[1] 与蛇交情好
初夏百花齐放,院中姹紫嫣红,花香味弥漫。绿意盎然,微风浮动。
程独坐在书房中,流利地写着,英俊得犹如雕塑般坚的侧脸此刻带着温柔,他搁下笔,抬起头来。门口那个小身影真在偷偷摸摸地,他哪里看不到呢,他的唇角带着笑意,唤了一声,“程程,进来。”
门口的小胖妞嘟了嘟嘴巴,小声道,“被爹爹发现了。”
程程不过四岁半,全身圆嘟嘟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特别明亮,若是脸上的肉肉少些,便能看出她的五官十分精致。其实她长得与程独很像。她蹬着小短腿跑过来,头上用红绳扎得冲天炮一摇一晃的,甚是可爱,她扯住程独的衣袖,“爹爹……”
“又怎么惹你娘生气了?”程独拍了拍她的头道。
“我又尿床了,娘生气了,追着要打我……爹爹,你把娘引开吧。”
程独的眼睛瞪了起来,然后捏了捏程程粉嫩的小脸,“程程,都四岁了,还尿床,丢人。”
程程有些小委屈,哭丧着脸,揉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我睡着睡着,就梦到自己想尿尿……醒来的时候,真尿出来了。”
程独满脸的黑线。
“爹爹,听到娘的声音没?快,快出去替我挡一下,娘今天特别凶,因为我早上爬去跟她一起睡,尿她身上了。”
程独很是无语,他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摇了摇头,让她躲在高大的桌案后面。而自己则起身走了出去,拦住月白白,“怎么了?”
月白白就是程程的娘,程独的宝贝老婆,眉眼如月,一名清秀的女子,此刻因为生气,带上了愤怒的颜色。
月白白气呼呼地朝周围看了看,似在寻找什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里面,“程程那丫头呢,我要教训她。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应该去逛逛。很多花儿都开了。”说着程独强行将月白白手中的棍子丢开,硬揽着她的腰走了。
程程站在原地,偷偷地探出一个小脑袋,看到娘被爹带走,脸上开始乐了起来。她将一张笨重的凳子往一个书架旁边移,然后吭哧吭哧地往上爬,熟练地启动书架上的开关,看到书架后的一堵墙啪嗒一声就移动了,里面露出一条黑暗密道来,程程又爬下凳子,直往里面冲,冲到尽头,欢呼地张开双臂将巨大的蟒蛇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脸去亲昵地蹭着蟒蛇那滑腻的外皮,“呜呜,真想你们耶,你们最近好不好哇……”
这些蛇因为在黑暗的环境中,没有斗争还有充分的营养的它们早已超过了普通蟒蛇的年限,但是它们终究老了。
在这个幽谧的黑暗空间中,充斥着一个女孩与几条巨大蟒蛇的嗤嗤声。女孩似乎在很开心地诉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偶尔会发出几声欢愉的笑声。过了好一会儿,身材修长的男人进来了,没有去打扰这种温馨的画面。上来与蛇温存几下,就牵着手中的女孩上去了。
“爹爹,我好喜欢它们哦。”程程恋恋不舍地跟着程独离开,小心地转身跟蛇们挥了挥手。
“以后不要乱跑,去哪里都告诉爹爹一声,爹爹若不在家里,你就不要来了,每次都玩得忘记回去,你娘会担心。”
“哦。”程程乖乖地点了点头。
当初程程刚生来不久,程独就带着他的女儿来见蛇了。没有想到小小的女儿一下子就爱上了这有灵性的动物,一点惊慌之色都没有,随着年龄的长大,她还真的喜欢来这里,时不时地往这里跑,让月白白一顿好找。
当然程独与程程是约法三章,不准将此事告知月白白,程程答应了。在程程的眼里,程独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他放纵她,并不代表事事顺着她,若是她真的做了太过分的事情,他会体罚她,他舍不得打她,就让她去罚站。
而此刻月白白就会偷偷地溜过来,将她给抱走。
因此程程不过四岁却也十分懂事了,平日里程独偶尔带着女儿去做生意,让她见识世上为人的精明与圆滑。她见到那些叔叔伯伯都会甜甜地打招呼,但是不会太亲近,更不会因为他们的几颗糖,告知不该说的秘密。她也知道刑七毒六寻五这些人是自己人,会甜甜地喊他们叔叔,不用去顾忌的,在他们面前可以想哭就哭,想耍就耍,想要什么就跟他们说。
程程不明白,爹爹总是告诫她,可以用手段与任何人交往,却不能理会一名叫做叶临的男子,因为那名男子是一只会吃人的野兽,他会靠近你,跟你说话,熟悉了之后便会将你吃掉。
程程那个时候不明白,歪着头问,“为什么他这么坏?”
“没有为什么啊,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们程程一样善良的。”程独难得说出这样的话,却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他越发疼爱这个女儿,就越发忌惮来抢他女儿的男子,叶临就是。他想起龟灵国的国师叶临,才七岁就满肚子心思的小男孩,如今想必更是狡猾了吧,他不喜欢,也不同意女儿碰上他,他对程程的野心在程程还未出生就存在着。
程程对程独手臂上带着的红绳非常好奇,曾经耍赖道,“爹爹,这个好漂亮,让程程带一下好不好?”
“这个摘不下去的,这个是属于爹和娘的。”程独淡淡道。
唯一能让他记得叶临的好,就应该是这对相思结吧,时时刻刻的相思,时时刻刻的恩爱。
“那……”程程歪着脑袋道,“程程的在哪里?”
“在天上,程程等着有一天从天上掉下来吧。”程独想了想回道。
月白白每次听了程独的话总是嗤嗤地笑,她将程程搂过来,“程程,这种是相思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你爹逗你玩呢。”
月白白也不明白程独为什么那么排斥叶临,不过她想过,若是有一天叶临与他们的女儿真的在一起,她的女儿会不会就此离开她的身边呢。无论如何,她还是记得曾经在龟灵国的时候叶家老太太与她说的话。她便将那个红色的香囊带在程程的脖颈上,她要她的女儿一生平安。
只是,有些事,若是命中注定,那么轨迹便是一早就画好的那条。
[2] 风骚的风四叔叔
在程程五岁那年,她见到传说中的风叔叔。她一直知道程独有四名最好的兄弟,却从来都未曾见过风四,偶尔也从几个叔叔那里听到他的近况,若隐若现地了解到,他是龟灵国的国君,这让她想知道风四的真面目。
那日午后,因为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格外清新湿润,混合着话泥土花香的气味。程程正陪着小丫阿姨在院子中荡秋千,对于这个小丫阿姨,刑七叔叔的妻子,程程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听娘亲说小时候的尿布都是她给换的。
当秋千的过程中,程程都是翘着嘴巴的,满脸的不开心。小丫看在眼里也不为意,反正程程这个丫头是沉不住气的,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程程很不悦地转过来问,“小丫阿姨,我很难看么?”
小丫听了程程的话,不由抿唇笑了起来,“程程,你觉得你爹爹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长得像他?”
程程的唇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丫阿姨,你说娘是不是觉得我比她漂亮,所以故意将我喂养得这么胖啊。”程程从秋千上跳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都是肉。”
小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果她告诉程程是,不知道这个孩子会怎么想。
记得当初月白白怀着程程的时候,到了后期就越来越胖,被程独无意玩笑了几句,就来怒了,后来便将自己的怨气发在孩子身上,因此程程长成如今这样胖乎乎的,有一大半的功劳是因为月白白的缘故。
还记得程独曾经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离开了小半个月,回来之后,便看到女儿长胖了,以后也没有瘦下来的迹象,不过小孩子胖点健康可爱,也就随它去了。
“我觉得自己好难看哦……”程程懊恼地坐在石头上,大大方方地打量起月小丫,“小丫阿姨,你长得好娇小,好可爱的。”
小丫笑了,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小孩子,尽胡说,等程程长大了就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美女。”
“小美女,过来给叔叔抱抱。”突然间一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传来,声音中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宠溺。
程程朝着声音望了过去,见到一名白衣男子,发丝黑亮,柔软飘逸,笑得一脸明媚,那双桃花眼带着温和。
程程还在想像着这名男子是谁的时候,月小丫便已经惊叫出声,“风四少爷?”
“风四叔叔?”程程奔跑了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然后抬头细细打量着他精致的五官,“你比爹爹长得风骚多了。”
风四笑得越发灿烂起来,“你爹就一冰山,不能跟我这颗艳丽的桃花比,是不?小美女?”风四将程程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看了一眼小丫,唇角浮笑,“弟妹,刑七待你可好?”
小丫脸色微红,“很好。”又道,“我去通知小姐姑爷,告诉他们你回来了。”
程程刚开始还有些扭捏的,“风四叔叔,我是不是很重哇,你抱得动嘛?”
“是挺重的,但是风四叔叔是男人,做男人的就要抱得动女孩子。”风四逗趣,也细细地打量着他大哥的孩子,五官除了那双明亮的眼像月白白,剩下的都很像大哥。
“呜呜,都是我娘啦,将我养得这么胖,连刑七叔叔的儿子小嘟嘟都叫我胖子……我还不能说,否则小丫阿姨一定会教训他的。”
风四听着,不由弯起唇笑了起来,“程程,你一定看不出来风四叔叔小时候是个胖子吧?”
“啊?”程程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不会吧?”
“叔叔从来不骗人的,叔叔小时候比你长得还胖呢,唉,不过后来长大了,长高了,就自然瘦下来了?你跟叔叔说说,你一天吃多少东西?”
“唔……娘说,早餐很重要一定要吃,中餐也很重要,一定要吃,晚餐也重要,也要吃。每次娘都会逼我吃掉,才能去玩,但是我也喜欢吃冰糖葫芦啊,还有桂花糖,还有糯米糍,还有……”她如数家珍,报出了一大堆喜欢吃的零食。
“呃……”
“风四叔叔,你给我买吃的吧……”
风四伸出一只手抹了抹额角的汗,“小美女,吃太多了,会变成胖美女的……”
风四后来又问了程程一个问题,“程程,你的大名叫什么?”
程程有些沮丧地乱扯其他问题,就是不说,在风四要带她出去玩的利诱下,才小声要他保证,“你不准告诉别人哦……”
“好,我发誓。”
“沐尔……程沐尔。”程程说得小心翼翼,声音很轻,有点懊恼。
“木耳?”风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都是娘亲啦,她说怀我的时候最爱吃木耳,然后就非要给我取这个名字,说是好听易记,我爹被逼无奈就用谐音给我取了……我还是喜欢叫程程……”程程有些不悦地翘唇。
风四轻笑,语气不由熟稔,“也只有你娘会取这么可爱的名字。”
随即便有下人来通知风四,说是程独已经摆好了晚宴替他接风洗尘,风四略微沉吟,拒绝了,说,“我先带程程出去玩一会儿,迟点再来见大哥。”
那下人心想,风四少爷依然还是那个随性洒脱的男子,六年时间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风四将程程带出去之后,一名十多岁的黑衣少年就出现了,个子不高,却带着一种威势,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自然的老成。眼睛若深潭,似明似暗,鼻梁高挺,唇色偏红,眉目之间透露着稳重,当他见到程程之后,似是一怔,随即脸上漾起涟漪般的笑容,惊喜重重。
风四道,“喏,小临子,我将程程带来了,你要做点什么?”
风四将程程放在地上,叶临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脸蛋,随即笑了起来,“程程,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呢。”
“什么不一样?”程程不懂,歪着头看了一眼风四,风四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就在此刻,叶临从怀中拿出一根红色的绳子系在程程的右手。程程突然惊叫,“是相思结?真的从天而降了?”
她本来就一直羡慕爹爹和娘亲的那个相思结。
叶临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左手给她看,“原来程程知道啊,这对是属于我们的相思结,你带着的是主结,我的是副结,你若想我,就对它说,想你了,我自然会来到你身旁。”
程程对红色的绳子非常喜欢,见叶临送她相思结,也不由与他亲近起来,“哥哥叫什么名字?”
“叶临……”
程程当场泪飙,哭着躲到了风四的身后,“风四叔叔,他,他,是会吃人的野兽……”
风四赶忙将程程抱在怀里哄她,“为什么这么说?”
“呜呜,爹爹这么告诉我的。”
叶临暗自苦笑,程独这岳父当得还真不称职。
风四只是哄着程程然后轻声告诉她,“你现在太小,他不会吃你的,等你长大,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那个时候才要提防他。”
“为什么?”
“因为男孩长大了就成了一匹狼了。”风四笑笑,也不替叶临说话,反正她还小,她信赖她父亲,他改变不了她什么心思。
程程不明所以又继续问,“那他现在不会吃我咯?”
“不会,你们还都没有那个资格。”风四暧昧不明地笑了笑。
“风四哥哥,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叶临听得出来风四口中的隐暗意,不由出口反问。
风四继续笑笑,“小临子,人也见过了,你回去吧,新君才刚坐上去,需要你的辅佐。”
叶临点了点头,“好,”然后他盯着程程一字一句道,“程程,等你十七岁那年,我就带你走。”
程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敢?我爹一定会杀了你。”
叶临道,“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程程被他的气势吓到了,继续泪飚……
风四后来用了很多零食来哄她,程程在他的怀里一边啃着冰糖葫芦一边问,“风四叔叔,你为什么要带我见这个坏人?”
“因为他很想你。”
“为什么想我?”
“想吃你。”
“呜呜……”
风四见她又要哭才骗她道,“其实他骗你的,他叫做林叶,只做好事的。还有回去的时候不要告诉你爹说自己见过这个人,这样叶临以后就不会找你了。”
“真的吗?”毕竟只是五岁的孩子还是比较好骗的,即使对着没有逻辑的话,也相信,她突然瞄了几眼自己的手,“那个相思结呢?没有了?”
“他给你隐掉了。”风四又道。
“呜呜……原来那家伙是个骗子……”程程撅了撅嘴,然后拿着冰糖葫芦摇晃,“还是你老实,是甜的就是甜的,是酸的就是酸的,不会欺骗我……”
[3] 不打不相识
吃饭的时候,月白白瞪着程程,阻止她挑食,“不准不吃萝卜,不准不吃青菜……”
程程哼哼两声,义正言辞道,“风四叔叔说吃多了会胖的,我都这么胖了,少吃点才能瘦下来。”
月白白伸手夹走程程碗中的肉,“你风四叔叔说得很对,但是要少吃的是肉不是萝卜青菜。”
“爹爹,娘欺负我。”她委屈地拿着小勺看了看自己碗中的青菜,翘着嘴,眼巴巴地望着程独。
程独将她搂了过来,笑眯眯道,“程程是要吃肉,还是要长得漂亮?如果要吃肉的话,爹爹这块给你。”
“我要漂亮。”程程将程独碗中的肉夹起来丢到月白白的碗中,“肉肉还是留给弟弟吃。”
月白白倒是很不客气地吃了,反正她的食量又增大了。
程独笑了,眼中带着满满的宠溺,揉了揉程程的脑袋,又从盘子里夹了一小块肉给她,“以后早上早点起来跟爹去练武,多吃点也不碍事的。”
“好。”程程笑得很可爱。
宋羽凰是西城的贵族,一双残腿在一夜之间突然痊愈,还帮助皇上轻易赢了一场战争,成了整个西城的神话。娶了皇帝最小的公主之后,官场上更是平步青云。奈何在他儿子出世五年后,他便告辞了高高在上的一品官位,带妻子儿子来到华阳城。用重金在程府附近建造了一座与程府不分上下的豪宅,他说与程独就近而处,讨些经商经验。
程独本来就觉得除了平日里生意上的一些往来,与他没有什么瓜葛,不愿意多搭理他。宋羽凰也不恼,请不动程独,便经常携着妻儿到他们家里做客,程独即使不待见,也不会失了这个礼数。
两人之间的交谈也是带枪带炮的,下盘棋也是钩心斗角,绝不马虎。
月白白与宋羽凰的妻子绫罗公主就是聊得很来,女人之间谈谈子女,谈谈丈夫,谈谈一些穿得用得也别有滋味。
而两个小孩子……程程与宋子扬对很不对头,还记得两个孩子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因为一颗糖便大打出手。程独正好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上去阻止的意思,甚至拉住月白白安慰道,“我觉得我们的女儿能赢。”
程独的话很正确,程程不仅将糖抢了回来,还将宋子扬压在了下面。宋子扬虽然说是名男子,却毕竟是小孩子,在程程的怒目下撇了撇嘴,哭了起来。
绫罗公主赶来的时候,看到儿子被揍的很可怜,脖子处有掐痕,脸上还有两道被指甲刮伤的红印子,虽然心疼,却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扬扬,偶尔对自己的媳妇忍让点,娘为你自豪。”
“噗……”月白白笑了出来。看到程独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女儿拉来查看伤口,便忍住了笑意,她知道程独不愿意其他人打女儿的主意。
程程则狠狠道,“他明明打不过,哪里叫做忍让?太没有用了,男孩子哭成这样。丢人,哼……”
宋子扬马上停止了哭泣,长睫毛上还带着晶莹,他看着程程愤愤道,“胖木耳,下次我一定要揍你。”
程程一听到这个新绰号,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冲了上去,再一次将宋子扬给压倒了,双手狠狠地捏住宋子扬的脸往两边扯,“我将你打成肥猪头。”
这一次程独也不再放纵了,快速上去将程程从宋子扬身上抱了下来,“程程,别闹了,跟人家赔礼道歉。”
“我才不。”
绫罗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可是很喜欢这个小媳妇的,可是,也太凶了吧。她听到程独要程程道歉,刚想开口说不用。
却见程独对着程程使了个眼神,“嗯?”
