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1-28

苏盈: 二等女生头等爱情

第一章

“余宝宝,余宝宝,你看那个人!”肖笑眉拼命地扯着余宝宝的袖子,声音激动得发抖。

“哪个?”余宝宝伸长了脖子朝肖笑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男生。

因为是大学部,所以校方不再要求学生必须穿制服出席开学典礼,对于仪容的要求也充分放开,放眼望去,周遭尽是五颜六色的头发,奇形怪状的便服,一派自由风气。

所以那个男生在人群里反而引人注目。个子高挑,一头黑发修剪得整整齐齐,白衬衫黑西服,居然还扣着白银的袖扣,一丝不苟。坐在席上,抬头挺胸,表情沉静,没有半丝因为台上冗长的发言而不耐的神情。一看就是从教养非常好的家庭出来的。气质这种东西,真是装也装不像。

“看上去就像有钱人家的少爷。”余宝宝和肖笑眉咬着耳朵。后边传来一声嗤笑,带着明显嘲讽的意味。

两个女孩同时转头,看见后排一个漂亮女生正盯着她们,方才那声嗤笑便是出自她口。

“你好。”肖笑眉主动朝她伸出手,“我叫肖笑眉,工业造型设计班的学生,这是我的朋友余宝宝。”

笑眉的笑具有感染力,一张娃娃脸配上天然的可爱短短卷发,笑起来眉弯弯嘴弯弯,好像一个洋娃娃,被她这样笑着望着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心情愉快,对她露出笑容来。

邓洁衣发觉自己马上对这女孩产生了好感。她给人的感觉好真诚,在她身上仿佛有道暖暖的光圈,令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她。

“你们是从外校考入的吧?”

“是啊,这里的学费好贵,要不是拿奖学金,我还真的念不起呢!”笑眉笑得眉弯弯眼弯弯,却发觉邓洁衣像看怪兽一般瞪着她,不由疑惑地歪头道:“我说错什么了?”

“你、你就是那个拿奖学金入学的学生?”邓洁衣失声惊叫,幸好校长的发言正好结束,如雷的掌声将她的惊叫湮没,方才没有引起侧目。

笑眉好无辜地点头,不明白邓洁衣为什么要那么激动。

“你不知道星宝学院的奖学金有多难拿吗?建校二十年,加上你只有三个人拿过耶!而且你还是惟一一个不是从本校高中部直升上来的!哇!”早就听说今年有个外校考入的新生拿了星宝学院的奖学金人学,印象中还以为是个外星人,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一点都不像,不像。

校长发言结束后,是集团总裁发言。星宝学院和一般的学校不同,他是家私立学校,学校的管理采取企业式的管理方式,总裁才是学校的最高领导人。

典礼结束后,有个开学典礼的酒会,邓洁衣很自然地便与肖笑眉她们走到了一起。

“星宝学院有初中部、高中部和大学部,他的前身其实是一个单纯的私立贵族学校,后来跟旁边的乐门中学合并,乐门中学的学生也被并了过来,所以这所学校现在的成员非常复杂。我以前也是乐门中学的学生。”

“复杂?”笑眉不懂。

“学校里有两个集团,草根和贵族,草根集团的学生大多是以前乐门中学并过来的学生,读书勤奋用功,很多人都享受学校提供的助学金跟学费减半的福利;而那些以前星宝学院的学生则是现在的贵族集团,大都是些纨绔子弟,父母花了钱让他们进来混日子,反正学校按学分来算成绩,学分够了就毕业,不够继续交钱继续混,混到学分够为止。这里有的人高中念了五年都没有毕业,反正他们家里有的是钱让他们折腾。哼!”邓洁衣不屑地撇撇嘴。“笑眉,你不是本校直升的,要特别注意,这个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两个集团的学生是不能往来的,如果有谁犯了这个禁忌,两边的入都不会原谅你,明白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

“总之,他们看不起我们,我们也看不起他们,就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啊!笑眉点点头。

“笑眉,你是属于我们这边的,我们会保护你的。”邓洁衣握住她的手郑重承诺。

笑眉一愕,又露出那个可爱的笑容。“不用这么夸张吧!”

“我没有夸张!”邓洁衣一本正经,“你的目标太大,危险也大,你自己不知道罢了。因为你是第一个外校拿本校奖学金的学生,那帮纨绔子弟早就不服气了,现在又是以平民的身份入学,他们肯定会整你的。”

“不用这样吧!”笑眉微愕。

“你不了解他们!”邓洁衣着急起来,“总之你要小心为妙。”

“他也是那种人吗?”笑眉指指不远处的一个人,就是她在毕业典礼上看到的那个特别的男生。

邓洁衣看过去,脸色顿时大变。

“他是谁?”笑眉还在问。

“那个人,你最好连靠都不要靠近他!”邓洁衣的口气简直就像在说一头怪兽,“如果你想在这里太太平平呆上四年的话!”

“为什么?他是流氓吗?”笑眉好可爱地捧着脸看洁衣气急败坏的样子,笑眯眯问道,“看起来不像啊!”她自言自语。那么干净的一个男人,看上去也很斯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好迷人哦!

“惹上了他比惹上流氓还可怕!”洁衣语气凝重,“他是孟御天。”

“原来他叫孟御天啊!”笑眉一拍掌,高兴地叫起来。

洁衣慌忙捂住她的嘴巴,一脸惊惶失措,“你小声点啦!在这里那个人的名字是不可以直呼的,要叫他孟公子,记住没有?”

“为什么?”笑眉的两只眼珠如小鹿般骨碌碌转。

“不为什么!反正你记住就是了!”看着笑眉仍然好奇的表情,洁衣一跺脚,“好啦,告诉你啦,他是那帮人的王子啦,简单讲就是那些纨绔子弟的头啦!你要是惹到了他,他背后那些魔鬼可不会放过整死你的机会哦!以前有个外校的女生考进来,没有搞清楚状况,跑去跟他表白,后来被整得差点进神经病院,最后只好退学了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笑眉?”洁衣讲得起劲,突然发觉眼前没了笑眉的踪影,只有吃着哈根达斯的余宝宝。“人呢?”

余宝宝朝某个方向一指,洁衣看过去,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摇晃。

那个笑眉不知何时跑到了孟公子面前,正带着那个好可爱的笑容朝孟公子伸出手去。

“天哪!”洁衣四处看,想找援兵,却发觉孟公子背后迅速聚集了一帮眼神凶恶表情狰狞的恶魔党。来不及了!牙一咬,洁衣蹲下身,紧了紧鞋带,再起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壮士断腕的表情。冲啊!

一道浓浓白烟绝尘,朝笑眉方向而去。

“你好,我叫肖笑眉,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笑眉一米五八的身高必须仰视才能看到他的脸,近看,他好高,起码超过一米八。而他则俯视她,脸上的笑容敛去,彻底漠视她伸出来的手。

“她是平民,我刚才看见她和那些平民在一起讲话。”他身后有人道。

笑眉脸上的笑容依旧,双眼与他对视,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弯弯的笑说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好特别,我想和你做个朋友,好不好?”

孟御天的背后响起一片狞笑声。恶魔党开始摩拳擦掌,露出嗜血的眼神。好久都没有猎物主动送上门来了,看来,新学期的日子不会单调了。

他一言不发,漂亮的眼眸在她的笑脸上梭巡。

“肖笑眉?”他背后有个声音缓缓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挺耳熟,是不是,御天?”

笑眉看向那个直呼他名的男子,也是个高高的俊美的男孩子,及肩的长发染成金色,左耳上戴一个长长的耳坠,白色亚麻衬衫配军绿色及膝滑板裤,看起来有几分流气,是与孟御天截然不同的气质。

那男生自顾蹩眉沉思,突然“啊”了一声抚掌道:“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拿奖学金入学的外校考入生吗?原来是个平民啊!”

“是她?”旁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她看见孟御天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道异光。没待她细细考究那异光代表什么意思,一道滚滚的白烟已至眼前,一把将她推到了背后。

“洁衣?”

“她是新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你们不要对她出手。”洁衣挺着胸对抗缩小的包围圈。

“嘻!”染金发的男生溢出一声笑,流流的,“我们还以为你们在新生一进来就会调教好呢!怎么,你决定罩她?”

“是。”洁衣毫不犹豫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那金发男生爆出一串狂笑,笑得好狂妄,旁边的人跟着笑起来。只有孟御天没有笑,锐利的眼眸盯着那个立在洁衣背后依然笑得眉弯弯眼弯弯嘴弯弯地瞅着他的女生。

“走吧。”他出声,率先离开。

金发男生丢下一句话:“你自求多福吧!”嘲笑地瞥了洁衣一眼,随他而去。

人都走光了,洁衣忽然脚一软,笑眉慌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我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洁衣揪住她的衣领大吼大叫,“我跟你千叮嘱万关照,你还给我捅这种娄子,你存心要让我短命是不是?”

“我只是打个招呼罢了。”笑眉好无辜。

“连打招呼都不行,你知不知道?”洁衣发狂,“我们和他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听明白了吗?”

“为什么?”笑眉问。

洁衣瞪着她,剧烈地呼吸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敢情,她刚才讲了半天都是废话不成?

看着笑眉可爱的笑脸,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要有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在这个校园里了。

#-#-#

“这就是肖笑眉,她是属于我们这一边的。”洁衣好得意地将笑眉介绍给面前的几个人认识,而那些人无一例外地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是狂喜。

“哈哈哈,我们草根集团终于出了个拿奖学金的人物,那帮家伙肯定气晕了。”

几个人轮番亡来拍笑眉的背,高兴得手舞足蹈。原来,在这所学校拿奖学金真是件很威的事情,连带着,她好像也成了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一整天,人潮如织,都是来参观她的人。每个人都带着兴高采烈扬眉吐气的表情,好像过节一般。

半天下来,她已经交了上百号朋友,全都是草根集团的。

“余宝宝,这里真奇怪啊!”课间休息,笑眉和余宝宝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笑眉喃喃道,“为什么要分两个等级,大家都是学生啊,应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才对啊,况且,众生应该是平等的,不是吗?”

余宝宝笑起来,嘴里咬着巧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笑眉你这样的啊!”

“笑眉,余宝宝,你们在这里啊!”洁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总裁要亲自接见你呢!”

#-#-#

总裁办公室外面的巨大客厅里,静悄悄地汇聚了两路人马。双方划分楚汉河界,万用眼神不屑地鄙视对方,平静表面下暗流汹涌。

一路自然是等待的洁衣一派,另一路则是听到风声过来打探消息的容桂京一派,孟御天倒没有出现。双方立场不同,但都在等待同一个人出来。那人便是肖笑眉。

“进去那么久了,到底在讲些什么啊?”洁衣和余宝宝咬耳朵,焦急形于色。

“总裁为什么要接见那个平民。”这厢,也有人在容桂京耳朵边窃窃私语。

容桂京浓眉微挑,挑出抹嘲笑。“担心什么,即使总裁站在她那边,我们也没什么好怕。”

厚重的桃木雕花门一开,总裁亲自送肖笑眉出来,两人看来相谈甚欢,总裁握握她的手,还拍拍她的肩膀。

待得门关上,焦急的洁衣第一个冲上去:“总裁同你说些什么?”

“这个,”笑眉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也没什么,就是闲话家常罢了。”

“嗤!”容桂京发出一声嘲笑,“总裁日理万机,哪会有空和你这种平民闲话家常,骗鬼去吧!”

“关你什么事?”洁衣吼过去。

容桂京凉凉地笑,流流的样子。他身后的人立刻朝洁衣怒目相向。

“你声音大什么大?草根就是草根,没教养!野蛮人!”

“你说什么?”洁衣背后的人也蠢蠢欲动起来。

眼见两方人马就要火并,笑眉头痛地举起双手。“OK,OK,我说就是了。总裁要我加入学生会啦!”

“啊?”

惊叫声掀翻屋顶。

“当然,要靠选举进入学生会。”笑眉笑眯眯地补充。

#-#-#

“这根本不可能!”洁衣团团转,像头困兽,再看当事人肖笑眉,倒反而镇定自如,闲闲地吃着爆米花,一脸笑地朝窗外参观她的人潮挥手。

“绝对不行!”洁衣开始吼了,冲到笑眉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绝对不行!”

“为什么?”笑眉睁着含笑的眼眸笑望她。

“学生会从来都是他们的天下,我们怎么可能有胜算?”

“那是因为你们从来不参加选举吧!”笑眉笑着指出原因所在。

“呜——那是、那是因为我们不屑于跟他们一样争权夺势,有那么多时间去搞那些东西,不如用功读点书!”洁衣激动得脸通红。

“错!第一,学生会不是用来争权夺势的地方,是反应学生意见、作为学生与校方沟通的桥梁、为学生创造美好的校园回忆的团体。第二,你们永远不参加,学生会永远是残缺的,单单代表学院里单一势力,只反映一方面的声音,只代表一方面的利益,从而令学院失去平衡,损失的是你们!在美国,以前华人甚少参政,华人的声音就不能为国家所关注,自从华人提高了参政意识,华人的地位才得到了关注。同样,如果你们不参加学生会,只顾埋头念书,而让他们完全掌控学生会,你们在学校永远没有地位,你们所做的对抗只能算是消极对抗,明白否?”笑眉的食指在洁衣鼻尖前晃啊晃,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表情。

“说、说是这么说,”洁衣不由结巴起来,“其实我们不参加学生会选举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这所学校里,他们的人占了三分之二,即使我们参加了,也只有失败……”

“谁说的?”笑眉的眼珠亮晶晶,“什么事情都不去试试看,就妄下定论,不是很可惜吗?况且,”笑眉笑得好开心,“孟御天也会参加今年的学生会选举,如果我入选了,不是可以和他共事了吗?”

洁衣目定门呆,看着笑眉和余宝宝两人勾手向左转三圈,换手向右转三围,然后背对背比出胜利手势齐声道“耶”,她只能想到两个字来形容:疯了。

#-#-#

“我为什么要陪你做这种事情?”洁衣唉声叹气跟在笑眉后面,提着浆糊桶,余宝宝抱着一堆竞选宣传传单,笑眉拿着刷子正刷得起劲。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笑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嘴角有抹好可爱的狡猾的弯弧,看得洁衣长长叹气。唉,朋友啊!

“御天,那白痴玩真的,开始征集助选班子了。你就任她这样闹下去吗?”

孟御天的目光落在窗外怒放的桃花上,十指交顶在唇下,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掀眉,掀出一抹嘲弄。“这样不是更好玩吗?还是,你对我们没有信心?”

出乎洁衣的预料,草根集团对于此次竞选的热情远远高过了她的想象,简直是只能用热情澎湃青春火焰熊熊燃烧来形容了。

助选班子很快就募集起来了,分别是洁衣、余宝宝、沙纱、梁一平、祝菲雨、熊亮。竞选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

第一轮较量:选出参选者。每个系投票选出参选者,共选出六位进入竞选。由于每个班级都有草根和贵族,且数量分布不均,所以草根集团也没有一面倒地失败,第一回合打成平手。六位竞选者入围,三位草根,分别是肖笑眉、邓洁衣、梁一平。三位贵族,分别是孟御天、容桂京、舞蓉姬。从中再选出四位进入学生会。

平手已经是胜利了。六人选四,意味着无论如何,最终都会有一名草根阶层人选学生会。名单公布后,草根集团简直是沸腾了,人人欢欣鼓舞,校园里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

“尽管我们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是如果只有一个人人选学生会的话,力量还是太单薄,所以我们的竞选目标是两人人选学生会!选票上必须勾四个人才算有效,也就是意味着,我们必须选一个他们那方的人,他们也必须选一个我们这方的人,”洁衣沉思,“熊亮,去统计一下我们这边的人数,我们必须合理安排选票,梁一平,给你一天时间,把选票分配的数据给我算出来。”

“洁衣。”笑眉捧着脸瞅着她,“你想作弊!”

“不作弊行吗?”洁衣跳了起来,直吼到她的鼻子面前去,“敌众我寡,接下去不是班级投票,是全校投票,他们的优势马上就出来了,我们这边还不团结作战,怎么可能赢得了!”

“洁衣,洁衣!”笑眉好笑地将她按下来,“你放轻松点啦,没事的啦!”

“你、你、你什么都不做,每天翘脚喝茶,我真不知道我每天为谁忙得焦头烂额像个神经病,到底是为了什么?”洁衣指着她的鼻尖颤颤地数落。“没事?没事?我们第一轮胜出纯粹是运气,运气!你知不知道?”忍不住喉咙又拔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笑眉举双手投降,方才稍息了她的怒火,“但是,选举应该是公平地反应学生的意愿,如果搞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洁衣的火焰立马再度熊熊燃烧,“公平?你看看对手再决定要不要公平好不好?好!我们公平地参加选举,遵照每个人的意愿,对方会吗?他们会遵照每个人的意愿,让学生公平地选举吗?不——可——能——!那帮家伙现在做的事情肯定和我们一样,不信你去看看!”

“好啊!”笑眉咪咪笑,当真转身朝外走。

洁衣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箭步冲过去拦住她,“你要干吗?”

“去找孟御天,和他谈谈,大家公平地参加选举。”

“你脑子搭错啦?”洁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在跟人讲话,而且还是跟拿了星宝学院奖学金的人在讲话,“你去找他谈?你以为你去找他谈,人家就乖乖跟你谈了?你以为你要人家公平竞选,人家就乖乖地公平竞选了?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说到后来,忍不住猛力摇撼她,恨不能将她那颗浆糊脑袋摇清醒。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死死地瞪着那双弯弯的笑眉,洁衣全身无力,脑子里只有一个词:鸡同鸭讲。

#-#-#

“嗨,孟御天——”甜甜地,连声音里都带笑的招呼声传来,在场的人全都呈惊愕状。

“喂,你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直呼孟公子的名字!”几个凶神围了上来。

“哎呀,名字取了就是让人叫的嘛,不叫多浪费。”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弯弯的嘴笑着道。“喂,孟御天,我找你有事情,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他连瞥都懒得瞥她一眼,好像她没有出现过一样,端正地坐在课桌前,他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啧!”笑眉无奈地摇摇头,既然他不肯过来,那只能她过去了。

“喂,站住!”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他讲。”

呜——阻拦的人在那好真诚好灿烂的笑脸下有些无措,一失神,笑眉已经闪到了孟御天面前,一伸手,抽掉他手里的书。

四周一片抽气声。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夺孟公子的书!

“喂!”几个人冲上来,要将笑眉丢出去。

却见孟御天手一摆,示意他们退下。双臂缓缓盘胸,他挺得笔直的背脊缓缓朝后靠,直到靠在椅背上,他的头才抬起,冷冷的表情,冷冷的眼眸。

但却冻不住笑眉脸上灿若桃花的笑颜。

“我来找你谈有关竞选的事情。”他的冰冷丝毫不影响她语气里的阳光,“你们是不是在校园里统计选票?”

孟御天的回答是撇撇嘴。

“喂,你来做间谍是不是?”有人怒道。

“洁衣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她的笑眼直直盯入他的冰眸里,“但是,我反对。”在那眼眸深处,她又看见异光一闪。“如果因为这样才人选学生会,未免太丢脸了。所以我来找你……”她在身上摸了片刻,才摸出她要的东西,朝桌面上一拍,豪气万千,“让我们在这张协议书上签字,保证双方都用公平的、尊重学生真实意愿的方式竞选,如何?”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黑眸如深潭,盯着她弯弯的笑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哈!”一抹尖锐的笑声溢出,出自他的齿缝。冰冷的嘴角渐渐勾起,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明明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寒。而他身旁的人被他的笑声惊醒,开始跟着大笑起来,满室尽是嘲弄的狂笑。笑眉也在笑,只是她的笑从进这间教室来就没有变过,此刻也是。

“如何?”她追问。

孟御天摆摆手。周围的笑声静下来,清晰地听见从他口中传出的句子——“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他们这方已经稳操胜券,凭什么要和她签这种可笑的协议书?

“你在这所学校很久了,是不是?”笑眉忽然道,“从中学到现在,也有六年了是不是?”

他冷冷地睥睨,不置一词。

“你对这所学校很了解,是不是?至少你这么认为,是不是?”笑眉脸上的笑依旧,仿佛阳光,“但是,你真的了解吗?你的心头从来没有出现疑问吗?你真的了解属于你们这个群体的人吗?不!你不是!这个学校的现状虽然如此,但是,在你的心里,你从来都不能肯定,你对其他人是否真的完全了解,是不是?你也不是百分百的有信心,是不是?如果你真的对你这个群体的凝聚力具有百分百的信心,你根本不必做什么,只要坐等进入学生会就行了,不是吗?还需要搞什么选票统计和分配?同样,洁衣那边也是一样!多年下来,这种现状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是真如你所想的那么平静吗?其他人在想什么?真实的意愿是什么?难道你不好奇吗?不想趁这个机会验证一下吗?还是,连你都没有自信?”

啪!手掌拍在桌面上的巨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对面的笑眉却笑得更开心了。

“公平,是吗?”同他冰冷的眼眸不同,他的声音性感迷人,却带着危险的颜色。“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第二章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沙纱一路喊进来,“我听到一个很不利我们的消息!”

“什么消息?”洁衣已经是草木皆兵了。自从双方同时停止在校内进行的选票统计活动,每天都有交锋,双方人马为选举卯足了劲,打得轰轰烈烈。

眼看选举在望,洁衣每天眼皮都在跳。笑眉不许她在草根集团里搞选票分配,草根集团里那些动摇分子总是令洁衣不安。

她不是不知道,即使再对立,草根集团里还是有许多为孟御天的魅力所迷惑的人,碍于所处立场不同,不敢表示出来罢了,那个男人的魅力,即使是处于坚定的敌对面的她,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不可抵挡的。

昨天他在校礼堂的演讲,博得满堂喝彩,多少女生醉死在他的魅力里,多少男生被他所折服,包括草根这边。那男人,天生是个领导者的角色。

虽然笑眉也不差,她那种天生的亲和力为她博得了许多支持,但是,有多少来自贵族阶层?洁衣一点数都没有。草根集团容易被贵族集团吸引,这很正常,但量贵族集团会来支持草根集团,这可就少了。唉。烦啊!

“什么?”洁衣的尖叫声掀翻了屋顶。

“都已经贴在宣传板上面了!”

“你怎么不撕下来?”洁衣急得跺脚。

“有什么用,都那么多人看见了。”

“怎么了?”笑眉和余宝宝携手进来。

“笑眉!”洁衣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拼力摇撼,一脸悲痛欲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怎么了?”

“你老实交代,余宝宝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是啊!”

“是啊!天哪!你居然还能如此云淡风轻!”洁衣抱住脑袋,“我们草根集团助选团里面居然有一个贵族集团,我们毁了,毁了!”

“她、她家里一直都很有钱,”笑眉小心翼翼地察颜观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难道要人家破产?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们又没有问。”

“啊——”洁衣快疯了。“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曝光了,我们草根里进来了个贵族,我们的支持率肯定会下降跌到零点的,有多少人在看我们的笑话,你知不知道?”

“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让我和余宝宝做朋友吧?我们可是从幼稚园开始就没有分开过了,是不是啊?”笑眉抱着余宝宝,“况且,刚才我们已经去澄清过了。”

“澄清?在哪里?”

“礼堂啊!我和余宝宝在众人面前海誓山盟,誓死不分开,不论我们处于什么立场,都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友谊,是不是啊?”

余宝宝笑嘻嘻点头。

“山、山盟海誓?”

“啊!”笑眉不知死活地还点头。

“你!你居然去做那种没脑子的事情?”洁衣发疯了,“不要拦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白痴!她居然做出那种事情来,她是不是还嫌我们不够丢脸啊?啊!肖笑眉,你给我站住——”

笑眉见势不妙,早就拖着余宝宝逃之天天,留下洁衣为自己的交友不慎识人不清捶胸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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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孟御天看着坐在对面一派轻松的容桂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是啊!”容桂京笑得嘲讽,“既然她想打破这里的规矩,我就让她破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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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形如何?”洁衣见熊亮进来,辟头就问。

“纷纷扬扬。”熊亮疲倦地抹把脸,“很多人对这件事情表示非常震惊,甚至扬言要投放弃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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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D!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出这种事情!笑眉!你想想办法啊!”洁衣已经焦头烂额。

“别急别急,”笑眉依旧一脸璀璨,“事情坏到了极点,就代表它即将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发展你个大头!”洁衣忍不住抄起字典追杀她。

“喂,小姐,你找谁?”笑眉忽然蹲到窗户旁,洁衣刹车不及,生生擅上玻璃,五官贴扁在窗上。

窗外一个女孩落荒而逃:

“是个贵族集团,她来这里做什么?”洁衣纳闷地拧起眉,“莫非,她是间谍?”

“好了啦,洁衣,你放松点啦,成日紧张兮兮疑神疑鬼,没到竞选,你就先完蛋了!”

“我这是为谁啊?啊?”

#-#-#

选举一日日逼近,学院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激昂,茶余饭后,课间休息,人人都在谈论这场选举,整个学院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中,这倒是星宝学院多年来未曾有过的。

局势也变得越来越扑塑迷离。洁衣这方由原来百分之四十的胜算一路下滑至百分之二十五,士气低落。由于笑眉坚持与余宝宝同进同出,已经有人当面来表态要弃权。草根集团这边本就人数输人,现在居然还有人要退出,无疑是雪上加霜。洁衣为此没少奔忙过。再看笑眉,泰山崩于前,她仍然笑得无邪,她那种没根没据的自信令洁衣时时咬牙,不知自己为谁在呕心沥血。

贵族集团那边的气氛异常诡异,因为太过于安静,所以显得诡异。仿佛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种时候,洁衣倒希望正式选举快点到来了。

终于,那天到来了。大学部停课半天,专门用来让学生会选举。

孟御天的竞选演讲词极具煽动性,滴水不漏,像个政客。总结他的演讲,就是他能够为你带来多少利益,令人心动。

笑眉的竞选演讲却与他截然相反,清新自然,毫不做作,虽然代表草根集团竞选,却丝毫听不出她偏袒了某一方,代表了某一方。总结她的演讲,就如她的口号:众生平等。虽然台下嘘声一片,她却仍然笑不离脸。

竞选人一一演讲完毕,开始投票程序,然后是漫长难耐的计票过程。两路人马在休息室碰面,各据一隅,摆明了不相往来的立场。

笑眉等啊等,等得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天摇地动,还有尖叫声在耳边聒噪。有人强行将她拖起来对着她的耳朵拼命叫:“笑眉,你给我醒来!给我醒来!”睁开跟睛,洁衣激动得变形的脸在面前吓了她一大跳,“我们赢了!赢了!”

啊?

笑眉下意识朝孟御天那方看去,他却也正好朝这边看过来,双目相交,她看见他冷冷地撒撇嘴,将视线掉开。而他身旁的容桂京则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恶狠狠地瞪着她。

“结果如何?”

