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美女与野兽有虾米了不起?人家她『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君才神咧!
他不但是独眼龙、疤面脸、跛脚客,全身上下还有一大堆数不尽的『缺点』喔!
好在她『见多识广』,根本不将这些看在眼里咧……
呃……其实,是因为她可以乘机跑到江南去『胡作非为』啦!
所以,当老爹一问谁要去『以身相许』兼『报恩』的时候,
她当然马上跑前面,举手抢当『叫我第一名』啦!
只是,她那老爹和姐姐们粉不给她『面子』喔!居然故意忽略她的『存在』,
还『加重语气』的说——我是要去『报恩』,不是村『报仇』的!呜呜呜……
她不管啦!反正姐姐们都不愿意嫁,那她只好『委屈』一下,
先用美色去诱惑他,再用爱心去感化他,让他有信心去『重见天日』。
嘿嘿!说实在的,她那亲亲夫君真的粉勇、粉猛、粉厉害喔!
在洞房花烛夜时,人家她只不过是把他当成『大抱枕』抱一下咩!
他就一直、不断、继续、不停地把她一吃再吃、还吃上了瘾,
我咧!他不知道她号称是塞外一级棒的小恶女、鬼见愁吗?
哼哼!她当下决定让他瞧瞧她的『庐山真面目』,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楔子 孤寂
暗影中,原该是英挺潇洒的颀长身影,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森可布,白惨惨的儒衫随风飘扬,更添几分鬼魅气息,在月光射不透的树荫下,他笔直伫立着,清冷倔傲、清冷傲、疏离孤寂。背后,慈祥的中年妇人无奈的长叹,在夜空中传得老远。“逸儿,为娘的知道你还忘不了若雪,但人家已经他嫁了,你不能真的就这样永不言娶啊!”中年妇人几近哀求地道:“裴家一脉单传,可不能就此断绝哪!算是娘求你,娶了你爹为你找的媳妇儿吧!”
忘不了?
是的,他如何能忘得了,他是为了她而变成如今鬼魅的模样,她却冷酷绝情地将他逼入地狱深处,断然的拂袖离去。青梅竹马又如何?海誓山盟又如何?舍命相护又如何?到头来只换得恶毒的言词、憎厌的眼光如箭般刺穿他痴情的心,身残了、心碎了,仅余下自悲、自憎、自恨在他周围筑起一道厚厚的藩篱,隔开凡人与鬼魅的世界、隔开俗世与地狱的空间。“逸儿……”
他暗自长叹一声,他努力的隔开一切,却隔不开父母的亲情与爱怜呵!
罢了,他唯一能回报父母的也仅是如此而已了。“对方知道我的情形吗?”清朗的声音却隐含着一些阴郁。见他似乎有软化的迹象,中年妇人忙点头道:“知道,逸儿,我们也不好隐瞒人家,该说的全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了。”
他抬头仰望苍穹,却只见到浓荫密叶漆黑一片,就如同他的生命般,黯然无光。“既然对方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天高地阔,苍穹晴朗,蔚蓝的天、淡渺的云,遍地野草随风飞舞,有如一波波起伏的波浪浮沉在这片辽阔的平原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风光,令人的心胸也不禁为之开阔起来。日头正挂在天空,却没有一点热力,四位伸长手脚,并列躺在草原上的大姑娘,无聊地凝视著天际几朵白云随风飘移。别说她们没规矩,塞外儿女原就洒脱,更何况她们是名震塞北的武林巨擘冉家堡主的四千金,武林儿女就更不拘小节了。再说,看见她们的人,从没有人会去注意到这以“美色”誉称“塞外四绝”的冉家姊妹有多“随便”,大都只会将目光放在她们出色绝俗的容貌上。特别秉性最顽皮淘气,又野蛮刁钻的小妹冉媛媛,更是四绝中之最!她天生丽质、美若仙子,见者莫不目瞪口呆、神魂俱失,可最难得的是她并非好看的花瓶而已。她顽皮,心眼儿却比谁都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早熟的;她淘气,但更慧黠聪颖,文武、女红、中馈样样精通,仅有一样不行——算数,几乎可称得上是“数字白痴”。其实,不单只她一人不行,冉家人没有一个精通数字,若不是请了一个可靠的老帐房,又有出身商家的大少奶奶来掌理冉家堡的帐目,冉家人恐怕早就成为塞北的丐帮分舵了。四姊妹的感情非常好,好到早已定亲的大姐冉婷婷始终不肯嫁,虽然男方已来催促多次,但她就是舍不得三个妹妹们。“大姐,姜家好像又派人来催你嫁过去了,是不是?”老二冉兰兰侧首望著冉婷婷。“你决定要嫁了吗?”
冉婷婷毫不犹豫地摇头。“不,除非你们都已有规宿,否则我是不会嫁的。”
“拜托,大姐,”冉媛媛受不了地叫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姜大哥会等你那么久吗?”
“不等就算了!”冉婷婷不在意地说,脸上却是十成十的自信。再这大草原上,不知有多少儿郎觊觎著冉家四千金哩!这家不要,后头还有几十位正排队等著呢!
闻言,媛媛不由得撑起双肘,越过两个姐姐瞪著冉婷婷。“要是我永远不嫁呢?”
冉婷婷懒懒地翻个身,将下巴搁在双臂上。“那我就永远陪著你罗!”
原愿一听,边夸张地惨呼一声,“天哪!”咚一声躺回草地上。“冉家堡将会有两位老姑婆,爹肯定会气死的啦!”而罪魁祸首就是她——冉氏媛媛。老三冉云云噗哧一笑,挪揄道:“你现在不想嫁,将来可能会比谁都疯著想嫁人喔!”