程程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将宋子扬拉起来,“对不起。”
宋子扬也算是有家教的,见人家女孩子跟他说对不起,也就不计较了,哼哼两声就算了,心里倒是开始暗暗盘算,下次如何去压她。
程程见他们母女离开之后,还是有点小别扭,程独开口说话了,“程程,做事见好就收就行,你将他打成这样子,道声歉也是应该的,你先开口道歉还体现了你的大度,即使对方还有气,也消了大半……”
程程点点头,“哦,那以后我做了坏事就跟对方道歉,这样就行啦。”
月白白也很囧,不过她想想,她家女儿还是爱憎分明的,不会乱打人,即使打人也是对方有错,她补充了一条道,“程程,以后想打人可以,不要打脸,万一人家的脸被你毁容了,以后就算你不嫁他也不成了。”
“哼,嫁他?我还不如嫁给那个会吃人的野兽呢。”程程怕月白白听不懂,还补充了一句,“爹说,那野兽叫做叶临……”
“呃……”月白白看了一眼程独,看了一眼程程,然后无语凝噎。
程程自从生命中多了个宋子扬,就处处要强,首先就是想着如何塑造自己,好歹将“胖木耳”这个难听的称呼给去了。以前她也赖床的,这一点是跟月白白学的,每天见程独醒了,就要爬到月白白床上跟她一起睡,偶尔还会尿床,如今她早早起床,脑子清醒,哪里还有尿床之说。
现在她早上早起,跟着程独练几个招式。程独觉得她是女孩儿,身子又没有长开,也就只给她学些简单的招式。程程性格上还是继承了程独的,一做起事情来,就一板一眼的,很是认真。
炎热夏天,根据程独的要求要练完两个时辰,程独也不监督她,让她量力而行,而她坚持,不到时间绝不停歇。宋子扬来的时候还特地站在一边阴凉处,手里拿着个精致的小水袋喝水,不停地跟她说话干扰她,比如说自己手里的这个水袋是哪家店里买的,里面装着从哪里运来的清冽泉水,程程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直到练完才走到他身边,倨傲地看着他,“哼,不就是个水袋嘛,有啥了不起啊。”程程一把夺过,跑了,她跑步可比他快多了。
她兴奋地跑到池塘边将水袋中的水喝完,泉水清甜,真是畅快。喝完之后随意将水袋往旁边一扔。
宋子扬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水袋被可怜兮兮地扔在一边,干瘪瘪的,心里又伤心了,程程先发制人,又将那水袋夺了来,蹲下身子将池塘里的水装进去,递给他,“我家池塘里的鱼都喝这些水的,喝得还很开心,你也试试。”
宋子扬将她手中的水袋推开,睁着双黑漆漆的眼睛大声道,“程沐尔,你以为我白痴么,别仗着你会耍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了不起,我娘说了,男孩子的潜力比女孩子大,总有一天,我会欺负回来的。”
程程哼哼两声再一次扑了上去,“以后……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先欺负你。”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程程再一次将宋子扬欺负了,这次她聪明了,打人不打脸,将他隐藏在衣服里的手臂大腿掐几个红印来。打了他,也看不出来他哪里被打了。而死要面子的宋子扬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他又被打了。打完之后,程程还跟他道歉一下,“啊,对不起啊,宋子扬,又打疼你了……”
宋子扬想,程沐尔,你给我等着,我们之间的仇怨更深了。
程程时常会发现自己手腕处会一紧一紧地,她不觉得难受,只是觉得惊奇,那似乎是一种继承了爱恋,隔着空间传递而来的相思,小小年纪的她不懂得,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个人在某一个远方一直思念着她,这种感觉她表达不出来,因为便成了她心中的一个小小的秘密。
月白白带着许多惰性,再加上又怀孕,整个人又懒洋洋的,经常吊在程独身边晒太阳,不大做事儿。程程倒是不再有样学样了,因为她看到宋子扬开始全面发展,所以她也开始练习琴棋书画,更加勤练武功,与宋子扬十天比一次。
月白白连连叹气,“啊……为啥我女儿都这么强,以后这个家,我不是没有立足之位了嘛?”
程独不过揉着她的脑门道,“傻人有傻福,我不会嫌弃你的。”
程独见到女儿如此好强,甚是欣慰,本来女儿就是好好疼的,他不想逼她什么,一切由她自愿。如今这段良性竞争展开,程程与宋子扬成了华阳城的两个神童,十日摆台打擂一次,就在人口众多的中心菜市场。让大伙儿评定谁比较厉害。
每次两人都分不出结果,因为到了最后总有更厉害的人上场,他们两个到成了配角。至于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就是后话了。
转眼已经是冬天,程程的六岁生辰也快来临,生辰前日,府邸在忙着次日的生辰酒,而程程则还在院中的亭子中练琴,很意外地程程的生日与宋子扬在同一日,因此两家合计这一起办了,也热闹些。明日在宴会上两个孩子必定要再比上一次的。
程程弹到后来,指尖被琴弦勒出了痕迹,有点疼。
她小心地揉了揉手,虽然旁边特地放了一个暖炉,凉亭周围还特地加了一个帐子,还是好冷诶,可是在房中弹不能锻炼意志……还没有应景的情趣……
突然帐子动了一下,一个人影闪了进来。程程一惊,见到一名十多岁的少年,依旧是一身黑衣,他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呼吸轻微,程程猛然抬头瞧见一双如若深潭的黑眸,在灯光下似明似暗,那薄凉的唇上挂着一抹清淡的笑。
“你,你……”程程刚想叫人,突然想起他不就是风四叔叔带她见过的那名少年么,镇定下来,撅了撅嘴,“你就是那骗子吧……”
叶临看到小小的女孩儿穿着一身桃红衣裙,纤纤素手搁在琴弦上,心中不由一荡,他听到她称她为骗子,不由微微皱眉,“我何时骗过你?”
“前一次你说送我个相思结的,后来不见了。”程程站了起来卡理直气壮道。
她比起上次见到是长高,脸也不再那么圆乎乎的了,怒气的模样甚为可爱。
叶临轻笑,“那你手上带着的是什么?”
程程低头一见,“诶?为什么又在了哇?”
叶临轻笑在她面前微微蹲下,与她视线相对,“程程,相思结带上了一辈子都摘不下来的,彼此之间交缠着相思与爱恋。”他伸出手轻抚她的发丝,“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甚至不记得我,是吗?可是我很想你啊,每一次想你的时候,你都应该感觉得到才是。”
他将她小小的身躯搂在怀里,“程程,冷不冷?”
“滚开!”程程出手一掌打在叶临的身上,虽然威力不甚大,叶临也被打得趔趄了一下,他低头狠狠地捏了一下程程的脸颊,有些不可思议道,“怎么这么凶?”
程程那股倔强就上来了,“对待坏人要越狠越好。”
程程想跟叶临斗是不太可能,先不上武功问题,叶临毕竟是名十三岁的男孩了,身高上就占了优势,他很轻易地就将程程给擒住了,点了她的哑穴,一手抓住她的双手,一手抓着她的后领,轻笑出声,“程程,想打人要看对象,有些人你打不过的。”
程程奋力挣扎,可惜无效,叶临道,“你若是乖乖地听我说话,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就直接将你抓回家。”
程程刚忙点头,叶临才将她放了下来。他见到程程似乎要跑,又将她拉了回来,“我跟你风四叔叔相识,你不必如此警惕我,我今日来不过是为了送一样生辰礼物给你。”
程程一听,乖乖转过身来看他,只见叶临从怀里拿出一只血玉佩来,程程从小见惯了稀世珍宝,看到血玉也没有特别大的喜爱。叶临继续道,“这不是一块普通的血玉,你带着它,冬天就不会寒冷了。到了夏天,它自然会变成普通的寒玉,冰凉剔透。”
程程一听到有如此效果,突然很想要,眨巴眨巴着双眼盯着他手中的血玉,似在迷人眼一般,一晃一晃地,越看越漂亮,玉佩上随着不同的位置会折射出不同的图形。
叶临解开了她的哑穴,“你看,我特地跑来给你送生辰礼物,你不叫我一声临哥哥,我是不依的。”
“林哥哥。”程程一直记得风四说他叫做林叶,是个好人,如今叶临好脾气跟她说话,程程也礼貌起来,“谢谢你的生辰礼物。”
叶临敲了敲她的脑袋,“程程,看来你挺狡猾,这么快就对我改变了态度。”叶临将玉佩挂在了程程的脖颈里。
[4] 生辰宴会
拿人手短嘛。她虽是个小屁孩,却也懂得这个道理的,歪着脑袋想了想就对叶临道,“林哥哥,你是好人。”
叶临笑了,笑得清雅飒然,他一名十三岁的少年,本来就有着成人年龄的心智,平日里温润清冽,此刻在自己认定的新娘面前,他对她只有无限的宠爱与欣喜,“程程,这样不行,不是每个接近你的人都是好人。不过你对我不必有所顾忌,因为我不一样。”
程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软乎乎的小手摸得他的心酥酥麻麻,暖成一片,她嘟嘟囔囔道,“哪里不一样嘛,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跟我见到的都一样啊。”
“笨蛋。”叶临轻斥,将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捏在手中,“因为你的临哥哥会真心待你啊,你说你喜欢不喜欢临哥哥?”
程程轻轻一笑,带着稚气的声音糯糯的,“喜欢啊,如果你每年都送我生辰礼物的话。”
“贪心的小孩,可以每年都送你,不过你要经常想我,在生日之前对着相思结说自己想要什么,这样我便送你。”
“好。”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扯了扯叶临的手道,“林哥哥,我去睡觉了,你呢,不睡吗?”
“你临哥哥是不睡觉的,从小到大,都未曾睡过。”叶临的眼眸有忧郁一闪而过,随即又道,“不要将我来过的消息告诉任何人,这样以后都收不到礼物咯。”
程程点了点头,叶临早她踏出帐帘,然后消失不见,因为叶临进入程府用的是隐身术,无人得知他的行踪,他不想程程说出来,只是暂时不想程独再与程程再说些什么他是只野兽,否则他追他的新娘就有点累人了。
程程从五周岁的时候就已经独自睡在一房了,当她躺在舒服的大床上之后,觉得床是暖和柔软的,翻来覆去,很是舒服,想起林哥哥说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睡觉过,那是一种多么悲哀的事情,上天怎么可以剥夺他睡觉的权利呢。她摸着脖颈里的那块血玉,暖着手心里都冒汗,心中兴奋激动,不过毕竟是个小孩子,随即便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程程从程独那里学得诚实守信,因此夜遇叶临一事,她也瞒了下来,只当做是自己私下的一个小秘密。
次日的宴会,参加的人虽然少,可是毕竟两个孩子的生辰宴,因此整个府邸也装扮得热热闹闹的,宴会开在后院的一座大亭子里。程程与宋子扬今日都穿戴一新,头上还扣了一顶漂亮的小帽子。今天阳光充沛,撒在大地上,天气甚是温暖。晴朗的天气让人也心生餍足。圆桌上摆上美味的佳肴,一桌人才刚坐定。
程独还来不及开始招待,程程就开始向宋子扬宣战了,“宋子扬,我们今日比试琴技。”
程独摇了摇头,拍了拍程程头顶上的软帽,“程程,你怎么就天天想着比试?”
“因为宋子扬老是称宋伯母说他弹得比我好嘛,我不服气。”程程嘟了嘟嘴,小声地哼了一声。
绫罗公主也觉得有些尴尬的,宋子扬特把他与程程的比试当回事,经常废寝忘食,绫罗为了让他早点休息,便随意说了一句宽心话,没想到这小孩子出去乱传,此刻她随意笑了几声,“扬扬,你听错了,娘说的是程程弹得好。你不能曲解了娘的意思。”
宋子扬也不悦了,小小的脸上有失望一闪而过,“娘,你怎么可以欺骗我感情呢?”
“扬扬,跟自个儿家媳妇有什么好比的,反正迟早是自个儿人。”绫罗公主从小教育儿子,让他与程程友好相处,长大了将她娶回家来着。
不过这话除了绫罗一个人说之外,没有人接,两个小孩子也不当回事儿,而且本来就不对头,对这话更是嗤之以鼻。
程程扁了扁嘴,朝绫罗开心道,“宋伯母,您也觉得我弹得好?”
绫罗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宋羽凰看着程程的可爱模样也是喜欢得紧,本来就有心与程家结成亲家,于是便道,“程程,宋伯伯也喜欢听你弹。”
月白白叹了一口气,责备道,“小屁孩,你怎么那么爱夸耀。”
程独只是笑笑,“孩子要玩,随他们去。”
宋子扬与程程的斗琴开始了,其实两人的琴技都不错,曲声似潺潺淙淙的流水,轻快明朗,不分伯仲,只是都是抱着争斗之心,琴中明显听出来有股子的急噪。
宋羽凰看到两名孩子坐在不远处,只觉得画面十分和谐,趁着这生辰会的气氛又开口了,“程少,不如我们两家成了这亲事如何?这俩孩子很友爱。”
绫罗公主也在一旁附和着。
程独也不回绝也不答应,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月白白的碗中,淡淡道,“我倒觉得性格不合。”
月白白就不答话了,只低头啃着排骨。对于这事儿,她一直打着马虎眼,她女儿长大了自有选择,如今他们两个根本不愿意开这个口。
宋羽凰刚想说些话,一些杂声就传过来了。
原来程程又跟宋子扬打起架来了,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这次程程出手特别狠。压在宋子扬的身上,几乎是将他往死里打,嘴里还不住地吼着,“还给我!”
“不还。”宋子扬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什么,难以回收,只是不停地挣扎来反抗,程独与宋羽凰率先赶了回来,将两个孩子分开。程程还在不停地踢着脚,奋力地瞪着宋子扬,“快点还给我。”
宋子扬的脸颊上又多了几条红爪印,只是咧着嘴喘气,并不答话。
“程程,别闹了。”程独大力制止住程程,不让她再乱动。
而宋羽凰也严厉开口,“扬扬,你拿了人家什么东西,还给她。”
“我不。”宋子扬见宋羽凰伸手要来夺,便将手中的东西大力扔到地上,程程昨晚收到的那块血玉在地上四分五裂,在阳光底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程程只觉得一直提在喉咙口的心一下子碎了,这个礼物,她真喜欢,很喜欢,即使只带过一个晚上。她的手指狠狠地掐在自己的手心里,很疼。她缓缓开口声音清脆,“爹,放开我,我要拿回我的东西。我不会再动手的。”
程独有些小心地放开程程,程程也的确如她所说,不再动手,她上前踏了几步,将地上的几块碎片拿起放在手心,看着宋子扬,轻轻勾唇,声音很轻,却说得很坚决,“宋子扬,我们恩断义绝。”
粉嫩的小脸上还带着细细的汗水,眼中带着一种悲痛,脸色依然倨傲。
宋子扬的唇顿时没有了颜色,眼中带上了惶恐。程独心下明了,毕竟还是孩子,看到程程奔跑着离开,头上的帽子被风刮了下来,头顶上用红绳扎着个冲天小炮一摇一晃的,程独只觉得心疼,女儿过于坚强,在大家面前从来不哭,现在该去书房的密室了。
月白白已经怀有身孕,不能随意跑动,见到女儿离开,还是快步跟着,程独抱歉地朝宋家三口笑笑,便朝月白白走去,将她送回房间,只说自己去与女儿谈谈,他可不想让她知道女儿老是跟蛇溺在一起。
当程独到了书房密室,还没有进去就听到程程大哭的声音,他快步走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程程不哭,不哭……”
“爹,它死了,它死了,呜呜……”程独地上躺着的三条蛇并排躺着,都已经没有了气息,心中不由悲切万分。
程程一边抽搭一边说道,“昨天它们还都好好的,它们还跟我说好多话的。呜呜……我不要它们走,它们不能不理我。”
程独只是将程程搂在怀中安慰她,“程程,它们老了就会死去,爹爹和娘也一样,以后很老很老的时候也会走的。”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程程抽泣地几乎喘不过气来,脸上全是泪水,双手都顾不得去擦,只是紧紧滴抓着程独的衣襟。
“乖,爹爹现在怎么会让你一个人,爹会一直照顾你长大,照顾到你嫁人,以后还会有你的另一半来照顾你,虽然爹爹很舍不得你,但是就是会有那么一个人陪你一起到老的。不要难过了,我们去替它们建立一个坟墓好不好,以后跟它们说什么它们也能听到的。”程独一边安慰她,一边将密室的另外一个洞口打开。
洞外是一个很荒芜的地方。他们一起将蛇埋入土中,又树立了一个墓碑。程程抱着墓碑不肯走,后来程独答应经常带她来这里,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一天中发生这么多事,她也累了,回来的时候安安稳稳地睡在程独的怀里。程独将她放到床上,月白白用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摸了摸她的脸蛋,脸上尽是怜惜,“这孩子……醒来再好好问问她。”
这次的生辰宴会算不欢而散。宋子扬事后也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声不吭,想了想程程的那句话,突然扁了扁嘴巴大声哭了,他,他也不想抢她的东西。可是他就是不想程程在他面前炫耀的嘛,还说一个大哥哥对她很好,送东西给她,其实他本来是跟她开玩笑的,谁让她这么凶,他也是一气之下才摔了她东西的,他并不想要这个结果,他不要她不理他。
程程睡醒之后,爬起来,月白白本来以为她还在伤心的,正想着劝慰,听得她扯着她的衣袖道,“娘,做一碗长寿面给我吃好不好?”