“我们有两人入选,你是副会长,我是干事。”洁衣乐得又蹦又跳。

“会长是谁?”笑眉期待地双手交握胸前。

“除了孟公子,还会有谁?”洁衣没好声气道。

“耶!”笑眉跳起来欢呼。听见自己当上副会长都没有听见敌人当上会长那么兴奋。

“笑眉,你到底是什么立场啊!”洁衣恼道。

孟御天一伙从他们身边走过,将草根们的欢腾视而不见。

“喂,孟御天。”笑眉笑嘻嘻跳到他面前,伸出手,“恭喜啊!握个手吧,以后我们要一起共事啰!”

“你少得意得太早!”容桂京恶狠狠地推开她。而孟御天则只是冷冷瞥她一眼,一言不发离去。

“疯狗!不要理他们!”洁衣冷哼道,“学生会里,草根和贵族平分秋色,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打成平手,已经是他们输了。”

“洁衣,我们这次能够获胜,贵族那边应该是有人投了我们的票。”笑眉正色道。

“弄、弄不好只是票数上的巧合。我们必须选他们一个,他们也必须选我们一个。”

“你明知道这不可能。”笑眉难得正经地瞅着她,脸上没有笑容。“竞选只是个预兆,两个集团里其实都出现了中立者,这是个好现象,你要否认它的存在吗?”

“那么你想怎么样?想改变这个学校多年的传统吗?就凭你我的力量?”

“嘻嘻,我可什么都不想做。”笑眉又挂上了笑容,好可爱好单纯地对着洁衣笑。

“那你这么卖力地进学生会做什么?你刚才那通华丽的演讲词都是骗人的吗?”

“没错。”笑眉答得理直气壮。“我之所以进学生会,一,应总裁的要求,二,我要和孟御天有更多的接触,我喜欢那个人。”

洁衣瞪着她,彻底搞不懂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构造的。说她单纯,她比任何人都单纯,说她狡猾,她比任何人都狡猾,你好像看透她,一转眼,她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形状。

她,到底是不是地球人啊?

#-#-#

“笑眉,你想想办法啊!”洁衣焦头烂额,一个小时内已经送走了五拨来讨债的人,都是来讨这一学期社团活动经费的。而活动经费都是由学生会保管,根据需要分配到各个社团。

“我有什么办法,经费的外发都必须由会长签字同意,会长病了,我也没有办法。”

“他那哪叫病了!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要给我们难看!学生会新班组组成到现在已经有一个礼拜了,贵族集团那边的两个人连面都没来露一下,摆明了看我们的难堪。”洁衣气得抱住腿跳,“卑鄙!卑鄙小人!”

“哎呀,哎呀,洁衣,你冷静点,”笑眉好笑地看着她,“弄不好人家真的病了耶。”

“病你个大头!他那种人,就是黑死病也病不死他!病了?!哼哼!”

“要不这样,”笑眉双掌一拍,兴奋道,“我们去探病,如何?”

“你少假公济私!”洁衣冷哼,几经洗脑无效后,她早就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笑眉对那个男人盲目迷恋这个事实。虽然她自己也觉得笑眉简直是不自量力。

“洁衣——”笑眉好谄媚地挤到她身边,两眼看着她。

“你不要扯上我,我不会陪你去的。”洁衣没好声气,她可不像这个家伙,立场不清,她是为了维护草根阶级的利益才进学生会,不像某人,为了追男人,哼!

“当真?”笑眉泫然欲泣。

“呃……”明知她是装的,洁衣仍然被煞到。

“那算了。”她放弃得太快太突然,令洁衣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去找别人好了。”笑眉蹦蹦跳跳地朝外走。

洁衣有很不好的预感。“喂!你到底想干吗?”

笑眉回身,眨眨弯弯的眼眸,嘻喀笑道:“不告诉你!”

#-#-#

“洁衣,你不阻止她吗?”祝菲雨看着窗外皱眉道。

窗外,笑眉拉着巨大的横幅,上书:送温暖行动,探望生病学生会长人员募集中。她的头上扎了块“孟御天命”的白巾,正在播旗呐喊。余宝宝给她做登记员。

可惜,没人光顾。原因有二。一,贵族集团的人想参加,但是冲着身为草根集团的募集者,就不会上来报名。二,草根集团的人,根本不可能去探望一个贵族集团的首领。

洁衣将脑袋埋到胳膊下,呻吟道:“我不认识她。”丢脸啊丢脸,不光丢学生会的脸,连草根集团的脸都给她丢光了。身为草根集团推选出来的领导人物,居然公开仰慕贵族集团的领袖,屡教不改,不光遭贵族集团唾弃,连草根集团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耶?有人上去报名了!”

“什么?”眼前一花,洁衣第一个冲到了窗口,她身后哗啦啦迅速聚集了一片人。

“好像是贵族集团那边的。”

“哇,那女孩子胆子不小,不怕被贵族集团的人排挤吗?”

“哎呀,肯定是喜欢孟御天的啦!女孩子为了爱情,什么都敢做。”

洁衣看见笑眉正用力地拍着那女孩的背,笑得见牙不见眼。

“又有人上去了!”

什么事情都是需要有人带头的。

转眼间,还是门可罗雀的摊位前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笑眉的小个子迅速被湮没在人海里。

“啊!好狡猾!那几个不是草根集团的人吗?”观望的人群里有人发出不平之声,“叛徒!”

“要这么说来,此次去报名的人,个个都是两方的叛徒吧!”

从来不知道,原来居然有那么多叛徒啊!

观望的人群静了下来,人人脸上都有沉思的神色。

“当当当当!”笑眉跳进教室,摆出胜利的手势,“人员成功募集完毕,以学生会的名义组成的探病团队即将在放学后出发!耶!”

“笑眉。”洁衣将她拉到一旁,面色严肃,“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什么后果?”笑眉端出不解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还装!”洁衣急得跺脚,“那些人的安全!他们会被双方的集团排挤在外的!”

“那有什么不好?”

“得不到自己团队保护的人,最容易成为攻击伤害的对象,你懂不懂?”

“什么攻击伤害?这里是学校吧!”笑眉的笑敛去了,“谁有权力去伤害谁?”

面对没有笑脸的笑眉,洁衣竟有些被镇住,喃喃道:“以前曾经……”

“那是以前。”笑眉又笑了。洁衣却笑不出来。

“笑眉,要出发了!”余宝宝在门口叫道,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垂头立了六个学生,神情有些紧张和别扭,是要随笑眉去探病的团队。

“来了来了!洁衣拜拜!”笑眉像只蝴蝶般飞了出去,洁衣的手下意识伸出去,只抓到空气。

#-#-#

第二天。

“呜呜——”一大早笑眉就在洁衣肩膀上下大雨,“好过分哦,连门都不让人家进,人家专程去探望他的耶。”

意料中的事!洁衣冷哼,那个孟公子会见她,才真的天要塌下来了。

“笑眉,你有点骨气好不好?那人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敌人呢!”洁衣重振旗鼓想将迷途的羔羊拉上正途。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他!”

“他才不会喜欢你呢!”洁衣狠心地打击她。

‘洁衣!”笑眉心痛地,“你怎么可以如此打击少女纯纯的初恋呢?”

“是蠢蠢吧!”洁衣哼道。环顾四周,因为笑眉肆无忌惮的大嗓门,已经引来不少仇恨的目光,目光的来源自然是那些崇拜孟公子的贵族集团少女。

“开始了!开始了!”有人狂呼着冲进来。

“在哪里?”人群呼拉拉围了上去。

“篮球馆。”

“走啊!”

由于今天上午全是workshop time,学生们的任务就是在教室里做上一周布置下来的作业,所以没有老师,做什么都行。

呼拉拉,整个教室的人转眼间全部走空。

“出什么事了?”笑眉问洁衣。

“惩罚啊!”洁衣冷冷道,“对叛徒的惩罚。”

眼前一花,已经失了笑眉的影子。

“笑眉!”洁衣慌忙追上去,“你不能去!去了又能怎样?弄不好他们连你一起对付!”

笑眉不吭声,脚下跑得极快,洁衣只好拼死追上去,转眼到了篮球馆,在外面就已经听见里头一片喧哗喊叫。

笑眉和洁衣拼命挤进去,篮球场上赫然是昨天跟笑眉去探病的那六个女孩子,其中还有两个是草根这边的。六个人都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从头到脚湿淋淋,冻得簌簌发抖。二楼看台上的人正拿着充了水的气球朝她们身上丢,女孩子们尖叫着四处躲藏,有的人还因为地板太滑而摔了不少跤。

“那帮混蛋在欺负我们的人,为什么没人去帮她们!”洁衣揪住旁边一个草根的衣领。

“谁要去帮那种叛徒啊,让她们为自己的愚蠢受点教训不好吗?”

“耶!耶!孟御天耶!他来上课了。”笑眉对着看台上的拼命挥手,可惜她长得太矮,完全被湮没在人群里。

洁衣忍不住用脚踏她的屁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这个!”

“好啦好啦,我去救她们啦。”笑眉委委屈屈地摸着鼻子,被洁衣一把拉住衣领揪回来,“你要怎么救她们?”

“放心,看我的!”笑眉比了个V手势,笑得好璀璨。洁衣一愣,她已经钻出了人群,等洁衣再度见到她的身影时,她已经在孟御天面前了。

“呜!那个白痴!”洁衣用手捂住脸,她居然直接去找孟公子谈判!那女人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啊?是不是因为她是个单细胞生物,所以胆子比寻常人都要大呢?

“喂喂,学生会长,你做这种事情可不太好哦!”笑眉眯咪笑地立在孟御天面前,“这可会影响你的形象哦!”

“没你说话的余地,滚开!”容桂京上前一步,推了她一下。笑眉朝后踉跄了几步,立稳,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改变。

“她们可都是因为仰慕你,所以大着胆子做这种事情,你如此待她们未免太无情了点吧!”她无视容桂京凶狠的目光,又立到了孟御天面前。

“你来,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吧?”他冷冷地从鼻息里哼出不屑。

“呵呵,那当然。”笑眉挠挠后脑勺,嘿嘿地笑,“我来是想请你放过她们。当然,你是不可能无条件放过她们的,但是事情是我牵的头,我应该担全部的责任。不如这样,你和我单独较量一番,如果我输了,我代她们接受惩罚,你输了,就要放过她们,以后再也不找她们的麻烦。如何?”她笑眯眯地盯着他,眼眸里像有阳光在闪烁,亮晶晶的。

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梭巡。他的眼底有微不可见的疑惑。

面前的这个女孩,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他竟然看不透她的想法,她的笑脸掩住了所有表情,包括害怕。她会有害怕吗?他的胸腔里忽然升起一股渴望,渴望看见那张笑脸崩溃,看见那张永远都是笑嘻嘻的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他在思量,在衡量。他已经处于上风,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她提出的条件,但是,他却想试试看。太有把握的日子过得够多了,他觉得很无聊,所以上次选举,他答应了她的要求,虽然结果脱出了他的掌握,但是他却不是很在乎。现在她又来了,又来跟他谈判,他倒想看看,只是区区一介草根平民,她凭什么拥有那么多的自信?

“如何?”她追问。

“比什么?”他冷冷开口。让她出题,他的骄傲令他不屑于在这方面占她的便宜。

她笑了。“石头剪刀布,如何?”

来不及掩饰,愕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不仅是他,连他身后的人也全都呆住了。而面前的笑脸女生还在歪着头笑,笑着道:“三局两胜,OK?”

她的脑袋到底是用什么造的啊?她到底是太聪明了,还是太愚蠢了?他居然有些迷惑了。

“石头、剪刀、布!”震耳欲聋的声音在篮球馆内回荡,在场几百号人齐声呐喊着,目光集中在主席台上的学生会正副会长身上。声势浩大。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声势浩大的一次划拳比赛了。

第一回合,笑眉石头,孟公子布,贵族集团一派欢声。

“石头、剪刀、布!”呐喊声响彻会馆。

石头对剪刀!第二回合,笑眉胜。

“耶!”洁衣第一个跳起来欢呼!“平!”

第三回合开始。

篮球馆里气压低沉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石头、剪刀、布!”

“平!”裁判高声宣布。

呼!两方人马同时嘘了口气。好紧张!好紧张!

“石头、剪刀、布!”

又是平局。

“石头、剪刀、布!”

还是平局。

连续七次平局,令场内的紧张气氛再度提到最高点。几乎所有人的手心里都出了汗。

“石头、剪刀、布!”随着“布”字出口,几百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两只手落下。

石头对剪刀!当!胜负分出!

场内依然鸦雀无声。等待了太久了,当答案揭晓时,反而因为太过惊讶而麻木了。

“耶!”只有一个人率先跳了起来,在主席台上蹦来跳去,像只快乐的兔子,“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

几百双愕然的眼睛瞪着她,其中包括孟御天微愕的眼神。

“洁衣,送她们去保健室!”大大的笑脸大大的嗓门,传遍全场,即使是在欢呼雷动中依然清晰地将那份快乐传人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被那笑脸传染,许多人的脸上都溢出了笑容。

“你们在干什么?”几个体育老师冲进来。

“啊!被发现了!闪啊!”几百号人呼拉拉大逃亡,岂是几个老师的力量所能拦得住的。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学生会四个成员全被拎到教导处受训。唉,有时候,人太有名了,也是种负担啊!

“你们身为学生会成员,居然带头闹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教导主任激动得口沫横飞。

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我也要被抓过来啊?洁衣恨恨地拿眼睛瞪那两个男人,容桂京忽然转过脸来,对着她痞痞地一笑,笑容里说不出的坏。

啊!我的眼睛要瞎掉了啦!洁衣立刻把视线调回地板上。

教导主任骂得词穷,实在没什么好骂了,愤愤地甩甩手臂:“作为惩戒,你们四个,给我去把篮球馆打扫干净!”

“你说什么?”容桂京流流地站起身,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压迫教导主人二等残废的身高。“主任,我没有听错吧?我每年交那么多学费,我爸爸每年捐那么多钱给学校,是让我来打扫篮球馆的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主任的额头上冒出汗来。立马转变立场,将枪口对准笑眉和洁衣。“你们两个,立刻去打扫篮球馆!”

“啊?”洁衣跳起来,“主任,你太不公平了吧!”

“你还敢还嘴!”主任额头的青筋爆起。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尊师重道啊!尊师重道懂不懂?

“好了好了,洁衣,我们去打扫就是啦!”笑眉懂忙拖住欲发作的洁衣,嘻嘻笑地朝主任敬礼,“我们去就是啦!主任大人熄火,火气那么大,容易便秘哦!”

“你说什么?”教导主任跳起来,却遭脚下异物一绊,扑通捧了个五体投地。两个女生趁机溜之大吉乎。

“吵死了。”绊人的孟公子冷冷地丢下一句,拖了容桂京一同离开教导室。

“你干吗帮她?”容桂京瞪着他。

“你自己呢?”孟御天冷冷地睥睨他。

“我、我才没有!”容桂京强词。

“没有就没有吧!”孟御天摆摆手,朝前走去。

容桂京愣了两秒钟才追上去。“什么叫没有就没有吧!根本就没有的事!喂,御天!”

“好了好了!”孟御天还是云淡风轻的声音,“我知道了!”



第三章

“势利眼!不公平!卑鄙!下流!不——是——男——人!”洁衣边拖地板边忿忿不平地骂个不停。

“好了好了,洁衣,不要再气了,好歹今天事情没有闹大是不是?”

“但是事情明明星他们搞出来的,为什么只罚我们两个?不公平!”洁衣还是气。

“那你能想象让那两个男生来打扫篮球馆的情形吗?”笑眉蹲在地上咪咪笑地仰头望她。

洁衣一愣。“的确是想象不出来。”

“那不就是了吗?那两个人来,除了帮倒忙之外,还能做什么?倒不如我们两个做快一点。”

“那倒也是。那种公子哥们,哼!”洁衣忽然不生气了,“喂,笑眉,你怎么总是有办法保持愉快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笑眉回头一笑,“我从小就这样,很少有不开心的事情,可能我前辈子是笑弥勒也说不定哦!”

“你爸妈一定是很好的父母。”

“……”笑眉只是笑笑。

“真好。”

“哎呀,不要去羡慕人家啦,羡慕人家只会让自己不开心,懂不懂?”笑眉大力拍打洁衣的背,差点将她拍背过气去。

“你干什么啦!”洁衣凶狠地回身,却不见了笑眉的影子。

“你们找我有事吗?”一转眼她居然已经跑到门口去了,对着几个女生笑嘻嘻。原来是方才那六个女生,湿衣服都换下了,身上穿着体育课上用的运动服。

“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了。”开口的是个贵族集团的女孩子。

”呵呵。”笑眉傻笑,摸着后脑勺,“也没什么啦!”

“你自己要小心点,”另一个贵族女孩道,“其实孟公子和容桂京倒还好,你要小心的倒是舞樱姬那个大小姐。”

“舞樱姬?”这个名字很熟,笑眉皱眉思索。

“就是竞选的时候落选的那个大小姐的妹妹啦!竞选的时候她也出现了。”洁衣受不了她那个烂记性,在她背后没好声气地道。

“她也喜欢孟御天吗?”笑眉紧张地握住那女孩的手。

“是啊,喜欢了好几年了,还到处自称是孟公子的未婚妻呢!她再过几个月就要升入大学部了,你要小心点,她以前在高中部时候追求孟公子可恐怖了。”

星宝学院一年四个学期,每三个月开学一次,舞樱姬比孟御天低一级,故晚三个月入学。

“啊?原来我居然有这么强劲而且不要脸的情敌啊?”笑眉感叹。洁衣忍不住在后头赏她个爆栗,笑眉委屈地捂住脑袋回身控诉,“呜呜,洁衣,你干吗下手那么重,想把我打成白痴啊?”

“你本来已经够白痴了!”

“呜呜,洁衣好过分哦!好歹人家也是拿奖学金的优等生嘛!”笑眉唱作俱佳,逗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肖笑眉,你真的喜欢孟公子吗?”

“当然,我对他……唉,一见钟情啊!”笑眉作陶醉状。

“但是,你们之间的差距……”女孩不好意思说下去。

“什么差距?”笑眉眨着眼睛笑,她那表情丝毫没有做作的味道。

“你们不用担心她啦!”洁衣又忍不住敲她一下脑袋,“这家伙是单细胞生物,脑子里从来没有自卑这种东西存在啦!”

“洁衣!你又打我!”

“我就是忍不住要打你,怎样?”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肖笑眉和邓洁衣感情真好。”贵族女孩之一忍不住感叹。

“其实邓洁衣以前没有那么活泼的,都是被肖笑眉带出来的。”草根女孩之一道。

“是哦,光看她笑就觉得很阳光,很忍不住想跟她一起笑,跟她做朋友真的很开心哦!”

“喂,各位!”阳光奔了过来,“午餐时间到啦,大家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好啊!”异口同声,互相看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春光无限好,这样暖暖的春日里,心情真是很容易就愉快起来了。

#-#-#

“喂,那天你要送孟公子什么?”

“我也在伤脑筋啊!人家还真的什么都不缺啊!”

“不如到时候送他亲手做的蛋糕,如何?”

“你会吗?”

“啐!我不会让我家厨子做好,然后说是我做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突如其来加入的声音将围坐在垂丝海棠树下窃窃私语的几个女生吓得哇哇大叫。

一个好像洋娃娃般可爱的卷发少女正蹲在她们面前,双手捧着脸,笑得好灿烂地对着她们看。“我路过,好俾听见你们在讨论孟公子的事情,就忍不住过来听听。”

几个少女同时变色,起身开溜。

笑眉没料到她们居然会有这种反应,愕了一下,笑道:“干吗?我又不是鬼!喂,等等我——”拔腿追了上去。那几个女生见她追来,吓得脸色都白了,脚下跑得更快,但是再快,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哪快得了笑眉,没一会儿就被笑眉追上了。

“哈哈,我知道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你们都不肯讲给我听。”笑眉的眼珠转了转,“好啊,既然这样,没办法了,我只好自己去问孟公子了,就说我听到你们在说什么让自家的厨子做好蛋糕谎称是自己做的,要送给他吃……”

五六双手齐齐拖住她后摆。

“你、你好卑鄙!”小姐们涨红了脸,也只能骂出这种程度的脏话以示愤怒。

“好说好说。”笑眉不以为意,忙忙将耳朵凑了过去。几个女生互视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嘴巴凑了上去。

“什么?”骤起的大叫声惊走了一树春鸟,“大事件呐!幸好我路过听到了,否则我真的要后悔一辈子啊!谢谢各位,拜拜拜拜!”一转眼人影已经不见,留下几个女孩捂着娇弱的耳朵一脸痛苦状。

“那个白痴又在于吗了?”工商管理班的窗口立着两个男生,一个是孟御天,一个是容桂京。他们俩将方才的一幕全看在眼底了,看得莫名其妙,只见笑眉追着几个女生跑,然后女生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受了她什么威胁,然后换成她的睑色很难看,还慌慌张张突然跑掉了,看得人一头雾水。

“谁知道!”孟御天耸耸肩。只是偶然看见她,一时好奇看看罢了,谁管她在搞什么鬼。

#-#-#

“洁衣!洁衣!大事件啊!”笑眉一路喳喳呼呼地闯进教室,“洁衣呢?”

“去学生会了……”回话的人还未讲完,笑眉已经不见了人影。

“洁衣!洁衣!大事件啊!”笑眉又叫着冲进学生会,“我刚刚……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倒跳三四步,食指颤颤地指点长桌尽头的两个男生,一手抚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刚才广播让学生会集合,你没听见吗?”孟御天一挑眉,淡淡道。

笑眉立刻露出傻笑。她的确没听见。

盯着她的表情,孟御天不由地怀疑,当初那个本应是他得的奖学金名额,怎么会落到这个女生头上,怎么看,她怎么都像个白痴。

“你终于肯进学生会啦!”笑眉不顾洁衣的拉扯,奋力坐到孟御天的旁边,捧着脸笑眯眯地瞅着他,呜呜,他还是那么漂亮迷人,令她一颗小小的芳心控制不住要跳了出来。虽然他的脸色难看了点,冷了点,但是无所谓,只要能够看见他就已经很幸福了。

正在陶醉,突然想起一桩很重要的事情。她赫地起身,将容桂京吓了一跳。

“干吗?!”他不悦地瞪着她,笑眉却不理睬他的臭脸,一把推开他,到他背后的抽屉里翻箱倒柜,翻出个文件夹来,朝孟御天面前一放。

“哪,签字吧!幸好你来了,不然我都要被那些社长们捆起来吊在校门口示众了!”就是,开学都一个多月了,社团的经费还没有分发下去,她每天被人追债追得像条死狗,“你慢慢签,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先告退了!”未等他反应过来,笑眉已经拉着洁衣逃跑了。

“她、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容桂京目瞪口呆。

“你才发觉啊?”孟御天扫了他一眼,开始看文件。

每份资料都整理得有条有理,社团的申请报告、经费的预算与分析报告、副社长的意见及建议,一条条都清清楚楚。

“这女疯子还是有一手的嘛,没白领奖学金入学。”容桂京吹了声口哨。虽然学的是工业造型设计,但是对于数字的概念一点都不含糊。这份资料即使是他们两个工商管理的学生看来,也算挺完美的了。

两人同时对看了眼——要小心这个女生。脑子里同时浮现这个念头。长了张洋娃娃脸,成天笑嘻嘻的,又总是搞一些荒唐事情出来,一不小心,就容易对她失去戒心。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份经费分配报告的话……他们还真的差点忘了,她也是个人物!

#-#-#

“什么?”洁衣在尖叫,自从和笑眉在一起后,她尖叫的次数已经比一辈子加起来还多了,“谁告诉你的?”

“听来的啊。”笑眉好无辜地眨着长长卷卷的睫毛。

“我不许你去参一脚!”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不许问为什么!”洁衣简直是嘶声力竭了。“喂!你蹲在墙角做什么?哼,你就是装可怜我也不会让你去做那种丢脸的事情!”

“那,装可爱行不行?”洁衣的面前冒出双金光灿灿水灵灵的眼眸。

“啪!”洁衣的苍蝇拍忍不住拍了过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不行,吼得太大声了,差点把血都吼了出来。

“我不管!我要做!”笑眉开始耍赖。

“呜——”洁衣彻底败下阵来。笑眉一见有机可乘,立刻好谄媚地挨到她旁边,讨好地对着她笑,“你会帮我的,是不是,洁衣,我们是好朋友吧!”

“我不认识你!”洁衣气冲冲地甩开她走人。

晚上十二点。造型设计班的工作室里。

“肖笑眉,马上要关门了,你还不走吗?”警卫伯伯拎着叮叮当当的钥匙站在门口。

“好,马上好。”

警卫伯伯笑眯眯地走开。优等生就是优等生,这么晚了还在努力,呵呵,这孩子不错。

#-#-#

“笑眉,你昨天熬夜啦?”余宝宝看着笑眉的熊猫眼悄悄问。

“哈——”笑眉打着哈欠,眼泪水都打出来了,“是啊,好困哦——我要睡一会儿,待会换教室叫我起来,谢谢。”扑通,阵亡在桌上不省人事。

艺术史下课后,余宝宝正奋力想将笑眉从睡梦里拔出来,笑眉睡得雷打不动,怎么都叫不醒。

“砰!”教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贴在墙壁—亡哀嚎。洁衣一阵风卷进来。“笑眉呢?她人呢?”

余宝宝指指课桌上的脑袋,有些无可奈何。

“喂!”洁衣过来将她摇个天翻地覆,“起来,你给我起来!还睡!出大事了!”

课桌上的脑袋岿然不动,还溢出了低低的呼噜声。

“没用啦,她只要晚上超过十二点不睡觉,第二天准是这样。”余宝宝无可奈何地道。

洁衣眼珠一转,凑到笑眉耳朵边上:“孟御天来啦——”

“啊?”笑眉立刻惊醒,“在哪里?在哪里?”

“哪里你个大头!”洁衣一个霹雳大爆栗敲过来,“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还有心情想那个男人!跟我来!”

“等等我!”余宝宝慌忙追上去,前面,笑眉被洁衣拖着跑,像个布娃娃在空中飘。

“学生会活动经费被盗?”学生会办公室里,笑眉的叫声力拔山兮气盖世。洁衣翻着白眼,现在才清醒过来!“谁干的?”

“嗤!”容桂京的冷笑传来,“副会长。你是经费的保管人,你保管不力,责任在你。”

“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洁衣看不惯他的嘴脸,拍案而起,“保险箱的钥匙会长和副会长各有一把,如果说责任的话,会长也要承担一半!”

“你说什么?丑女人!”容桂京凶眉立竖。

“你骂谁?臭男人!”洁衣毫不示弱。

“好了好了,洁衣,不要吵了。”笑眉好笑地将洁衣拖回来,看向始终不语的孟御天。“你有什么想法?”

“报警啊,”孟御天懒懒道,“我们只管纳税,破案的事情当然是交给警察来办了。”

“不行!”笑眉拍案。

“干吗啊你?!”容桂京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这么强烈做什么?

“如果是本校的学生偷的话,那不就会被——”

“开除学籍。”孟御天的眼眯了起来,射出锐光,盯着笑眉忽晴忽暗的脸。

“我反对!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先不要报警。还有,封锁消息,不要打草惊蛇。”

“理由?”孟御天紧盯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

“这种事情传出去,只会坏了学校的名声,相信这也非校方所愿,是不是?”