月白白心软了下来,也不再问,便做了一碗长寿面给她,上面有绿色的葱花,粉嫩的火腿,还有两个大大的荷包蛋。
程程的手捧着碗,往自己的口里塞,其实娘的手艺并不好,可是爹爹和她都很爱吃。程程吃着,见月白白慈祥地盯着她看,不由嘟了嘟嘴,“娘,我已经不哭了。”
“程程,告诉娘,那块血玉哪儿来的行么?”府中什么宝贝没有,程程断然不会为了一块血玉如此伤心,看那块血玉的成色也不是轻易能够拥有的东西。
程程转了转眼珠子,朝周围看了看,见程独不在,细声细气道,“娘,如果你能帮我保守秘密,我就告诉你。”
“好,不告诉你爹。”月白白见她一脸神秘的样子,马上答应了下来。
“是林叶哥哥昨夜给我的,这块玉冬暖夏凉,带在身上很舒服的。”程程叹了一口气,“娘,有好东西就应该藏起来,不能拿出来炫耀的,这个道理我是懂了。”
月白白一怔,说得难不成就是叶临,那小子什么时候跑到他们家去了,月白白想了想不动声色,“为什么要瞒着你爹?”
“我也不知道啊,本来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的,可是我想跟娘分享心事嘛,娘要答应不许说出去哦。”
月白白点了点头,估计叶临也不想让程独知道,也不想再问些什么,对程程道,“把碎玉交给娘,娘可能有办法让它愈合。”
“真的吗?”程程脖子里的那个平安囊拿出,从里面将几块碎玉拿出来递给月白白。
程程吃完之后,月白白牵着她的手,让她去早点睡觉。
月白白到了房中,偷偷摸摸地找了一本古籍出来,她记得有一个巫术是还原物体的,她对着书本念咒的时候,程独进来了,正好撞到了这一幕,不悦的声音响起,“月白白,你又做什么?”
月白白朝他嘿嘿一笑,“最后一次,真最后一次啦,不想让她失望嘛。”
程独保持默许状态,月白白念了几个咒语之后,手中的碎玉逐渐恢复成一块完整的血玉,她松了一口气,抿着唇笑,“弄好了。”
月白白在程程睡前,将血玉送还回来给程程,这种失而复得的惊喜让程程欢乐的抱住月白白连连欢叫,程独忙将她抱下来,“程程,好了,乖乖睡觉,别累着你娘。”
程程歪着头看着月白白,“娘,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挺配不上爹的,现在我发现诶,其实娘是深藏不漏。”
“噗……”
“别给我得瑟了,再不睡觉,就没收了。”程独作势要抢。
程程赶忙爬到床里头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5] 商业头脑
宋子扬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想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一直对程程的那句话耿耿于怀。五岁之前他一直在那个混乱的西城,到了这里碰到程程之后才变得好开心的,虽然每天吵吵闹闹,可是如果她以后再也不理睬他了,他又会回到之前的孤单状态。绫罗不由忧心要去劝慰,宋羽凰拦住她,“男孩子要有所担待,让他自己想想也好。我们这里送点东西去程家去,虽是小孩子不懂事,我们也得有个表示。”
次日清晨,宋子扬算是想通了,从房间里出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即使一夜未睡也看不出来痕迹,皮肤细腻,毫无瑕疵,他去宋羽凰的房间里溜达了一圈,揣了些东西放到怀里就一溜烟跑了出来。途中碰到绫罗,绫罗见到他出来,忙叫出他,“扬扬,过来吃早点。”
宋子扬吓了一跳,一边跑一边道,“我去找程程,等下回来。”
宋子扬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程程,此刻她正在院子里练功,他不急不躁,不去闹她,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她练完功。竹苑中的轻风带着芳香气,滑过鼻翼十分舒爽,轻风卷起她红色的衣裙,她小小的身影在他心中摇曳生姿。程程练武时候,脸色肃穆,平日里笑靥如花的笑脸和狡黠的眼睛此刻都只剩下认真,不带一丝马虎。她的动作干净利落,短短时日进步十分之大。
程程早就发现宋子扬的存在,也不动声色,等练完功,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宋子扬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程程,对不起。”
“走开。”程程先是一怔,随即冷下脸,静静地吐出两个字。
“我给你看样东西。”宋子扬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外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他将盒子递给程程,“昨天我不是故意……反正就是对不起,你收回那句话。这个赔你。”
“我不要。”虽然那块玉在娘的妙手回春之下已经复原,可是既然她已经对宋子扬说出了那番话,哪有如此就收手?
“里面是我爹从各个地方收集来的玉佩,我挑选了十个来,每一个都是珍品,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替代那块玉在你心中的地位,也还是希望你可以收下。”宋子扬显得很真诚,那双长长的睫毛下遮住了略带黯然的双眸,“我不要你不理我。”
程程略微思索,接过他的盒子,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所谓金子有价,玉无价,到是有这么个理儿的。她随意拿了一枚雕玉细细观察,成色灰白,色泽细腻几乎没有瑕疵,爹以前教她认得一些玉,这枚是精品中的精品。她唇角勾了一抹笑,将玉掷向一旁的大石头,“啪——”一声,碎了。
宋子扬眼睛睁大,表情微微恼怒,有些不可思议,随即恢复了平静。
“你不高兴吗?”程程问道。
宋子扬随心而答,“是不高兴。不过若这样能让你开心点,你就砸吧。”
程程见他一脸惨痛的样子,点头说好。她又拿起一枚色泽温润的玉给砸了,看到宋子扬那憋屈的表情,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将手中的盒子递过还回去给他,“好了,原谅你吧,反正你今天回去铁定会被宋伯伯揍的,第二块玉是宋伯伯最喜欢佩带的,我观察过的。嗯,当然,你不会说是我砸的。”
宋子扬一听到程程说原谅他,本想笑的,听到程程后面一句话,恼怒的表情就上来了,“程沐尔,你狠!”
程程咧了咧嘴,看着宋子扬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情大好。O(∩_∩)O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道,“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果然如程程说的宋子扬回去之后被宋羽凰罚跪了一下午,因为他拒绝说出那块玉的去处。
第二天,程程碰到宋子扬的时候,他倒是一瘸一拐的,这让程程感到幸灾乐祸,“宋子扬,你真可怜。”
“是啊,摊上你就倒霉。帮我揉揉腿……”宋子扬话还没有说完,程程就已经踹了一脚过去,可怜的宋子扬就直接软倒在地上,宋子扬呲嘴叫了几声,然后当着程程的面将自己的袍子下的裤角抬起来,露出两条细细的腿,指了指全是淤血的膝盖,“看到没有,本来刚被我爹罚跪过,你刚才那么一踢,我估计我的脚也废了,以后站不起来了,你得负责。”
程程见了也倒吸一口气,却还是嘴硬道,“男孩子嘛,没有什么关系的,定是受得住的,我去我娘那里要一瓶跌打损伤的药给你。”
宋子扬叫住她,声音中带了一丝耍赖,“你还看了我腿,也要负责。”
程程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看就看了呗,又不是我非要看,是你自己扒下来给我看的,而且看了就看了呗,你又没有少一块肉。”
宋子扬看着程程跑走,不由张开双臂往那干枯枯的地上一躺,娘说了要对她忍让嘛,经过前日的事情之后他也开始忍让了啊,以软示好了,以低姿态顺着杆子往上爬,只不过想让两人友情很好一些,可是她似乎一点也不领情诶。
过了一会儿程程就拿着药瓶子来了,随意抛给宋子扬,“赏你的,你自己上药吧,我走了,这药……臭……”
“程沐尔,请你替你自己的那脚负责,快点给我上药。你看都肿得跟馒头似的。”宋子扬用很不满地口气对着程程喊,指着自己的脚的表情又带上了可怜兮兮。
程程盯着他的腿片刻,随即说,“好。”她蹲了下来,将药往他的双腿上到了半瓶,然后使劲揉捏着,宋子扬疼得想哭,赶忙要将程程推开,程程坚持地捏住他的双腿,奸笑道,“不揉,怎么能好。刚才我娘说了,淤血化开了,才能好,要往~死~里~揉~给我忍着点。”
这一刻叫做痛苦与幸福并存着吧……多年后的宋子扬是这么想的。
毕竟是六岁的男孩子了,宋家为宋子扬请了先生,全面发展教育,因此程程也让程独给她请了一个。没有请之前,看到宋子扬有先生,她是感到眼红了,自己也有一个就感到啰嗦了,天天喋喋不休地跟她讲一些有的没的,什么女戒啊,三从四德啊,听得程程头晕乎乎的,第二天下午她就挥着手跟他告别,“先生,您太有深度了,我配不起您的教诲。”
程程跟程独的解释就是,“爹,反正宋子扬也请了一个,我去旁听得了,我们还能省钱。”
程独摸了摸她的头,轻勾唇角,“程程,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宋子扬请的那个先生跟他讲的虽然枯燥了些,可是我还能接受啊,但是这个先生说我是女孩子,非要先跟我讲什么女戒,否则不授课,烦都烦死了,还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跟我讲规矩……我想了想娘也不怎么遵守这些的嘛……所以给赶走了……”
“你娘是属于比较另类,具有独特美的女子,的确不需要这些,有了反而被束缚了。”程独见到月白白正往这边走来,眼中带了笑意,便特意将这句话给搬了出来,“你想学琴就请专门的乐师,要画画就请专门的画师好了,至于那些你想更深了解的,去宋家旁听也未必不可。”
程独本来就不觉得程程的性子喜欢这个,因此有这个结果也不甚好奇,只是提了些建议。
程程听罢,使劲点了点头,“嘿嘿,爹真好。”然后又跳到月白白身边,看着她良久道,“娘,你看你也不学什么三从四德,可是爹也能将你吃得死死的,这说明那些东西不学也罢,娘,您真具有独特的美啊。”
月白白笑得那叫一个尴尬,其实她当时不学是因为先生一授课她就睡觉,而且打都打不醒的,所以到最后没有人教嘛……她才被称为资质平庸……
程程在刚开始的几天往宋家跑得还算是挺勤,过段时间就感到厌烦,最后便几乎不去了。首先先生讲得东西不是她喜欢的那杯茶,听多了就觉得鼓噪难懂,与生活联系不上,其二每次去宋伯母就拉着她讲东讲西,讲到最后铁定叫她媳妇,一口一个。如今在人家的地盘,程程是欲哭无泪。她也问过娘啊,为什么人家宋伯母这么喜欢叫她媳妇,娘说,“人家看你可爱的紧,特希望你嫁给扬扬。”
程程吓了一跳,“我才不嫁那个坏蛋。”接着列数了一大堆宋子扬的缺点,当然大部分都是她强加在他身上的。
“程程,你还小,所以不用理会太多,人家叫你做媳妇,你就以为人家想将你当干女儿,偶尔装装傻也没事儿。不要太驳了人家的面子,毕竟以后的路长着,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不得知。”
“嗯。”程程乖巧答应了。
更重要的是,教导宋子扬的这位先生发现程程的算术能力特别强。某日先生正在讲某个国家的历史已经财政问题,其中讲到一组数据,程程想都没有想就给报出答案来了,小小年纪心算能力就让人咂舌。先生又试了她几次,连连点头,称赞她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于是程程兴奋了,原来她继承了爹爹的精明脑子,她回家了,让爹爹教她算账吧。
得女如此,程独亦是开心,刚开始还怕她接受不了,就简易地教她一点,见程程全盘接受,反映能力又如此之快,欣喜之余程独便开始亲自认真相授,将一些做账的技巧,方法,告知与她,逐渐将一些账簿交给她打理。
程程过了十天有余,算盘就拨得飞快,自信心就涨了些,程独见她喜欢,留了些账目给她小试牛刀,自己腾出些时间陪月白白去了。偶尔来检查一番,倒是没有多少错误。
因为程程与宋子扬被这些那些事情占用了不小时间,呆在一起玩的时间就少。很奇怪的是,接下去呆在一起也不再吵架打架了,即使程程偶尔惹起事端,上去揍宋子扬,他也不还手,然后程程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更不会出现前段时间的“压人事件”。
令程程感到奇怪的是,有的时候手上的相思结紧缩的十分频繁,频繁到她的心也跟着猛跳。手腕上的相思结明明是带在自己的手上,却显现不出来,她感到非常好奇,有一天晚上,手腕又猛紧缩着,莫名其妙的一种相思让睡得迷迷糊糊的她道,“林哥哥,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你,我想知道诶。”
程程虽然性格坚毅,却毕竟是个小孩子,韧劲儿一过,爱玩之心的本性又露出来了,不过这段时间,好像没有人带她出去玩诶。刑七叔叔家的嘟嘟生病了,闹肚子,两夫妻在家照顾着。寻五叔叔和毒六叔叔被爹爹不知道派到哪里去了,风四叔叔听说也消失了行踪,不知道在干吗。程程坐在秋千上唉声叹气,随意地摇晃着,跟着爹出来最无趣了,严肃地一板一眼的,不会跟她闹。
宋子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往她身边一坐,“干嘛呢,脸苦巴巴的?”
“想出去玩,没有人带。”
“我带你出去。”
“不要了,身后带着一大帮人出去没有意思。”程程摇了摇头。
宋子扬嘿嘿一笑,“前两天我让人做了船放在你家东边矮墙那儿。”
“真的??”程程兴奋了,她家能爬墙出去的地方都是湖面呢,如今有了船儿,想偷跑出去还不容易,“宋子扬,你突然有脑子了。”
那天两个小孩子果断地爬着墙乘船出去了,还很聪明地带上了钱,却不知道出去后麻烦多多……
[6] 狡猾的计谋
华阳城是个富裕的城镇,这其中与程家宋家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本来在宋家未曾搬进这座城镇的时候,大部分以上的酒楼旅馆布艺店首饰店都是属于程家的,即使不是以程独的名义也都是分布在手下人的手中,而如今宋家进驻,也不与程独竞争,做了其他的生意,因此整个华阳城显得更加繁荣昌盛。
宋子扬带着程程从小船中偷跑出来,满大街转悠。
毕竟是两个小孩子,第一次这么偷偷地溜达出来,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兴奋感。两人逛了平日里没有去过的偏僻小街,吃了些小零食,又挤到人多的地方去看了一会儿皮影戏,只觉得过得十分餍足。他们甚至还往乌烟瘴气的赌坊里溜了一圈,虽然到了最后还是被人赶了出来。他们还是很满足的,因为平日里大人不让他们来的地方他们都带着强烈的好奇心。
程程被赶出来之后十分不满,愤愤道,“其实我也有钱嘛,可以跟他们一起赌。”
宋子扬哼了一声,伸手抓了抓她头顶的“冲天炮”,“人家看你这么个小个子,才不把你看在眼里呢。”
“哼,没有关系,稍微长大了我就来堵一圈钱回去。下次你再陪我来。”程程的手拽得紧紧的,似是带着一种信心。
“我们该回去啦,否则我们会被揍的,我今天还逃课了……”宋子扬想到自己为了陪程程出去玩,下午的课程算是全逃了……
“哇啊啊啊……快回去,我们都玩忘记了……”程程看了看天色,冬天的太阳落山总是比较早,如今已经有些暗淡了下去。脸上带上一丝惊慌,忙拉着宋子扬往家里跑去,为了走捷径,便抄近路进去,才跑了一半,便看到一个角落里坐着几个乞丐。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知道念念叨叨说些什么。
程程同情心泛滥,便蹲下身子,将自己身上剩下的银子都掏出来,轻轻地放到他们前面的破碗里。娘说过,若要做好事,便要谦卑,用同等的身份去做。
程程突然发现,原来做好事也这么令人开心,正想与宋子扬谈谈什么想法,不过没有走几步,那几个乞丐就突然上前拦在程程与宋子扬的面前,干瘦的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伸出干枯又带裂缝的手,“哟,哪里来的孩子,长得可真俊。”
宋子扬微微皱眉,将程程拦到自己的身后,轻声道,“程程,你找机会就逃跑,这里拐角处是你家开的铺子,你支些人来就好。”
程程可没有宋子扬那么冷静,方才助人的喜悦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将宋子扬推到一边,眼中微微眯起,冷笑一声,“我给了你们银子,还想怎么样?”
“我们要更多的银子,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碰上了我们四煞,不知道将你们卖了能得多少银两。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听在程程的耳中,程程拳头紧握,宋子扬一下没有拉住她,程程就冲了上来跟他们打上了,做好架势,一脚踢在一个乞丐的膝盖,一个旋飞腿踹在他的大腿,然后双手捶在他的肚子上。
那个乞丐瞬间软了下来,冷哼一声,“他妈的,有几把刷子。兄弟们,上,小心点不要给我弄残了。”
宋子扬见到程程如此,不由担心,也上去帮她,奈何他们两个还是武功初学者,怎么敌得过四个成年人。程程刚开始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不一会儿便发现自己战斗技巧全无,凶悍斗狠的三名乞丐很快便将她抓住了,宋子扬则落在另外一名男子手中。宋子扬看着程程还在奋力挣扎,知道自己两个若是按这个情势下去,还真的会被卖掉。于是他朝她递了个眼神,接着朝着抓住自己的乞丐狠狠咬了一口,在那名乞丐哎呦一声放下他。趁着那乞丐还没有反应过来,宋子扬便快速地往拐角处跑,一边跑一边叫,“很快就来救你。”
乞丐本来想追,其中一个道,“还是女娃比较值钱,而且这条巷子短,未必抓得到那男孩,反而被人发现。”
他们怕程程叫唤,马上给敲晕了。这群乞丐在这一处乞讨为生,天天想着如何发财,对周围熟悉之余,也在周围造了几个隐秘的地洞,他们快速从地洞中逃走。
当宋子扬叫了人来时,没有看到程程的下落,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
而另一边,当四煞刚带着程程出了地洞,便见到一名十多岁的少年站在他们的面前,一身黑衣着在身上,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质,那双似明似暗的双眸带着凛冽,笑容淡雅温和,看向正在昏迷中的程程,小脸儿粉圆,正被一双脏兮兮的手抱在怀中,“可以请你们将她放下吗?”
“哪来的臭小鬼,滚开。”三名乞丐走向前,挥了挥手。
“我再说一次,放下。”叶临唇边微笑的笑容逐渐收敛,微微扣动右手的无名指。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三名乞丐根本不将叶临放在眼里,还想上去动手,叶临已经将动用了移动术将他们抛上了高高的天空,让他们自由下落。剩下的一名乞丐眼见着自己的同伴在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腿脚发软,“遇邪了遇邪了……”他叫着,“小……小哥,我将她给你,我……”
“太迟了。”叶临轻扬眉毛,深潭似的双眸如同琥珀般透彻,带上几分稚气,“我将你隐藏上几天,让你饱尝一下叫天不应,叫地不应的滋味。”叶临将他随意绑到一棵树上,并将他隐形。
程程一有意识,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张牙舞爪,准备抗战,两只小手还没有展开就已经被人抓在手中,程程下意识地用腿去踢,也很快被压制住,“程程,别闹,是我。”
程程瞪着双眼睛望着叶临,看了几下之后,就往他怀里扑,委屈道,“林哥哥……坏人抓我。”
叶临唇角温暖笑容绽放,“我已经替你惩罚过他们了,跟临哥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程便将起先发生的事情告知叶临,说完之后愤愤道,“原来帮助别人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叶临轻笑,“助人没有错,只是要看助人的对象以及方法。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的,而且你看你一出手就给了五十两银子,人家见你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娃,即使不卖了你,也会用你要挟你爹爹……”
程程的嘴就那么嘟了起来,似乎对于这个所谓的真相很难了解,“原来世界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的……”
“嗯。”叶临只应了一声,不愿与她多说这些,她现在还太小,还是不要了解太多的黑暗,总有一天他会慢慢教她的。
“林哥哥,你怎么救出我的啊?”程程看着他。
“我听到你在想我啊,就来了,正好见到你被人绑了,就顺手救了你。”叶临咧嘴轻笑,伸手摸了摸程程的头发。
程程对叶临的好感更加增了一分,本来还以为他只是赠玉给自己的林哥哥,如今他成了自己心中林大侠了。
正想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惊一乍道,“啊,你,你快送我回家嘛,我爹娘该着急了。”
“嗯,好。”
宋子扬支了人在附近一带根本找不到程程,只有将此事告知程独。程独马上派了人出去寻找,在那附近寻了地洞,寻着脚印到了一棵树旁就消失无影无踪,周围也不见什么人。越找便越发心慌起来,宋子扬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哭出声来。不过此刻也无人顾及他,只担心着程程的安慰。程独派人去所有的码头,妓院寻找,并开始挨家挨户打听。
半夜时分,有人上来禀报,告知程程已经被送回家。
程独忙带着人赶回家,见到程程是被送回来了,她旁边还有一名十来岁的少年,看清楚面貌之后,程独脸色微微一沉,是叶临,这家伙长高了不少,还是找上门来了。不过既然是叶临救了他女儿回来,他也不好说出什么赶人的话,只是安慰了身边的宋子扬几句,让人带他回去。
宋子扬却不走,上前一把抱住程程哭哭啼啼道,“程程,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了你了。”
程程本来想挖苦他几句的,却还是忍了,将他推开,“幸好你跑了,否则两人一起被抓。那样显得你多傻。”
叶临看了看与程程同般大小的宋子扬,眼眸晦暗不明,若有所思。
“我不是逃跑,我是找救兵。”宋子扬急忙纠正。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否则宋伯伯又该罚你了。”
宋子扬一走,程程面对着程独冷冽的目光,上前抱住他的大腿,“爹爹,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她用小脸儿蹭着程独的大腿,头上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不要告诉娘嘛,好不好嘛?”
叶临见此,不由笑了,程程这个样子撒娇还真是可爱。若不是有程独在场,他还真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
程独被小女儿这么一撒娇,也说不出什么要惩罚她的话,打发她睡觉去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叶临与程独两人。
“岳父大人,好久不见。”叶临率先打招呼,谦逊有礼。
叶临救了程程之后没有马上送回府中,让那四个乞丐失踪,也算是他的一个小计谋。他想提高在程程心中的地位,也想要一个能与程独谈话的机会。
程独唇角微垂,声音冰冷淡漠,“我可配不起这个称呼。”
“因为五年前?”叶临微微敛下眸子,他叶家的男子活不过二十五岁,自出生起,每七年起便发作一次,程独那段时间可能正需要他,可是他那个时候痛不欲生,便归隐到某处。然而这种事情他说不得,说了之后,程独又怎么会将女儿交给她。或许是他自私,不能用这样的身体去拖累人家的女儿,可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他又怎么肯去放手?
“我从来未答应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你,况且她现在还小,我不希望你打她的注意。以后也不允许。你是龟灵国的国师,如今应该还掌握了大部分权利。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卷入那个遥远的国家中,我只希望她陪在我的身边,安静地度过这一生。还有你们之间的年龄也是一个大问题,七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有我很介意你的失眠症,不睡觉的人,命又能有多长?”
程独不是喜欢讲对方的缺点说尽的人,可是对方的存在威胁到他女儿,该说的他都会说。
程独说的几点都刺中了叶临的要点,他脸色微微苍白,随即缓缓道,“如果这些是你担心的,我只能说,名利什么我可以全部放弃。至于年龄,您没有资格批判我,你与月白白之间差了几岁,你以前可以说不甚清楚,不过既然你是龟灵国皇族的人,我也将你的底细摸了个清楚,你与她也有七岁的差距。至于最后一点,我自己很清楚,我的命很长。”若是前两点他还能理直气壮,最后一句倒说得有些心虚。
程独倒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跟他说下去,“好了,谢谢你送小女回来,不送了。”
叶临嘻嘻哈哈,毕竟是十三岁的孩子,装嫩还是很容易的,带着稚气的样子上前摇晃了几下程独的袖子,“程叔叔,天色这么晚了,你就不收留小侄一晚?想当年,我可是留你们夫妻小住了好久啊……”
程独恶寒,唤了名人来,“给他准备间厢房。”
叶临摸了摸下巴,暗想,明天去跟月白白套近乎,然后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他的声音清亮,“谢谢程叔叔。”
程独拂袖回房,月白白已经躺在床上睡去,他没有跟她说程程今晚失踪的事情,免得她担心。只道自己带着程程出去玩了,他翻身上床,小心地将她搂在怀里,明天要早点赶走那个家伙才是。
[7] 他是叶临?
叶临其实哪需要睡觉。程独躺在床上之后马上便发现了这点。他朝他一撒娇,他便将他当了孩子,心软让他住了下来,其实随便让他往哪儿呆上一夜都行的。天一大亮,程独便要起床,准备将叶临给赶走。
月白白倒是不大乐意程独动,她喜欢枕着他的手臂睡,他动了她就睡不好。她眼眸懵松,拖着他的手,“再陪我睡下下嘛,给我揉揉肚子,他踢我。”
程独因为月白白一句软软的话语,便躺在她的身侧,不再动,伸手替她揉着肚子,“还不舒服吗?”
“嘿嘿,再陪我睡睡就好。”月白白耍赖地将头埋进程独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两只手抓住他的衣襟,闭上了眼睛,跟只慵懒的猫儿似的。
程独眼带笑,唇角微翘,摸了摸她的脸,轻轻将她搂在怀里,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软腻腻的样子,比女儿还像孩子。
月白白醒来的时候又要一顿折腾,慢慢腾腾的,懒懒散散的,早餐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比起以前算是挑食多了,都是他给惯的,她还要程独陪她去散步,路上又絮絮叨叨道,“小罗书斋最近又进新书啦。给我买嘛,嘿嘿。”
程独倒是每次都一副漫不经心地听完她的话,或者一副不理睬她的样子,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放在心里,最后还是会给她买来。等月白白的事情给闹腾完了,程程早就练完功,跟叶临混在一处玩了。
程独本来想拉着月白白绕道走的,月白白眼尖,看到与程程在一起玩的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虽然几年不见,她也认得他的眉目,有些开心遇见故知,叫了一声,“叶临?”
程程一听“叶临”不由吓了一跳,忙着往叶临身后躲。
月白白由程独搀着,快步走了上去,上下打量着叶临,点了点头,“叶临,长高不少。”
程程轻叫一声,跑上去抱住月白白的大腿,结结巴巴道,“娘,他,他,他是叶临?”
月白白点了点头,“是啊。”
叶临孩子气地朝月白白鞠躬点头,“月婶婶好。”
“哇哇哇……”程程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躲在程独身后,“爹,爹,他是野兽,你快将娘拉回来嘛。”
程独无语,只是淡淡地将月白白往回扯了扯,用不悦的眼神看了一眼叶临,你小子很会找机会,“月白白,累了没有,我们回去?”
月白白不依了,甩开程独的手,指着叶临的鼻子道,“你个小屁孩,叫我什么婶婶?有那么老吗,你以前不是叫我姐姐的么?”
叶临低头想了想,有么。他以前是连名带姓地叫好不,上了年纪的女人果然对称呼很敏感,他装傻地抬头,“月姨,我跟你女儿是同辈。”
“噗……叶临,你小子勾搭我女儿也用不着这样子,我不要别人叫我阿姨,婶婶,乖,叫姐姐。”
程独见着月白白胡搅蛮缠的样子,只觉得满脸黑线,他将她抓回来,“月白白,你还没有睡饱。”
“不要,我要他给我讲清楚。”
叶临看到程程躲在程独的身后,怯怯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浓浓的防备,突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或许本来就哪里不对劲,是他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即使复杂了,他也要将此事儿弄得简单些。
“岳母大人,您不要再为难我了嘛,我总不可能叫自己新娘的娘叫姐姐吧。”叶临装嫩的功夫也算是一流的了。
月白白将程程从程独身后拉了出来,笑得一脸慈祥,对着她道,“程程,他是娘认得小弟弟,叶临,叫叔叔。”
噗……
在场除了莫名其妙的程程与一脸认真的月白白,剩下的两名男子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天上似乎有一只乌鸦华丽丽地飞过,在低空中制造了一阵阴冷的空气。
程程诺诺开口,“娘,爹说他是野兽是会吃人的。”
月白白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程独对叶临的狂贬,沉吟一声,耐心道,“叶临的叶和野兽的野发音很像,所以叶临就还有野兽这么一个称谓,至于会吃人是因为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都是血,别人将他当作了吃人的野兽,其实没有这么回事。还有你以前不乖,你爹吓唬你的。”
月白白这一番讲演,将程独的威信扫去了大半,并将叶临不是野兽一说也像模像样地给澄清了。
程程听了哦了一声,恭恭敬敬地叫了叶临一声叔叔就小跑着走开了,剩下叶临站在原地欲哭无泪,“月白白,你这样子不是断了我跟你女儿的发展道路么?”
程独冷哼一声,“你别想。”
月白白看着叶临半晌,抬高了声音,带着一分汹汹的气势,“叶临,我女儿还这么小,你别给我拐走了,否则我到你家放火去。”
叶临小喘了一口气,忍住忍住。他扯了扯月白白的袖子,可怜兮兮道,“我可以跟你私下说几句话吗?”
月白白还没有反应过来,程独就替她做了回答,“不可以。”
月白白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也好。”她看了一眼程独笑眯眯道,“等一下不是刑七要来嘛,我跟叶临说几句话吧。”
程独暗暗思考,叶临也做不了什么手脚,反正现在不让他们说,他也会私底下跟她说,早点说了也好,等会带月白白回来洗脑,免得她跟女儿说些有的没的。
他们小步去了凉亭,叶临还很体贴地拿了一个软垫子给月白白,让她坐在上面,“岳母大人,程程,我是要定了的,希望您不要拒绝。”
月白白敛了脸上的笑容,认真道,“叶临,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话过早了么,你也就十三岁,程程更小,才六岁,你让我怎么答应下来?”
“我自然不会现在就将她拐走,这么小的孩子是需要爹娘疼爱的,我只是想现在就对她好,我不要她怕我,讨厌我,我想要她会偶尔想起我,念着我。”
“叶临,从她未出生起,你就对她念念不忘,你告诉我这算是什么?是缘分巧合?还是你认为她是我该补偿你的东西?”
叶临诚实回答,“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只能说,从我算出来会有她之后,我已经将她刻在了心里,不管她是否出生,不管她跟我隔离的距离有多远,我对她总是放不下心来。”他的双眸璀璨如星,耀眼扑闪,“我可以给您许下任何的承诺。”
月白白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缓缓开口,“叶临,我不是迂腐之人,什么年龄身份,若是你们相爱,我定然不会去阻挠,可是你们叶家男子活不过二十五岁,你让我怎么将女儿交付给你,让她年纪轻轻活守寡吗?”
叶临浑身一颤,微敛下眸子。
“老太太已经都告知于我,她说让我相信叶家有这个能力能够保护好我的女儿,但是我想知道这个保护是如何的保护?”
他的手指轻轻弯曲,泄露了内心的焦躁不安,他缓缓地单膝着地,“请相信我,我也想活下去。”
月白白只觉得一股悲伤袭她而来,眼眶中带泪,若不是为了她的女儿,她也不想这么残忍,“叶临,记住你今天的话。还有,我希望你可以尽早让我女儿知道这个真相,隐瞒下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
她的心理依然矛盾,可是毕竟她的女儿才这个中心人物,让她自己选一次也未必不可。
等月白白走了之后,叶临就瘫在地上,倚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微闭上双眼。如果可以他也想摆脱这个宿命,夜不能寐感觉真的很不好,每当夜晚来临,便有无限的寂寞涌上心头。刚出生未久,爹与娘亲都相继离开,三岁之时就要担起叶家的重任。没有童年的她被迫成长,年纪虽轻,却已看破红尘,如此,很是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小小的手覆在他的额头,暖暖的,软软的。他下意识地抓了过来握在手中。
“叔叔,这里通风,坐久了会生病。”程程的手随意让他握着,声音略带稚气。
“叫哥哥。”
“娘说,你是她人的弟弟。”
“听你娘乱说,叫哥哥。”叶临不悦了,再次提醒。
“可是我听到你叫风四叔叔风哥哥……”程程想了想,歪着脑袋道。
叶临不语,拉着她的手往怀里带,小小的身体嵌在他的胸前,叶临抱着她,揉着她的脑袋,“叫哥哥,否则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你,哪儿都不让你走。”
程程哼了一声,不鸟你。
“喂,程程,刚才为什么不高兴?”叶临想到程程起先不声不响地跑走,不由问道。
“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叫林叶,而不是叶临,所以我才跟你好的,一下子知道真相,接受不了。但是细细想过之后,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欺骗过我,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该理你。”
叶临发现抱着她,心里暖和成一片,他轻轻说道,“程程,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吧。我叫做叶临,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国师,在你未出生的时候,我就跟你的爹娘要你当我新娘,你爹爹不肯,所以才会三番四处阻止我与你见面,并且告诉你我是只野兽,不让你靠近我。”
程程皱着鼻子,似乎对这个所谓的真相不甚了解,“那,为什么爹爹不让你靠近我呢?”
叶临轻笑,“因为他怕我抢走你,也怕你会爱上我,因为我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岁呢。”他的笑容清浅,在阳光的照耀下覆上了一丝明亮,带着一种落寂。
程程想起了那死去的蛇,突然眼泪就刷刷掉了下来,“你死了之后,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你,再也不能跟你说话,你也不能送我礼物了?”