容桂京和洁衣的目光在对峙的两人脸上往返,感觉气氛有些诡异。笑眉显得过分执着,而孟御天则过分轻松。在那两人之间,仿佛有某种暗流在涌动。

“随便你!”孟御天终于开口,刹那间,紧张的暗流消失。

笑眉咧开笑脸。“谢了。”

“给你一天时间,到时候找不回钱,我立刻报警。”

“啊?”笑眉立刻苦了脸,“一天太少了吧?”

“不然你想怎样?一天时间足够小偷坐飞机逃到美国去?”孟御天冷冷道。

一出学生会,洁衣立刻发怒。

“你干吗?笑眉?十万耶!失窃的数目是十万!这么大的金额,为什么不交给警察来破?”

“警察叔叔很忙的啦,不要老是麻烦人家,交给我,小CASE啦!”

“你去哪里?”

“秘密!”

说完跑掉,气得洁衣在原地跺脚。

#-#-#

学生会办公室里。

“桂京,盯着她点。”

“你怀疑她?”容桂京有些吃惊。

“为什么不?”孟御天冷笑,“为什么阻止报案?还有,她的反应未免过于奇怪了点吧!再说,她有钥匙,嫌疑最大。警卫也说了,她昨天在学校里呆到十二点,最后一个离校。”

“你有话要说?”孟御天掀眉,难得在容桂京脸上看到犹豫的表情。

“我觉得,她不像那种人。”容桂京终于道。

孟御天浅笑,笑里含着嘲讽。”你什么时候开始帮她说话了?”

容桂京脸一白,转身出去。“我去盯着她。”

“不像那种人?”孟御天自言自语,“谁知道!女人!”

“御天,她去了教导处。”容桂京用手机向孟御天报告笑眉的行踪。

“可能是去查今天缺勤的学生名单。”孟御天道。因为内贼的嫌疑比较大。那女人倒也不笨。

“她离开学校了。”容桂京再度报告。

“跟着她。”挂了电话,孟御天的嘴角露出冷笑。如果细看,他那双一贯冷漠的眼眸里,居然出现了热切,仿佛久未进食的猎豹看见了猎物般。

容桂京开着车跟在骑单车的笑眉后面。她到底要去哪里?天都黑了,他跟着她已经转了一天,跑了许多地方,有学生家,有大百货公司,他都已经有些累了,她居然还精力充沛地继续在跑。

看她的样子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女人到底哪里来那么多自信?有时候他都会不由地怀疑,为什么会有这种天塌下来了还依然笑得出来的人?孟御天是一个,那是因为他是孟公子,出生名门,家族势力庞大,没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所以他有那份自信。而她,不过是个平民,凭什么有那份自信?不懂。他真的不懂。她不仅拥有这份不可思议的自信,而且还能向外辐射,令与她接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信赖她,在她的身边仿佛有道暖暖的光圈,靠近她的人,都会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啊!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有些懊恼地将车子停下来,看见笑眉又进了一家人家。这一次她在里头待了很久,可能有一个多小时吧,容桂京等得都快睡着了,才看见她出来,旁边还有个女生。两人叫了计程车,容桂京慌忙跟上。看表,已经九点半了。一路跟到了西经堂,这里专门卖名牌精品,她到这里做什么?等容桂京找到泊车位停好车下来,两个女生手牵手已经出来了,笑眉和那女生说些什么,那女生抓住笑眉的胳膊,笑眉笑嘻嘻地拍拍她的头,那女生终于走了。

看她朝单车停靠点走去,容桂京慌忙又回去将车子开出来,幸好她还没骑远,一路跟啊跟,跟回了学校。

躲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容桂京看着笑眉打开保险柜门,将背包里的一捆东西放进去,再关上门,嘴里哼着歌。

这女人,真的把钱找回来了。

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头毛茸茸的卷发可爱得令人忍不住想摸一把。等他发觉时,他已经站在她身边,正伸手出去要摸那头毛茸茸。

一阵震动将他惊醒。他懊恼地缩回手,忙不迭接起手机,走到外面。是孟御天打来的电话。

“她把钱找到了。”容桂京简单将经过说了一下。

孟御天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再度传来。“放消息出去,学生会副会长监守自盗。”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容桂京怔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里头,笑眉睡得正香,脸上还露出可爱的笑容。

“肖笑眉,肖笑眉。”有人在摇她。

笑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警卫伯伯正不赞成地看着她,“这么晚了,你睡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回家吧!”

啊!她怎么不知不觉睡着了?笑眉跳起来,肩膀上滑落一件男生的外套。咦?谁的?

“刚才有谁在这里?”

“没人啊!”

“警卫伯伯,我今晚可不可以不要回家?”钱刚追回,她可不想再失窃一次。

“你说什么啊?”警卫伯伯好笑地将她推出去。

“那,你要帮我看好保险箱哦!”

“知道,知道,你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嘛!我今晚会待在这里看着的,你就放心回去吧!”

咦?“你怎么知道……”

“我是警卫伯伯嘛!”警卫伯伯朝她挤挤眼,神神秘秘地笑。

“伯伯,你笑得好诡异哦!”

“是吗?”

“还说不是?”

“呵呵呵呵。”

#-#-#

“你找到了?”洁衣低呼,“谁干的?”

“我答应替她保密。”

“那种人留着是个祸根,你还替他保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她、她也是一时糊涂,念在她初犯,给个机会,不要毁了人家一辈子。”

洁衣还想说什么,被熊亮一路喊进来打断了。“不得了,外面都在谣传,说笑眉监守自盗!”

“什么?”洁衣跳了起来,“哪个混蛋造的谣?”

“不知道。有人写了匿名信,贴在宣传栏上。”

“走,看看去!”

“肖笑眉身为学生会副会长,监守自盗,会长扬言报警,肖笑眉见势不妙,假装亲自破案,实则悄悄将赃款放回,声称案子已破,自以为天衣无缝,但是难逃众人睽睽之目……胡说!一派胡言!”洁衣气得上前一把撕下那封信,“哪个混蛋造的谣,被我找到我决不轻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群里有人冷哼。

“就是,空穴不来风,如果不是她拿的,哪有那么容易就把钱找回来的?”

“就是,草根就是草根,区区十万块就让她……哼!”

“喂!有胆就站出来说啊!”洁衣张牙舞爪,笑眉和余宝宝好不容易才把她拖住。

“好了,洁衣,不要再说了。”

“喂!有人诽谤你耶!”

“肖笑眉,请速到校长办公室。”广播找人。

“看,连校长都知道了,哼,有她好受了!”人群里议论纷纷。

“校长找你做什么?”洁衣比笑眉还紧张。

“没事的啦!”笑眉还是笑嘻嘻的,一点都没有被谣言影响到的样子。急得洁衣直跺脚。心大不能大到这种地步吧!

校长室外,两路人马再度碰头。一路洁衣领头,另一路是容桂京,双方剑拔弩张。孟御天还是没有出现。

“你来做什么?”洁衣张牙舞爪,“说!谣言是不是你们放出去的?”

“关我什么事?”容桂京事不关己耸肩的表情令洁衣的牙齿恨得痒痒,恨不能冲上去咬他个体无完肤,熊亮和沙纱在后头拼命拉住她,“好啦,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啦!”

“大家快来。”耳朵附在门上的余宝宝忽然低呼,将一干人的注意力全引了过去,呼啦啦,一群人全贴在了门板上。

门内。校长看着笑眉,她的脸上带着可爱的微笑,目光坦然地迎视着他。

“你应该知道是谁干的,是不是?”校长这么问,其实就是扫清了笑眉的嫌疑。虽然他也没有证据,但是凭直觉,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面前这个坦然的女生做的。“为什么不说出来?说出来你就没事了。”

笑眉还是沉默不语。把外头听的人急个半死。

“那个白痴,她怎么都不为自己辩解一下!”洁衣急得用拳头砸地板。

笑眉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个女生为了买生日礼物给孟御天,一时糊涂做出了那种事情。既然当初决定不报警,将钱追回了,她就不可能再在这时候说出她的名字。

“校长,我知道,只要我一句话,有人的这一生就因此毁了。所以我不能说。”

“那么,你要因此而毁了自己的一生吗?为别人背这莫须有的黑锅,在你今后的履历上永远存在一个不属于你的污点?即使如此,你也无所谓?从一个优等生,成为一个小偷,就因为包庇一个原本就做错了事情的人?你认为这样值得吗?”

“我知道。我的人生正处于一个转折点,取决于我的一句话。”笑眉的脸上还是带着坦然的笑容,“但是,我不会出卖别人。对,她是做错了事情,但是要量情来分析这件事情。我不说,她还有救,我说了,她就毁了。我不知道我今天的沉默是对还是错,但是我知道,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将来而出卖人。学校育人,不仅是教人知识和技能,更重要的是,教学生该如何处事,如何做人。今天我出卖了她,等于出卖了我的灵魂,即使将来我如何成功,我的灵魂已经不完美,已经变得卑劣了;今天我出卖了她,以后我还会出卖更多的人,不断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人,这样的人生,你能称它为正途吗?学校希望培育出这种人材吗?”

“你……”校长看着她,深深叹息。“我是相信你的,肖笑眉同学,我也不知道该为你今天的行为下一个什么评论,是忠义还是愚蠢?这个只能留待时间去验证。既然你已经作好了选择,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家长那边已经有很多电话打来表示抗议,如果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话,我也只能对你做出处罚……”

砰!校长室的大门被人群挤开,一群偷听的人摔成一团哀哀叫。

“校长!”洁衣冲到校长面前,“我们一定能够还笑眉一个清白,请相信我们!”

“校长!”背后一群人齐声喊。

“哎呀!你们这像什么话!”校长头痛万分,“全都给我出去!出去!”

秘书慌忙进来将一帮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全赶出去。

“笑眉,我们支持你!”临走前还振臂疾呼。

人都清光了,校长看着笑眉,露出抹笑容。

“好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让我看看你如何还自己一个清白!”



第四章

为了挽救笑眉,洁衣他们在星宝学院里掀起了一股“声援肖笑眉,还肖笑眉清白”的系列活动,演讲会,签名支援,搞得整个学院热火朝天。

“笑眉,只要你说一句话,你是清白的,我们都相信你!”洁衣将话筒塞进笑眉的手里。“说啊!”

面对台下几百张期待的眼睛,笑眉露出笑脸。“相信我。”

耶!台下一片沸腾。

有种人,只要一个笑,就能够让人跟着她赴汤蹈火。

“现在,请大家依次上前,在请愿书上签字。”洁衣接过话筒大声宣布。

“白痴!”孟御天低声道。容桂京站在他旁边,两个人都看着那片人潮汹涌的热闹场景。

“即使出了这种事情,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相信她。”容桂京也低喃,“为什么?”

“你不也相信她吗?”孟御天冷冷瞥来一眼。“为什么你不去签个字?”

“你什么意思?”容桂京激动地揪住他的衣领。孟御天冷冷拂开他的手。

“如果不是,你那天为何说那种话?”他的眼冷冷地嘲讽着。依靠在窗上,孟御天看着某个方向,眼眸里隐藏着容桂京看不懂光芒。

容桂京瞪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隔着那么远,笑眉蓦然抬头,居然朝这个方向看过来,露出抹大大的笑容,眉弯弯,眼弯弯,嘴弯弯。

容桂京吓了一大跳,竟然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不可能吧!

“那个白痴!”孟御天的嘴角溢出抹浅笑,可惜容桂京没有看见。

#-#-#

“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容桂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宣传栏上贴着“因全校超过半数学生签名相信肖笑眉的清白,且学生会经费已经追回,此次事件就此结束”的通告。超过半数学生!怎么可能?贵族集团里居然有那么多人倒戈向了那个女生,他实在是无法置信。

“迟早的事情。”孟御天噙着冷笑,“贵族集团里的分化早就存在,名门世家和暴发户及一些弱势团体,虽然同处于一个集团,但是矛盾早就存在,只不过往日太平无事,所以被掩盖住,借这个机会,立场全部清楚了。”

“你早就知道?”容桂京瞪着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是从竞选那时,不,或许更早。看着孟御天的笑,他突然发觉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这样不是更好?”他回首一笑,笑容十分诡异,“以后会更有趣哦,桂京。”

容桂京说不出话来。

#-#-#

“这是什么?肖笑眉!你给我解释清楚!”容桂京将那张宣传画拍在桌子上,吼声震天。

“学生会都成立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活动出来,正好赶上这个大日子,索性就让大家一起玩玩嘛!”笑眉对着他笑得好可爱,令容桂京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接下来的火居然发不出来了。

“御天,你不要不做声啊!你也有份耶!”他转头朝沉默不语的孟御天求救,“你就任她把我们当白痴耍啊?”

“你有什么意图?”孟御天终于开口。

“让你们看看自己有多少崇拜者嘛!”笑眉对着他笑,满眼的幸灾乐祸。“好啦,会长,不要那么小气啦,同乐,同乐嘛!”

“你准备了什么?”他忽然问。

笑眉摆出V字手势。“只要你肯同意这个活动,到时候你肯定会知道!”

“哼!”容桂京冷哼。

孟御天看着她,双手环抱胸前,一张俊脸上看不出表情。

“好啊!”他忽然开口,吐出个令容桂京眼珠落地、笑眉跳起欢呼的答案。

“御天!”容桂京气急败坏。

“好啦好啦,容桂京,”笑眉笑嘻嘻过来搭他的肩膀,好似哥俩好,“会长大人都同意了,你反对也无效哦。”

“你不要碰我!”容桂京大力甩开她,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笑眉一愣,他自己也愣住了。然后他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他、他真的很生气吗?”笑眉小心地问孟御天,孟御天给她的回答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学生会自成立以来组织的第一次活动令星宝学院陷入了沸腾的海洋里。

宣传画贴得满校园都是。活动的中心主角赫然是本校两大帅哥:孟御天与容桂京。他们两个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哥们。再过两天便是他们的生日,那天,无论贵族还是草根,只要想参加,每个人都有机会将生日礼物送给这两大帅哥,只要你的运气够好。前十位找到这两个人的幸运儿不但可以将礼物送给他们,还能与他们合影。而第一个将礼物送到帅哥手上的女生,还能获得帅哥的一个吻。活动时间从十二点准时开始,限时一个小时。欲参加的女生在当天中午手拿礼物到一号操场集合。

哇!全校沸腾!由于此次活动只限大学部的女生参加,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女生全哭成了泪海,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等待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正午十二点正,一号操场上人山人海。

“笑眉呢?”主席台上主持仪式的洁衣转头问一旁的余宝宝,“有没有把她看好?”

余宝宝对她露出个天真的笑容。“有啊,我把她锁在教室里了。”

“那就好。”洁衣放心地嘘口气。这个活动谁都能参加,只有笑眉不能。那个白痴,追男人追到这么露骨的份,她都替她丢脸。正因为她喜欢孟御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已经够让草根集团丢脸了,她才不能让她再来这里参一脚。那个笨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号令枪举起,操场上一片寂静。

“预备,开始!”洁衣一声大吼,砰!号令发出,顿时,台下像炸了锅般,尖叫声,嘶声喊着,你推我挤乱成了一片。

“孟公子!容桂京!”到处都是女孩子的尖叫声,到处都有人在奔跑,局面疯狂之极,连一向视那两人为敌人的洁衣都不由为那两人即将遭到的堵截掬一把同情之泪。多多保重哦,两位棍蛋!量好被踩得死无全尸,阿门。

她的目光忽然在人海的某一处定住了。那个毛茸茸的卷发……蓦然回头怒视余宝宝,余宝宝好无辜地笑着道:“你只让我把她锁起来,谁知道她会从窗户爬出来。”

“待会再找你算账!”洁衣暴跳如雷,涌身冲入人海里,追那尾漏网之鱼去也。

“笑眉,加油啊!”余宝宝在主席台上举着喇叭喊。远远地,那个人影朝她比出一个V的手势,再度冲锋陷阵去也。

“给我站住!肖——笑——眉——!”洁衣的暴吼传来,笑眉回头看了眼,叫了声“不妙”,拔腿狂奔。洁衣岂会轻易放过她,狂追了上去。

“在那里啊!”有人大喊了一声,“刚才在食堂发现他们两个!”

人潮顿时沸腾起来,呼拉拉全朝食堂方向而去,犹如万马奔腾,就这样一乱,笑眉趁机逃遁。洁衣失去了笑眉的踪迹。

“混蛋,让我找到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洁衣咬牙切齿,也朝食堂方向而去。半途中,又有新的情报过来,听说那两人在图书馆附近出现,洁衣立马转向图书馆,果然看见笑眉在一堆人群里奋勇冲锋。

“肖笑眉!”洁衣大吼一声,笑眉回头张望了下,立刻又拔腿狂逃。

此刻,在星宝学院的制高点处——祟德楼的顶端塔楼卜,两个这场混战的男主角正站在窗口,居高临下观看这场乱作一团的闹剧。

“哈哈哈,笑死人了!”容桂京捧腹大笑。“随便弄十几人在学院内声东击西,就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了。哼哼,来玩啊!本少爷奉陪!”

孟御天的目光聚焦在那两个一追一逃的女生上,嘴角噙着抹笑。

笑眉扛着个东西,在人梅里咬牙切齿地突围,洁衣咬在后头死死追赶。

“她还蛮起劲的嘛!御天,弄不好她真的喜欢你呢!我看,就数她最拼命了。”容桂京也同他一起看过去。“啧啧啧,被人推倒了呢!好可怜。”

“笑眉!”洁衣在后头看见她被推倒,心跳都停止了,不顾一切拳打脚踢杀出条血路冲到笑眉旁边,一把将她拖出狂热的人潮,“你这个白痴!你差点被踩死知不知道?”她气得嘶声力竭。

“我不是没事吗?”笑眉的脸沾了泥巴,却还是笑得好开心,“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

“混蛋!”洁衣死拽住她不放,“那种臭屁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这么拼命?你别傻了,人家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你的!”

“为什么不可能?”笑眉笑嘻嘻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有自己放弃了,那才叫不可能啊!”

“你!”洁衣说不出话来。“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那当然。”她笑着点头,突然抬头狂呼,“孟御天——我喜欢你——”

“你听见了吗?”容桂京瞪着旁边的男人,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嗤!”孟御天笑出来。然后这笑就止不住了,他笑得掩住脸,全身都在发抖。容桂京则继续瞪着他。

“你笑什么?”他问。

孟御天摇着头,笑得回答不出来,笑得坐到地板上,身体靠在墙上,还在继续笑。

“的确是蛮好笑的。那个白痴。”容桂京陪他坐在地板上,“喂,御天,你想笑出声就笑出声好啦,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嘛!”

孟御天真的笑出声了。

容桂京瞪着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随便说说罢了,他还真的笑出声来了!

“你这小于!”容桂京忍不住敲了下他的头,同洁衣敲笑眉的动作如出一辙。

#-#-#

“洁衣,怎么啦?”笑眉回身,发觉洁衣的脸色不对劲,好像看见什么怪物一般。

她看见了。她看见那个讨厌的男人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她不会认错。那头金色的毛,一闪而过的长耳环。要不要告诉笑眉?她在心底犹豫:没想到却表现在脸上了。

“你看见他们了?”笑眉一下子跳起来,紧张地拼命摇晃她。“在哪里?在哪里?”

“只有容桂京一个人啦!”洁衣被描得头晕脑涨,没好声气地嚷道。

“他们两个肯定在一起!洁衣——”她忽然变得好谄媚,像只猫咪一样在她身边蹿来蹿去,“告诉我啦,告诉我啦,好姐姐,好洁衣——”

“吵死了!”洁衣一掌将她拍到一边。

但是没一秒钟她又回来了,像只苍蝇一样在耳朵边上嗡嗡嗡。

“你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洁衣双手环胸,背过去不理她。哼,让你第一个找到他,岂不是意味着让那两个人当众接吻吗?草根和贵族的两大领袖耶!没门!

“洁衣——”一双蓄势待泻的泪眼转到了她眼前。

“你!你怎么哭了!”从来只见她笑的表情的洁衣,被那两汪泪水震得阵脚大乱,“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啦,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泪眼在她面前闪啊闪,闪得洁衣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要求好狠心。

“你只许送礼物给他,不许和他接吻。”

“好!”她倒不贪心,一口答应。

“发誓!”

“发誓!”笑眉行童子军礼。

“那好,跟我来。”洁衣率先领路,没看见笑眉在后头偷偷地将眼药水扔掉。

#-#-#

“时间差不多了吧?”容桂京看看手表,还剩五分钟就过一小时了。哼哼,凭那些笨女生,想找到他们,哼哼!

“嗨——”一个好快乐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一张笑脸从掀开的盖子下冒出来,好快乐地朝他们打招呼。

“啊——”容桂京大叫,下意识抱住了孟御天。

“呼呼,终于找到你们了。”笑眉一脸的惨不忍睹,又是泥巴又是尘土的,居然还能笑得那么可爱,真是人神共愤。“干吗,容桂京,你看见我这么惊讶做什么?”

“你、你是鬼啊?”这样都能找到。这座塔楼起码十几年没人上来过了,脏得要命,打死人也不会相信他们两个少爷会肯躲到这种地方来。所以他们才选这里的啊!

“哎呀,多亏了洁衣啦。”她边说边爬了上来,拍起一天的灰尘,“她眼睛尖,看见你了。”

“我?”容桂京指着自己的鼻子。

“没错。”洁衣跟着出现,脸臭臭的,“要躲就躲好点,还露出头来让人看见,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容桂京气得发不出声来。

“我第一个找到你哦,孟御天。”笑眉蹲在他面前,捧着脸,笑得像朵桃花,那种真心的喜悦,任谁都无法说那是装的。“哪,生日快乐!拆礼物吧!”

“喂!我也是寿星耶!”容桂京很不是滋味,他好歹也是她同时发现的呀!

“哎呀,我的目标又不是你,当然没有你的礼物了!你问洁衣要好了,她第一个发现你的。”

“谁要这个丑女人的礼物!”

“谁要送这个臭男人礼物!”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互相怒目相向,同时哼了声,再同时将脸转过去。

“你们两个真的很有默契耶!”笑眉拍掌笑道。

“默契你个大头!”两人同时转头对着笑眉吼,一怔,又同时哼了声,掉过头去。

“还说没有!还说没有!”笑眉大乐。

孟御天拆开礼物。皱起了眉。“这是什么?”一堆红色的塑料管子。

“灯啊!”笑眉献宝,“我的最新作品,喜欢吧!”

孟御天的脸皮抽搐。

“哇!笑眉!”洁衣看见那东西,叫得惊天动地,“好漂亮,你什么时候做的?”

“嘻嘻,”笑眉笑得好不得意,“我用晚上的时间做的,好看吧!”

“给教授看到的话他会疯掉的。好漂亮、好漂亮,我也要!”

“哎呀,有空再说啦!”笑眉摆摆手,明显在敷衍。

“肖——笑——眉!你重色轻友!”

孟御天皱着眉朝容桂京看去。“你觉得,这东西算得上好看吗?”他悄声问容桂京。容桂京看了半天,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唉,这就是念商科的和念艺术的差距啊,代沟啊!

“还剩两分钟,”笑眉喃喃道,“还有机会。”

容桂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笑眉站在窗口回头一笑。“既然我已经抢到了第一个,那么剩下的机会就大家共享吧!”

“快拦住她!”洁衣、孟御天、容桂京三人同时大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笑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喇叭,放声大叫:“在这里啊!在这里啊!还有两分钟,大家——呜!”

“你白痴啊!”头上同时遭受来自三方的敲击,痛得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桂京,立刻打电话,让直升机接我们走!”

“来不及了!”容桂京大吼。

“怎么办?已经攻进来了!”洁衣也在大吼。

“把翻盖盖上,东西全部搬过来压住,只剩九十秒钟了,给我顶住!”

四个人飞快将能用的东西全部压在了翻盖上,齐心协力压住,下面的人不死心地拼命进攻,四个人差点就顶不住城池失守。

时间一秒秒流逝,终于,一声长长的哨声传来,校广播站宣布此次行动结束,善后分队出动,将还不死心的女生带走,塔楼上的四个人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跌坐在地板上。

“好险。”笑眉喃喃道。

“你还敢说!”三只手一起上来,再赏了她三个爆栗,都一愣,互看对方脸上的尘土,全都忍不住笑了。

笑眉也跟着笑.虽然不太明白他们笑什么。那三个人看着她,忍不住又上去追打她,吓得她四处奔逃。

#-#-#

活动结束,回到一号操场宣布结果。

各有一个女生找到那对帅哥。当然就是笑眉和洁衣了。

笑眉和孟御天拍了照,笑得甜甜蜜蜜,台下女生有的忍不住妒忌得哭了出来。

洁衣和容桂京的照片就照得别扭了,两个人都是张臭脸,离开有一尺距离。

“接下来,就是今天最精彩的一幕,第一个发现男主角的女生可以和王子接——吻——接——”主持人热情洋溢地煽动气氛,可惜台下的气氛不如他所预期的那么热烈,倒反而凝重了起来。

“笑眉,你答应我的!”洁衣紧张地瞪着立场不坚定的笑眉。

“好好好。”笑眉悲痛地举手,“不接吻,OK?”

招手将主持人招来,附耳说了句,主持人愕然地瞅瞅她,“确定?”

“你不要再问了啦!”人家心口已经那么痛了,还要问。

“鉴于优胜者自动放弃,这个接吻仪式决定取消。”主持人宣布,台下顿时爆出一片欢呼。

“谁决定的?”喧哗中,一个声音湮没在里头,谁也没有听到。

手探过来,一拉,笑眉跌入了一具男性的怀抱里,坚定的力量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圆睁的双眸里,有双深幽的眼眸迅速逼近,柔软的触觉覆了上来,落在她微张的红唇上,停留了几秒钟,退开。

死静。死一般的寂静。全场几百人,居然静得没有丝毫声息。几百双圆睁的眼睛,包括台上容桂京的、洁衣的、笑眉的。只有一个人在笑,笑得好得意。那个人就是孟御天。

轰!笑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忘掉忘掉忘掉忘掉!你给我忘掉!”洁衣大吼大叫,将笑眉摇得像只啄米鸡,“他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听见没有?那种花花公子,接吻像喝白开水一样,他根本不可能对你有什么感情,你不要傻了!”

“可是,”笑眉捧着红通通的脸蛋好痴迷地梦呓,“那是人家的初吻耶!”

“呜——”洁衣气得鸡抓,吼吼地喷火,“我要去杀了那个混蛋,混蛋!混蛋!”

“洁衣,你冷静点啊!”四五个人同时扑上去,抱腰的抱腰,拖手的拖手,抓脚的抓脚,方才制住她。

“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外面都传得不像话了!说什么笑眉假公济私故意制定出那个游戏来……”

“我是故意的啊!”笑眉笑得好开心,“我是假公济私啊!你们不是都知道,我进学生会就是为了追求他嘛!”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又可爱得那么无辜,虽然早知道她是这种人,还是有令在场当初选她的人有种有眼无珠的痛恨感。“人家怎么说我不在乎,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可是我——在——乎——”洁衣暴龙吼吼地喷火,张牙舞爪要冲上去撕了她,众人见势不妙,慌忙拦截。“不要拦着我!我要杀了这个白痴!白痴!白痴!”洁衣声嘶力竭,笑眉已经滑脚开溜了。

亲吻事件带给整个学院的震撼不亚于投下一颗原子弹。人心惶惶,局势顿时变得扑塑迷离起来,无论是草根还是贵族,都有一个疑虑:难道,保持多年了的井水不犯河水的传统,已经出现了裂隙吗?