叶临没有想到程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忙用袖子替她擦眼泪,“不哭了,不哭了……”
“呜啊……为什么你要死,呜呜呜……”程程扁着小嘴哭得卖力。
叶临哭笑不得,“暂时还不会,等程程大了再说,以后每年的礼物,临哥哥都给你送来,乖,不哭了。”
“好。”程程笑了起来,伸出小拇指道,“拉钩,不许骗我。”
“好,拉钩。”叶临摇了摇头,暗暗道,跟个小大人似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宋子扬来的时候,就见到一名黑衣少年坐在地上,搂着程程,脸上带着淡雅的笑容。身上散发着一种叫做男人味的成熟感,张扬有度。宋子扬不爽了,望着那笑容突然觉得刺眼,他几步走了上去,将程程从叶临的怀里拉了出来,声音中不自然地带着些怒气,“程沐尔,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一大圈了。”
程程眨了眨眼睛,“干嘛啊,我不在这里在哪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指了指叶临,“宋子扬,他就是我跟你讲的临哥哥,送我血玉的那位。”
“哼,不就是一块破玉,有什么了不起。”宋子扬冷哼,看着微微露笑的叶临打心眼儿里不舒服,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上去踩扁他。
程程跟他一言不合,两个小孩子又开始斗嘴,斗着斗着,就开始打架了。叶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程程压着宋子扬在打架,大囧,忙将程程与宋子扬分开。摸着程程的头道,“女孩子不能这么打架,吃亏。”
程程不屑地朝着宋子扬哼了一声,“才不会,每次都是他吃亏。”
叶临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脑门,咳嗽了两声,“不是这个吃亏……”
“反正我不吃亏。”程程哼了两声之后对叶临道,“我们找爹爹去,我告诉他你是好人。”
走了之后也不理宋子扬,只对着叶临道,“他可坏了,老是跟我斗嘴。”
叶临只是笑笑,轻摇着头,看来什么时候要好好跟她说说。
宋子扬看着两人的背影,两个小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8] 斗就斗,谁怕谁
“爹爹,你骗我,临哥哥不是野兽。”刑七还在场,程程就爬到程独的腿上开始磨,非要从程独口中刨出几个为叶临平反的字眼儿。粉色的脸上,小嘴嘟起来,颇带上几分撒娇的意味。
程独揉了揉她的脑袋,“别闹。”
“爹爹,临哥哥是好人,娘也这么说的。”程程继续磨。
叶临站在一边,嘴边酒窝深陷,清澈的双眸中溢出了笑意,程程这娃儿可是可爱的紧。
刑七望着这三人也莫名其妙,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啊,看了看程独,看了看叶临,想必着就是程独平日里吓唬程程的那只野兽。这小少年模样清秀淡雅,一身神秘气势浑然天成。
“程程,再闹,爹打你了。”程独被程程磨得烦躁想揍她屁股,程程早先一步呜呜哭了起来,“我告诉娘,爹爹欺负我,呜哇……”
程独只觉得头疼,将程程从腿上抱了下来,然后指着叶临,表情有些恼怒,“你,将她抱走。”
叶临轻轻一笑,知道程独不再反对他的靠近,说了句“谢谢程叔叔”就牵着程程走了,程程走的时候还转身朝程独扮了个鬼脸。
程独失笑,对刑七道,“你有办法治疗失眠症么?”
“失眠症?”
“那孩子从小得失眠症,从未睡过,估计也活不大长。”
“这个问题还是问问毒六比较好,我对这种奇难杂症没有什么深研,大哥,难道你现在开始就要找女婿了么?”刑七婚后就开始成熟起来,也改口叫程独大哥,平日里与小丫相处多了,在她影响下,木头也化开了写,略微带了点幽默感,“不过这女婿稍大了点。”
“哼,找他做女婿还不如找你家的嘟嘟,就是我最看不上眼的宋家儿子也比他好。”程独冷哼一声,“只是这小子太难缠了,年纪大,心思缜密狡猾不说,又懂得些乱七八糟的巫术……”这样太容易拐走他女儿了。
“这叶临不是龟灵国的国师么,怎么到这里来了。”刑七问道。
“可能是没事儿找事儿,来找麻烦的,等会儿我去问问,他若是真的没有地方去,想办法将他丢到你的刑堂里也行,最近刑堂实在是清净了。”
刑七冷汗,用不着这样子吧。
虽然程独很不喜欢这名所谓的“女婿”,但是月白白与程程似乎都向着他,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现在玩玩可以,以后的婚事门儿都没有。既然是小孩子的玩法,那人多就热闹。程独让刑七将他家的嘟嘟带来,还特别让宋子扬也跟着一起玩。
四人同行才好,绝不能让他们落了单。
昨天宋子扬带着程程出逃一事,宋羽凰也已经了解。让他罚跪了一夜,次日宋子扬本是来找程程诉苦皆道歉的,顺便让她替他揉揉脚,见到程程被叶临抱着说说笑笑满心里不舒服。虽然以前他就觉得这个程叔叔对他冷淡,今日突然对他热心,让他跟着程程玩,心里的不悦也少了几分。
嘟嘟比程程小了两岁,还不怎么懂事,动不动就会哭,还会叫程程胖子。程程愤怒,打又打不得,说不跟他玩,他就哭得更厉害,幸亏有了叶临在旁边,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哄孩子方法,在他脸上捏捏,头上揉揉,用草编个蚱蜢给他玩,孩子就不哭了。宋子扬见得程程又用崇拜的眼神看叶临,心里更加不爽,也上来抱了抱嘟嘟,一个不小心摔到地上去,嘟嘟又哭了……
程程看到嘟嘟哭就头疼,说了宋子扬几句,“你别来贴乱行不行?临哥哥还不容易才将他哄好的。”
宋子扬盯着程程看,眼神有些发冷,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忍住,非要换上难看的笑脸,“程沐尔,你吵什么吵,我也会哄的。”
宋子扬是越哄越糟,在他脸上掐掐身上掐掐,嘟嘟呜啊两声,打了宋子扬几下,颠颠撞撞地跑走了,“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宋子扬在程程的鄙视眼光下,耸了耸肩,很无语。
叶临看在眼里,只是轻笑,小男孩就是小男孩。叶临毕竟懂事,虽觉得宋子扬可能对他的未来会造成威胁,却也没有刻意去忽略他,对他们两个一视同仁。到了最后虽然宋子扬对叶临还是不怎么爽,却也盲目地对他多了几分崇拜。因为叶临来过很多地方,懂得很多东西,还很会讲故事。宋子扬看了看他,又瞥了程程几眼,看到她一脸陶醉的样子。低哼了一声,总有一天我也要你这么看着我。
小孩子未必什么都明白,靠着的只是这么一种感觉。
宋子扬的嫉妒之心也收敛了几分,反正叶临毕竟是客,过几天总得要走的吧。叶临倒是聪明,跟月白白瞎聊了几句,月白白便给了个答复,“你要住几日就几日,别将我女儿勾跑了就行。”
“放心吧,岳母大人。”
得到了岳母大人的批准,岳父大人就不必太顾及了,比如都是男人,男人何必太为难男人呢……
宋子扬忍得了一天,忍受得了两天,未必忍受得了第三天,到了第三天早上他受不了了,这日日看到叶临住在程府,老是逗程程开心,他心里可不是滋味。
宋子扬整天气呼呼的,第三天早上一大早爬起来往程府跑,此刻程程还在竹林里练功。叶临坐在地上,靠着在几根粗大的竹子上,微微眯着眸子望着程程,淡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温柔,唇角带着笑意。宋子扬几步走了上去,“叶临,我们要谈谈。”
叶临唇角带着一丝玩味,“嗯?”
宋子扬带着他走到了偏僻的后院,“你做什么赖在这里不走?”
叶临淡淡道,“守着我的新娘几天。”
“不要脸。”
叶临也不搭理他,眼眸如深潭一下子变得幽暗起来,唇角轻抿起,带着一丝昏暗不明。黑色衣袂轻扬,带上了一层冷然。
宋子扬突然就扑了上去,“我不要你缠着程程。”
叶临没有想到宋子扬会对他下手,他无意与一名小孩子纠缠,随意轻巧转身便躲过了,奈何宋子扬太难缠,叶临讲了一个隐身术的口诀,隐身了自己的身体,走了……
宋子扬本来扑得气喘吁吁的,见到叶临突然消失掉了,自信心又被打击了一分,等他出来的时候,见到程程与叶临正在说话了。叶临还拿了帕子替她擦汗,宋子扬心想,自己似乎都没有有做到这个份儿上。
宋子扬嫉妒归嫉妒,程程却是十分喜欢这个临哥哥的,临哥哥早上陪她练功,陪她玩,接着陪她吃饭,陪她一起做账,晚上陪她练琴,然后送她回房去睡觉。她安静的时候,他就给她讲故事。她闹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翘起唇,认真地听她讲话。只是每当他静下来的时候,程程总觉得胸口一滞,有些心疼。她不懂得什么叫做忧伤什么叫做寂寞,她会的只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的心思其他她什么都不明白,却感应得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而叶临也掐得很好,短短七天,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程程,然后告诉她,他要走了。七天中,他带着她玩,带着她吃,瞒着大家偷偷地对着她好,给了一个小孩子无比关爱,然后瞬间给掐断,让她回味无穷。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鄙,很卑劣,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必须走啊,如今的他若不为自己想续命的办法,到了以后连追求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走的那天,程程伤心无比,低低哭泣,抱着他的大腿。叶临安慰了她几句,告诉她以后他还会回来,告诉还有相思结可以相互通情答意义。无论如何,心中已觉得无限宽慰。上次走的时候她并没有这种悲伤的神情呢。除了程程与月白白之外,其他人对于叶临的走都是开心得很。
叶临走后,月白白细想着此事,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便将原先瞒着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程独,程独听罢,本想责怪月白白为什么事先瞒着他,看到月白白可怜兮兮的样子,淡淡道,“在程程十八岁之前,就将她给嫁掉。可不能再让她与那短命鬼沾上什么关系。”
月白白惊呼,不会吧,“这样不好……”
“你十八岁的时候不是将我骗到手了么,虽然对宋羽凰没有什么好感,宋子扬也算是从小看大的,品性不错,嘟嘟也行,总之这世上配得上程程的男子还是有的,不必要一名异族的大龄短命男子。”
唉……月白白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柔声道,“孩子啊,你还是做男孩吧,否则你爹一定对你未来的丈夫挑三拣四。”
程独面色稍缓,扯了一抹笑容,过来将月白白搂在怀里。
毕竟是小孩子,感情再深,还是有些没心没肺的。在叶临刚走的几天,程程还哭哭啼啼地说要见他,过两日便如往常一样,做每天该做的事情。宋子扬这次是真的学乖了,开始从他娘哪里了解,如何对女孩子好。
而且讨好女孩子的同时还要讨好她的父母。宋子扬从这日开始也不再任性妄为,虚心向宋羽凰学茶道,然后日日早上来程府来替程独泡上一壶明前龙井。还有模有样地向程独了解一些知识。经常在傍晚时分来替月白白捶捶肩膀,揉揉腿。很快宋子扬在程独心中的地位升高了。这地位,便是做女婿的地位。
宋子扬还天天从家里带着厨师做的小点心来讨好程程,偶尔让远行归来的宋羽凰带点新奇玩样儿来送给程程。
两个小家伙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越来越融洽。不再有事没事就打架。程程甚至妥协剪掉了自己的长指甲,表示自己不再抓他的脸。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夏日,月白白临近产期,程独便让刑七与毒六住近院子。六月之时,月白白诞下一名白胖小子,程程多了一名弟弟,取名程陆韦(卤味),当然,这又是月白白的杰作。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程程发现似乎满府里的人都在关心着月白白和那个刚出生的弟弟,而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宋子扬。
[9] 她就是那三宝
时光荏苒白马过隙,转眼便是十年。
传说在华阳城有三宝。一宝乃象牙雕,因为宋羽凰对玉雕的兴趣,让这象牙雕在短短十年成为风靡全国的奢靡赏物。二宝便是这天织锦,这绸缎在程家的经营下已经成为这富人炫耀的专属品,宫中的娘娘为有一件衣服是天织锦而沾沾自喜。
而这三宝,便是程家大小姐程沐尔。
闻言这程家大小姐乃天下仅有地上无双,是一朵娇艳无比的奇葩。传言她的容貌美艳绝伦,仿佛经过精巧的雕琢那般,见过真面目之后,再看其他的女子便觉得索然无味。还传言,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聪慧过人。更有那神算的能力,再大的账目在她的手中一整理,也会变得十分简单。
不过传言只是传言,在人们以口经口传播之后,程沐尔成了华阳城的神话。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程程懒洋洋地窝在秋千上,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摇晃着。像只慵懒的猫,舒服地眷入这美好的时光。对于这些所谓的传言,她很是不屑,“切,非要将我传得跟个青楼女子似的么?”
“青楼女子不好么?”程陆韦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的身边,姐弟俩长得很像,眉目之间带着相同的一份狡黠,唇角带着一分邪魅的笑,露出洁白的贝齿,“长得特漂亮……”
程程稍眯了眯眸子,声音带了一丝慵懒,“小卤味啊……风四叔叔是风流人物,听他的,你绝对吃亏。要靠近的人嘛,还是毒六叔叔比较好,稳重,成熟。”
“哼,你知道毒六叔叔为什么娶不到老婆吗,就是因为太稳重,太成熟了。风四叔叔嘛,人家虽然风流,却也是个敢作为敢担当的好男人,我就挺佩服他的,呵呵……”
程程有些不屑地瞥了瞥嘴,“切。”
好吧,她对风四也挺有好感的,谁让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英俊成那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风骚又邪魅,依然有大把大把的女孩子对他趋之若鹜。可是她就是看不惯,明明都是有家室了的人了,为嘛还那么招摇。
“小木耳,我昨天听到爹爹说要把你嫁了,嫁给我崇拜的宋大哥。”程陆韦叹了一口气,小心地瞅了瞅程程,“开心不?”
“开心啊,很开心。”程程笑得特舒心,眼神冷得让程陆韦发寒,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唉,娘想我了,我走了啊,走之前告诉你哦,宋大哥今日回来。”
程程深思略微有点愣神,伸出左手,瞧了一眼手上的相思结。心不由一抽,红线是爱情的牵引,月老手中的姻缘结呢。不知道心中从什么时候藏了一个临哥哥,可是宋子扬呢……
不是她三心两意。而是她真的不明白……
爹爹这几年总是给她说,年纪不小,该嫁了,可是她不甘心,也不愿意。
“不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用力大叫,叫完之后才觉得烦闷感少了一份。
“沐沐,有什么不明白的。”宋子扬远远地就听到她在大吼,不由快步地走了上前去。声音带了一分轻佻。十六岁的少年身材已经高挑,头发用一个玉口冠成一束,带着几分潇洒。明眸闪烁,神采飞扬。
本来大家都叫她程程也没有什么不好,宋子扬非要弄个独特的称呼,沐沐。刚开始程程还觉得别扭来着,后来想沐沐就沐沐吧,总比尔尔好。
宋子扬刚从西城办事儿回来,家还未回,反而是先来看她。程程瞧得明白,他的水蓝色的华服还沾染着灰尘,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程程尴尬地笑了笑,“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哪里有什么原因呢。”
这几年程程长得是越发别致,虽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传神,却也是对了几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缺少了几分灵气,更况且生性好动,脾气略为暴躁,那只小卤味就是她经常“泄愤”的对象。
宋子扬见她不回答,摇着了手中的扇子,“沐沐,听说最近很乖啊,天天腻在家。”
“别提了,我爹可将你当准女婿了,没有你陪着我,他不让我出去。”程程还是懒懒散散地靠在秋千上,无意识地摇晃,口气中多了几分懊恼。
她想逃出去还是比较容易的,被爹抓回来就得干些令她痛苦的事情了。程独发现这些年有些治不住她了,终还是找到了一样办法,让她磨药。
宋子扬轻笑,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很自然地坐在她的身边,“那,什么时候陪你出去?”
“现在。”程程转动狡黠的眸子,“等等我啊,我去换身装束。”
想出去可以,但是得换男儿装束。程独也没有想到女儿会长了一张祸水脸,不上妆,清纯淡雅如兰花,气质清冽干净,微微一笑,便绽放倾国倾城的姿色。若是一上妆,标准的祸水啊祸水……因此绝不让她以女装示人,免得过于招摇。月白白偶尔还会拿着黑色的墨笔来将她的眉毛涂粗,脸上涂黑,程程也会挣扎下,月白白便道,“宝贝啊,长难看了,娘才安心让你出去。”
不过一会儿程程便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出来了,领口袖口都绣着华丽的图腾。头发如宋子扬那般冠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带着几分飒爽的英姿。宋子扬微微眯眼,有些眩晕,其实他不爱着黑色,甚至有几分敌对。他瞧见她耳垂上还带着对耳坠,伸出手就要拿。程程以为他想轻薄她,想也不想重重地一掌劈了过去,宋子扬轻盈躲了过去,“沐沐,耳环忘记摘了。”
“耶?”程程忙收回掌力,将耳朵上的那对白玉兰花耳坠儿拿下,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为什么一直都是这对耳坠,我送你的难道不好看?”
程程答非所问,“你看我,干净得跟朵兰花似的,不觉得这对耳坠很适合我带吗?”
“是啊,很干净,浑身黑不溜秋的,土里爬出来似的。”宋子扬打趣道,“这眉毛画得太有水准了。”
“你在质疑我和我娘的品味吗,我娘说,这叫做潮流,哼。”程程边跟他拌嘴,边跟着他往外走去。
“爹,姐姐真的要嫁给宋大哥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程陆韦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程独。
程独脸色无异,虽然已是中年,脸色无一丝皱纹,皮肤光泽如初。他盯着他女儿与宋子扬的背影,外表看起来很登对。他瞥了一眼程陆韦,“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
他习惯性地歪了歪头,“可是他们老拌嘴。”
“你娘说,这叫做欢喜冤家。”
“但是娘也说了,她和临哥哥是缘定天成。”
“你娘说的有些话是至理名言,有些话就是胡言乱语,你要分得清楚,不能因为她是你娘,就全盘接受,被蒙蔽了双眼。”
“可是爹爹,你对娘言听计从。”
“因为我是你爹,有错误的权利。”
程陆韦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程独几眼,换了话题,“为什么每次他们出去,你都要派人盯梢。”
“免得那宋子扬拐跑了你姐姐,又或者对你姐姐做出什么禽兽之事。”
程陆韦无语,转身走了,他还是去看点书吧,跟爹爹讲话总是绕不出来。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喧哗繁闹,两名出色的“男子”走在街上,惹来许多女子的倾慕。程程不由得意,“宋子扬,你和我,谁的追求者多。”
“你。”宋子扬眼眸一闪,带上三分假笑。
程程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为何?”
“无论如何,你还多了一个我……”后面的话,他自动省略,程程也略微明白,不过不以为意。
拐过几个弯,程程便与宋子扬钻入了赌场,这家小时候被丢出来过的赌场成了他们俩每次出去都要消遣的地方。反正有他陪着,她爱去这些地方也没有什么关系。
华阳城的赌场在整顿细细看来可算是风四的产业,应该来说整个华阳城的一些乌烟瘴气的场所都是风四的产业。这里的赌场已经不如十年前那般乱糟糟的,一进去就是酒气与喧闹。里面装饰格调都十分别致,一些赌博道具也都是用甚为名贵的材料铸成,摸在手中特别有财气而来的感觉。
个个包厢里装饰得金碧辉煌,还放了很多熏香,一进去便知道此是一个极品销魂窟。
程程毫无顾忌,任何包厢都敢进去,宋子扬到是不肯,见到很多财大气粗的男人光着膀在那里大声吆喝,便拉着程程往下一间带。程程不觉稀奇,冷哼一声,“男人不长得都是一个调调,多瞧几眼又不会怎么样?”
“我介意。”他也不多言,冷冷甩回一句。
“……那下一间。”
下一间包厢里背对坐着一名男子,手旁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饮。时不时地端起来小抿一口,他的背影里削瘦而沉默。茶香混合着这个房中的茉莉香气带着一种朦胧感。
男子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可否与我赌人生?”
经过这个房间的人不少,听到男子的这句话都将他作为脑子不正常,摇了摇头走了。而程程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即反问,“何为人生?”
“我什么都没有,输了,便是整个人。”男子端起茶轻抿一口,又放下,声音中有意思不易察觉的淡漠。
“整个人?有意思,那若我输了呢?”程程眉目之间一丝狡黠一闪而过,笑容轻扯。
“送一样你身上的东西给我就行,如何?”
程程推开宋子扬要拉她走的手,缓步走了进去,坐在男子的对面,粗着声音了喊了一声,“有意思。”
男子将微侧的身体转移过来,一道醒目狰狞的伤疤显现,程程先是一怔,随即平稳了自己,小心打量起对方,若是左脸那道伤疤忽略不计,也应该算是一名美男子吧。那俊挺的鼻子很悦目。他的额发很长,将有脸盖住,眼睛显得很是朦胧,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带着点诡异。
宋子扬在在程程旁边随意坐下,听得程程道,“我们赌什么?”
“随意,挑选你喜欢的。”男子说话的时候,脸部肌肉几乎不动,有些干巴巴的。
“就丢色子吧,很简单,谁大谁赢。”
“好,你先来。”男子伸出一双长年不见日光的手,有些苍白,指甲倒是修剪的整整齐齐,十分圆润。
程程满是自信地拿起道具,将三个玉石雕刻的色子丢了进去,开始摇晃起来,然后一个高空抛起红木色盅,在掉落的时候用肩膀接住,甩了几个漂亮的动作,潇洒利落,接着将色盅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抛掷,大喝一声,“三个六。”眼眸中全然是自信。
打开之后,的确是三个六。
对方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样子。
程程眯眸,脸上带了几分喜悦,“你输了,如何实现你的承诺?”
对方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唇,“输赢哪里分辨得那么简单,漂亮的动作并不代表赢。”
他左手抬起右手的衣袖,右手拿起色盅一兜,三枚玉石色子全都被兜到里面,他随意转了一圈,便色盅放下,在程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色盅,三个六,还多了一点。
“啊?”程程瞧见其中一个色子被劈成两半。
“谁赢?”男子的声音依然很淡。
程程喟叹一声,愿赌服输,“你。”
她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银子,“都给你。”
“不,我不要。我要你身上一件对你重要的东西。”那男子摇头,那双朦胧的眼睛死死盯住程程,“比如那块血玉,或者耳坠……”
程程看到宋子扬微微一顿的神情,她可没有告诉他过,小时候那块被摔碎的血玉已经复原。她来不及想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什么,也不管他是不是有透视眼,从怀中掏出两只玉石耳坠递给他。
“不用,给我一只就够。”他接了过来,声音低喃,“兰花……够别致,够用心。谢了……”
“宋子扬,我们走吧。”程程心中有些失落,却也不想再在此处继续逗留下去,拉过宋子扬就要往外走。
“陶熏然,后会有期。”身后的男子声音依旧平平,听在程程的耳中却显得有些刺耳。
“回家?”宋子扬看到程程似乎舍不得那只耳坠,也不说什么,没了最好,她会带他送的,他的唇角越发灿烂起来。
“风四叔叔不是刚开了一家青楼吗,去看看,听说第一日免费送酒水茶点。”
宋子扬本想拒绝,然而深知程程性格的他知道即使拒绝也于事无补,便与她去了。
青楼离得远,落在河畔边。程程远远地便瞧见一座气派雅致的水上小筑,不像是青楼,反而像是一些书房茶室。水墨味极浓,有了些江南的清雅韵味。远远就听到竹音缭绕,配着青楼姑娘们那吴侬软语的柔媚嗓子,一首首艳曲子颇为挑逗人心。
程程道,“啧啧……听说以前这里本来就是青楼的,后来被拆了,现在又建了,以前此处妖娆女子大方出来迎客的,如今倒是带了几分雅趣,与其他地方的相比,收敛了。”
宋子扬走得地方多了,表示赞同点了点头。
走得近了,便见到那镶着红砂的底牌上写上三个滚金大字醉胭脂。
两边是一副对联。
莺啼婉转,软玉香生枕衾暖,
花影婆娑,珠蕊微动蜂蝶忙。
程程读了两次,脸色微红,“风四叔叔的造诣真是高深。”
宋子扬见了那对联,脸色还倒正常,“这对联是风四让我爹写得……他说我爹的字大气。”
程程默……
“我们还是走吧……”程程想了想道。
“扬扬?”有人唤住宋子扬,听到风四熟悉的声音,程程一顿,忙转了身子,拉着宋子扬让他跟她快走。
“哟,是小程程啊。”风四的声音带了几分玩味,“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你爹那儿,我替你们罩着。”
[10] 不似真实
程程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笑脸盈盈的风四。心中暗自懊恼,她不该一时兴起来的,反正到了最后事情特定要传到爹爹的耳中。若是被她爹知道她来这种地方,回去还不要磨上整天的药。
风四看到程程踟蹰懊恼的模样,翘起一丝蛊惑的邪笑,“小程程,现在想回去已经迟了,你爹早知道了。反正结果都一样,还不如进来玩玩,尝尝我新开的醉胭脂里的茶点?”
程程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像风四叔叔的意思是,她被盯梢了。反正都得罚……唉,进去吧,进去吧,进去吧。
宋子扬倒是一脸无所谓,有风四这个熟人在,也不会这么样。见程程脚都踏进去了,便也跟进去了。
这“醉胭脂”走得还真的是那种风雅路线,一进去看到的不是那种晃人眼的金碧辉煌,给人一种清雅的风格,几个角落里放着几个紫竹子大盆栽,和着紫色的木砖地板,相映成趣,墙壁上挂着几幅墨宝与山水图。乍看一眼觉得画工了得,画风温文雅致,古趣幽幽。可是细细一看就该喷血了,程程看得其中一幅淫词便是——
樱桃乍破绽芳心,罗裳褪却玉体陈。最是春梦惊觉处,蝶翼蹁跹待鹏鲲。
她脸上再一次充血,这个也太……
字迹又明显别于门口,程程心想,宋伯伯即使是在想帮着风四叔叔,也定然不会替他写这些淫句。那些山水画的那种隐藏着许多的春宫图,仔细看便能发现有好几对正在……她哪里见过这些,如今再镇定也掩饰不了自己的不自然。
风四仿佛看透,也没有说破,只让程程跟着他来。宋子扬刚想跟上去,两名妖娆的紫衣女人便走上前,一左一右挽住他的手臂,纤纤十指留的长长得,涂着红蔻的手指在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宋子扬一愣,刚想挣扎,却发现两名女子内力高深,而此刻他还清楚地看到风四对他做了一个不要跟进的手势。他略微沉吟,便随着两名女子去了一个包厢,任由她们送上茶点。
程程一路跟在风四身后,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不由问道,“风四叔叔,你干嘛开青楼啊?”
“开青楼赚钱,而且里面的女人特漂亮。”风四在前面带路,又拐过了一个弯。
真是越到里面才能感觉到何为青楼,门面的装饰再清幽,也无法改变内层的销魂本质。妖冶的熏香吸在鼻孔中,程程不由打了一个喷嚏,“那你以前为什么关闭呢?”
“还不是因为你爹,唉,当年你爹刚娶了你娘的时候,对你娘可不好了,于是便到这里寻欢作乐,因为……后来觉得做了对不起你娘的事儿,便勒令我将这里的青楼给关了。”
程程一听,不乐意了,拨高了声音,“你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否则你认为我为何关了这青楼呢。”
程独与月白白十年如一日,如胶似漆,她这个做女儿的都插不上两脚,爹何时对娘不好,虽然偶尔冰着张脸,那也是娘无理取闹。他对娘做的好事,他们姐弟俩都看在眼里的。程程冷哼一声,“不要把这些事情赖在我爹的头上,否则我向爹爹告状,让他明儿过来拆了你家青楼。”
“小程程……”风四摇了摇头,“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啊,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切,”程程撇过头,一脸我就相信我爹爹是无辜的表情,“风四叔叔,唉……你自己风流成性就算了,别拐带我弟弟啊。你自己生个儿子去养。”
风四如今是越长越年轻,衣服越穿越名贵,每次去程家的布坊都要订上十来件最甚名贵的衣服,非要穿素白色,款式上却十分挑剔,哪里要绣什么样的图纹都要一一交代清楚。程程当初问过他,干嘛要穿白色的衣服。
他的回答便是,因为更加更流倜傥,白衣飘飘有一份纯洁的气质。
唉,可能一个人缺少什么气质,总是会想着如何弥补那份气质吧。
风四听了她的话,也不搭理她,自顾往前走。
“咦,宋子扬呢?”这个时候程程才想起来宋子扬没有跟上去,不由转过身来寻找。
“我让人将他带走了,有他在,不好办。”风四轻笑,桃花眸子带了一分促狭。
“啊?”
他带着她从一扇暗门中出去了,程程心中越发好奇起来,跟着他绕了出去。绕出去之后发现自己身至蜿蜒曲折的走廊,眼前似乎是一座水榭。走廊两侧垂下了层层的淡蓝色纱绢,清风一吹,整个走廊上似乎荡漾了一阵轻柔的海浪。程程只觉得自己身处幻境中,风四指了指前面,“你自己走过去,那里有想要见你的人。”程程望着走廊的尽头是一间豪华的阁楼,她只一眼便见到那里坐着一名黑衣男子,跟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逐渐吻合。
程程全身一怔,右手上的红线阵阵紧缩,带着一种记忆中的相思,她抬头看了一眼风四。
风四摊摊手,“你自己看着办。”随即转身而走,风吹起他华丽的下摆。
亭台水榭映其间,阁楼中的黑衣男子微微转身,清澈眼眸微含笑意。
他们遥遥相视,呈现一片祥和的宁静。
程程忙转过身来,看到旁边有一盆水,便掏出条帕子沾湿将那涂黑的眉毛给擦干净,擦干净之后又对着那盆水照了两下,才满意地朝黑衣男子走去。
当她走到他离得还有几步的时候,他伸出有力地双手将她一把抱住,将她搂靠在胸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临哥哥,真的是你吗?”程程轻轻说道,叶临每年只在她生辰的时候才来见她一面,见面的时候总会将她搂在怀里,所以程程对他的怀抱从来都不会抗拒。如今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太真实。
“是我,我来了。”叶临缓缓地将她放开,有些流连,有些不舍,他的手规矩地从她身上放下,垂在身体两侧,直直地盯住她,“这次不走了。”
“啊?”程程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中出现惊喜以及疑惑。
叶临上下打量了她几下,皮肤白皙细腻,如若凝脂。虽已是男儿装扮,却掩盖不了身上散发出犹然天成的妩媚。长睫密如羽扇,微微上翘,绝美的面颊上,精致的五官被橘黄色夕阳照耀得多了一层细润的光泽。叶临心中惊叹之余,不免忧心,这祸水般的脸怎么就长在她身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觊觎这张脸打她主意呢。
叶临带在她桌前坐定,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中,唇角带起一抹淡笑,“没有想到能够这么快见到你。”
程程显得有些口渴,将茶一饮而尽,脸上尽显笑意,“嗯,嗯,我也没有想到呢。”
叶临看着她这身装束,“又偷跑出来?”
“不算偷跑出来,跟宋子扬一起出来的。”程程解释,见到叶临眉毛一挑,乖乖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接下去我会住在这里,若是有空便与你见上一面。”叶临拿了茶壶替自己沏了茶,刚想喝,程程便伸手将他的茶躲了过来,“你别喝。”
“嗯?”
“你本来就睡不着了,喝了茶就更提神,更睡不着了。”
“其实都一样。”他低低说了一句。
程程不悦地嘟起了嘴,带了几分霸道,“我说不许就不许。”
“好。”叶临单手支住脑袋,“程程说不喝,我就不喝。”
“以后都不许喝了。”
“好。”叶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程程,也不说话,直到程程羞涩地低下头不敢看他,他才微笑起来。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程程说道。
“确实,你早点回去,晚上我去找你。”
“嗯,好。”程程与他约定好,便要走。才刚站起,又想起了什么,朝四周望了望,想看看似乎能寻找能够烧灰的柴火。
“要找什么?”叶临问道。
程程噤声,然后结结巴巴道,“没什么?呃……有火柴什么的吗?”
“有。”叶临从怀中掏出一盒火柴递给她,然后看到程程带着火柴盒跑了。他偷偷地跟了过去才知道,程程将一些小草木烧了灰,往脸上涂。叶临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没有上去点破,笑得很舒心。原来她懂得在别人的面前隐藏自己的容颜。
当程程再绕回青楼的时候,便见到宋子扬正在前面处等她,他的脸上带了一丝不悦,“往哪儿跑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人呢?啧啧,这脸怎么弄得脏兮兮的,去刨土了么?”
“哼。我挖煤去了。”程程气鼓鼓地回了一句,“哎呀,回去啦,再迟,我爹要罚我的。”
风四走一边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纸袋,他将纸袋放到程程的手中,“里面的糕点味道都不错,拿回去给你爹娘都尝尝。下次出来玩,记得到我这里转转,后花园的那只小白鼠就送你了,不过你爹娘定然不会让你带回去,就放到这里养着。”
“好,谢谢风四叔叔。”
“什么小白鼠?”宋子扬问了一句。
“就是风四叔叔从外地回来,带了一只小白鼠给我,很可爱哦。不过我娘怕那东西,绝对不会让我养,就放在这里给风四叔叔照看。”
宋子扬也没有怀疑,点了点头,带着程程回去了。
走到程府门口的时候,程程见宋子扬还要将她送进去,不由好奇,“你不回家?”
“跟你爹说几句话,免得你受罚。”
“宋子扬,你真是好人。”程程有些狗腿地赞扬道。
却未想到,两人才往里面走了没有几步,便见到程独手负于背后,拦截他们,声音微冷,“去哪儿了?”