孟御天那边始终保持沉默,更令猜忌满天飞扬,私底下传得最多的一个疑虑便是:王子难道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草根?

“你为什么那么做?”容桂京的脸色极为难看。

“一时性起,玩玩她罢了。”孟御天答得云淡风轻。

容桂京一股怒气上涌,冲上去拎住了他的衣领,而孟御天只是冷冷地瞅着他,冷冷地道:“你气什么?气我背叛了集团,还是其他?”

容桂京心一惊,不由地松开了手。孟御天却还不放过他,继续道:“如果我的行为算是背叛,你的心早就背叛了你!”

“我没有!”容桂京悚然大惊,大喊道。

孟御天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

期末很快来了,无论是草根还是贵族,都忙着做期末的作业和准备期末考试。星宝学院秉承实用的教学方针,没有期中考试,只有期末考试,且分数的评定,百分之五十来自于平日的作业分数积累,百分之四十来自于期末的一个大作业,百分之十才是期末的试卷考试,基本都是些理论的东西。如果期末这个大作业完成得不好,很容易过不了关。所以平日里虽然学习轻松,但是一到期末的三个礼拜,星宝学院便俨然进入了最后一搏的紧张气氛里,虽然人心还是惶惶,但是至少暂时被紧张的考试掩盖了。

考试完毕,回家过两个礼拜的假期,然后回校看榜,学校会把过不了关的人的姓名写在公告栏上,几门过不了关就重新交钱修几门,三门过不了关便留级,但是不必重修已经通过的科目,留级的人校方重新编排他的课程表,重新安插班级。

学期最后一天下午三点之前,是交大作业的最后限期,晚了,老师全去度假了,这学期就算完了。从中午开始,陆陆续续全是熊猫眼、菜色脸、熬了好几夜没睡觉的学生奄奄一息地赶来交作业,碰面了,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笑眉,放假干吗去?”洁衣靠在笑眉的肩膀上半死不活。笑眉不是人,只有她还面色红润笑得出来,不但早就完成了作业,最后两天还空降到洁衣家紧急支援,洁衣方才能在大限之前完成作业。没办法,洁衣的性格就吃亏在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作业改了又改,难怪会来不及。

“明天我要参加全市慈善马拉松万人义跑。”

“你不会吧?”洁衣哀嚎,“你是不是人啊?”

“你要来给我加油哦!”

“我不要……”洁衣呻吟着,她现在只想回家狠狠地睡个十天十夜,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嗨!孟御天!容桂京!”笑眉看见那两人在前面,立刻重色轻友跑过去,洁衣失去依靠,措手不及摔了一大跤。

“明天我要参加全市慈善马拉松万人义跑,你们来不来帮我加油?”

“你白痴啊你!”洁衣咬牙切齿冲上去要将她拖走,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叫敌人去为她加油,虽然她是经常干这种蠢事啦,呜。

“要来哦!早上七点,从中央公园出发——”笑眉被洁衣拖着衣领倒走,还不死心地摇手大叫。

“你闭嘴啦!”洁衣赏了她个超级大爆栗。

“御天,就是那个女人吗?”孟御天旁边有个女生开口道,长得非常漂亮,眉目间傲气十足,一看就是个大小姐。“那个就是肖笑眉吗?”

孟御天没有回答她,径自先走了。女生一愕,娇嗔地转向容桂京。“桂京,你看他啦!”容桂京也不理他,长脚一迈,追上孟御天。

女生跺了跺脚,追上去,挽住孟御天的手臂,将头靠在上面。孟御天也没有阻止她,女生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



第五章

第二天,中央公园。慈善马拉松万人义跑的出发点。

“笑眉,你这是什么衣服?”洁衣最终还是来了,看到笑眉的装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不好看?”笑眉好得意地左转右转现来现去,“我拜托服装设计班的人做的哦!酷吧?”

“酷你个头!”洁衣的爆栗又打了过去,“花花绿绿,左一个洞右一个洞的,这么多纱你待会怎么跑?”她简直是看不下去了,这是马拉松,不是万圣节耶!看她脑袋上居然还装了个独角兽的头箍,“你给我拿下来,拿下来!”

“呜呜,不要啦,人家觉得这样好看点啦!谁规定马拉松跑一定只能穿背心短裤的,多设创意啊?”笑眉死死护住独角兽的角,两人争夺不下。

“笑眉!洁衣!”余宝宝和一群人跑过来,“老远就看到你们了!哇,笑眉,你的衣服好威哦!”

“好看吧?”笑眉又得意了起来。

“嗤!”旁边有人在笑,笑眉回头,看见孟御天和容桂京,孟御天脸上的笑还没消去,容桂京则像看见什么怪物一样,眼珠瞪得好大。

“孟御天!”笑眉叫得惊天动地,”你来看我比赛吗?呜,好感动,我一定为你跑完全程!”

“你闭嘴啦!”洁衣在后头踹她的屁股,气不过她那种谄媚相。

“你少臭美了!”容桂京没好声气道,“他是为我来加油的。”

笑眉这才发现容桂京穿了运动服,一头金发扎在脑后。

“你也参加了?怎么不早说!”笑眉大力地拍他的背,“好啊好啊,这下有伴了!”

“谁要跟你做伴!”容桂京恶声恶气地吼。

“你凶什么凶?”洁衣立刻为笑眉出头。

“关你什么事?丑女人!”

“你说什么?臭男人!”

又变成这样。众人掩面哀叹。

广播通知选手集合,才止住了两人的争吵。

“孟御天,你不给我一个幸运之吻吗?”笑眉双手交握胸前,眼睛哔哗对着他冒渴望光,把洁衣气得头晕。

“走啦,你这个花痴!”拼命拉扯她。

“好啊!”孟御天居然笑了,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周遭一片抽气声,只有笑眉像只兔子一般在跳。“能量百分百充足!耶!”她边跑向集合点边回身大叫,“孟御天,我一定为你跑完全程!”

“你干吗?”容桂京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好玩嘛!”孟御天笑道。

“笑眉!你给我把那堆鬼纱拿下来!”洁衣追上去。

“走吧!要开始了!”孟御天推着容桂京,一群人朝出发点走去。

出发点人山人海,万人耶,当然多了。

容桂京和笑眉站在一起,笑眉忽然回头对他挤挤眼:“容桂京,加油!”

容桂京一愣,不由地点了下头。发号枪响起,义跑开始。

一开始容桂京还和笑眉跑在一起,跑出五公里后,已经不见了笑眉的踪影,人太多了。容桂京只好一个人朝前跑。在取水点看到来加油的同学,孟御天和那些草根站在一起。

“笑眉呢?”洁衣举着水杯远远就对着他大吼,容桂京跑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水杯,边跑边丢下一句:“十分钟前我还见到过她。”

几分钟后,笑眉出现,还拖着她那堆纱。

“把纱拿掉啊,你这个白痴!”洁衣大吼,笑眉只是笑笑,竖起大拇指,对着她们挤挤跟,又跑了过去。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笑眉,加油啊!”现场气氛热烈,众人不禁狂呼了起来。远远的,笑眉举起手摇了摇。

“她行的!”洁衣喃喃道,“走,到下一个点去!”众人呼啦啦跟了过去。“我们坐公车过去,孟公子,你来吗?”洁衣问孟御天。

他摇摇头,笑笑。指指身后的私家车。“司机送我过去。”

“好吧!”洁衣点点头,追众人去了。

孟御天目送那群追赶公车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

“少爷。”司机在背后小心地开口。

“走吧。”他转身上车。

马拉松全程十九公里,洁衣他们一个点一个点等下去,在十七公里的地方等到容桂京,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等到笑眉,对一个连业余水平都挨不上的女孩子来讲,她到现在还能跑已经不容易了。此时距离比赛开始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一半人已经弃权。

笑眉跑过他们身边,脸色跑得煞白,却依然竖起大拇指对他们挤挤眼,如同在前面几个点碰到时一样。

“笑眉会死掉的啦!”余宝宝靠在洁衣肩膀上哽咽。

“你不要胡说!”洁衣骂道,“我们到终点去!”孟御天在容桂京跑过时就已经先行一步去终点了。

“我要跟笑眉一起跑啦!”余宝宝已经翻出了栏杆追笑眉而去。

“我们也要!”剩下十几个人异口同声,也追了上去,洁衣擦了把眼泪,尾随而上。

终点,颁奖典礼已经结束很久,容桂京也已经到达终点半个多小时了。

“那个白痴弃权了吧?”容桂京问。

“我在十公里的地方还看到过她。”

“你为什么还不走?”容桂京瞪着他。

“我只是好奇她到底能不能来。”孟御天淡笑。

容桂京继续瞪着他,瞪了许久,才再度发声:“御天,你是不是喜欢她?”

孟御天溢出浅笑,不置可否。“你说呢?”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有一群人正跑过来,跑在最前头的花枝招展,“那个,是不是她来了?”他问容桂京。

容桂京瞪大了眼睛。她后头那群人赫然是跑来给她加油的同学,一个个也已经累得不成人形,只有洁衣精神饱满,老远就听见她在大吼大叫:“撑住,撑住,笑眉!你敢给我这时候倒下去我就跟你绝交!”

“我的天!”容桂京喃喃道,“她真的跑完全程了。”

“是快要。”孟御天在旁笑道。

“你不为她加把劲吗?”

“不需要。”

洁衣看见终点处的两个男人,他们居然还没走掉啊!容桂京早就到达终点站了,他们没理由会等笑眉啊!笑眉也看见了,而且孟御天还朝她举起了手。

“哔!三小时四十七分十六秒!”裁判吹响哨子,笑眉扑通一下五体投地扑倒在地上。

“起来,笑眉,现在不能躺下来!起来走一走啊!”洁衣拼命拉她起身,旁边伸过来一双手,将笑眉抱起,赫然是孟公子。

“我跑完全程了。”笑眉居然还笑得出来.气若游丝地道。

“我看见了。”孟御天对她展露笑容。那笑容看呆了一旁的容桂京,洁衣,余宝宝,还有所有在场的星宝学院的学生。

#-#-#

比赛结果,容桂京排名第二百十七,肖笑眉排名第一千三百零四,不过对于万人参赛来说,这个成绩,还算过得去了。

笑眉比赛中的镜头还上了报纸电视,因为她在比赛中奇怪的着装而成为镜头的焦点。在终点时孟御天抱着笑眉、容桂京拿水浇笑眉的头、洁衣她们焦急的表情、笑眉恢复后笑着比出V的手势……全上了校报。

这次的马拉松比赛总算圆满地结束了。谢天谢地。

洁衣对笑眉和孟御天的事情,投了彻底的弃权票。

在此之前,她始终不相信笑眉对孟御天的迷恋是认真的。她那种人,嬉皮笑脸,把“喜欢”成日挂在嘴上,做的事情又过于夸张,很容易让人以为她在闹着玩。中国人情感含蓄,轻易不会表露感情,笑眉这种直露的情感,倒反而令人觉得她在开玩笑。

但是,如果真的闹着玩,犯不着拼着命跑完全程,然后在床上躺了两天,还吊了点滴吧?虽然是个什么事情都笑嘻嘻的家伙,其实,骨子里却是个再认真不过的家伙。

那家伙,吃亏就吃在太爱笑,什么事情都能笑着面对,给人一种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的假象,只让人看见她的笑,却见不到她吃的苦。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女生罢了。

洁衣也想通了。她爱怎么就怎么吧!

只是,孟御天那边,洁衣真为笑眉担心。那男人始终像团谜,对笑眉的态度仿佛猫戏老鼠,怎么也看不出他会对笑眉报以同等的感情。

像这种无法捉摸的男人,即使再优秀,洁衣也不会想要。爱情嘛,就是要能够掌握在手里的,如果无法掌握,成天谈那种心惊胆战的情,情愿不要。但是,笑眉仿佛不这么认为。

可能,天才或蠢材,都喜欢未知的东西吧!

笑眉正好集两者于一身。

#-#-#

很快,假期又结束了,夏季学期开始了。笑眉却没有出现在学院里。

“她参加世界新人设计大赛环球巡展,所以这学期的科目全部免修过关,这学期她不会来学校了。”洁衣每天忙着跟上门询问的人潮解释,到后来烦了,索性贴了公告在宣传栏上,公告全校笑眉为什么不来上学的原因。

“这样啊,”孟御天在容桂京告知了他这个消息后,似乎有些失望。“没了她.还真不好玩了。”

没了笑眉的星宝学院,似乎真的有些沉闷了。草根与贵族间原本有见缓和的气氛,在舞樱姬的入学后,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舞樱姬在大学部内到处扬言,孟御天是她的未婚妻,并且组织了一个亲卫队,被她听闻有谁打孟御天的主意,她立刻带了人马去教训,即使同为贵族集团都不放过,一时间弄得怨声四起,但是忌惮亲卫队的野蛮,加上孟御天对此事始终不闻不问,即使她做得再过分也不出面表态,也没人敢公然反对她。

除了洁衣偶尔与她斗斗,只要舞樱姬欺负到了草报头上,洁衣便会与她针锋相对,至于贵族集团那边,她懒得管。

孟御天身兼会长与副会长,舞樱姬入主学生会做干事,学生会搞了几次活动都是为贵族集团所搞,洁衣势单力薄,也没有办法。

在这种气氛下,星宝学院的夏季学期就这么沉闷地度过了,许多人心中都在期待着笑眉的返校。

#-#-#

秋季学期开学了。

一贯的看成绩,交学费,没过关的人唉声叹气,开学的第一天总是很热闹。

但是再热闹也比不过工业造型3-1班的教室。

因为,笑眉回来了。

“笑眉,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耶!”

“不愧是我们学校拿奖学金的,居然能够入围那种比赛,还巡回世界展览,好你个笑眉,事先瞒得滴水不漏,大家居然都没有发觉。”

“呵呵,也没什么啦。”笑眉摸着后脑勺傻笑,她那种神态,丝毫没有做作,没有骄傲的样子,也没有假装谦虚的样子,令人看来真是舒服极了。

众人忍住住拥上去摸她的脑袋,笑骂道:“你这个幸运的家伙。”这次巡回展中的新秀,几乎个个都被全球最大最好的设计公司预定了,笑眉也不例外。大伙是真心为她高兴。面对她这种人,实在是妒忌不起来,即使她是个天才。

“我找肖笑眉,让她出来。”一片热闹沸腾的教室里突然插进来一个讨厌的声音,众人的眉头不约而同全皱了起来。开学第一天就来找晦气,那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讨厌。

“谁找我?”笑眉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了几个女生,当头的一个正闻声怒冲冲地瞪着她。

笑眉莫名其妙地指指自己。“你找我?我认识你吗?”

“你少装傻!”美少女的头抬得高高的,鼻尖朝天,一般书里描写的大小姐都是这样子的。

“但是,我真的不认识你。”笑眉无辜地耸肩。

“春季学期结束的时候,在海棠小道上,你厚颜无耻请求孟御天去为你跑马拉松加油,当时我就在场,你少给我装傻!”美少女食指气势凌人直直点向笑眉的鼻尖,面前却不见了笑眉的踪影。

“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了窗边,正用力地朝下面挥手,“孟御天,容桂京,我回来了!”

后面倒下去一片。

楼下的两个男生同时仰起头,看见她时,孟御天的嘴角漾出浅笑,容桂京则瞪大了眼珠,喃道:“是那白痴耶!”

“我看到了。”孟御天淡笑道。而且,他还看见了舞樱姬在笑眉的背后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又有得好玩了。”他低声道,“走吧,桂京。”

“她精神还是那么好。”容桂京的心情在看见笑眉后一下子好了起来。

“是啊。”孟御天忽然回头对他一笑,“看见她你似乎挺高兴?”

容桂京一愣,一拳头过去,笑骂:“你自己还不是,好意思说我!”

孟御天笑着,也不否认。

“肖——笑——眉!”舞樱姬在狂吼,“不要脸,谁允许你可以喜欢孟御天的!你这个卑贱渺小的草根!我警告你……喂!你给我站住!”无礼的女人啊,居然在人家话讲到一半的时候走掉,舞樱姬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追了上去,一把拽住她。

“喂!我警告你立刻放手哦!”洁衣气急。

“啊!我想起来了。”笑眉突然旋身,反倒将舞樱姬吓了一跳,“你就是那个自称是孟御天未婚妻的舞樱姬吧!”

“哼!算你识相!我警告你……”舞樱姬的大小姐架子立刻端了出来。

“这种事情应该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吧?”笑眉笑着望着她道,“你应该没有权力于涉别人喜欢他的心情吧?我喜欢他,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独霸他的心情,谁能独霸他,只有他自己有权决定,在这之前,大家的机会应该都是均等的吧?”

她那样笑着对她说话,却把舞樱姬笑得回不出一句话来,眼睁睁见她离去。半晌,才恨恨地一跺脚,恨恨道:“你给我等着瞧,臭女人!”

“身为舞家的二小姐,骂这种脏话可是很失礼的哦!”容桂京忽然在她背后冒出来。吓得舞樱姬花容失色,一转眼看到孟御天也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怕你吃亏,所以在一边听听啰!”容桂京答得一本正经的,眼底的嘲弄却说明根本不是那回事。

“你们都听见了?”

“你也不笨嘛!”容桂京咧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御天,桂京欺负我啦!”舞橙姬赖到孟御天的手臂上去,孟御天只是淡淡笑笑,不推开她,也不开口,目光却落在远处离去的那个背影上,看得舞樱姬牙根紧咬。

她认识他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他用那种目光看过人。那种目光令她心慌。孟御天的眼底,从来都没有别人。他从来都是大人眼里最骄傲最完美的样板,老师眼里最优秀的模范生,他的家世,他的能力,决定了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他不能做的事情,所以,他一向都那么从容,从容到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到底要什么,甚至,该如何接近他。舞樱姬从来都不知道。

她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但是她因为太爱他,所以继续呆在他的身边。既然他的眼里谁都没有,那么,她也不算输了。以为只要这样一直下去,他迟早会是她一个人的。

而他,也从来没有反对她呆在他身边过,无沦她做什么,他都不出手干涉,即使是她自说自话到处声称她是他的未婚妻。但是正是因为他从来不干涉,什么都不说,所以要呆在这个男人的身边,真的很累。无论你付出了多少,即使你再爱他,即使你将心都掏出来给他看,他依然是那张温文却疏远的脸给你看,在富有教养的面具后面,他的冷漠足以令一个爱他的女人心力交瘁。

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的眼里不但从来都没有她,将来也永远都不会有。他的眼里什么人都不会有。他是一个不会爱人的男人。只是她从来都不甘心承认罢了。

但是,此刻,她居然在他的眼底看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她紧紧地抓住孟御天的手臂,紧到他低下头来看她,于是,她在他眼底看见了了然的嘲弄。

她骇然白了脸。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所想的所做的,他全都知道,而他所回馈她的,却只有眼底那抹淡淡的嘲弄。

像一桶冰水浇下,舞樱姬呆住了,呆在原地,像个无助的小孩,一个付出了多年的情感,却不知道那情感付到哪里去了的无助的小孩。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她那么恨一个女人,一个叫肖笑眉的女人。

#-#-#

“喂!孟御天!管好你的女人!不要让她没事就去找笑眉麻烦,知不知道?”洁衣在学生会里对着孟御天拍桌子。

那个舞樱姬实在是太过分了,频频骚扰笑眉,在路上碰到骂个两句、在餐厅里故意把笑眉绊倒、从楼顶丢水包下来砸人、把笑眉反锁在体育馆里等等等等在笑眉说来只是区区小事不要同她一般见识的劣迹下,洁衣已经很火大了,没想到她居然潜入工作室,将笑眉的新作业砸了,再过两天就要交作业了,这口气,洁衣怎么可能咽得下去!骂过了舞樱姬再来对孟御天拍桌子。

而那男人却只拿了张毫无表情的脸给她看,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关我什么事?”

“还不关你的事!”洁衣勃然大怒了,“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疯子会处处和笑眉过不去吗?如果不是看在你的分上,笑眉会对那个女人那么客气吗?”

“看在我的分上?”孟御天忽然笑了,那笑容别有几分阴阴的嘲弄,“她那么说的吗?”

“呜……”洁衣语塞,过了几秒钟方能重振旗鼓,“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不是笑眉挡着,那个女人能够嚣张到现在吗?”早被押到洗手间痛扁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想扁她了,哼!

“她倒是好脾气。”孟御天冷哼。

“你什么口气?什么意思?”洁衣气得别别跳,“笑眉会喜欢你这种男人真是瞎了眼睛!”

孟御天不再理她,径自看书,容桂京将洁衣架了出去。

“你干什么?臭男人!放开我,我要海扁他一顿!”洁衣在容桂京手里拼命挣扎。

“别闹了你!”容桂京大吼了声,总算让洁衣稍稍安静了下来。

“干吗,嗓门大吼比赛啊?”洁衣不甘示弱吼回去。

“我问你,舞樱姬真的毁了笑眉的作品吗?你们有什么证据?”

“证据?哼!十几个人看见她踩在笑眉的作品残骸上面,还需要证据吗?那个女人简直是疯了!”

“她这次恐怕是做得过分了点。”容桂京低喃。

“点?那还只是点?是不是要她杀了笑眉才叫真正过分啊?”

“弄不好她真的会。”容桂京面色凝重。洁衣看着他,有些心慌不安起来。

“喂,你不要吓我。”

“舞樱姬之所以会那么疯狂,是因为她以为御天喜欢上了笑眉。”

“切!无聊!那个冷血动物会喜欢上笑眉?”洁衣冷哼。

“你也认为不可能?”容桂京的眼神怪异。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对笑眉有意思了?”洁衣吼到他鼻尖前。

容桂京张口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呼喊截断。

“不得了了,肖笑眉和舞樱姬打起来了!”

“什么?”容桂京和洁衣同时大吼,“在哪里?”

“摘星楼的天台上!”

大开眼界啊!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肖笑眉居然也会发火,而且火大到一路把舞樱姬从教室里拖出来,一路拖到了摘星楼的天台上,单挑!

洁衣、容桂京、孟御天赶到时,天台上已经围满了人。

“余宝宝!”洁衣一把抓住急得团团转的余宝宝,“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有什么办法?她那么生气,我拦也拦不住她!”

“打架会被开除的!”洁衣气急,“那个白痴脑壳是不是坏掉了?”

“女人打架真难看。”孟御天在旁忽然道。

“你闭嘴啦!还不是因为你!”洁衣气得吼吼喷火。

孟御天笑笑,忽然举步向前,推开人群走过去,一手拉开笑眉,一手推开舞樱姬。

“放开我!”笑眉打得眼红,在孟御天手里拼命挣扎,“她居然敢毁了我的作品,我要杀了她……”

形容凄惨的舞樱姬一看见孟御天,立刻扑过来想哭诉,被笑眉拳打脚踢打了开去,幸好笑眉被孟御天制住,否则舞樱姬还会更惨。

“御天,这个野蛮人她、她……”舞樱姬哭得凄惨无比,大小姐从生下来都没有被人打过,更何况是这么惨。

“嘘,笑眉,冷静,冷静。”孟御天却不理睬她,径自低声抚慰在他怀里蠢蠢欲动的笑眉,他的眼神和表情那般温柔。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无论是草根还是贵族,都无法将一口气顺畅地呼出来。

笑眉渐渐安静了下来,头埋在孟御天的怀里,动也不动。

孟御天朝洁衣招招手,洁衣上前将笑眉接过去。孟御天朝舞樱姬走过去,他的目光炯炯投注在舞樱姬的脸上,锐利到她垂下了头去。他在她面前立定,双手背在身后。

“抬起头来看我。”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缓,语气平静,但是听在耳朵里,却森寒得令人不由发抖。

舞樱姬的手在颤抖。她缓缓地抬起头,眼底有恐惧。

修长的手扬起,啪!清脆的声音在瞬间凝滞的空气里格外清晰地传播开来。

上百双眼睛聚焦在那缓缓落下的修长的手上。耳中听着那个不高不低不疾不缓平静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说:“这次,你做得太过分了。”说完,他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留下舞樱姬在他背后一脸绝望,泪水纵横。

“啊!”一片惊叫声。笑眉抬起头,看见舞樱姬正翻过栏杆。

“回来!”笑眉冲过去,“不要做傻事!”

“你滚开!都是因为你!”舞樱姬歇斯底里,“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御天讨厌,都是你!都是你!我要让你后悔!”