“玩儿去了。”程程答。
“哪儿玩呢。”
程程缄默不语,“……”
“磨药去。”程独直接说出了受罚项目。
宋子扬见到程程苦着脸,忙道,“程叔叔……”
“你闭嘴,身为男儿,居然跟着她瞎闹。”程独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冷了几分,“再有下次,就别再给我踏入程家半步。”
平日里去赌坊,程独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不跟他们小辈见识,如今居然往青楼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程叔叔……”
程独横了一眼程程,“程程,还伫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程程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便朝药方跑去。
原地只剩下程独与宋子扬,宋子扬见程程跑远了,双膝着地,“程叔叔,请您将程程嫁给我。”
程独略微怔仲,也不觉得他下跪有何不妥,淡淡地受了,“站起来,到书房中来。”
“谢程叔叔。”宋子扬唇角慢慢勾起,绽放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十六岁,已是成熟的年龄,每做一件事每下一个决定,都要对此负责。宋子扬清楚,自己下了这个决定,今生今世便只有她一个女人,只能对她好,宠她。他也更清楚,从小到大,他想娶的人只有她,他喜欢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可得知,只要在她的身边,心中便会觉得无限幸福。
“宋子扬。”程独坐在书桌后面,表情认真,“你们的事儿,我不反对,若你能说动程程,我自当同意。”
宋子扬心下激动,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程独继续道,“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对于你的品性道德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程程与你感情自幼交好,我也不便说什么,若是日后你对程程不好,我第一个绕不过你。”
“程叔叔,你放心,我定当竭尽所能,对程程好。”
宋子扬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心中愉悦,这次到西城大半个月的时间,脑中想着的都是程程,如此年龄也该成家立业了。他回来的时候便一直想着马上来提亲,过程如此顺利,真是没有想到。
宋子扬走后,程陆韦便偷偷摸摸地跑了进去,“爹,你居然自作主张?就这样子将小木耳给卖了。”
程独盯着小儿子那脸惊呆的表情,“我只是不阻止,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说。”
“耶?没有说么?”小陆韦细细想来,爹爹的确都没有明说。
“小卤味,过来,你说你喜欢不喜欢宋子扬?”程独将他抱到腿上。
“喜欢啊,宋大哥样样精通,对我们姐弟又好,还常常送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可是我总觉得姐姐对他不甚上心的,否则我怎么能那么容易就将那些玩意儿从姐姐那儿磨来呢。”
程独眼中闪过一丝甚是复杂的表情,拍了拍陆韦的头,“可能很快就能喝到你姐姐的喜酒了。”
小陆韦听了,撅了撅嘴,不明白……
[11] 愁肠百结
在程程的观念中,磨药比上茅厕呆着还痛苦。可是没有办法,谁让她做错儿了事,她一边磨药,一边怨念。唉声叹气地喃喃,“真臭啊,真臭啊~”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程程皱着脸,满脸痛苦,却还在扁着嘴磨药。不一会儿月白白进来了,也不说话,找了张凳子,唇角微微带笑,坐到一边看她磨。
程程终是忍不住了抬起头,看着月白白,“娘,臭……”
“继续磨,谁让你不乖来着。”
“呜呜,娘,我手酸。”
“你武功不错,区区磨药累不到你。”
“娘,我是你女儿,你都不心疼我。”程程狗腿地上前,将头埋到月白白的腿上,蹭啊蹭,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宝贝啊,娘很心疼啊,可是不惩罚你,娘更心疼啊。好端端的大姑娘家往青楼里跑,是该罚。”月白白将她推开,“乖,继续,省的你总记不住。”
“娘,帮我向爹爹求情嘛,好嘛好嘛,我好累哒,你看,明天我还要管理账本喏。娘,你不是爱吃那个葱油饼嘛,我明儿做给你吃好不好?”
“程程啊,有两下子,好,你娘被你收买了,走吧。”月白白挥了挥手,很大度地让她走了,看着她蹦蹦跳跳地离开,叹了口气,有的时候看着像个大人了,有的时候还是跟小孩子似的。
程程跑走之后还是不敢面对程独,便不去吃饭,找来小卤味,让他给她寻觅些食物来,偷偷地溜到房中,小卤味也跟了进来,“小木耳,跟你说件事儿。”
“好啊。”程程歪歪地斜靠在那张软榻上,捻起一块小糕点往口中送。
“你知道宋子扬对你心怀不轨嘛?”
“那不叫心怀不轨,叫做 爱慕。”
“呃……都差不多啊,他来我们家提亲了。”
“咳……”糕点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什么时候啊?”
“不久之前吧,刚走,然后爹爹没有反对,估计过两天宋家送个聘礼来,你就该嫁了。”
>_<
程程微微怔仲,然后就把小卤味当成了空气,继续吃点心,还倒了点水喝,一脸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的表情。
小卤味见她如此表情,嘀咕了一句,原来我看到的都是错觉,小木耳,你自己偷着乐吧。
等程陆韦出了门,程程放下了茶杯和糕点盘子,有些恹恹的,宋子扬啊宋子扬……
银月如勾,琴声悠悠,纤纤素手,在琴弦上飞缓慢波动着,时而缠绵悠远,时而清幽雅致。心中突然乱了思绪,琴声乱了几个节奏,她猛然抬高了,将双手按在琴弦上,一时之间,琴声断然截止,她微眯眸子,“嫁人啦嫁人啦,好麻烦的事儿啊啊……”
“程程,要嫁谁?”程程本来也是感觉灵敏之人,身后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她却不知,不由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便见到叶临站在她的身后,背对着月光,看不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语气带了几分浓厚的复杂味道。
“呵呵呵……”程程干巴巴地笑了笑,“我说什么了?”
“程程长大了。”叶临叹了一口气,走了几步,挨着她坐下来。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良久程程似乎有些沉不住气,轻咳两声,刚想说话,叶临便接过话去,“程程,想当新娘子吗?”
“嗯?”程程一怔,幸好是在黑夜,否则那羞涩的模样铁定被叶临尽收眼底。
“想过吗?”叶临又轻声问了一句,眼中渐渐地化开了一丝浓情与犹豫,十年了,还是找不到任何的方法为自己续命,他愁肠百结,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拳,硬生生地将想要拥抱她的欲念克制住。
“想过。”程程轻念一声,“每个女儿家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心事,为人妻母的心思都会有过的,也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子。”
“那程程想过自己的夫婿是什么样子?”叶临假装不经意问了一句,心却突然跳得特别厉害。
程程轻笑一声,“不过是幻想,当然是哪儿好便往哪儿想,就如爹爹对娘好那样,不离不弃,厮守终生。”
不离不弃,厮守终生。需要的便是长长久久对吗?
他眸色黯淡,终是没有问出来,只与她讲了些这几年所到过的地方,与见闻的事情,他与她描述着其他地方的四季美景,嶙峋的怪石,奇形怪状的山峰,与她讲述的或许都是最甚简单的事情,甚至不过是讲述了坐在山顶上的夕阳,他说璀璨浪漫。
程程听在耳中,明明他的声音中是带着笑意的,为何听在心中却备是忧伤,她不由想起那副画面,他独自一人坐在山顶,夕阳和朝霞的确璀璨浪漫,而他眼中出现的应当是落寂吧,独自一人坐到夕阳下山,直至最后一丝光线从天空中卸去。
还有两年是吗,她一直记得的,他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只不过,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而已。
她听着听着便有些困,却还是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样的夜晚又有几个。她多陪陪他也是好的,她缓缓地靠过去,将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了一声,“临哥哥,或许,我会嫁给宋子扬。”
她朦胧中没有听到他的答复,她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是大亮,她躺在她自己的房中,鞋袜已经被卸去,身上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程程抱着被子起床,对昨晚怎么回到房中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大印象,摇晃了下脑袋,便起床梳洗,然后去竹林中练功。
练到一半,便见到宋子扬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程程也不理他,只管自己练功,练完之后宋子扬扔了一个水袋给她,这个水袋依旧是小时候的那个,如今已经失了原先的颜色,却依旧耐用。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缎袍,不甚华丽,却也是名贵极品。
程程拿过水袋,因为口渴,喝去大半袋的水,喝完之后将水袋还给宋子扬,带了点鄙夷的神色,“宋子扬,你天天游手好闲,都不练功……诶,我们打一架,来来……”
“沐沐,你要我让你么?”
“不需要。”
“那你铁定吃亏。”宋子扬,唇角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眼眸明亮。
“不会。”程程也不想再跟着他瞎扯,整个人就扑了上去,与他交手起来。
宋子扬唇角带着轻松的笑容,手中摇晃的扇子一收,一个闪身躲过。毕竟是男儿,体力上比起程程要充足上许多。而且为了能够赢得上程程,在暗处勤奋练习,这么多年来,他的武学水平早已经在程程之上。
只不过不怎么外现而已,平时程程偶尔扯上他比试,他能让就让。这几年技艺越高超了,在程程面前就低调上许多,她赢的时候会笑得很开心,她开心点,被她讽刺几句又如何。
不过今天宋子扬不想让,他也不只是躲,也会上去与她交手。不过用不了几分功力,程程只觉得宋子扬的功力突然一日千里,没有以前打着顺手。打着打着不由恼火,卯足了劲儿,抓住机会就对着他狂发力。宋子扬身体越发轻盈,一个闪身跃上附近的一棵大树上,“沐沐,你这暴躁的脾气何时改改,否则容易自乱了阵脚。”
“你逃什么逃?”程程张开双手,踏着树干直升而上,站在树干上,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事,脸上带着冷笑,那双杏眼儿微微一眯,“宋子扬,你骗我。”
“什么?”宋子扬不明所以,反问了一句。
程程见他不马上承认,又恼怒上一分,他到底欺骗她多久,他一直耍着她玩哪……“去死吧。”程程扫起一脚朝他飞了过去,宋子扬往上跃去,一个高空踏步,转到程程的身后,一把将她抱住。
“放手,你做什么?”程程恼怒地挣扎。
“嫁给我。”宋子扬说得很轻,轻得只有程程听得道。两人相对寂静,风吹过她的脸庞,发丝轻飞,吹在他的脸上,有丝酥麻的感觉。宋子扬的前胸贴在她的后背上,心中七上八下,跳得很快,“沐沐……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从我懂事的时候就想娶你。”
“咳,咳……”程程突然咳嗽起来,若是第一句她还能说她没有听得清楚,可是第二句,人家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小脸上带上了一丝红,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宋子扬面前脸红。其实她隐约也明白一些男女之事,如今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的心意依然会有些羞涩。其实她对这事儿早就有准备,却还是感觉来得如此突然。
宋子扬带着她坐到树丫中间,看着平时老是凶着脸对他的程程,如今乖乖地坐在那里不说话,小脸还染了一分羞赧的红晕,那分不自然的神色也敛去几分,抬高了声音,“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我……”
他见她不说话,抽出扇子略为轻挑地抬起她的下巴,“沐沐,嫁我吧……我会对你好,我会宠着你,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你看我们家这么近,你随时可以回家看叔叔和婶婶的。”
“那个……宋子扬……我突然想上茅厕,哈哈,吃多了,吃多了……”程程干巴巴地笑了两句,就要跳下来,却被宋子扬一把抓住领子。
“沐沐,你不给我个交代我是不依的。”宋子扬扯着她,“我好不容易才壮了胆子来的,我不会给你溜的。”
“我憋不住了,真的。”程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难道你要我就地解决吗?”
宋子扬见她一脸不是装的样子,便放了手。程程在他一放手,忙下了树,狂奔起来。将自己躲到茅房,蹲在那里画圈圈。
这一天程程在茅房里度过,从早上到星辰满天,她不觉得这里臭,反而觉得这里是人间天堂。到了半夜的时候她才偷偷摸摸地溜了出来,瞧见周围没有人,借着月色往房中溜。
“程程,过来。”程程听到有人在叫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到是程独,乖乖站好,“爹爹……”
“躲了一天?”
“嗯……”
“你告诉爹,你心里怎么想的。”程独往一旁的石凳上一坐问道。
程程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啊……我从小又没有接触过男孩子,只认识您批准的……而宋子扬是离得我最近的那个人……可是我不怎么明白我对他的感觉,我对他没有防心,也相信他会对我好,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他像你跟娘那样生活……我也做不到直接拒绝,那样好像很伤感情……娘也对我说过,对这种事,能装傻就装傻,不要说太绝。”
“爹疏忽了。”程独叹了一口气。
“爹,您放我出去吧,我想去玩几天,嗯,你可以找人来监督我的……”
程独揭穿了她心中的想法,“程程,这个主意心里打量很久了吧,嗯?”
“嘿嘿,爹爹最好了,我扮男儿装,去替您看看铺子吧,好不?”
程独弯曲着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石桌,又抬头看了眼程程,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也罢,让你长点见识,不过你给我记得,不准暴露女儿装身份,不准乱与其他男子搭讪,更不许勾搭女孩子。”
“咳……爹爹,你想到哪儿去了。”
“半柱香的时间给我消失,我明儿放出话来,说你是逃跑的。”
“谢谢爹爹。”程程嘴角轻咧,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房中换装,然后随意打点了银子与几件衣裳,翻墙爬出去,轻踩着河面上的残荷跑走了。
她何时三更半夜出去过,而且在外面阅历不足,突然有些迷茫起来。她望着满天星辰,喃喃低语,星星啊星星啊,给我指导一条明路吧,我要往哪儿呆啊……
>_<
好饿啊,好想睡啊……先找个客栈吧……
[12] 柔情蜜意
程程一步步朝前面走。天上有几颗忽明忽暗星星,并没有亮堂多少。如此时辰,大伙儿都在被窝里睡觉呢,她一个人在野外黑灯瞎火地瞎折腾。
好饿啊,呜呜……现在客栈都打烊了吧,她去哪儿弄吃的去?她没有目的性地走着,脸上染了一丝委屈。突然灵光一闪,她便往醉胭脂跑去,似乎长夜消遣处只有青楼与赌坊。而青楼嘛,只要花得起钱的就是大爷,去了那儿吃喝休息有了着落,还能见到临哥哥呢。
如此想着,程程的速度加快了几分,唇角带了几分笑意,便往那边跑去。
夜晚的青楼比起白日的青楼更加热闹。灯火阑珊,香气扑鼻。门口还有华衫男子的出出入入,几名年轻风骚的女子站在那儿迎客送客,抛几个如丝的媚眼儿,跟客人调几下情,那声音酥得……程程只觉得全身发颤。
女人们见程程进来,刚想上去接客。其中一名年色稍长的眼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风四交代过的程大爷。挥着香帕上去了,“程大爷哟,您又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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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程挥开了她的手,冷冷道,“我不喜欢您身上的味道,离我远点儿。”
“哟……程大爷,风公子交代了,您来了,就要给您安排好住处,还要给您上山珍海味,送上对口的妞儿……”
“噗……”风大爷,您可真好,给我安排了这么多优惠,不过既然她提了风四叔叔,风四叔叔定然是交代过下面人的,那就跟着她吧,程程很有气势地哼了一声,“安排上房,尽快上菜,妞儿就别给我上了,你大爷我累着……”
那名女子招呼程程往里面走,并道,“程大爷,您叫我艳娘就行,是这儿管事的,有什么事儿只管找我。风公子说了,你是来找相好的,我自当给您安排封闭的处所,不让人打扰到你们。”
程程呆愣了片刻,似是明白,似乎是不明白,点了点头,“哦。”
跟在艳娘身后走的程程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心,不由重复了一句,“记得不要给我上妞啊……”
“程大小姐,我怎么可能给你上妞,上了,您也无福消受啊……风爷交代我过,您放一百个心,我会将您伺候的好好的,您只管在这里住下,不会有外人打扰的。”
程程听了这话,才舒了一口气,也不再粗着嗓子说话,揉了揉肚子,“多送点饭菜来啊,我一天没有吃过饭了,很饿。”
“好的。”艳娘带她走了几步,朝旁边的一名丫鬟讲了几句,“做点清淡的,再加碗稍微粘稠的暖汤。”然后带着程程绕了出去,原来青楼的后面还有一座别院,临着湖面,有几个类似于客栈的空房,布置的是真正的淡雅清爽。房中的摆设不多,摆的都是些名贵家具,不必有的摆设一样不多,只在墙壁上挂了几副名人的山水真迹。
程程刚在桌子上坐定,艳娘已经为她倒了杯水,温热的,程程端过来一饮而尽。艳娘又随意讲了几句,说得都是风四交代的话。此刻丫头端着饭菜进来,程程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接过筷子就吃了起来,不由点头,“味道不错。”
吃完饭之后,程程摸了摸肚子感觉很满足,虽然很想睡,她还是知道刚吃完就睡觉是不好的。她本想开门出去逛逛,不过对这里的路也不是很熟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坐在凳子上稍做小憩。
突然有敲门的声音,程程一个激灵从朦胧的睡意中惊起来,防备地问了句,“谁?”