她手一松,便朝下跳去。

笑眉涌身扑上,奋不顾身地拉住她,身后的人慌忙跟上,七手八脚把犹自挣扎的舞樱姬拖了上来。

一落在实地上,舞樱姬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哀哀地朝孟御天伸出手去。“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求求你原谅我……”

孟御天只是冷冷地瞅着她,毫无表情,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只是冷冷地背着手瞅着她。

“你出局了。”他的一句话,令舞樱姬彻底崩溃。



第六章

舞樱姬转学了。

笑眉被停学三天。还有各种各样伴随而来的谣言。

有说舞樱姬之所以转学,是受了孟御天的威胁;有的说舞樱姬被孟御天甩了,精神恍惚,家里人只好将她送出国去疗养。传得最厉害的一种说法是:其实舞家有意与孟家攀亲,出于经济上的互助利益,孟家大老有意想让舞樱姬做孟家的媳妇,孟御天于是利用笑眉将舞樱姬除去。出了这种打架加跳楼的有辱颜面的事情,不仅孟家无法再接受舞樱姬,就是舞家也觉得颜面尽失,主动提出亲事作罢。

“啐!无稽之谈!”笑眉的反应是一笑了之。

洁衣可没有她那么天真。私底下将容桂京拖出来拷问,容桂京的回答模棱两可:你认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别人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吧。

#-#-#

笑眉走进图书馆,在靠窗的阳光下看见孟御天,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书。坐到他面前,她轻轻敲敲桌面,他抬起头,笑眉捧着脸对他笑,他也笑笑,垂目继续看书。

咚!一个纸团落在他面前。他抬头看看她,她指指那纸团。

孟御天展开纸团,上面写着:你帮了我,却让谣言指向你,抱歉。

他的眼色一沉。

那,根本不是谣言,而是真相。他容忍舞樱姬已经多年,不想除掉她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妨碍到他。而她居然妄想利用经济联姻与孟家结亲,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围。于是他利用了笑眉。事实证明,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发展。

而她今天居然还相信那是谣言,他应该高兴,但是不知为何,他却高兴不起来。

对于面前这个女生,他自己都越来越不清楚自己到底抱持了什么样的态度。还未见面之前,因为她抢走了本应属于他的奖学金的荣誉,他打一开始就将她归于敌对的那面,因她是第一个从他手里抢走属于他东西的人;第一次见面,她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那种天真无邪似乎什么悲伤沮丧都不能污染的笑容对他说“你好,我叫肖笑眉,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时,他只觉得那笑容非常刺眼,以为,又是一个肤浅虚伪的女生,连带了那笑容也是虚伪的;后来,她为了一个可笑的公平竞争的理由冲进他的教室勇敢地与他谈判的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女生不简单,而他,也居然被挑起了兴趣,制造一个对手的兴趣。

他的家世和他聪明的脑袋,决定了他从小到大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做和不到的事情。从小,他就是父母、老师、朋友眼里的骄傲,他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完美有多无聊,没有对手没有挑战的日子对他来说,有多无聊。这个时候,这个女生出现了,优秀,聪明,活泼,开朗,具有领袖气质,拥有与他成为对手的几乎所有条件。在那一刹那,他决定了,他决定为自己制造一个对手出来。

他让她人选学生会,哼,没有他在背地里做手脚,凭草根的人数,他们连第一轮都不可能胜出。于是,如他所期,她进人了学生会。他代表贵族,她代表草根,基于两个对立的立场上,他等着,期待着她的动作,期待着由她来挑起一场激烈的争斗,来调节他无聊的生活。

但是,事实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她谁也不代表,既不偏袒草根,也不倾向贵族,她甚至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做,甚至宣称,她,进学生会,只是来追他的。

他愕然了。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以为她同那些成日对着他尖叫的女生同属一路货色,那时,他竟深深失望。直到他看到她整理的社团经费预算申请表。他差点就被她成日嘻嘻傻笑的外表迷惑!那时,他知道他开始认真起来了。因为,她的确够资格做她的对手。

后来发生的事情都证明他没有看走眼。他的日子也因为时时能够目睹她精彩地渡过一个个难关而变得不那么无聊了起来。越到后来,他越发觉,她是属于那种不可预测型的对手,你永远都猜不透她会有什么麻烦事情,而你永远也都猜不到她会怎么来解决。甚至,她时时将他搞得措手不及。

她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常常出乎他的预料。就像她用猜拳与他较量来救那几个女生;她搞出那么荒唐的生日游戏让他和容桂京躲在塔楼上,最后还因为她而搞得灰头土脸……

日子因为她的存在,不但渐渐有趣起来,而且,还失控起来。

这个游戏玩到现在,他已经越来越没有自信能够控制这个他所一手制造出来的对手了。一不小心,她甚至能够超越他。

她和他,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只是,她和他完全不同。他有野心,她没有。

有或没有,谁也说不准是好还是坏。

他有野心,所以他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没有野心,但却让人心甘情愿围绕在她身边。只能说,他和她,天生都是领导者的角色——虽然表面上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反而像个白痴。容桂京经常这么形容她。但是,他却知道,容桂京已经被她吸引了。

即使骄傲如容桂京,也会被她的笑所吸引,更何况是他。

越是与她相处,他越是无法否认她的笑,是出自真心,出自真心的快乐。她的快乐可以感染人,甚至让人妒忌,为什么她能够如此快乐,但是你仍然无法否认被她感染,被她吸引。

为什么会有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笑得如此开心?为什么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那种奇怪的自信?他最近时时都在疑惑。

而他也渐渐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喜欢,真的是无由的,非关他的容貌,非关他的家世,非关任何东西,她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出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

而他对于这种喜欢,竟然感到喜悦。

第一次,对于别人付出的心情,他感到了喜悦。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到的感情。

不知为何,他从小就是个特别冷静的小孩子,即使是对于自己的父母,他也从来不像一般小孩那么依赖。他受尽全天下小孩子想都想不到的宠爱,而他也坦然接受这种宠爱,因为他知道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能力承担这种宠爱背后的期待。他享受着这种期待。他也喜欢耍弄大人,故意装出乖乖的样子,享受大人们的称赞,然后在心底冷冷地嘲笑他们将他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曾经一度沉迷于这种游戏,非常快乐。

随着年岁的增长,可供他游戏的东西越来越少,他的性格也越来越冷漠。记忆里,仿佛从来都没有为什么事情什么人失去过控制,这种过分的理智使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曾怀疑过,他这辈子可能无法喜欢上什么人了。事实证明,他的确不曾爱上过什么人。连对自己的父母都无法热情地去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看着那些为他疯狂的女孩子,他无法感受到那种热烈的情感。

到底哪里出了错?他找不到原因。但是找不到原因,并不代表他不会渴望,只是,他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直到这个女生,这个成日笑嘻喀的女生出现,带着具有强烈的感染力的笑容出现在他身边,宣称她喜欢他。在她身上仿佛有道暖暖的光圈,令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即使是他如此冷漠的灵魂也不例外。

她与他,的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却是正好互补的两种人。

他蓦然抬头,望进她的笑眸里,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弯弯的嘴角挂着暖暖的笑,即使是被他逮到她的偷窥,却依然笑得好坦然好无辜。

他的胸口蓦然一闷,他下意识地按去,按到一个悸动的心脉。

看着她的笑脸,他知道,他动心了。

#-#-#

无忧无虑的校园光阴流逝飞快,特别是在星宝学院,过得更快。转眼又是期末,又是交大作业的混乱时期,图书馆里疯狂抢夺资料的混乱,食堂里因为有人神经崩溃而爆发了汉堡满天飞的大战,还有昏天暗地的大熬夜,都已经成了星宝学院每学期期末的传统了。但是,黑暗总是有尽头的,黎明会来的。

这一学期,就这么又过了。三个月一学期的学生生活,总是比想象中过得快。

两个礼拜的假期,也比想象中的过得快。

然后,又是开学。看成绩,交学费,找老师和系主任理论:为什么我不过关?吵吵闹闹,也已经成为星宝学院每学期开学的传统了。

洁衣和笑眉在校门口遇见,开心地大大拥抱一番,然后余宝宝也来了,三个女孩子兴奋地交换假期趣事,正开心得尖叫连连,突然,那个人就从天而降了。

“嗨,亲爱的笑笑眉,我终于见到你了——”怪腔怪调的国语突然从后头冒出来,吓得三个女生齐声尖叫,然后,笑眉便遭到了狗熊式大拥抱的袭击,等洁衣和余宝宝反应过来时,笑眉已经被一个鬼佬又亲又抱得气息微弱了。

“打色狼啊!”洁衣怒喊着冲了上去,拳打脚踢,打得鬼佬四处逃窜。

“洁衣!洁衣!”笑眉好不容易才把洁衣从鬼佬的背上扯下来,她正骑在人家背上拼命地用书包砸人家的脑袋。

经过笑眉一番解释,洁衣方才明白自己打错人了。原来这个鬼佬叫约鞠·威廉,在参加世界新人设计大赛环球巡展时认识笑眉的。

“早说嘛,一场误会。”

“笑笑眉,你们国家的女孩子都那么剽悍吗?”鬼佬害怕地躲在笑眉背后频频偷瞄洁衣。

“什么剽悍?不会用词不要乱用!”洁衣一眼瞪了过去。

“好啦好啦!”笑眉做和事老,“约翰,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来这里念书啊!”

“什么?”笑眉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好好的圣马丁学院不念,跑到这里来念书,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啦?”

“圣马丁学院?”背后一片抽气声。

“你跟我进来!”笑眉揪着他进学校。

校门口,孟御天正立在车门旁,冷着脸,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全看在了眼底。

“人家想到笑笑眉的学校来看看嘛!”约翰笑嘻嘻地道,怪腔怪调的国语令四周的人全听得起鸡皮疙瘩。

“我不是跟你说不要跟你那个奶妈学中文吗?她用那种闽南腔国语来教你简直是糟蹋你的语言天赋。”笑眉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说吧!干吗来啦?我才不信你舍得离开圣马丁!”

“厉害,被你看穿了。”约翰吐吐舌头,“我呢,为了一个中国主题的作品秀,特地到中国来进修三个月。正好你在这所学校,所以我就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地来了。”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洁衣实在受不了。

“笑眉,你越来越骚包了,害人家好想抱抱你哦!”

“约翰,骚包是骂人的话。”笑眉头痛地纠正他。

“啊?”约翰一幅深受打击的样子,“但是,飞机上坐我旁边的人教我说这是赞美女人漂亮的话,我还同很多人说过了呢!”

你没被人家打多亏你这张倾倒众生的脸!洁衣冷哼。这个白痴男人居然是从圣马丁学院来的,真是让人无法置信。

圣马丁学院耶!那个世界上最顶尖、素有“设计师摇篮”美誉的艺术学院耶!那个汇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设计新锐的学院耶!多少大师从那里出来,Christian Dior的首席设计师John Galliano,Chloe的新任掌门Phoebe Philo,在Gucci集团里推出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新品牌的Stella McCartney……还有那些由圣马丁学生毕业后自创的耳热能详的品牌,Andrew Gn,Shelley Fox,Emma Cook,Tristan Webber,不胜枚举。圣马丁学院的毕业生活跃在设计界、传媒界,成为时尚界的主流,那是一所所有艺术学习者向往的圣殿。

而现在,就有一个曾经参加过世界新人设计大赛环球巡展的、说着怪腔怪调国语、举止怪诞的圣马丁的学生在面前,真是令人心里不适啊!

“你还没报名吧?我带你去。”

“笑笑眉,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是含笑九泉了。”

“拜托你不要乱用成语好不好?”

“但是我感觉很好!”

“哎呀,随便你啦!反正你的脸皮比长城都厚。”

“笑笑眉,你在夸我吗?”

“是啊是啊!我夸你毅力超群可以了吧?”

“原来夸人家毅力超群可以说脸皮比长城都厚,我记住了!”

笑眉和约翰已经离开许久了,后面的人还处于一片无声的痴呆状态。

我的天,又来了个大活宝。

#-#-#

“那家伙今年二十一岁,在圣马丁主修服装设计和珠宝设计,两年级学生,是个天分极高的家伙,参加过许多国际设计大赛,尚未毕业便已经有许多家国际顶尖品牌想招揽他,包括Gucci,DKNY,Versace,Calvin Klein。他是个真正的贵族,父亲那一边的血统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外祖母是个公爵夫人,啧啧,家世显赫啊!他和笑眉是在世界新人设计大赛环球巡展上认识的……喂,御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枉费人家这么辛苦地去调查。

“我在听。”孟御天看着窗外,嘴里答着,听起来却明显的漫不经心。

这家伙怎么回事?最近怪怪的!

容桂京走到窗口,循着孟御天的视线看下去,看见笑眉和约翰在草地上,两个人正笑成一团。

“感情很好嘛,那两个人。”容桂京冷哼了声,“成天在一起,腻不腻啊?”

“你的口吻听起来酸溜溜的嘛!”孟御天忽然道。

“你有病啊!”容桂京立刻跳起来,“我说御天,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古古怪怪、阴阴沉沉的,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也不是每件事情都非要告诉你,是不是?”孟御天看着他,嘴角有抹冷冷的嘲弄的笑。

容桂京愣了愣。

“你什么意思?”他忽然觉得火大了起来。这家伙干吗故意说这种话?还那样笑着看他,真是刺眼!

“就是这个意思。”孟御天立起身,“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冷冷地丢下话,径自离开。

“我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啊!你神经病啊!”容桂京激气大吼,可惜孟御天已经走得没影了。

那家伙真的不对劲!

#-#-#

孟御天知道自己最近真的很不对劲。表面上他还能维持平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近的情绪起伏有多大,甚至处于失控的边缘。而他越是想压抑,越是压抑不住,反而令他烦躁不安。他刚才忍不住对容桂京说出了那种话,这种失控是他从未有过的。

她以前没事总是会找点事情来同他说话,但是最近,自从那个鬼佬来了之后,她成天都和那鬼佬在一起,连同他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还说喜欢他,来了个稍微了不起点的家伙,立刻就转变了立场,女人就是女人!

他冷哼了声,心里酸溜溜的。

没错啦,这家伙在吃醋啦!看见原本属于他的笑脸给了那个鬼佬;看见那鬼佬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见那鬼佬的手挠她毛绒绒的卷发:看见那鬼佬亲她的脸颊……他的拳头蓦然紧握了起来,脚下像被冻住了般,无法再朝前挪动一步,目光也无法再从那两人身上移开。

即使是朋友,也多少该有点分寸!

他的理智告诉他,那种程度的亲吻只是朋友间表示友好的方式,但是一旦那方式的对像是笑眉,而且就发生在他眼前,他就无法说服自己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居然变成了这种会为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动怒的男人?不、不仅是这种小事!他因为知道容桂京对笑眉的心意,虽然容桂京本人可能都没发觉,所以忍不住对容桂京说出那种话来。连这样他都无法忍受,一想到容桂京也喜欢笑眉,他就无法忍受那股妒意……

“孟御天!”惊喜的叫声将他从恍惚中惊醒,看见笑眉朝他奔过来,一脸掩饰不住的惊喜。他的胸口又开始闷起来,就像那个在图书馆的午后。

他想走开,但是脚却无法动弹半分。

她奔到了他面前,毛绒绒的卷发乱成了一堆,好高兴好高兴地仰着头看着他,“你找我?有事吗?什么事?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哇!我好高兴!”她一连串地说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她终于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你生病了?脸色这么白?”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他却条件反射朝后退开,看见她的愕然,他竟然又胸闷了起来。

“OK,OK,我不碰你。”笑眉很快又扬起笑来,毫无芥蒂,“你说吧!”还后退了两步,仿佛表示诚意让他安心。

他只是路过,根本不是来找她。但是他却说不出来,在那双期待的目光下,他居然开始找借口了。“是有关万圣节的事情。”他居然在找借口耶!从来只有弱者才需要找借口,他从来都不需要,也不屑于。但是他的确做了,因为想把她从那鬼佬身边夺走。

夺!他竟用了个夺字!

“你确定你没事吗?”她小心地观察他,满脸关切。

他脸上的表情在崩溃,尽管他想酷一点,想用正常点的表情正常点的语调对她说“我没事”,但是话一出口,居然成了低低的“我有些不舒服”,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他这算什么?在博取同情吗?他不悦起来,他到底在干什么啊!但是当她的手飞快地扶住他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我们快到学生会吹冷气吧!”时,他的身体和意志又立刻背叛了他的骄傲,不由自主地就任她扶着,两人朝学生会办公室而去。

“有没好一点?”一进办公室她立刻倒了杯冰水给他,并坐到了他旁边,靠得好近。

这种天气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他虽是贵公子,但是却不是娇贵公子。这种热度比起他那年开吉普穿越撒哈拉沙漠,简直是小儿科。但是看在她为他焦虑的份上,他又忽然不想太快“恢复”。

“我看,你还是去保健室看看吧!”她见他趴在桌子上不做声,不由心急火燎跳来跳去。

他握住她的手。“坐一会就好了,没关系。”声音低低的。

而笑眉则是先吓了一跳,在手被他突然握住的时候,然后是发怔,然后,笑容便绽开了。他握住她的手耶!不是在做梦吧?谁啊,谁来捏我一把?没人来?她自己捏了自己一下,嘶,好痛。

“你在干什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头来,一双深幽的眼眸看着她。笑眉的脸刷地红了。像个做了坏事被当场逮到的小孩子,那表情可爱极了,看得他竟失神了。

门外蹲着两个人,一个是容桂京,一个是约翰。

容桂京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到处寻找孟御天,约翰自告奋勇给他指路,顺便就埋伏下来偷看了。

“御天究竟在搞什么鬼?”容桂京看得眉头深锁。

“你看不出来吗?”约翰捧着头笑嘻嘻道,“笑眉喜欢那个男的,那个男的也喜欢笑眉,他们是一对狗男女啊!”

容桂京忍不住敲他的脑袋:“是恋人吧!”这个死鬼佬哪里学的中文啊?乱七八糟的!等、等一下,他刚才说……

“你刚才说御天也喜欢笑眉?怎么可能?”一把揪住约翰的脖子用力摇,摇得约翰眼前一堆金星。

“什么怎么可能?你长眼睛就看得出来啊!”约翰缓过气来,好得意地道:“哼哼,我可是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那种小把戏怎可看不出来?那男的喜欢笑眉,又不说出来,故意装病博取同情啊!”

“你胡说!御天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御天那么骄傲的男人会做这种事情,要他相信,先让天塌下来!

“那你觉得他像个生病的人吗?”约翰鬼笑。

“呜……”容桂京答不出来。那男人的确不像。

“而且他还握住她的手呢!”约翰将容桂京未看见的细节指出。

容桂京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你们在干什么?”洁衣忽然在背后出现,奇怪地瞪着他们。

“啧,半路杀出个吴三桂。”约翰惋惜地摇头。

“是程咬金吧!”容桂京忍不住纠正他。

洁衣已经走进学生会,两个男人来不及拦她,只听见惊天动地的尖叫响起:“你、你、你、孟御天,你握着笑眉的手做——什——么——?”

“他不舒服。”笑眉为他说话。

“不舒服去看医生,握你的手就可以好了,要医生做什么?放开放开!你这个白痴!别人吃你豆腐你都不知道!”七手八脚将两人分开。她对男人太没戒心了吧!难怪约翰那家伙动不动就对她又亲又抱的。

“她这叫棒打鸳鸯,对不对?’约翰征询容桂京的意见,看他的中文表达是否正确。

“嗯,”容桂京沉吟,“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你说得没……喂,我才不承认他们是一对的呢!御天!”容桂京冲进去,也加入了讨伐的行列。

“奇怪!”约翰挠挠头,“两个人谈恋爱,要那么多人起劲做什么?”

没人告诉他星宝学院的情况,笑眉也从来没有跟他解释过,太复杂了,讲起来繁琐,加上笑眉从来没拿这传统当回事,所以约翰自然不清楚。



第七章

万圣节马上就要到了。学生会倡导十月三十一日那天,全体同学发挥想象力,尽情妆扮来上课。倡议书一贴出,全校沸腾。

万圣节当晚,除了派对,还有游园会,为了促进积极性,笑眉提议,当晚组织配对活动,也就是在派对之前,男生女生抽签配对完成当晚所有的活动。

这个建议一提出,首先在学生会里起了内讧。反对的最大阻力来自洁衣和容桂京。

“不行!”洁衣气贯长虹声震九天,“如果抽到和他们那边的家伙配对怎么办?”

“什么叫他们那边的家伙?你以为我们愿意跟你们这些草根配对吗?还要做一个晚上的活动,一想就倒胃口了!”容桂京的火气也不小。

“笑眉!”

“御天!”

两个人同时转向企图置身事外的另两个人。

“呵呵,”笑眉傻笑,“按照几率,双方产生瓜葛也不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什么也不是不可能?根本就是肯定!无可避免的!”两条暴龙一齐朝她喷火,吼得她的耳朵痛苦万状。

“哎呀!难得的万圣节,你们不要扫兴了好不好,这种事情当然是人越多越好玩是不是?”笑眉索性耍赖,“我不管啦,谁反对我就哭给谁看!”

“你!”洁衣气结,“你不要孩子气了好不好!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一旦出事了,谁来负责?”

“能出什么事?”笑眉的眼珠转啊转,纯洁得像小天使。在旁喝茶的孟御天突然溢出一阵轻咳。

“他们!”洁衣愤愤地一指容桂京和孟御天,“我就不相信他们那边不会有人趁机捣乱!”

“只知道说别人,你们自己那边的人呢?就百分百有把握?”容桂京冷冷道。

虽然这一年来,两大集团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双方人马也有了一些往来,不象当初那么剑拔弩张划清楚汉河界,但是,这种缓和也只是在私底下进行,从未拿到台面上来过。如果一旦真的采纳了笑眉的提议搞这种活动,难讲双方一些极端顽固分子不会趁机互相恶整,到时候一旦乱起来,局面就难以控制。

“我不管啦,呜呜呜呜——人家要玩啦——呜呜呜,学习那么辛苦,难得有机会可以放松一下,又考虑这考虑那,反对这反对那——”笑眉真的哭起来了,眼泪水簌簌地掉,哭得震耳欲聋,把洁衣和容桂京全吓住了。

要死了,笑眉在哭耶!这比天塌下来还要令人震惊。洁衣第二次见她掉眼泪,所以虽然震惊,但绝对震惊不过容桂京,他简直就是瞠目结舌,手足无措了。

“喂!你、你不要哭了啦!”容桂京粗声道,“也、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啦……”可恶,被她哭得都没办法冷静思考问题了。“喂!”他将枪口掉向洁衣,“你就不会安慰安慰她,叫她别哭了吗?”

“你凶什么凶!”洁衣火大地吼过去,“把她弄哭,你也有份,不要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

“嗨!笑笑眉……咦?出什么事了?”约翰在混乱中不合时宜地出现。

孟御天脸色顿时一沉。

“呜呜——”笑眉飞奔至约翰的怀里,“他们……呃!”哭得打嗝,“他们欺负我啦!不让人家过一个开心的万圣节,再这样的话,我要转学,到圣马丁念书!约翰,你要借学费给我……”

“OK,OK,绝对没问题!”约翰忙不迭安慰她,又搂又摸,“我让爹地给你写推荐信。”

孟御天色变,握住茶杯的修长的手指发白。

“笑眉,你不要任性了!”洁衣和容桂京齐声大吼。圣马丁哪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呃,不过,依笑眉的实力,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就要任性!”笑眉跺脚,这刁蛮的举动让她做起来却丝毫不令人反感,反而有可爱的撒娇味道。

“好了。”孟御天终于出声,“就让学生自由报名参加好了。”

“御天?”容桂京不敢相信孟御天竟然屈服。

“出什么事,我来负责。”孟御天的深眸凝在笑眉的脸上,眼见笑眉的脸在听闻他的话之后,瞬间变成了快乐的太阳花,他的心竟随着那笑容飞扬起来。没有任何缘由的,只想看见她开心,让他放弃原则,他也不在乎。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这种心情叫宠爱。

“孟御天!”笑眉欢呼着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嘴里乱七八糟地喊着,“我最喜欢你了,还是你最好!”却没发觉,孟御天的身体瞬间僵硬成了石头。

“我现在立刻到平面设计班拜托他们做海报!”快乐的太阳花拖着约翰飞了出去,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人。

“御天,你脸红了。”过了许久,容桂京出声道。

孟御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而被她亲过的地方,正是热量的发源地。那种柔软的触觉,深深地印进了他的心里。

#-#-#

“笑笑眉,我表演得好不好?”此刻的约翰正在邀功。

“好!好得不得了!”笑眉嘻嘻笑道,将一片橘子皮扔进垃圾箱,“特别是你出现的时机啊,简直是掌握得分秒不差!”

“那当然,我早就埋伏在门外了。”约翰得意洋洋。

“为了表示感谢,中午我请你吃学校的豪华拉面。”

“耶!”

这番对话如若被学生会里那三人听见,非吐血身亡不可。

#-#-#

平面设计班很快将海报印出,在校园里到处张贴。学生的反响比预期中热闹,几乎全体报名。令洁衣和容桂京始料未及。笑眉因此得意了许久。

学生会紧锣密鼓地筹备开来。

“南瓜OK,已经同农场联系好,三十号中午卡车运到。”

“酒店OK,三十一号下午酒店的人进场布置自助餐会场。”

“请柬OK,印刷厂已经运到,派送完毕。”

“工程队OK,三十号晚上进场搭台。”

“保安部OK,加派五十个保安,延长到十二点下班。”

四个人每天打电话四处联系,签合同,井井有条。这就是星宝学院推行实用教育的教学优势,学生的能力都很强,即使是一个活动,也像企业搞庆典一样专业地来做。经费充足也是其中原因之一。不象别的学校,为了省钱,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动手,把精力浪费在一些体力劳动上面,反而削减了学生的组织谈判才能。

“呼——终于做完了!”笑眉捧着一叠纸进来,是刚复印好的有关万圣节活动的说明资料,到时候要一一发到参加者手里。“都已经这么晚了,”她抬起脚刚要踹开学生会大门,门却突然自动开了,吓得她大叫一声。

“啊!是你啊!还没走?”原来是孟御天,还以为他早就走了:洁衣和容桂京早走人了。“已经十点了,司机不是等你很久了?”

“我让他先回去了。”他不着痕迹接过她手上的东西,“你怎么回去?现在已经没有地铁了吧?”

“哈,你这大少爷居然也知道地铁的班次时间,真是令人惊讶!”笑眉笑道,“但是,我是骑单车来上课的,晚点也没关系。”

“住哪里?”

“柳岸路,骑车过去半个小时,不算太远。怎么,”她一时兴起,笑眯眯地跳到他面前,开玩笑道,“你要送我?”

他不语,垂目疑望她,神情有些古怪。

“哎呀!”笑眉被那黑眸凝望得心慌,忙笑着摇手,“跟你开玩笑的啦,拜托不用这么认真思考啦!”

“我送你。”

“啊?”

“走吧!”他已经率先走到门口,回身等着她。

啊?

“喂喂喂!”他在前头走,人高脚长,一步顶她两步,让笑眉在后头追着跑,“真的不用啦,我真的只是和你开玩笑啦!”

“我却不是在开玩笑。”他蓦然停步。两人已经走到了单车棚里,“钥匙。”他伸手出来。

“你、你要用单车载我回去?”她由于太过惊讶,表情多少有些愚蠢,“你、你会骑单车吗?”

孟御天有些不悦地哼了声。她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吧!他岂止会骑,还是极限运动高手呢!这区区的马路载人,同骑车冲上高坡再在空中做出高难度的种种动作相比,岂不是小儿科?

“钥匙。”他再度道,眉心微皱了起来。

笑眉乖乖将钥匙奉上。“我看,我们坐计程车回去算了。”她还是信不过他。

他哼了声,有些不悦地弯腰开锁。哼!她放心让约翰载她,倒不放心他来载她!今日他偏要用单车载她回去不可!

他将车子拉出来,长脚一抬,坐上车。“少啰嗦!上车!”

迫于他的压迫力,她乖乖上车。

“出发了。”他回头看着她道。

“哦。”笑眉点头,“啊!等一下!”

“干吗?”

“我可不可以抱你的腰?”笑眉好谄媚地瞅着他。

他将头扭回去,道:“随便你啦!”脸却红了。

“嘻嘻。”笑眉双手一伸,紧紧抱住他的腰,好开心地笑。

“你想勒死我啊,笨蛋!放松点啦!”

“不放,我不相信你的车技,不抱紧点会害怕。”笑眉耍无赖。

“随你便!”他冷声道,声音却有些不自然,长脚一撑,出发了。

#-#-#

秋风凉凉,热闹了一天的马路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两边的法国梧桐树开始落叶,路灯静静地射下来,更显得幽静。

单车喀嚓喀嚓的声音在这幽静里听来十分清晰。

嘻嘻,嘻嘻嘻,坐在后座上的笑眉嘴巴一直没有合拢过,一直保持傻笑的状态。她居然能够抱着孟御天的腰,而且只隔了件衬衫,热热的体温熨贴在手上……简直像在做梦一样!他的腹肌好结实,原来他的体格这么好,平日里都被那些考究的一本正经的西装给掩藏起来了,还以为他是个斯文书生呢!呜,好幸福哦!真想把脸贴在那具诱人的正随着踩单车的动作而微微摇摆的后背上,唉,还是不要太贪心了。

“没想到你还真的会骑单车!”

“你这车子够破的。”孟御天冷哼道。

“呵呵,”笑眉不好意思地傻笑,“能用就好啦,我没那么讲究啦。”

“你很穷吗?”他忽然道。

“还好啦,幸好不用交学费,否则恐怕连饭都吃不起哦!喂,你肚子饿不饿?我请你吃消夜。”

“不用了。”

“哈哈,你不用为我省钱啦,几块钱吃消夜我还是有的。”她豪迈地猛拍他的背,“就这么说定了,当陪我好啦,我饿了。”

几块钱的消夜?有几块钱就能吃到消夜的地方吗?孟御天微皱了皱眉。“好吧。”其实是有些好奇了。

“喂!前面!骑车带人的两个人!停下来!”后面突然爆响一声大吼。

“糟了,这么晚了警察叔叔居然还不回家。”笑眉吐舌。

就这么,星宝学院的正副学生会长在初秋的深夜的马路上因骑车带人违反交通规则,被警察叔叔教育了一顿。最后孟御天还为笑眉缴了张十块钱的罚单。

待到唠叨的警察叔叔走掉,两人面面相觑。

“噗哧!”笑眉首先笑了出来,然后孟御天也忍不住笑了。仿佛有某种亲昵的东西随着这笑声在两人间滋生起来。

“上来,去吃消夜!”孟御天拍拍后座。

笑眉瞪大了眼睛。“你还敢啊?”

“了不起再被骂一顿,再罚十块钱。”孟御天嘴角含着未消的笑意,看上去竟有几分顽皮。

笑眉忍不住又笑了,边笑边坐上车,抱住他的腰,孟御天长脚一撑,再度将单车踩了起来。

过了片刻,笑眉偷偷地、轻轻地将脸贴上了前方的背脊,果然,如猜想中的那般温暖厚实。好舒服。

笑眉那个所谓几块钱就能吃到的消夜呢,在孟御天死瞪着那油腻的台面、低矮的凳子、脏水横流的地板、还有在灶台后头那桶已经洗得混浊了的洗碗水五秒钟之后,迅速被否决,消夜地点转移到了胜记,一家非常美味非常高级的粤式茶楼。

“我皮娇肉贵,经不起那些病菌的折腾。”孟公子在把笑眉塞入计程车时如是道。

笑眉自然没钱支付那顿比她一个月伙食费还多的消夜费,孟公子请客。

又踩单车送她回家,又请吃那种三日后还会唇齿留香的美味消夜,那晚的孟公子简直就像大天使长米加勒。

隔天,又留校晚了。

笑眉好谄媚、好垂涎欲滴地巴在孟公子面前对着他笑。孟大公子一律假装忙碌视而不见。

“孟御天——”笑眉忍不住了叫他。

“没门!”孟御天冷冰冰地道。

“好好吃哦!”笑眉再接再厉。

“不要得寸进尺!”孟御天继续冷冰冰一句将她打到墙角蹲着画圈圈,头顶漂浮一堆叫黯然的磷火。

看得洁衣和容桂京一头雾水,这两个人在讲什么外星语?

且不管洁衣和容桂京有多困惑,孟公子心里头的火可大着呢!这家伙!他孟大公子好心送她回家,而且还辛辛苦苦踩了半个小时单车载她回去,这种事情说出来,连他自个老妈都会妒忌得上吊!而她居然丝毫没有领会到他的苦心,居然只记得他请她吃的那顿消夜!叫他如何不生气?所以他当然不会再请她去吃!当然,他也不会承认,他居然在吃那消夜的醋,居然比他的魅力还大!他当然不会承认!他可是成熟稳重的孟大公子,吃这种没名堂的醋!啐!

“嗨!笑笑眉!”不该出现的家伙又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咦?你蹲在角落里做什么?”

“约翰!”三人好像看见眼前一只飞天鼹鼠,飞进了约翰的怀抱。

不明所以的约翰慌忙抱住她,受宠若惊。孟御天则青了脸。

“胜记!胜记!胜记!”笑眉像在唱一首最快乐的山歌。“请我吃胜记!”

虽然约翰完全不明白那胜记是什么东西,但是看笑眉如此兴奋,就是她想要吃英女皇的蛋糕他都义无返顾为她夺来!

“好!”

“不行!”

约翰的声音与孟御天的声音同时响起,几个人同时看着孟公子,面带讶异。咦?他的脸皮在抽搐耶!

“我、请你们去胜记吃、消、夜!”

不是错觉吧,几个人都觉得他这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耶!”只有无忧无虑的笑眉在学生会办公室里跳来跳去,像只快乐的老鼠。“胜记!胜记!胜记!”

当晚,孟御天请学生会全体同仁,加上不请自来的约翰,在胜记吃了顿豪华消夜。

“呜,好吃哦!”笑眉吃得小肚皮凸出。

“真的耶,这么美味的东西,真是令人……”约翰努力地在脑袋里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欲仙欲死啊!”

几个人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约翰好得意地笑,原来他的中文造诣已经到了这种连中国人都佩服得目瞪口呆的程度。耶!

“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四个拳头同时敲了过来。

#-#-#

期待已久,万圣节终于到来。

“早啊!警卫伯伯!”笑眉的单车飞驰过校门口警卫亭,丢下一句早安。

“早啊,笑眉小姐!”警卫亭里探出个大象头,朝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大声道。

“刚才那个是造型设计班的肖笑眉吧?”

“啊!校长早!”警卫伯伯慌忙敬了个礼,“啊,校长,您这个是……”

“阎罗王啊!不错吧?”校长好得意地展示他的扮相,“孩子们玩得这么开心,连我这老头子都忍不住参一脚了。”校长笑着道。今天的学院应该会很精彩吧!自从那孩子来了之后,这里真的热闹了许多。“你这个大象头也挺不错啊!”校长笑眯眯地捏捏警卫伯伯的长象鼻,笑眯眯地走掉。啊!心情真好!

“啊——笑眉!你好酷哦!”余宝宝和洁衣惊叫。

笑眉将一头卷卷的短发全部用发胶梳成了刺猬头,—把大锯子劈人她的脑袋,鲜血纵横,加上黑色的眼影黑色的唇膏,酷毙了。“这个锯子是个头箍啦!”笑眉将锯子拿下来给大家观摩,果然是个头箍。

余宝宝扮树精,一身须拖来拖去。

洁衣是午夜凶铃里的贞子。

“刚才我看见约翰了,他扮……”余宝宝没讲出来先笑,“埃及艳后哦!”

“什么?”一群人尖叫,然后一起大笑。

“孟御天扮什么?”

“不知道,还没看见过他。”

教授扮成咸蛋超人奥特曼走进教室。全班哄堂大笑。

谁都无心上课,课间休息一到,笑眉就朝工商管理班那边跑,满校园都是奇形怪状想也想不到的装扮。远远就看见工商管理班门口挤了许多人,呵呵,不会全是来看孟御天的吧?

笑眉奋力挤进去,一眼看见孟御天坐在窗旁。旁边站着容桂京。

哇!好帅!

他居然扮《夜访吸血鬼》里头雷蒙的捞相,长长的黑发,苍白的脸,一袭黑色斗篷裹住修长的身体。比安东尼奥班德拉斯还要帅。

容桂京也是《夜访吸血鬼》的扮相,扮汤姆克鲁斯的角色,金色头发梳起,用丝带扎住,穿着古代贵族的衣着,袖口露出蕾丝花边,居然出奇地合适。

容桂京发现笑眉,俯下身在孟御天耳边说了句,他抬头朝这边看来,看见她的扮相,居然露出了笑容。

一笑倾城耶!围观的女孩子尖叫了起来。

“她那是什么东西啊?”容桂京皱着眉,“好恶心。”脑袋被锯于劈开,亏她想得出来。虽说是自由选题化妆,但是有几个女孩子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恐怖的?

上课铃声响起,笑眉挥挥手跑掉。

“不错啊!”孟御天道,目送着那背影。

“你少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容桂京冲口而出,然后愣住。

孟御天却看着他笑。“连你也看出来了?”他居然也不否认。

“你这家伙!”容桂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孟御天不动,只是看着他,脸色平静。

“我已经决定了,桂京。”他平静地道。

“你考虑下后果行不行?”容桂京骇然。

孟御天笑了。“我从来都没有顾虑过什么,又何来考虑后果这种说法?”

容桂京松开了手。看着孟御天,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都役有了解过这个家伙,直到此刻。他说他已经决定了,决定了什么,他非常清楚,其实早就该清楚了,只是他一直不愿去正视罢了。他一直以为,孟御天是属于贵族这一边的,但是现在他才知道,这家伙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属于哪一边,他只是没有反对别人的划分罢了。他从来都是只属于他自己那一边的。

这种另类,在星宝学院里已经有了一个,如今又多了一个。不,确切点讲,这种另类星宝学院里一直有两个,只是一个隐藏极深罢了。

“何必那么惊讶?”孟御天淡然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我提早厌烦了。”

“你如此做,将那些信任你的人置身何处?”

“肩负太多无聊的信任只会让自己太累,所以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丢下了,只是你们一厢情愿,以为还在罢了。”

“原来,”容桂京喃道,“你是这种人。”

孟御天笑了,“我一向如此。只是你们一直不愿相信。”

“你家族那边呢?”

“我也很期待呢!”孟御天笑着道,容桂京却笑不出来。

期待已久,万圣节终于到了。

今晚,必定非常热闹。



第八章

下午四点钟,万圣节狂欢正式开始。

抽签配对,草根与贵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瓜葛。但是,既然是自愿报名参加,会有这个结果,也是已经作好了心里准备,所以无论是草根还是贵族,都平静地接受,局面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笑眉的男伴是贵族那方的,叫徐穆风,高高个子,和蔼可亲,脸上总是带着笑,穿着满清贵族的衣服。

“我祖上是清朝贵族。”他笑嘻嘻地这样介绍自己。

洁衣居然和容桂京抽到了一对,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人太多了,笑眉没有看见孟御天。余宝宝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既然万圣节是要讨糖果的,那么糖果便是今晚游园活动的筹码。玩游戏,赢了则有相应的糖果作为奖赏,当糖果累计到一定数量,可以换取奖品,奖品丰富,最高奖是Gucci手表,须用五万颗糖果兑换,还有最新款的手机啦,化妆品啦,香水啦,总之,都是学生会从商家处拿来的赞助,非常诱人,大伙儿自然卯足了劲玩,整个校园里热闹非凡。

“你是个很厉害的女生。”徐穆风扬手丢出手中的球,再度砸倒一个南瓜,得到十颗糖果。

“为什么这么说?”

“你打破了这个校园长期以来一直对峙的局面。”

“我可什么都没做。”笑眉耸耸肩,扬手丢出一球,“耶!中!”她回头笑嘻嘻对徐穆风道,“我没有刻意去做什么,从来没有,甚至都没去想过。对,这所学校的传统,我一进来,洁衣就同我说过,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属于哪边过,又何来打破?”

“但是,你的确是做了。”

“如果你硬要这么说,”笑眉又耸耸肩,“我也没办法。我的目标可是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哦!这个大家都知道吧?”她笑得好无辜,“你们就把那当做是我为了追求那个人无意间闯的祸吧!”

“但是你的确是属于……”

“草根?是吗?”笑眉眨眨眼。“我能够理解你们划分草根同贵族的标准,但是,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认同这个标准。所以,你们的标准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只能说,如果我是草根,我不会因为他是贵族而不喜欢他,如果我是贵族,我不会因为他是草根而不喜欢他。那种标准,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那么,你的标准是什么?”

“我的标准啊?”笑眉微摺起了眉心,“我没有标准啊!我跟什么人都能交朋友,无论他是哪种人。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做作,但是,我真是这么想的。”她回眸一笑,“如果你心中不存在贫穷富贵高低贵贱的区别,那么同什么人都能交朋友便变得很容易了。”

“你的标准未免过于理想化了。”徐穆风喃喃道。

“徐穆风!”笑眉忽然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瞅着他,道,“你出生名门,是不是?”

“是。”他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那么,即便如此,你便未曾自卑过吗?面对比你强的人?”

“我不可能是最强的人,当然不可能没有。”徐穆风苦笑。

“你也明白这个道理。”笑眉笑道,双手背在身后,“那么,无论你再如何努力,你也不可能是世上最强,世界第一之后永远都有世界第一,没有人能够做到世人标准的那个世界第一,只能做到自己标准的那个世界第一。我,”笑眉竖起大拇指指指自己,“就是自己心中的世界第一,所以,我不需要什么标准。”

徐穆风望着她的笑脸,胸中若有所思,似明非明,好似悟透了什么,但又有些迷惘。

“你们一定觉得,这个家伙居然能够拿奖学金入学,一定是个天才吧!告诉你个秘密吧,”笑眉凑到他发怔的脸前挤挤眼,“我的智商只有一百,很普通吧?但是,我却成了天才,为什么?因为我自信。就这么简单。哎呀,太严肃了,不讲了不讲了,走,我们去鬼屋抢糖果去!”拖起发呆的徐穆风,笑眉意气风发,“目标:Gucci手表,冲啊!”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啊?徐穆风困惑了。

#-#-#

“穆风,看紧她。”一行人丢下话,将门关上,留下笑眉和徐穆风两人。

笑眉打了个喷嚏,过分,竟然浇她冷水,现在这种天气,晚上也是很冷的,着凉了怎么办?

十分钟前,她被徐穆风引到这间教室来,一进门就被人绑在了凳子上,还浇了桶冷水,打了几个耳光,踹了几脚。哎呀,这是纯情少女言情,作者不忍在这里将方才的暴力描述得太详尽,众位只要知道笑眉被打了就行了。

“看到这张自以为是的脸的火大!区区一介草根,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妄图颠覆传统,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吧!”

“不要以为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家伙被你拉了过去,就有多了不起,告诉你!我们才是传统最坚实的基础!”

“今晚就让你看看你过去那些可笑的努力将化为泡沫,从明天起,这个校园将恢复纯正的传统,草根永远只能是草根,贵族永远都是贵族!”

“哼!我们假意报名参加,忍耐自己同那些愚蠢的草根配对,就是为了今晚的大破坏,等着看吧!”

“穆风,看紧她!”

一行人得意洋洋地出去。

徐穆风坐在一旁,看着笑眉,脸上没有表情。

哈欠!笑眉又打了个喷嚏。

“你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朋友的。”徐穆风冷冷道。“你摒弃了那个标准,但是那个标准还是存在,不会因为你不在乎而消失。”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孟御天?”笑眉忽然道。

“只要是女孩子都会喜欢他。”徐穆风冷冷道,“他出身名门,英俊潇洒,又聪明能干,谁会不喜欢他?”

笑眉笑了。“你很羡慕他?这就是你们的标准?是,这些的确是他的—部分,但是,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和我是同类。很震惊?你肯定在想,一个草根,一个贵族,怎可能是同类?”笑眉笑着继续道,“也没办法,你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我不想强求你来理解我的思维方式。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家伙绝对会令你们出乎意料,就在今晚。”

“你想说什么?”徐穆风有些不安。

“嘘。”笑眉侧耳倾听,然后露出诡异的笑容,“啊,开始了。”

对决开始了。贵族与草根之间的恩恩怨怨,在这个万圣节的夜晚,需要一个正式的了断。

徐穆风看着笑眉的笑容,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为什么她还笑得出来?而且还笑得那么开心?她精心策划的狂欢将会毁在今晚,为什么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惊慌?居然还笑得出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你……不想去阻止?”他发觉自己的口气虚弱无力。

她回眸一笑,眉弯弯,眼弯弯,嘴弯弯,笑得好可爱。“我认为,当事情坏到极点了,就预示着,它即将朝好的方向发展了。所以,不妨就止它一口气坏到顶吧!”

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蛋糕、水果、面条、糖果、果汁、杯子、盘子、叉子满天飞舞,战况最激烈的莫过于战争的发源地:自助餐会场。双方人马利用手头能够抓到的一切东西互相丢掷,打得热火朝天。挑起事端的贵族一方更是出动了水管,用水龙镇压反抗的草根,草根不甘示弱,立刻也接来了水管,双方水龙互拼,现场一片嘈杂,尖叫声,怒吼声,混成一团。

“御天,你不去阻止吗?”容桂京不能置信地看着在五分钟内由一团祥和转变为战场的一幕,而他身边这个学生会会长、此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孟御天孟大公子居然还能含着笑,隔岸观火。

“桂京,你曾经说过,既然要打破这里的规矩,就让它破个彻底。今天,我们就看它能破到什么程度吧!”

容桂京目瞪口呆,他、他在说什么啊?怎么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那种话了?

看着孟御天嘴角的浅笑,他骇然叫道:“你、你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是。我早预见到了。”孟御天含笑道,那笑容,看起来,竟与笑眉有几分相似。

当初她执意要搞这个活动,他就已经了解她的用意。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她应该也早就预料到了。她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对手,他还不了解她的实力吗?

“走吧,去把她找出来。”想躲着看热闹,那怎么行?要看,也要两个人一起看嘛!

“御天!”容桂京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撒手不管,“万一闹大了怎么办?”

“怕什么?”他斜睨来一眼,“我说过,出了事,我来负责。我是那么随便允诺的人吗?”在他脸上有种凛然不可一世的自信,竟将容桂京狠狠震住了。

这个男人,将来必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他突然意识到。

“哎呀哎呀,你下手未免重了点吧!”笑眉看他一脚踹开门,再一脚就将徐穆风踹到墙上去,不由笑道,“有违你平日文质彬彬的形象哦!谁想得到,孟公于居然还是跆拳道高手。”

“你话还真多!”孟御天一边将绳子解开,一边冷着脸道,“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

“呵呵,”笑眉傻笑,“你看穿啦!”

“废话!”他沉下脸来,看到她脸上的掌痕,“谁打的?那家伙?”一指昏迷的徐穆风,眼底怒气翻涌。

“不是不是,算了啦,配合配合他们罢了,没什么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是吗?”他忽然靠进她,一把捏住她的脸。

“嘶。”笑眉痛得倒抽冷气。

“不痛吗?”他继续问。

“痛痛痛!”笑眉立刻求饶,“痛死了,拜托你饶了我,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这才放手。笑眉悄悄地嘘口气,呼,他生气了,好恐怖。

一口气还未嘘完,蓦然,鼻息的热量吹来,温软的唇覆了过来,差点令她一口气上不来,惊得闷死过去。他、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第二次!上一次的吻,她至今也都还未搞懂,明明她都已经弃权了,他却依然吻了她,虽然只是片刻的接触,好似故意做给众人看的一般。今次居然又来……

说到底,笑眉虽然整日嘴里嚷着喜欢他,看见他就一幅心里的爱慕全部摆在脸上让他看的样子,其实心底里,她从来没有底。孟御天的心思她其实从来摸不清楚。他到底接受她与否,她真的不知道。但是她这种毫不在意的个性,认准了喜欢他,就埋头朝前冲,也不管人家怎么说、他会怎么想、结果会如何,只要让他知道她的心情便好了。而孟御天则从来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倪端,喜欢或者厌恶,他从来都没有表过态,哪怕是暗示也好。一直到现在,笑眉还以为仍然是自己在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所以当孟御天突然来亲吻她,笑眉的惊大大多过于喜,竟然呆住了。

“你……”她傻傻地摸着唇,再也笑不出来,直直地盯着孟御天,而他也不语,一双黑眸又深又幽,闪着异光。“你喜欢我?”她蓦然醒了过来,狂喜顿时燃亮了双眸双颊。

他蓦然脸红如潮,不答,再度吻过来。笑眉虽然没有接吻的经验,但是面对长久以来终于回应她爱意投注的男人,很快就投入了状态,孟御天几度欲结束这个长吻,都被她重新勾了回去,到后来,轮到他沉沦其中,不能自拔。这家伙,学习能力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

“嗯咳!嗯咳!”有人在旁用力地咳嗽了许久,两个旁若无人的家伙方才给点面子回头给予关注。

洁衣和容桂京站在一旁不知多久了,全都面红耳赤,目光游弋。

“我想,该你们这两个始作俑者出面收拾残局了吧?”容桂京极不自然道,目光死死盯着地板。

“怎么收拾?”洁衣也不若往日的凶悍。

“干吗?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别扭?”笑眉还不知死活,幸福得像只快要飞上九天的画眉鸟,“我的天呐!他终于终于终于……你们怎么不恭喜我?我的苦恋终于得到回报了,快恭喜我啊!”

咚!

咚!

两只拳头同时敲上她的脑袋,两条面红耳赤的暴龙同时咬牙切齿大吼:“恭喜你个屁!外头那种局面,如果再让那些人知道你们两个居然……你们是不是想让天也塌下来一齐凑热闹啊?”

两个敌对团体在经过了假相的风平浪静之后,终于正式进入对决程序。这种紧要关头,两大首领居然正式相恋,洁衣和容桂京都不敢再去想那后果了。

“有何不可?”孟御天道,“就让天塌下来好了。”

“喂!你们想干什么?”洁衣和容桂京反应过来,孟御天已经牵着笑眉的手出去了。

“笑眉傻也就算了,怎么孟御天也跟着发神经了?”洁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同一种人。”容桂京虽然在笑,却笑得有些苦涩。“算了,我不想管了,反正他自己说的,出了事,他来负责。你也不用出去,去了也没用了。已经开始了。”

“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他啊,从来都没认真去对待过什么事情,这次碰到对手了,才兴奋起来的。”

“笑眉?”

“是她。”容桂京点头。

洁衣还是无法相信,笑眉那种傻乎乎的个性,怎能够成为孟公子的对手,而且还令孟公子认真了起来。那两个人的关系,还真的错综复杂到令人头痛的地步。

“不仅是你想不透,我也想不透。”容桂京随便在地板上坐下来,“我和他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生下来就没有分开过,到今天,我才发觉,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他的表情有些苦涩。

洁衣看着他,忽然给了他一脚。“干吗这么沮丧,一点都不像你了,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需要像X光一样看得透透彻彻吧!”

“你这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粗鲁,人家好不容易跟你认认真真说次话……”容桂京瞪起了眼珠,过了会,又笑了,又恢复了那个痞痞的笑容,“算了,去帮忙吧!都已经走到这地步了,好歹去把结局看完。”

两人对视一笑,仿佛芥蒂尽消。

在双方人马打得精疲力竭之时,埋伏许久的五十个保安倾巢而出,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局面控制了下来。而双方人马还在相互用眼神较劲的时候,始终没现身的正副学生会会长手牵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宣布了两人的恋情,顿时,全场哗然。

这场“破”之战,终于走到了底端,彻底地破到底了。

草根与贵族的两大领袖,同时背叛了他们的团体。

于是,这场为正名传统的对抗,似乎在瞬间变成了无意义。

那一晚,在哗然后的静默里,许多人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走到了非变不可的地步了,再也无法挽回。于是,默默地,众人渐渐散去。

几乎全大学部的学生都参与了那次群架,所幸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即便如此,校方也不可能对此装聋作哑,自然要对带头的人采取惩罚措施,学生会四个人因为是活动的组织者,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

孟御天挺身而出,作为此次事件的代表同校方谈判,结果下来,居然只把带头的几个人判了停学一周,事情就这么了了。

“你怎么跟他们谈的?”众人好奇得都快死掉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这么云淡风轻地就解决了?

“告诉他们那只是万圣节的特别节目,就像生日会上大家会拿蛋糕互掷一般。就这么简单。”孟御天笑道。

啐!谁信?你以为校方是白痴啊!众人会信他才怪。但是孟公子铁齿得很,半句不肯透露。众人又心痒难搔,转而去让笑眉做探子。笑眉的反应居然是:“解决了就好,管他是怎么解决的?”

被众人暴扁。

纵然,孟御天与肖笑眉公开恋情,公然背叛了各自的团体,但是,众人心中始终无法用背叛来定义这两人的行为。用被抛弃来形容倒反而正确。

星宝学院里此刻沉默的两派之间就是这种心情。长期的敌对情绪在那晚痛痛快快的打斗之后,好像渐渐变得淡薄了起来,隔阂也淡薄了,有那么句话不是说:不打不相识吗?打过了,痛快了,心头的结好像也就松了。加上双方目前群龙无首,都有些惶惑,也没心思再搞什么事情出来。

而孟御天和肖笑眉两个人都是属于那种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人物,即使处于这种诡异的形式下依然如故。反而没人敢去指责他们什么,妒忌也好,伤心也好,不愿意接受事实也好,众人还是没法不爱这两个人。正是:当心中对某人的喜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那人的骤然离开,被留下来的人顿时觉得没了目标,反而无法去责怪那人,反而害怕起来,害怕自己成为被抛弃的人。因为不想被抛弃,反而有更多的人汇聚到了他们的身边。

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两大集团的崩溃,只是迟早的事情。

#-#-#

“说实话,当初我对你是否真的喜欢我,一点都没有信心。”

有一日午间休息时,笑眉和孟御天在榕树下吃午餐。孟御天忽然道。

“咳咳咳!”笑眉被饭粒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居然还会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小心被人妒忌得挨打哦!”

“那又如何?被再多的人喜欢,不是自己要的那个,又有什么意义?”他深邃的眼眸看得笑眉脸红了。这家伙,外表看上去冷淡,偏偏有时候又老是那么……那么容易不小心就会被他电到,电得心怦怦跳。

“我、我都那么努力地表白自己了,你居然还没有信心。”笑眉有些伤心地叹息,“你还要我如何做才够啊?”

“你那算是表白吗?成天看见我,就和那些女生没什么两样的表情,即使你嘴巴里成天嚷嚷喜欢我,我总觉得你像在玩笑一般。”他将脸转到一旁。

嘻嘻,他脸红了。太积极地表白爱意,倒反而给他不真实感,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古典的人。

“好啦,我下次会含蓄点啦。”她叹气,妥协得好幸福,“但是,”她忽然凑到他面前,“人家可能会忍不住耶!你看!我只要一看到你,眼睛就会发亮,身体就会自动飘到你面前来,这种纯属生理反应,我想控制也是很难控制的哦!”她讲得一本正经,讲得那么露骨,刷地,孟御天的脸又红了,比刚才还要厉害。

笑眉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在他的脚边滚来滚去。孟御天恼羞成怒,将她拎起来,狠狠地压进怀里。笑眉气透不过来,在他怀来像只八脚蜘蛛般挣扎抽搐。

“啊呀,你想谋杀啊!”她好不容易挣脱,一头原本就乱的卷发此刻乱得像团杂草,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可爱的红苹果,引得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还有,”他在她的唇上低低地喘着气,“你对待我的态度跟对待别人的态度实在没什么区别,你让我如何能够安心?”

“比如呢?”她的唇红艳艳的,眼中波光鳞鳞,真是引人犯罪。

“比如你对待约翰的态度。”他酸溜溜道,“以后不许见到他就搂搂抱抱,不许让他亲你,不许让他牵你的手,不许让他用单车载你……”他一发不可收拾,对约翰的不满如滔滔江水。

笑眉的眼珠瞪得好大。“你居然足这么霸道的人!”

“我就是,你若是后悔了也来不及!”