“我,叶临。”声音温润低哑。
唇角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微笑,她忙起身将门打开。
叶临见了程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脸庞有了一丝罕见的苍白,“刚吃完饭吧,带你出去逛逛。”
“好。”程程走出门去,跟在叶临的身边。
他们两人走着,没有说话。深夜中,有幽兰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丝丝入鼻。这一刻,程程突然觉得很美好,她也不忍心说话,打破这种宁谧的寂静。
叶临带着程程绕了一圈,便送她回房了,他送她到门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站在那儿。怔怔地看着程程,不说话,也不回头。
房中的灯一直没有熄,此刻程程看得清楚叶临的表情,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程程本是想关门或者跟叶临道别,见他如此,轻声唤了一声,“临哥哥……”
叶临从恍惚的神情中唤过神情,一步踏入房中将门给关上。在程程诧异的目光下靠近她,伸手抚摸上她光滑的脸庞,拥拇指轻抚她的眼皮,她的睫毛很漂亮,长长的翘翘的。叶临只觉得自己突然着魔了一般,有些无法支配自己的行为动作。
程程从来没有见过叶临如此待她,手抚着她的脸,带了点安抚,又带了点挑逗,时轻时重,很暧昧,又很纯洁。她站在哪里翕了翕唇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叶临的那双清澈的眼眸带了丝朦胧,程程看不懂他眼中的东西,只觉得被他盯住的地方在逐渐发烫。程程对于这种场面有些局促不安,她想往后倒退一步,而叶临早她一步将她揽在怀中,将自己唇靠了上去,贴在她的唇上。
轰地一下,程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发白,眼睛自觉地紧紧闭起。叶临的双手箍在她的腰部,稍许用力,被拥抱的感觉很好,合得没有一丝空隙,又没有弄疼她。他耐心地在程程的唇上流连,轻啄,似乎感受她的放松,才轻舔她的唇,滋润着,辗转厮磨着,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用自己的舌追逐她的,然后引导着她与自己纠缠。
彼此的吻都显得很是生涩,却只是根据一种本能来追逐这种小小的兴奋感。
叶临将程程抵在墙上,用力吻着,仿佛要将这几年来的思念与押注的未来全部在此刻一并释放。他吻得很凶,仿佛再不是那个云淡风轻的叶临,带了点兽性,趋于人类的原始欲望。过了很多,他才放开程程,他的手坏着她的肩膀,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这个空旷的房间中交织,时起时伏。
程程的眼睛有些亮亮的,又带着点受惊的模样,脸色红成一片,有一股风情万种的神态。那张被吻得肿了的唇嫣红一片,红潋潋的,叶临的手不期然地摸着她的唇,带了几分逗弄。他突然清醒过来,也不管程程想说什么,扶着她上床,然后替她盖上被子,交代了一声早点睡,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出去了,并关上了房门。
程程一呆愣愣地,直至叶临出门之后,才逐渐回过神来。刚才临哥哥好像吻她了……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她抱着被子缓缓坐了起来,嗯,不讨厌,甚至有点开心,好像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很熟悉,这种感觉似乎叫做柔情蜜意。想着想着,便有些春心荡漾。十六的年纪也够她少女怀春了。
程程刚想躺下,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将被子踹下床去,冷哼一声,“叶临,你什么意思,就这样怕了,屁话都不说一句?”程程想着到觉得委屈了,临哥哥自幼还跟她说些要她当他小新娘的话,这几年越发沉默了……她快速地爬起来,换了一套女装,弄了弄发型,凭着感觉往上次见面的那座楼台水榭跑去。是时候问个明白。
因为跑动,裙裾飞扬,等她靠近楼台的时候,便见到一个身影安静地坐在那儿,背影看起在清冷的夜色显得更加疏离,也令她越发心疼起来。只凭着一个影子,她也认得那是临哥哥。她屏住了呼吸一步步朝他靠近,在靠近他的时候,被叶临一把抓住拉近自己的怀里,“还不睡?”
程程微微挣扎,便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想问你些话。”
“问吧。”
“为什么吻我?”
叶临没有回答,不说话,程程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不由推了推他,“为什么啊?”
黑暗中的叶临盯着湖面上几缕星芒的倒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嘘了一声,“别吵。”
“为什么啊?”
叶临什么都不说,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装作自己很累的样子,“给我靠一下。”
这让程程有了一种他睡去的错觉,不忍心再去打扰他,虽然知道他有失眠症,却即使有一分睡着的可能,她也愿意成全这个可能。
那一夜是她睡得最累的一个夜晚,肩膀很沉,腰部也因为他的手紧紧抱着有些酸涩。可是心中有一丝自豪感,甜蜜感还有惊慌失措感一起交织在一起,心中有无限的想法,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直至东东方晨光熹微,微弱的光亮依稀勾勒出叶临的侧面轮廓,程程盯着他紧闭着的双眼,很祥和,很温暖,管他是否睡了呢,这样闭目养神也能让他稍微缓解下疲劳吧,想着想着,才欣慰睡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程程直直地盯着床顶,莫名地有一丝失望。她因为从小习武,几乎是没有什么惰性,快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却意外地看到一个背影坐在圆桌前。那个人并没有回头,却已经感知到她的动作,“梳洗一下,过来吃早点。”
程程几乎是抑制不住自己咧开的唇角,快速地起来梳洗一番然,坐到叶临的对面。叶临将一碗肉丝粥推了过来,“还暖的。”
程程心头一暖,用勺子兜了一口喂进嘴里,有些傻笑起来。娇艳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憨厚,其实并不太搭调,却十分可爱。
叶临坐在对面看着,心一阵阵痛起来。却同时也被她的快乐感染,笑起来,“程程,笑什么呢?”
“早上起来就能见到你,很开心。”很直白,不做作,程程又吃了一口,动作优雅,细细咀嚼,她能够感觉到桌对面的眼神,心抑制不住地跳动起来。
“程程,为什么大半夜地离家出走?”叶临似是明白,也不似明白。
“你希望我嫁给宋子扬吗?”程程满不在乎地轻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住叶临的眼睛,带着一些期待,她看着叶临略有逃避的眼神,有些艰涩地将粥吞下,然后嫣然一笑,“我对你负责吧,临哥哥。”
程程看着叶临有些迷茫的神色,也不再理他,只管低头吃自己的早点。粥很好喝,清淡又香甜,肉丝鲜美,还有一些味道不浓的而又香醇的作料。等她将粥吃完之后,拿过一旁的绢子擦了擦嘴,看着叶临还是刚才的那表情,不由猛拍了下桌子,吼了一句,“叶临,我说我要对你负责!”
叶临也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程程,然后上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程程,身体不舒服么?”
程程挥开他的手,又开始纠结某一个问题,“你昨天为什么吻我?”
程程清清楚楚地看到叶临脸上的尴尬与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程程,女孩子要矜持。”
“做什么矜持?”程程睁大眼睛瞪着叶临,直到看到他脸上露出的淡淡笑意,觉得自己的气场也不足了,很狗腿地上前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蹭了两下,“临哥哥,跟你干嘛还要矜持,是你说的啊,我可以对你索取无度的嘛。”
其实叶临的原话就是,你需要什么,尽管说,临哥哥一定接近所能达成你的要求。不过如今她改变了个意思,到带了几分情感的味道。
叶临轻轻摇了摇头,明亮的双眸闪过一丝柔情,张开双手将程程搂在怀中,反正都自私了这么多年了,再自私一下下也好。他低头细细地亲吻着她的发丝,轻声道,“程程,你知道什么是负责吗?”
“对你好呗,你在这里待多久,我就陪你多久。”程程也伸手搂住他的腰部,“临哥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十七岁的时候带我走……”
“我讨好了你这么多年,好像很见效诶,到时候不用拐不用骗,对你勾勾手指头,你就会跟我走了。”叶临不住地点头,对着程程玩笑。他轻勾起漂亮的弧度,揉着她小小的脑袋,心中暗叹,从小看着你长大,如今真是越发舍不得了。
[13] 画眉
她整颗心都明媚起来,神采飞扬,快乐能轻飘飘地能飞上天了。她决定留在这里,守着叶临,有多久陪 多久。若是爹爹知道了真相,必定会不同意,可是她也突然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能够隐瞒爹爹多久……爹爹是明理的人,到时候再跟他讲清楚。
一大清早,风四便已从艳娘那儿确知程程入住别院的消息,他本来就有预感程程会来,来到程程住的房间,敲开门,程程开了门,礼貌地叫了一声,风四叔叔,脸上还带着点潮红色,风四人精似儿,一眼便看到房间中的另外一个人,叶临。对于情爱,他看的很通透,却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从小到大,纠结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轻笑,桃花眼中带了丝笑意与揶揄,踏入房中,与叶临面对面而视,“小临子,有几把刷子。”
“风四叔叔,抬举了。”叶临脸上带着一抹淡雅,眼中略有喜色。
风四细细一瞧,便见了端倪,一个反手狠狠敲在他脑门上,“好啊,你小子,讨了老婆,就把我叫老了,小时候巴着我叫哥哥的。”
“礼数不能忘,小时候不太懂事。”叶临眼中闪过一丝幼时的稚气。
风四似笑非笑,摇了摇头,没有谁比他明白,叶临从小到大都是这性子,没有变过,只是这两年,越发沉默,不太爱说话而已。风四瞥了一眼程程,又瞥了一眼叶临,然后撩开白色的华袍坐在凳上,打量许久才道,“叶临,你接下去什么打算?”
叶临微微暗眸,淡淡道,“先这样吧。”程程就站在他的旁边,他伸手牵过,死死地拽在手里,似是怕她跑了一般。前夜听到她要嫁予他人为妻,他的心不是不痛的,只是还没有想好对策。如今失而复得,又叫他如何再放开。程程是明事理儿的,他是短命这事儿也一直都在她的心上,未曾遗忘,不知道她要接受他又是下了如何的决心。
叶临想着,不由又轻笑起来,“只要我活着,便给她最好的。”
风四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极力撮合,明着暗着让他们见面,就是认定了叶临有那个能力为自己续命,奈何,十年过去了,一点法子也无。在他看来,超越生死的爱情是伟大的很,可是不现实,他死了,让他再去哪儿找个叶临给她。
程程听了叶临的话,不做声,只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略微皱眉,她不喜欢他说的这句话,那么死了,留给她的便是无限的思念。十年,她总是会想着有一天他会死,可是一直,一直都没有准备好。
风四见程程此刻的表情到有些与程独相似,眼神变得很淡,那无言的伤情都隐藏在那双黑色的眸子下,唇角微僵,带了一份冷淡。他不由打破了这分沉默,笑道,“早上十分听说程程从家中逃走,现在到处有人来找你的行踪,不过这别院够隐秘,你们就在这里住上几天,不必牵挂外界的事物。”
那几天后呢?程程刚想问,又吞到了口中,这是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再要别人来替你解决。风四不过念叨了几句,不过是些生活上的琐事,说完便走了。风四走了之后,房中再次沉入了寂静,程程趴在桌上,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临哥哥,我们难道就要这么不见天日么?”
“不见天日?”叶临也搬了凳子坐在程程旁边,用手支住脑袋,俯视着她,“无聊么?”
“倒不是无聊啊,是很无聊嘛。”程程撅了撅嘴巴,眨了眨眼睛,带了丝俏皮。
叶临也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脸又微微靠近一点,“那带你出去玩一圈,嗯?”
“唉,算了,出去玩会被抓回家的。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吧,就是因为我跟爹爹说自己从小接触的男子不多,所以想认识认识,这天下的男子是怎么一番模样?”
“哦。”叶临淡淡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其实程程是想出去结识陌生男子,想着如何移情别恋是吧?”
程程趴在哪儿捣蒜似地点头,“是啊是啊,找一名比临哥哥更英俊更好看的男子,然后去去靠近他巴结他喜欢他。嘿嘿……”
“那你说说,要如何喜欢上他。”叶临伸出一只手抓住程程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放在手中把玩着,语气徒然添了一分暧昧,“也会让他吻你吗?”
程程脸色一红,微微偏转头,将脸埋进臂弯里,“我才不要告诉你。”
一阵低微的轻笑声从程程的头顶传来,她听得他笑说,“只可惜你要求太高,找不到那种人。”
程程闷闷地哼了一声,“你不就是称赞自己天下无双,绝无仅有么。”
“我也听闻这华阳城的三宝倾国倾城,人间祸水。”
程程大笑,“原来临哥哥也注意这些小道消息。”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眸微弯,如一轮新月,精致的小鼻子微微皱起,唇色粉嫩,煞是可爱,“不过那些小道消息都是乱说的。”
“听到人家觊觎我的小新娘,我心中甚是不悦。”叶临口气中也多了丝玩笑,是啊,她是她的小新娘呢,怎能被那么人觊觎私传呢,“不过,以后我会将你藏的好好的,现在就带你出去转一圈,让你瞧瞧,其他的男子是如何,移情别恋……呵,让你死了这条心。”
“嗯?”这话的意思太多,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一丝疑惑,直直地望着叶临,
叶临也不理她,站了起来,找了一只炭笔来,然后坐在她的对面,左手端住她的脸,右手执笔,就要往她的眉上画。
程程略微震惊,就要往后躲去,奈何脸被固定住,动弹不得,叶临眼眸温柔如水,薄薄的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别动。”
一下一下,程程看着他的手在动,只觉得眉上痒痒的,她的眼眸朝下,不时地转上去瞥上叶临一眼,他脸庞上凝结着一种认真,那种眼神似在对待一样精美易碎的瓷器,很珍惜很小心。
“你……你做什么呢?”程程结结巴巴问了一声。
“画眉。”
“为什么呀?”
“天经地义。”
“啊?”
“嘘……”叶临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讲话,涂两下,便细细瞧上一番,唇角的笑容越扩越大,程程心中惴惴的,却又不想挣扎反抗。
过了一会儿,叶临终于涂好了,取了镜子给程程一看,程程看了一眼就吐血了,“啊啊啊啊啊……混蛋,这谁啊,这么难看。”
叶临轻笑,翘了丝揶揄,“程程什么装扮都好看。”
程程哭丧着脸,不知道如何去擦拭眉毛上那又粗又长的“一字眉”,“临哥哥,你眼光有些问题,呜呜,我娘涂得再难看都好歹是俩眉毛,你居然我画成一条了,呜呜……”
“乖,别呜呜了,我给你将眉心涂红。”说着叶临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程程带出来的胭脂,开了盖子,用手指沾了点,涂在程程的眉心,又坏心地在她脸颊上涂抹了两圈。
程程看着镜子中的“怪物”,当场就崩溃了,气血上冲,大声吼了一句,“你干什么?”
“涂得这么好看,我带你出去炫耀下。”叶临依然是那副气态悠闲的样子,明眸若深潭,带上一抹宠溺。
“我才不要出去。”程程心中暗想,临哥哥原来你跟我娘想着同一样的心思呢,“哼,可是你将我弄成这样子,不是摆明了让人更注意我么。”
叶临略微沉吟,“也是。”说着便从怀里掏了两张面皮,“去将脸擦擦,带假面出去吧,这样子总行了吧。”
程程看着叶临手中的那张薄薄的白色面皮,很真实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狰狞,“你哪儿弄来这些东西?”
“放心吧,不是真人皮,不过用一些特色的材料做的。”叶临将脸盆里的毛巾拿来替程程将脸擦干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往程程的脸上均匀地涂了些药膏,等药膏被吸收后,才替她贴上了假面。
他自己也如法炮制,涂了药膏然后往脸上贴了张面皮,这两张脸的相貌很普通,一男一女,即使是走在人群里,也不太引人注目的那种。两人的脸靠在一起往铜镜中照去,却依然有一种相配的气质。
两人换上普通的装束,简易的发式,叶临甚至轻易地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质。程程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不由倒抽一口气,“临哥哥,若是你如此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是一点也认不出你来。”
叶临轻笑,“是么?那如此呢?”
程程不知道叶临轻念了什么,相思结微微一紧,突然笑了起来,这种刻苦的相思,她又怎么会忘记,远也好,近也罢,这么多年来及时相距甚远,她也感觉得到他,更可况此刻他就在她的眼前。
叶临见她微微怔仲,便牵着她的手出去,“我们从这里直接飞出去。”
程程施展轻功与叶临手牵着手一起跃向房顶。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湖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泛着盈盈光亮,湖面上的荷浪一片,葱绿一片。楼台水榭倒映湖面,与周边的齐放百花,相映成趣。
程程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叶临,“临哥哥,看不出来你还会有武功。”
“别看不起人,你看不出来东西还多着呢。”叶临伸手一揽,将她搂抱在怀里,跃过湖面落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程程半躺在他的怀里,双手抓着他的衣襟,突然就觉得心中的某块缺失的地方在慢慢饱和。叶临又跃过几个亭台楼阁,踏上湖面上停泊的小舟上,他没有将她放下,她也舍不得从他的怀中下来。叶临就站在那儿,小舟突然启动,缓缓前行,叶临淡灰色的衣袍随风飞扬。
程程抬头盯着他的下巴,五官简单朴实,那种自然的风华在此刻却未流失半分。
“临哥哥,你是龟灵国的国师?”
“是啊,这么问起这个来了?”
“你会做些什么?”
“传说中的国师精通阴阳五行学,道教巫术以及密教占术,还懂观星宿,相人面,还会测风水,知方位,预测灾异,画符念咒……够不够?”
“那你是国师,也懂得这些咯?”
叶临并不正面回答这些,因为连他自己也不大懂得,这是他叶家流传下来的一种神秘力量,很多东西无法解释清楚,“可能懂得一些。”
“那你能跟阎王说,让他不要太早收回你的命吗?”程程随心而说,说完之后又后悔了,居然说出这么幼稚荒唐的话,刚想开口道歉。
叶临便接过了话语,一点也不大介意的样子,似笑非笑,“应该不太可能。阎王爷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人间一个平凡的人,他为何要听我的呢?”
“在人间来说,你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对于我来说,却很重要。”
“重要到哪般田地?”他带着少许诱哄的口气问道。
“很重要,无法形容。”程程坦言,眼眸明亮,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船不知何时停靠在岸边,叶临带着程程跃上岸上,然后将她放下,牵着手带她往前走着。
程程依偎在他的身边,此处临近青楼,人迹鲜少,周围芦花飞舞。这种地方有种恬静的自然美。程程突然就想表达自己的情绪,低低地哼唱着一首小小的调子,她的声音柔软绵长,婉转动听。
叶临一路听着程程哼唱,赞叹道,“甚是好听,不过应该再欢快些。”
“嗯,是我自己做的曲子,下次我再稍改动一下。就叫做叶临之歌,好不好?”
“好啊。”
“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好。”他带上了一抹宠溺,摸了摸她的脸。
程程有些狗腿地想讨要些东西,不由问道,“临哥哥,我送你一首歌曲,你也送准备礼物给我,今天冬天就是我的十七岁生日,你会送什么给我呢?”
“我。”
……嗯,她被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