“我才不后悔呢!”笑眉飞快地在他唇上飘下一吻,笑嘻嘻道,“我没有告诉你吗,约翰……”

“笑笑眉,你们在说我吗?”约翰忽然从树后面冒出来,如果不是孟御天习惯于保持脸部表情的冷漠,真会如笑眉一样尖叫起来。

“约翰!”笑眉张开双手扑了上去,完全是条件反射。约翰也张开双手迎接她。

“笑——眉——!”孟御天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怒吼。

过往学生纷纷侧目,哇,孟公子这么大声地在发火呢!世界奇观哪!

#-#-#

“……她那纯粹是条件反射,你知道啦,她那种个性就像小狗一样,看见谁都会扑上去跟人家亲热亲热……”

孟御天脸色铁青,坐在窗前,背脊挺得笔直,双目炯炯的几乎要刺透了手里厚厚的书。

容桂京在肚子里叹气,不明白他干吗要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说客。他的口水都快讲干了,也没见人家给点回应,真是挫败啊!

“御天,你是男人,不要那么小气了好不好?”

话说三天前,不知为何,孟御天发了好大的火,然后,两个人便冷战到现在了。呃,确切点讲,是孟御天单方面地不理睬笑眉啦。

容桂京和洁衣听笑眉哭丧着脸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怎么也觉得孟御天没必要发那么大的火。但是,他偏偏就是气得要死,气到现在还是一脸的铁青。

想到笑眉还在巴巴地等候他的佳音,容桂京就一个头三个大。

爱情啊爱情,怎么一碰上你,再优秀的男人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吃醋嘛,也该有个分寸嘛!没想到他居然开起醋工厂了。

“御天,你说句话啊!”容桂京也有点火了。

碰!孟御天将手里的书重重摔在桌上。“我怀疑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他怒冲冲摔门出去。

“他是这么说的。”容桂京转述当时的情景。

“不过,说起来,”洁衣若有所思地瞅瞅笑眉,“我也怀疑这家伙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

“洁衣!”笑眉气得跺脚,“你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对什么人都是笑嘻嘻的,态度都差不多……”

“我就是这种性格啊!”

“说是这么说,但是,爱情是独占啊!他不是也说过,你对待他的态度跟对待别人的态度实在没什么区别,你让他不安呢,笑眉。”

“可是、可是,我真的只喜欢他啊!要怎么做他才肯相信呢?”

“我看,你暂时不要和约翰太亲近。”

“可是,我们是好朋友耶!”

“再怎么好朋友,也是个男人吧!拜托你多少有些意识好不好?你到底还想不想跟孟御天在一起啊?你想让他吃醋吃翻天啊?”

“可是……”

“你再敢说一句‘可是’试试看!”洁衣发狂了。

“可是约翰只对男生有兴趣啊!”笑眉一口气喊了出来。

“啊?”洁衣呆住。

“啊?”容桂京呆住。

“你怎么不跟他说啊——?”洁衣和容桂京齐声吼到她鼻尖上。

“是、是他自己不听人家解释嘛。”笑眉好委屈。

“去跟他解释啊!”两条暴龙同时伸脚将她踹了出去。

呼呼,呼呼,气死人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第九章

“唉。”笑眉左叹一声气,“唉。”右叹一声气,将旁边的几个人叹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又怎么了?不是都跟他解释清楚了吗?”洁衣终于忍不住发作。

“不是那件事情啦!”笑眉愁眉苦脸,难得地欲言又止。

“说啊!”洁衣的肚肠根都痒了,忍不住揪住她的衣领。

“这里可以坐吗?”有人忽然在旁发话,洁衣一抬头,看见双微眯的眼眸,冷冷地射出寒光,直直钉在她抓住笑眉衣领的手上。

洁衣触电般缩回手,瞥见一旁容桂京嘲笑的表情,立刻一个卫生眼狠狠回敬过去。

孟御天在笑眉身旁坐下,侧头看看她,皱了皱眉。“怎么了,看起来没精神的样子?”

“这家伙,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怪里怪气的,问她又不肯讲。”洁衣没好声气道。

“没什么啦!”笑眉的脑袋可疑地摇得飞快,“只是点小事,小事,呵呵。”

笑眉不会撒谎,一撒谎,那双眼睛就不敢正视人。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是,既然她不肯说,他也不愿意多追究。两个人在一起,不是非要每件事情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需要知道的,只是对方想要让你知道的东西。

“不想说就算了。但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话,来找我。”和笑眉交往近一个月了,她从来都没有麻烦过他什么事情,真是独立得可以。但是说实话,有时候,他倒是希望她能够多依赖他一点。

笑眉在肚子里暗暗再叹了口气,唉。

下巴忽然被抬起,在她还有些恍惚的时候,一双温柔的唇已经覆了过来,覆在了她沾满咖喱的小嘴上。

四周围一片抽气声。

笑眉醒了过来,呆呆地瞅着他,他的唇也沾上了咖喱,缓缓地,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眸一眨不眨地凝望进她的眼底,道:“味道不错。”

笑眉的眼珠变成了斗鸡眼。

“你真的没事情想告诉我吗?”他忽然凑到了她耳朵边上低喃,那动作旁人看上去,说多暖昧就有多暧昧,顿时抽气声再起。

笑眉侧目,他探索的眼眸就在眼前,心头顿时一惊。难道给他看出倪端来了?

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她陷入挣扎。

#-#-#

令笑眉挣扎着不敢告诉孟御天的烦恼根源,正是眼前这一男一女——孟御天的父亲母亲。

孟父的容貌,简直就是三十年后孟御天的翻版。只是他的眼眸锐利无比,精光四射,而孟御天则内敛许多。

孟母则显得温婉宁静,一双柔柔的眼眸看人时,却带着种智慧的洞彻。

“小天将你藏得天衣无缝,只字不提你的事情,如果不是听小舞说起,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孟母的开口,令笑眉松了口气。总算有人说话了。说实话,她很紧张,因为对方是孟御天的父母,不知不觉的就紧张起来了。“我们专程来看看小天选的女孩子,还以为是个多了不起的女孩子,看来也不怎么样,很普通嘛!是不是,老公?”她的声音柔柔的,讲出来的话却挺刻薄。

笑眉嘿嘿笑了声,摸摸头,没做声。孟家是什么人家?能够做上孟家掌门人的人,会连儿子在做什么,同什么样的女孩子交往一无所知,就跑来见面?他们如果没有阅读过由私家侦探调查来的有关她的厚厚的一本资料就坐到她面前,她的脑袋随便他们处置。

“听说,是你主动追求小天的,是不是?”

“是。”笑眉老老实实承认。

“你看中他什么?”

“因为他很特别吧!”笑眉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他很特别,和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本正经,很……样板,完美得有些怪异。”

“你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知道啊!洁衣告诉我的。”

“那么你就是看重他的家世跟相貌了?”孟母猛一拍掌。

笑眉悄悄叹气。“你们来找我,应该不会只想跟我说这些吧?”

“你脑子不笨嘛!”孟母冷哼,“既然知道我们的来意,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们觉得,你不适合小天,还是趁早分手,反正我们无论如何是不会赞成你们在一起的。”

笑眉笑了。“为什么?”

“门不当户不对啊!”

笑眉又笑了。她那笑容明明看起来好可爱,却令孟母有种奇怪的被嘲笑了的感觉。地这样笑眯眯的,居然令她想起了儿子那个小狐狸。笑起来一个样。而且她那种根本不在意的表情令孟母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市侩的势利眼老太婆。

“原来您是担心这个啊!”她笑着道,“没关系,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孟母简直要拍案而起了。谁关心她在乎不在乎了,正常人不会这么理解别人的话吧!

笑眉叹了口气。“好吧,那您觉得我要如何才能达到您那个门当户对的标准?”

“你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孟母不屑地冷哼。

“难说哦!”笑眉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非常非常成功,保证跟他门当户对。”

“呃!”孟母被她笑得一愣,“你算了吧!你才十九岁,又没什么背景,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才十九岁啊!”笑眉笑嘻嘻道。“但是只要我愿意,我毕业后立刻可以进B&B,成为他们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设计帅哦!然后,几年后,我会成为首席设计师,再然后,我会自立门户,建立一家最出色的家具设计制造公司,再再然后,在我三十岁之前,我的专卖店会开满全世界,你信不信?但是啊,我才十九岁啊!不想这么快就确定了自己未来做什么事情,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答复他们,真是伤脑筋啊!”

“你少吹牛了!”孟母嗤之以鼻。

“你觉得,我像是在吹牛的样子吗?”她忽然敛了笑脸,除去了笑容的那张脸,竟是认真到了极点的表情。“如果你们坚持我必须门当户对才能与他在一起的话,我绝对会拼了命也要达成你们的要求。虽然我看起来可能很孩子气,但是对于孟御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那好!你做给我看!”孟母忽然握住笑眉的手,笑开了眉,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就像奸计得逞的嫌疑。“在没有达成之前,不许跟那小子结婚!”

结婚?笑眉目定口呆。“孟、孟夫人,您恐怕误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误会。”孟夫人笑得嘴巴合不拢,“我不管,反正你自己说的,如果你一天不成为配得上小天的女孩子,我们就一天不承认你哦!”

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孟隐浪叹了口气,将老婆拉回身边坐下。从头到尾看老婆做戏,把人家女孩子耍得团团转,这样去套一个天真少女的话,未免有些欺小的嫌疑。

未见这女孩之前,他也有许多顾虑,毕竟,她是儿子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说不担心不切实际。

看到这女孩的第一眼,他就放心了。他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这女孩有一双坦诚的眼睛,还有一脸坦诚的笑容。小天应该也是被这笑容和眼眸吸引的吧!小天性格冷漠,不信任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接近。这女孩正好同他相反,她像光源,靠近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感染她的阳光。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却有着奇异的自信,自始自终,她在他们面前没有因为自卑垂下眼皮过。她根本就没有自卑感。不是故意做出来的,而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真是奇异,她的身世,她的经历,应该会造就一个多疑、自卑、愤世的性格,而她却成长得如此健康,像棵快乐的向日葵,只朝着阳光伸展。

这女孩,将来必然大有作为。

他现在多少有点了解儿子会喜欢这女孩的原因了。

小天是个很厉害的男孩子。他有一个高智商的脑袋,还有骨子里存在的热衷于挑战与战斗的因子。他讨厌无聊与弱者。所以弱者是绝对无法在他身边生存的,他会毫不留情将之踢出局。他永远也不会停下脚步等待别人,如果想要待在他的身边,只有不断努力用尽全力地去追赶他。所以,一般的女孩子,绝对无法在他身边逗留太久。

会吸引他的女孩子,绝对只能是个能够与他并肩的人。这女孩有双矫健的翅膀,足以翱翔长空,甚至,她不会比小天逊色。

只是,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没有野心。丝毫都没有。她做事,纯粹随心,如果没有值得她为之奋斗的目标,她会平凡地过一生,有一天,她的光芒会消失,她的羽翼会退化。而小天,他有野心,而且是很大的野心。一旦这个女孩失去与他抗衡的力量,她也就同时失去吸引小天的魅力。

“小天向我们提出,毕业后同你结婚,但是我们觉得不妥,所以来同你谈谈。”他和妻子不同,说话喜欢直截了当。

看女孩蓦然睁得好大的眼眸,他就知道,她对这件事情根本不知情。

“我们知道,不能用年龄来衡量一个人成熟与否,但是,我们毕竟经历得比你们多,以过来人的经验,我们不赞成你们那么早结婚。未来充满太多变数,如果还未展翅,就将羽翼收起,未免可惜,你可以飞得很高,飞得很远,不要浪费了你的天资。不要让任何人看低了你,包括小天。你飞得越高,越精彩,小天的目光越离不开你。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们说服不了小天,希望你能够,为你自己,为小天,为我们,希望你能够说服他。”

离开孟氏夫妇,笑眉的脑子里全是方才的对话。如果不是孟氏夫妇来找她,她还不知道孟御天竟然已经计划得那么远了。说实话,同他交往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也比以往更多,但是,她始终觉得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与同龄的男孩子根本不一样。他太冷静,冷静到近乎冷漠。不会对你撒娇,也不会把心事同你分享。是,他对她是特别的,认真的,甚至是以结婚为前提同她交往,她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之间似乎缺少那种轰轰烈烈的激情,呃,也不是爱情就必须轰轰烈烈的,但是,他们才十九岁,却已经像老夫老妻一般含蓄内敛,总觉得不太甘心。因为都太聪明,所以也就不会去做蠢事,所以,爱情里也就缺少了变化的乐趣。有时候,她倒觉得,他在吃约翰的醋时,那一时的情绪失控,令他看起来更可爱。

唉,她是不是太不知足了?不要稳定的爱情,倒反而期待点波浪,难道,她的骨子里也有同孟御天那般喜爱挑战的因子存在?

哎呀,不行,脑袋开始疼起来了。

远远地,看见孟御天立在她家门口,笑眉扬起笑,张口欲唤他,却觉得背后蓦然一阵刺痛,她下意识反手摸去,摸到一手粘稠。

啪,单车摔倒在地。她回头,看见一张怨恨疯狂的脸,正执着匕首,再度朝她刺了过来……

眼前朦胧了,她看见孟御天丢下书包朝这里狂奔过来,他的脸色白得好恐怖,惊骇欲死,完全失却了平日的冷静……

#-#-#

洁衣、余宝宝、约翰、容桂京赶到医院的时候,笑眉进手术室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孟御天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脸色苍白,身上全是血,令人心惊。

“谁干的?”洁衣脸色铁青。

孟御天垂着头,双拳紧握,握得手背上青筋毕露,

“舞樱姬。”他的声音却飘忽不定,仿佛心已离了躯体。

“御天?”容桂京担忧的声音在旁响起,他蓦然抬头,在容桂京的眼里看见自己疯狂的眼眸。

容桂京看着他,心惊胆战。他真的不对劲。哪怕他流露出点表情,愤怒、后悔、悲伤,什么都好,也好过现在这般的面无表情令他不安。他所有的表情全部敛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在那双眸里,有两簇疯狂的火焰在燃烧,仿佛要烧尽一切,燃成灰烬。

容桂京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益,只能默默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家人呢?”他终于开口,声音暗哑。

“她没有家人。”余宝宝在旁道。“她是个孤儿。”

不仅是孟御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这怔神,令空气似乎凝滞。在这凝滞里,手术室的门砰地打开,脚步纷沓,笑眉被推了出来。

等待的人一涌而上,护士急得大叫:“全部让开!不要挡道!”

“她情况怎样?”

“去问医生!”

平日爱笑的眉、眼、唇,此刻全都苍白无神,仿佛死人,从孟御天面前被推过去,他死死地盯着她,眼底一片冰寒。

“手术十分成功,没有生命危险,大家只要安心等待就行了。”被团团围住的医生在人群里费力地稳住身形向众人汇报情况。

孟御天蓦然起身。容桂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他抬起头,嘴角噙着抹冷笑,阴森森地令人毛骨悚然。“你说呢?”他的声音也是冷到了极点。

“你冷静点!要报复现在不是时候,知不知道?”容桂京忍不住吼起来,因为不吼,怕他一句也听不到,他现在虽然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其实,里头早就疯了。“笑眉现在生死未卜,如果有个万一,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到时候你不要遗憾!”

砰!一拳打了过来,将容桂京打得飞出去几米远。

“你再敢给我胡说一句试试看!”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但眼眸里却熊熊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连跟睛都烧红了。谁也不知他内心所受的煎熬。他当初利用笑眉将舞樱姬甩掉,今日,却让报应落在了笑眉身上。这个谴责,在无尽的等待中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不要胡说了。”他再道,眼中忽然流下泪来。

容桂京坐在地上,看着他。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转身离去,他的背挺得笔直,头高高地昂着,一步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没人敢再拦他。

舞樱姬这一刺,带着疯狂的妒忌、怨恨,将笑眉推向了生死边缘,也将她自己彻底推入地狱。

#-#-#

这一日下了课,洁衣、余宝宝、容桂京、约翰一起去看笑眉。

一进病房,见笑眉坐在床上,医生正在给她作检查。

四个人目瞪口呆。

“怎么了?”她笑嘻嘻地道,还是弯弯的眉,弯弯的跟,弯弯的嘴巴,虽然脸色苍白憔悴了点。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洁衣呆呆地问。昏迷了三天的人,突然生龙活虎对着你笑,任谁都会呆住。

“今天早上啊!”笑眉笑嘻嘻道,丝毫没有伤者的样子。

“你这家伙!”四个人同时扑了上去,“吓死我们了!说醒就醒,你是不是人啊?”拍头的拍头,捏脸的捏脸,气得医生大吼大叫:“别闹了!小心伤口裂开!”方才阻止了打闹。

“孟御天呢?”笑眉问。

却见四人脸色都不对,目光游弋不敢与她接触。

“别告诉我,我才昏迷了几天,他就移情别恋了?”笑眉开玩笑。

“那家伙——”容桂京欲言又止,眉头耸得老高,“哎呀,算了,我叫他过来,让他自己跟你讲!”

“发生什么事了?”笑眉问约翰。

约翰耸耸肩。“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那家伙好像因为你的事情,性情大变,变得好……”约翰皱起眉,词又不够用了。

“凶残。”洁衣帮他接过去。

“啊?”笑眉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他,打人了?”

“如果那样就好了。”洁衣没好声气道,“成天阴沉着脸,嘴巴这样……”洁衣用手将两边的嘴角朝下拉,“吓死人了。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那个舞樱姬……”

“你还担心那女人啊?她这下可惨了,孟御天发誓要她坐十年牢,如果你不幸死掉了,他要她抵命呢!”

“但是,她不是精神有问题吗?”

“什么有问题啊!那女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孟御天请了最权威的精神专家给她作鉴定,她的脑子清楚得很呢!”洁衣不屑地擞撤嘴,“你还活着,她这辈子都该给你烧香磕头呢!”

十分钟后,病房的门砰地被推开,孟御天出现在门口,喘着气,额头冒着汗,深眸凝胶在她脸上,脚下竟移动不了分毫。

“嗨!”笑眉扬起笑,那笑容如往日般灿烂,竟瞬间深深地拧绞了他的心。几日里刻意被压制住的情感瞬间翻江倒海而来。

“过去啊!”容桂京在后面轻推他一下,他恍恍然地走过来,像个茫然的小孩般,眼里只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

毛绒绒的触感轻搔着掌心,柔软的肌肤,他的手恍恍然一路向下,停在了光洁的下巴……微凉的柔软抵着他的唇,他的唇有些干燥,渴望着她的润泽,他的舌蓦然急切地探入,饥渴地捕捉真实的存在感……她攀附在他身上,虽然他的动作牵扯了伤口,令她痛楚地微皱起了眉,但她却不舍得就此停住,只想令这头晕目眩天长地久地持续下去。

第一次,他将灼热的感情如此赤裸裸地展露在她面前,赤裸裸到只要一伸手,就能探入他的灵魂深处。如果是因为她这次生死徘徊激得他如此的话,她真的要感激舞樱姬了。

所有在场人全都脸红地各自朝不同方向看。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眸里深情毕露,款款地凝视着她,叹息灼热地呼在她的脸上,令她目眩。

“我没事了。”她低声道。

“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事了。”她再道。举手去抚他依旧汗涔涔的额头,他的眼底有软弱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困扰着,令他失却了往日的冷静。“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你搬到我那里去住。舞樱姬的案子还没了结,这里闲杂人员太多,不安全。家里有专门的医生跟护士,而且,我要看着你在身边,否则,我的心总是安不了,听话,嗯?”

笑眉张口欲言,却被他用手捂住。他的手指有些冰凉。“什么都不许反对,你只能听我的。”霸道的口吻暴露了他的软弱。

她在他面前倒下,鲜血流了他一手一身,那种惊骇到心碎崩溃的感觉,他不能再经历一遍,他承受不起再来一次。一想到她可能就这么离开他,他的心就像被千万缕韧绳紧紧捆住,痛得透不过气来。即使她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体温真实地偎依着他,他的心还是患得患失。

她却在他的手掌下挣扎,努力想说什么。

他一急,竟失控地吼了出来:“我说什么都不许反对,你听到了没有?”他的声音如此之大之急,吼得在场的人全一抖,吓住了。包括笑眉。看见她露出委屈的表情,他的心立刻痛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我,我道歉……”他的手去安慰她的脸,令她的嘴得到了说话的机会。

“我要吃胜记。”

他的手僵在她的脸颊上,脸也僵住了。

“我要吃胜记。”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看着他们呆若木鸡的表情,她笑得好得意。“我是病人我最大。我要吃胜记。”

#-#-#

像她这种头天醒来就吵着要吃这吃那,医生不同意,还哭了起来的家伙,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医院渡过危险期后,孟御天便将笑眉接到家里养伤。

待得笑眉的伤势稳定下来,他便开始着手实施报复计划。

不顾孟、舞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不顾孟、舞两家家长的哀求,孟御天执意要让舞樱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他召集了由四个国内最优秀的律师组成的律师团,要让舞樱姬在监狱里至少呆上十年。同时,已经在孟氏担任总经理一职的他开始在商场上借助孟家的雄厚实力,尽力打压舞家,先单方面撕毁孟舞两家今年最重要的合作计划,导致舞氏市值大跌;再一口气抢了舞氏的几个大单子,包括舞氏与政府合作的一桩建桥计划,干净利落,将舞氏迅速打入窘境,濒临破产边缘。

一向尽力隐敛锋芒的孟家大少爷这一连串的动作,不仅打压了舞家,也成功地封住了集团内部所有对他空占总经理一职却甚少做事的不满,更令商场人人自危。孟氏的接班人手段比之现任掌门人更加狠辣。

笑眉只知道他在忙舞樱姬的案子,却不知道他打压舞家的事情。孟御天成天都非常忙碌,经常连晚饭都不回家吃。孟家夫妇对于她入住孟家,居然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没有意见并不代表没有动作。儿子的性格他们最清楚,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就是用火车也拉不住他,明着反对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但是,舞家和孟家毕竟这么多年交情,总不能眼睁睁看儿子真的把人家整垮吧!现在惟一的希望,便是笑眉这边了。

叩叩。

“请进。”

孟御天推门进去,笑眉正坐在床上画草图。她现在的作业全部是画了草图,孟御天找人去帮她做出来。

“你回来啦!”她头也没抬道。

“嗯。”他走到床边坐下,在她脸上亲了下,将她手里的笔和速写本抽掉,“又不乖了,嗯?”

“只是画点草图嘛!”她撒娇地靠在他身上,软软的小卷发搔着他的脖子,令他眼中的柔情更深了几分。“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校长今天来过。”

他的眉头迅速拢起。他怎么知道笑眉住这里?学校里除了洁衣、余宝宝、约翰和容桂京,没人知道笑眉住在他家。

“他说有一个推荐名额,问我要不要去圣马丁学院。”笑眉的脸激动得通通红,她以前虽然曾开玩笑说要去圣马丁,但是圣马丁岂是那么好进的?只要是学设计的,没人不想去圣马丁。

“孟御天?”她终于发觉孟御天的脸色不对劲,他看起来简直就是在强抑着狂怒了。他蓦然起身,却发觉他准备去发怒的人就站在门口。

“父亲!我告诉过你,我和笑眉的事情,你不许插手,难道你忘了吗?”

“我想,我这不算是插手吧!”孟隐浪道,双手环胸,“我只是提供一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要与不要,在笑眉,不在我。”看着儿子狂怒的表情,他缓缓地、残忍地再道:“也不在你。”

砰!孟御天猛地摔上门,将父亲隔绝在外。

“你已经考虑清楚要去了吗?”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整心情。再度开口,他的语气平静许多。

“我想去。”笑眉老实道。

他沉默了片刻,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是个红色的锦盒。他打开盒子,专注地看了盒内的东西片刻,将那盒于转向笑眉。

里头赫然是个戒指。

“你无法体会我当时的恐惧。那天,你浑身是血躺在我的怀里,我不停地对你说:我爱你,但是你躺在我的怀里,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体渐渐冰凉,那种恐惧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后来你醒了,看见你再度对我笑对我说话的那刻,我才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没有安全感了,一日不拥有你,一日就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无法安心,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渴望一个人能够留在身边,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觉得安心。我无法忍受再失去你一次。今天,我原本打算向你求婚的,没想到……”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眼中流出泪来。

笑眉伸手想去碰他,被他躲开。她的鼻中一酸,落下泪来。“我……”

“嘘。”他制住她将出口的话,“不要说出来,除非你想说出来羞辱我的骄傲。我同你说这些,不是想令你改变主意,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在向你乞怜。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不会等你,四年是个未知数,如果出现了令我心动的女子,我不会因为你而放弃她。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对你还有感情,而你也是,我们再重新开始。你已经作出了决定,没有反悔的余地,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反悔。所以,”他凝睇着她,伸手抚摸她的脸,缓缓俯身下来,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唇上沾了她的泪,咸咸的,“我们分手吧!”

#-#-#

两个月后,笑眉办妥了留学手续,同约翰一齐启程前往圣马丁。孟御天到机场送机。对于孟御天同笑眉分手,令笑眉足足哭了一个礼拜的事情,洁衣一直不能释怀。只是去留学,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有必要闹到要分手吗?她就是无法理解孟公子那颗复杂的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所以看到他来,就忍不住横眉冷对。

笑眉原本还笑着同他们告别,一见到孟御天,眼泪就哗地流了下来,整个人赖在他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好了好了。”孟御天替她拭着泪,洁衣在旁冷哼。真搞不懂这两个人,人家说,分手了还能做朋友,他们那哪是朋友,简直就像恋人!既然如此,分什么手啊!真是!

笑眉总算稍微冷静下来,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孟御天道:“我写信给你,你要给我回信,好不好?我打电话给你,你不要不接,好不好?如果到伦敦来,要来看我,好不好?”

“笑眉。”孟御天叹息,“我们都说好了的,难道你又要反悔?听好,在你走之前,我有一句话要说。当你回来的时候,如果不能成为与我抗衡的对手,我连机会都不会给你,明白吗?”

笑眉又哭了。她最近掉的眼泪,比前生、今世、下辈子加起来还多。

“入闸了。”约翰替她拿起行李。

笑眉一步三回头,眼泪掉个不停,像只被抛弃了的小狗般,洁衣和余宝宝都哭成了一团。蓦然,她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孟御天!你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成为令你刮目相看的女孩子,你一定要等我,我们重新开始!”喊完,她毅然转身跑去,追上约翰。约翰揽住她,两人办完最后的登机手续,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那个白痴!”洁衣含泪道。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容桂京侧目问孟御天。

他没有回答,转身径自离去,挺直的背,高昂的头,一如他往日那般的骄傲。叹口气,容桂京追上他,搭住他的肩膀。



第十章

“……孟御天,我已经到达伦敦,在约翰的帮助下找到了房子,一切都好……”

“……孟御天,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我已经适应了这所学校,结交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这里真的是所非常适合我的学校,我已经能够渐渐抛开当初作这个决定的后悔心情……”

“……我的作品教授非常喜欢,他将我的作品推荐参加了双年艺术展……”

“……孟御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卖出了我的第—个作品,买主是个很有名的收藏家哦……”

“……孟御天,我在VERSACE找了份兼职,专门设计家居产品,我做得不错,老板很喜欢我,问我毕业后是否有意留下来……”

“……孟御天,我和两个同学一起成立了一个设计工作室,刚开始的时候比较艰难,但是现在,我们的客户渐渐多了起来……”

“……孟御天,学校放假了,我好想回来看你,但是工作室刚刚接了一个大单子,这个单子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大家都希望能够做好它……”

“……孟御天,今天我毕业了,这是我的毕业照,我看起来变化很大是不是,我自己也觉得,这四年里,我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对于四年前的决定,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一点都不。你现在好吗?我得不到你的只字片言,只能从洁衣她们那里探知你的消息,给我个电话好吗……”

“……孟御天,今天我们的工作室正式注册成公司,并以工作室的名称成立了家居品牌……”

“……孟御天,约翰加人我们的公司,用他的名字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服装、家居两大部分,年底,我们计划开第一家专卖店……”

“……公司新增加了建筑设计部门,对于这个部门的前景,我们十分看好,正准备开发一栋大楼,估计投资不会少于一亿英镑……”

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笑眉寄来的信,邮戳有时候是巴黎,有时候是米兰,有时候是洛杉矶,有时候是纽约,有时候是东京,有时候是香港……转眼,笑眉离开已经七年了。七年里,她从未间断过给孟御天写信,只是,孟御天从来未曾回她一封。

正如孟氏夫妇当初预测的那般,笑眉飞得很高,飞得很远,飞得很精彩,但是,他们却预测不到,儿子的目光,是否还在笑眉的身上?

孟御天毕业后,出乎意料没有离开孟家自立门户,而是进了孟氏,成为孟隐浪的得力臂膀。有他的加入,孟氏如虎添翼。无论是领导才能或是魄力手段,他都远胜父亲许多,加入孟氏仅一年,他成功地将孟氏彻底改造。毫不留情将一些遗老踢出局,大刀阔斧切除了长久以来困扰孟氏的毒瘤,堵住家大业大难免产生的种种弊病漏洞,稳住了因为扩展太快而已经摇摇欲坠的融资危机,为孟氏朝新阶段的发展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几年下来,孟氏的规模已比当初翻了几番,两年前开始进军国际市场,如今已经成为一家国际知名的跨国企业。

如果他不进孟氏,而是自立门户的话,他绝对是孟氏未来五年内最危险的竞争对手。但是他却选择了孟氏。

先破再立,这个难度远远大于白手起家。孟隐浪当初用这个挑战留住了孟御天。只是,孟御天并不知道,孟隐浪曾给笑眉写过信,问笑眉如何能够留住孟御天,笑眉如是回答。事实证明,那个女孩真的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了解这个难以捉摸的儿子。

七年时间,足以忘记一个人许多次。

七年时间,也足以分开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恋人许多次。

而当初他们分开时,感情还只是刚刚起步,甚至连热烈都谈不上。分开七年,两人间如果还存在感情的话,真是上帝也要惊讶了。

这几年,孟御天甚少提起过笑眉,也不曾跟笑眉联系过,对于其他女人却来者不拒。他的身边不乏女人,也不乏在他身边停驻的,就像现在这一个,同儿子的关系已经维系了一年多,甚至比笑眉当初与孟御天在一起还长,令孟隐浪也开始在心里做好接纳这个女孩做他未来的儿媳妇的准备。

只是,有时候想起那个远在伦敦的女孩子,想起那张笑脸,总是会有些遗憾。在心底,孟隐浪还是认为,那女孩和儿子最相配。

“小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孟隐浪走进孟御天的办公室,却见儿子正在发呆。“怎么了?”他走过去,“身体不舒服?”为了一个投资三十亿的大单子,儿子已经一个月没好好睡过吃过了,老婆心疼得要死,说什么都要他今天把儿子架回家去吃顿饭。

“我没事。”孟御天回过神,将手里正在看的一封信仔细折起,收进抽屉里。“今天不行,我要加班。”

“那是什么?”孟隐浪盯着他的抽屉看。直觉儿子的反常同那封信有关。

“她写来的信。”孟御天也不隐瞒。

“笑眉?”孟隐浪挑起了眉,目光在孟御天脸上梭巡,“关于什么?不会是……她要结婚了?”他的声音蓦然有些失控地拔高起来。前一阵听约翰说有个男人追笑眉追得很紧,真令人担心。

“不是。”孟御天笑了笑,“是她要回来了。”

“回来?”孟隐浪的声音再度失控。

“是啊,回来跟我抢这个三十亿的单子。”孟御天脸上还是带着笑,而孟隐浪却呆住了。

他在儿子眼中看见了久违的光芒,有多少年没见到了,那种因为挑战来临而令他兴奋起来的光芒。

#-#-#

笑眉回来了。原因有二。一,公司要在中国建立分公司,她回国来筹建。二,她的公司终于能够与孟氏面对面一较高低。

这个三十亿的单子,她的公司是孟氏惟一的竞争对手。

以前,公司虽然成功,但是同孟氏相比,还是处于两个级别,不要说竞争,连同台登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的竞争,公司也知道能赢的机会极微,但是,对于公司来说,能入围竞争,已经是意义非凡,代表公司已经进入了一个新里程。

于是她回来了,终于能够回来了,能够成为孟御天的对手,她才回来。这是她七年来的目标。

不便表露自己的身份,毕竟对双方来说都是非常时期的竞争对手,说自己是旧交,前台小姐明显用不相信的眼神来看她,告诉他总经理不在。

“那么,”笑眉摘下墨镜,露出双神采飞扬的眼眸,笑吟吟地问,“麻烦你帮我问一下,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前台小姐就这么折服在那双爱笑的眼眸,打电话上去问总经理秘书:

他要到下午才回来,具体时间不知。而现在才早上十一点。

没有见到她,笑眉不甘心走,巴巴地等在大堂里。

这样贸贸然地跑来,还拖着行李。她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一下飞机,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一心只想见他一面。所以她就来了,都没有考虑过他是否会在。

七年不算短,她改变了许多。只是,对他的那份迷恋,却好像停留在七年前,不曾改变。七年前两人的相处,好像就在眼前,还是那么清晰、那么刻骨。没有刻意去保存这段久远前的爱情,它就这么牢牢地盘恒在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即使她遭遇了那么多事情,遇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但是,爱情,好像就是留在了七年前,留在那个十九岁男孩的身上,从来没有带走过。

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好奇地看看坐在大堂沙发上的她一眼。因她是那种很显眼的女性。虽然算不上十分美丽,但是她的举止、她的神态却无意间散发种动人的魅力,很容易吸引旁人的注意。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每个过往的人看,却不令人觉得尴尬,反而会忍不住朝她露出笑容。

时差的关系,她等着等着竟等得睡着了。直到前台小姐摇着她将她摇醒。“肖小姐,快起来,总经理的车已经到门口了。”

笑眉怔了两秒钟,蓦然绽出笑容。那笑容里的快乐竟感染了前台小姐,令她不由随着笑起来。

她忽然紧张起来。摸摸头发拉拉衣服,站着竟有些手足无措。然后,他走进来,身旁随了一群人,没有看见她,侧头同旁边人说着什么,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七年未见,他改变了许多,从一个十九岁少年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子,也,更增魅力。

她张口欲呼,却忽然发不出声音来,眼睁睁看着他走过去。乍见他的那种震撼,竟比她设想过千万遍的还要厉害千万倍。她甚至都透不过气来,甚至都无法思考,脑子里嗡嗡嗡地想,思路在瘫痪。而心脏,跳得快蹦出胸腔了。

“总经理。”替她开口唤住他的竟是那个前台小姐。

人群停住,他在人群里回过头来,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再回到了她的身上。然后,他的眉间拢起,仿佛从记忆里搜索着什么。在他的目光下,她的心在狂跳。

眉一挑,脚跟一转,他朝她走过来。目光上上下下地梭巡她全身。笑眉想对他露出笑容,脸上的肌肉却僵硬了。

“这位小姐等您很久了。”前台小姐在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见,满世界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他停在面前,她的视线被两片性感的唇吸引,不能自拔。

有些迟疑地,他的声音从那唇片里发出:

“笑……眉?”

没有预计的惊喜,他的表情除了初见的不确定外,竟是冷静到了极点,没有丝毫情绪的动摇。

像被淋了桶冰水,笑眉觉得寒意从头到脚,贯穿每个神经。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声音里只有客套,目光落在旁边的行李上,“从机场直接过来?累了吧?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去,有空我们再碰头?”全是客套的话,听不出丝毫真诚。

笑眉怔怔地望着他,眼前的这个男子,仿佛陌生人般,他看她的目光里,找不到丝毫往日的情意。她嗓子口仿佛压迫了巨石般辛苦,眼睛发酸,蓦然低头,在泪水落下前,她艰难地挤出句话:“好,有空……再联络。”逃一般地,她逃离了他的身边。

我要告诉你,我不会等你……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对你还有感情,而你也是,我们再重新开始……

他的话犹在耳旁,而他的心,竟然已经离她那么远了。

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他对她,已经没有感情,而她,却比七年前,更加炽热。是她太天真了,七年时间,足够今世界翻天覆地,何况是爱情。

七年时间,也足够创造奇迹。洁衣和容桂京就是。

“你那是什么表情?”洁衣有些不悦地打了笑眉一拳,“干吗?我跟这家伙在一起很奇怪吗?”

“我以为……”笑眉傻傻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容桂京和洁衣同时伸手过来敲她脑袋,笑眉唉唉痛叫着躲到余宝宝后面。“是很奇怪嘛,你们以前像冤家一样,人家心里一时不适都不行吗?”

“好啦好啦!”余宝宝打圆场,“还有一个人呢?”

“那家伙!”容桂京哼了声,“工作狂一个,答应来,谁知道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中途变卦。”

他要来?笑眉心蓦然一悸。

“他现在还好吗?”本想忍住不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问事业,还是感情?”容桂京笑得有些狡猾。他变化也很大,昔日的金发不见,痞痞的表情被稳重成熟所替代,换成了整齐的黑色短发,乍一见面,笑眉差点认不出来。但他现在这么一笑,竟依稀有当年的影子,将当年那些年少的回忆也带了回来,令笑眉竟然有些伤感起来。

“算了,还是都不问了比较好。”

容桂京怔了怔,看看洁衣,洁衣皱起眉。

“你见过他了,是不是?”洁衣问。

笑眉点点头。“今天下午,在他公司楼下大堂里。”

“你……”洁衣一把攥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激动,“你不要跟我说,你对他还……”

“和七年前一样。”笑眉笑着道。

“我们还以为……”洁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为七年时间应该令我将他忘记了,是不是?就像他忘记我一样?”笑眉还是笑着,“时间,并不能够改变一切,也不能够改变所有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刻意去记住他,但是,七年来,他好像始终在我身边一般,我对他的感情,丝毫没有减淡,反而更浓,在见到他的那瞬间,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是不是?”她叹了口气,“好啦,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啦,我死不了的,嗯?”

“其实,”容桂京迟疑道,“你如果有心,还是有机会的,他毕竟还未娶妻。”

“算了。”她此刻的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这种疲惫即使是在七年里她碰到最困难的事情时,都不曾有过。她的心好似在今天下午大堂里那一面后,悄悄地灰了。不是爱情死了,而是争取爱情的斗志死了。

“上个月校庆,我碰到校长。”余宝宝忽然道,“他还记得你呢,笑眉。知道吗?他好得意地告诉我一个秘密,当然,他那天喝多了,呵呵。他说啊,当初,你那个奖学金本来是要给孟御天的,但是,他却故意给了你。你说,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洁衣和容桂京异口同声问。

“他说啊,他当初给你面试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孟御天好像,心想,如果这个学校存在两个孟御天那样的人物,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四人同时想起当年在星宝学院的事情,相视一笑,同声道:“那个老狐狸!”

“真怀念当初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啊!”洁衣感叹,“不过,当时那种贵族和草根的敌对,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好幼稚。”

“是啊,笑眉走后没到一年,两大集团就正式宣告崩溃,当时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说起来,笑眉还是功不可没。虽然这个家伙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追——男——人!”量后三个字经由三人异口同声而出,面面相觑之后,是哄堂大笑。

“笑眉,”余宝宝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拿出你当年追他的勇气,再来一次,你当年走的时候,不也说,等你变成令他刮目相看的女孩子后,再回来,和他重新开始?他虽然没有等你,但是,你也不是全无胜算?是不是?只要他一日未成家,你们还是有机会重新开始,是不是?否则,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今天就这么放弃了,当初你与他分手出国去的牺牲,岂不变得毫无意义?想想看,想想看,笑眉!”

笑眉的眼眸,随着余宝宝的话一点点燃烧了起来。

容桂京的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忽然将电话塞入笑眉手里。“是他,你同他说。”三人齐齐用眼神催她开口。

“你好。”她的声音有些涩。

“你好。”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来十分遥远。

“你在哪里?”

“在公司。”

“加班?”

“是。抱歉,我不能来了,你们玩得开心点。”还是那种客套的语调,然后他挂了电话。

笑眉怔怔地握着电话,看着眼前三双担忧的眼眸。蓦然,她将电话塞回容桂京手里,拎起背包。

“去哪里?”洁衣拽住她。

她回头,眼眸中光芒熠熠。“去找他!现在!”

“我送你!”容桂京道。

“不用,让我自己去!”笑眉挥挥手,跑着去了。

剩下的三人目送她的背影,过了片刻,余宝宝方才笑道:“她又回来了,是不是?”

“是啊,其实,她本来就没有变多少,还是像当年那样白痴!”洁衣道。

“我现在倒有些担心御天了。”容桂京笑道。

他们聚会的地方离孟御天的公司只有三条街,笑眉等不及计程车,直接跑着过去。夜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跑得飞快,心中如同岩浆般沸腾灼热。这股激情,比之回国的电机上,比之从机场直接奔赴他的公司的路上,比之在大堂等待他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更加激昂,更加急切。回忆一幕幕在眼前出现,又随着夜风飘散去,现在,是重新开始的时候了,否则,她回来做什么?她回来,就是为了同他重新开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绝对不能放弃!

“小姐,请你坐8号电梯,到十楼,出门左拐,到底便是总经理办公室。”保安在征得孟御天的同意后,为笑眉指路。

笑眉道声谢,在保安好奇的目光中踏人电梯。电梯飞快朝上攀升,她的心跳也急剧加速。

叮!电梯到达十楼,门开,她跨出电梯。走廊尽头,微启的门,透出柔和的灯光。她深吸了口气,迈步走去。寂静中,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耳膜鼓动的声音。咚!咚!咚!咚!一声声,砸在她的胸口。伸出手,她的手在发抖。

叩叩。

“请进。”那个令人目眩的磁性声音响起,她不由再深深吸了口气,毅然推门进去。

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头也没抬。“坐吧!稍等我五分钟。”

她默默坐下来;他专注地继续看手里的文件,没有注意她肆无忌惮专注于他脸上的目光。终于,他看完了,签了字,将文件朝旁一丢,抬起头来看她。

“有事?”他甚至都没有起身,就坐在办公桌后面,远远地对着她说话。

笑眉起身,走到台前,双手撑在台面上,目视着他,道:“我来,是想同你谈个交易。”

他的眉尾微挑,眼中流露出兴味的神色。但他没做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十月十五日那天,你得不到那个单子,你要答应我,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眼眸一沉,修长的十指交握,顶住下巴。蓦然,那薄唇边绽开笑意,竟是充满了嘲弄。“好。你的挑战我接收了。如果十月十五日那天,我得不到那个单子,一切听凭你处置。”

目送笑眉雄纠纠气昂昂离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现出了奇异的光芒。

“我倒是很期待,你如何抢去这笔单子?”他低喃,唇角抿出柔和的线条,这次他的笑容里不再有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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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眉从头到尾都没有胜算。这笔单子早就内定好了,归孟氏所有。在她还未参战之前,孟氏已经同对方谈妥了一切条件,只等签约。这是笑眉做好了一切周详的准备,准备同孟氏一决死战后,得到的消息。

十月十四日晚,笑眉、余宝宝、洁衣、容桂京再度聚头,孟御天居然也到场了。

“明天就要签约了,你的进展呢?”他从酒杯后头看着笑眉问道,唇边噙着笑。

“不劳挂心,我自有办法。”她答得好轻松,丝毫看不出做作。

孟御天皱起了眉。任他聪明绝顶,也想不出笑眉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扳回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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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重,重得好似五指山压在上头一般。微微一动,穿颅的疼痛立刻传遍全身,令他痛得呻吟出声来。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很多年前,那个女孩离他而去,有段日子,他因无法忍受思念的煎熬,曾经历过这种感觉,这种叫宿醉的感觉。

他怎会又喝醉了?依稀记得,他昨夜并没有喝很多,但是,头为何会这么痛,痛得好似要裂开来了般。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却发觉眼皮重得好似黏在了一起。他放弃挣扎,再度沉入梦乡。

好似又睡了许久,但是心底有个不安隐隐地骚扰着他,令他无法安心人眠。蓦然,他睁开眼睛。想起来了,今天,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合同要去签。

今日是他与她的决战日。

他蓦然起身,却又在天旋地转的剧烈头痛下重重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一个甜美的声音在旁轻道,即便如此,还是刺激了他脆弱的耳膜,令他头痛更剧。他掩住双耳,呻吟出声。

笑眉叹息,将冰袋覆上他的额头,希望能够减轻他的痛苦。没想到他那么不胜酒力,早知道就不给他喝那种酒了,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的耶……昨晚吐了个稀里哗啦,今早又头痛成这样……好可怜,唇都白了,脸色还青着……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他始终维持着完美少爷的形象,今日却如此地……如果他醒来发觉自己此时的样子,是不是会气疯了?还是继续保持面无表情?

他蓦然睁开眼睛,与她眼对眼。

笑眉大叫一声朝后跌退。他醒了!

他扶住了额,虚弱地低喃:“拜托轻声点,我的头都快被你叫裂了。”

他似乎还不是很清醒,对于她出现在他旁边,他居然没什么反应。

“我要洗个澡。”他继续自言自语,撑起身子,却又忍不住“啊”地低吟了声,摇摇欲坠。笑眉慌忙伸以援手,带着愧疚的心情。

他虚弱地靠在她身上,犹带酒气的呼吸热热地吹在她颈畔,酥麻的感觉从那里传遍全身每个细胞,她发抖了。

“现在几点了?”他的声音软软的,丝毫不似她所认识的那个孟御天。心虚的表情虽然立刻出现在笑眉脸上,心底却为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而窃喜。原来,喝醉酒后的他竟是如此可爱。

“下午三点,十月十五日。”

他沉默了片刻。

“哦,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声音还是软软的。

“嗯。”笑眉心虚地偷窥他的侧面。

“这就是你的办法,”他似乎渐渐在恢复清醒,脑子也开始能够思考问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诡计。

“我们只是约好,让你在今天无法得到那笔单子,又没有说我一定要抢到那单子才算赢。”她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心虚。

他侧目看她。过了片刻,一声低笑忽然溢出唇角。

没想他聪明一世,居然会栽在她这么拙劣的伎俩下!她一开始就在误导他!因他太期待她能够有出乎意料的表现,因他一开始就对她评价过高,所以他只想着她会用什么方式来抢夺那笔单子,却没想到她居然只要阻止他去签约就算胜了那个赌约!

丢了那么重要的单子,他居然还这样笑个不停,笑得笑眉背后寒毛倒竖。他莫不是气疯了,怒极反笑?

“你给我喝了什么?”他蓦然收住笑声,问道。他酒量不错,能将他整得如此痛苦的酒,他倒是很好奇。

这个人,刚刚失去三十亿的大单子,弄不好明天就会被董事会踢出局,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倒反而有空来问她给他喝了什么?

“呃,那个,是我自己用七种烈酒调成的……”即使是约翰那种酒王也是两杯倒,所以她才会那么自信地用来迷醉他。

“你倒不怕让我酒精中毒!”他冷哼,“为了达到目的,你倒是不择手段!”目光下滑,他的眼眸一沉。

他,居然一丝不挂。方才顾着头痛,竟没有发觉。

他的目光调到笑眉的脸上,笑眉已经退离他三米远,心虚地对着他傻笑,企图蒙混过关。“你自己说的,输了任我处置。”

“我想,你脱我衣服的时候,我应该还没输吧!”他冷笑。

“你喝醉了,吐了一身。”她还在垂死挣扎。

“你根本就是怕我逃走吧!”他一眼看穿她的谎言,“我想,我的衣服现在肯定不在这里,”他环顾空荡荡的四周,“这里肯定也没有我可以穿的衣服,嗯?”

唉!真是一点都瞒不过他!笑眉放弃。“容桂京明天早上才会来,把你的衣服带来。”

他挑眉,似笑非笑。连容桂京都同她串通一气了?

“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见他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恐怖脸色,不禁阵脚大乱。“我、我知道,你会生气是肯定的,那笔单子那么重要……但是,我也没有办法……那么多年,你都没有给我写过信打过电话,七年也不算短了……我回来,你好像把我当成陌生人,我的心里真的好慌……我知道我是做得太过分,但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我、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泪水蓦然模糊了眼眸,她说得语无伦次,心慌意乱,哽咽道,“我对你的心意依然如七年前一样,为了能够兑现当初的诺言,我一直忍耐着不敢回来见你,好不容易我能够回来了,你却已经对我、对我……”

“我从来不曾要求过你成为什么,七年前你不懂,所以我同你分手,没想到七年后,你依然不懂。”

笑眉抬眸看他,泪眼迷离。

“我很生气。”他垂着头,“如果你是为了自己才那么做,我不生气,但是你居然为了我,为了能够与我抗衡而那么做,一去七年,让我生了七年的气,你说,这口气,我怎会轻易咽下?”

“你、你是故意的?”笑眉蓦然睁大了双眼,笑意已经控制不住爬上嘴角。

“我就是!怎样?”他那赌气的口吻,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岁那年,吃约翰的醋时……“喂!你不要过来,我没说原谅你!”

“没关系。”笑眉像只小猫一般赖在他身上。

“我还没消气!”

“没关系。”笑眉的脸已经埋到了他的脖颈里。

“我还要气很久!”

“没关系。”她死死地巴住他,不给他机会将她推开。

“你不要耍无赖,我会看不起你!”

“没关系。”

“随便你啦!”他赌气将脸别到一边去。

“还生气啊?”笑眉趴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笑嘻嘻道。他生气的样子好可爱,还是喜欢他这样,更真实。

刚才还哭得惨兮兮,现在又笑得这么开心,女人!还是跟当年一样白痴!虽然长大了,成熟漂亮了,心智却没怎么长。

“你也吓到我了,就算扯平好不好?知道吗?你啊,都不用生气,只要像那日在大堂里一样,对我好似对待陌生人一般,客套地笑,客套地说话,就足够令我心碎了,那几天,我差点就心灰意冷了……”她又想哭了,看见他,心情就很难平静下来。“我现在才知道,如果你不给我机会的话,我就是再努力也没用……”

“但是,我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他忽然道,似笑非笑地看着笑眉,“你说,你自己闯的祸,要怎么来补偿我?”

“那个、那个,要不,你就当做是给我的嫁妆算了。”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忽然发觉自己说得不妥,羞红了脸。

“小无赖!这个嫁妆嫁十个公主都够了。”他戏谑地将她又羞又恼又气又急的表情全部收进眼底,坏坏的笑容爬上了眉梢唇角,“我个人倒是比较偏向于……以身相许。”

笑眉蓦然溢出一声惊叫,想要逃走,却被他一翻身牢牢地压在了下面,双手扣在头上,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笑得好狡猾地道:“当初脱我衣服时就该想到后果的,是不是?”

笑眉的脸已经是红番茄了。

“跟你开玩笑的,”他敛了笑,正经道,“只是想吻你罢了,好吗?”

只是一个吻便够了吗?

事实证明,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太低估了七年未见昕囤积的热情,太轻忽自己赤身裸钵对笑眉的诱惑,也忽略了这七年时间,足以令一个青涩的少女成长为一个诱人的红苹果。

呵呵,只是一个吻,远远不够。这个男人冷漠外表下的热情,彻夜都难以宣泄尽。

容桂京如约而来,悄悄留下衣物,悄悄离去。

床上,一对人儿,如同交颈天鹅,沐浴在暖暖的晨光下,睡得幸福而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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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御天果然被董事会踢出了孟氏。孟隐浪竭尽全力也无法阻止董事会作出这个决定。当一切已成定局,他面对所有董事,只能说:“用不了几年,你们会为自己今天放虎出笼的愚行后悔。”

事实证明,孟御天的价值,远不只这三十亿!三年后,御天集团崛起,成为孟氏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孟隐浪曾经不止一次怀疑,那小子是否又利用了笑眉?他在孟氏呆了四年,孟氏蒸蒸日上,他的乐趣也渐渐减弱,于是他故意丢掉了三十亿,既得回了自由,又娶到了老婆,赚了个钵满瓢满。事实如何,他没有勇气问儿子,怕自己的心脏承受不了事实。

#-#-#

“肖——笑——眉!”容桂京与洁衣在门口就听见冲天的咆哮声。

“孟御天?”洁衣不确定地问丈夫。

“好像……”容桂京也不确定。

“难道是——”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冲了进去,客厅里已经没了主角的影子,只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坐在一个英俊的鬼佬膝盖上,看见他们进来,鬼佬笑眯眯地抬手打招呼:“嗨!”

“约翰?”洁衣和容桂京齐声呐喊,洁衣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小男孩从约翰的怀里夺过。

“孟笑天,你爹娘呢?”

酷似孟御天的脸上挂着笑眉的招牌笑容,眉弯弯,眼弯弯,嘴弯弯,小男孩指指楼上,“爹地气疯了,妈咪在替他消火呢!”

“又是你!”洁衣叹息。只要看到约翰,不用问也知道那对天才夫妻又在为哪桩事情起冲突。

话说,两年前,已经育有一个三岁儿子的肖笑眉与孟御天终于结婚了。

而那场婚礼,也是一个三岁男孩与一个三十岁男人命运相逢的时刻。

三岁的孟笑天一见钟情爱上了三十岁的约翰。

情形,正与当年笑眉和孟御天一样。历史,开始重演。只是,这种角色的搭配,令孟御天无法忍受,笑眉却完全站在儿子一边。

“爱情根本不需要标准!如果我当年也顾虑那么多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儿子!追求爱情就要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不达目的死不罢休,像当年妈咪一样!”

“是!妈咪!”

“肖——笑——眉!”每逢这时,无能为力的孟御天只能用咆哮来表达不满。这,也是目前以来会令他失控的惟一原因。

“约翰,你稍微有点良心好吗?他才五岁。”洁衣无奈道。

“我明白我明白。”约翰笑眯眯地举手以示清白。

孟笑天转转眼珠,爬到他的腿上,飞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约翰愣住。洁衣愣住。容桂京愣住。

“孟——笑——天!”刚刚消了火从楼上下来的孟御天再度爆发。

“约翰,快!带笑天走!”笑眉跳到老公背上,用力制住暴跳如雷的猛虎。

约翰见势不妙,只能挟孟笑天落逃。

“约翰,那是笑天的初吻哦,你要负责哦!”笑眉在他背后大喊大叫。

约翰侧目,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是开玩笑的吧?”他竟有些心惊胆战。

“你说呢?”小男孩展颜一笑。

约翰苦笑起来。

惨了。这是他此刻脑子里惟一的念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