媛媛仔细想了想,而后耸耸肩。“也是有可能啦!人都会变的嘛!可至少目前我不会想嫁。”
冉兰兰突然坐了起来,她以双臂环膝,眼睛怪异地凝视著媛媛。“你为什么不想嫁?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吗?”
媛媛想了想,继而转眼坦承地望著冉兰兰。“没有,二姐,我没有喜欢任何人。”她知道二姐为什么会这么问她,这也是她心里最大的困扰。苏少成是玉马堡的表少爷,俊朗潇洒、一表人才,是冉兰兰锺情的对象。问题是,苏少成喜爱的却是媛媛,而媛媛则只把他当兄长看待,从未兴起过什么恋慕之情,她甚至私下向苏少成表示她对他无意,请他及早转移目标比较好,可苏少成却认为只要她尚未婚配,他就仍然有机会而不愿放弃。于是,冉兰兰疑情的眼光始终跟随著苏少成,而苏少成就死追著媛媛,媛媛夹在两人当中,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不能跟他翻脸,因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太死心眼而已。可虽然冉兰兰并不怪她,但她实在不愿意看到二姐为情伤身、为爱黯然。当然,这情形其他两姊妹也是明白的,这也是冉婷婷不愿先行嫁出去的原因,她不希望两位妹妹因苏少成而起怨隙。察觉到蓦然降临的沉重气氛,冉云云赶忙转开话题。“小妹,你既然不想嫁,就一定有特别想做的事罗?”
闻言,媛媛的双眸顿时闪亮如星,她兴奋地直点头。“那当然!”
“说说看吧!”
媛媛的瞳眸中闪耀著渴慕的神采,“江南,”她喃喃道:“我想到江南去玩。”
闻言,其他三姊妹迅速的坐了起来。“江南?”冉婷婷诧异地问。“你怎么会想要到江南去?”
媛媛小嘴才半张,冉云云便抢著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知道!前两年我们上市集去时,无意中听见说书的讲述江南与咱们塞外大相迳庭的风光景色,自从那此之后,小妹就迷上江南啦!”
媛媛笑眯眯地颔首。“我一定要先到江南去玩玩,再考虑嫁人的事。”
“哈!”冉婷婷翻了翻白眼,同时砰一声又躺回去。“你在作梦!”
冉兰兰也跟著躺了回去。“是啊!小妹,爹爹肯让我们在塞外道上行走就已经不错了,咱们冉家堡的势力虽大,却不及关内,爹不会放心让我们进关的。”
媛媛不在意的哼了哼。“那我不会溜吗?”
“是啊!你溜吧!”冉云云嗤之以鼻。“担保还未过关,就被三哥给逮回来啦!”
冉超是关外最厉害的追踪高手,从无任何事、物或人,能逃得过他的追缉。媛媛嘴一噘,也四肢大张地躺了回去。“反正我一定要到江南去玩就对了,否则我死也不嫁!”
“那你还不如嫁到江南去,说不定还快一点!”冉云云咕哝道。媛媛的双眸又是一亮,“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媛媛如梦初醒般地弹了一下手指。“嫁到江南去,我就可以慢慢玩啦!”顺便摆脱苏少成那个牛皮糖,好让二姐尽快和他有个结果。三哥姊妹很有默契地同时翻了一个白眼。“真是被你打败了!”冉云云哀叹著。“咱们住塞外,如何找个关内人嫁呢?”
“对啊!咱们认识的关内人也只有那些来赶集的卖货商,你想,爹爹会让你嫁给那种人吗?”冉兰兰附和道,“我想,你自己也不愿意吧?”
“也有关内来的江湖人士、武林朋友啊!”媛媛不服气地嘟嚷。冉婷婷轻摇螓首。“不可能的,爹和我提过,他可以让我们自己决定嫁给谁,这是他答应娘的,可就是不能嫁出冉家堡的势力范围,他希望即使我们嫁出去之后,仍然能够保护我们周全。”
“但是……”
“大小姐、大小姐……”
远远传来的叠声急唤猝然打断媛媛的反驳,四姊妹同时爬起来望向冉家堡的方向,只见堡内丫鬟香莲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嘴里还连声嚷嚷著——
“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快回去啊!老爷找你们哪!”
四个美姑娘嘻嘻哈哈地回到堡内大厅,可在瞧见爹爹沉肃的脸色时,银铃般的笑闹声便戛然而止,个个狐疑的互视一眼,继而由冉婷婷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爹爹找我们有事?”
冉家堡堡主冉云霄严肃的眸子一一扫过四个美若天仙的女儿,却在经过媛媛时,不由自主地顿了顿,旋即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而后迅速移开,只因他看见媛媛正顽皮的朝他拼命挤眼、装鬼脸。冉云霄似乎颇为困扰地背著手来回踱了好几回,其间停了两三次仿佛想开口,最后却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踱步。冉云云悄悄地推了推媛媛,而每啥耐性,正相出声询问的媛媛被她这么一推,不禁“喀!”一声闭上嘴,险些咬著了自己的舌头,不由得不满地瞪她一眼。冉云云摇摇头,细巧的下巴指了指冉云霄越显凝重的神情,再拿食指比比嘴巴,示意媛媛噤声。媛媛噘了噘嘴,但终究还是顺从了,她颇觉无聊的耸了耸肩,转个手,蓦然掏出一颗梨子开始“卡嚓卡嚓”地啃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冉云霄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站定脚步,再一次沉重地扫视过如花般娇艳的女儿们——除了正在制造噪音的媛媛,然后徐缓地道出令他如此左右为难的事。“……他不但破了相,脸上有两道丑陋的疤痕……”他咬咬牙,继续说:“而且还瞎了一只眼、跛了一条腿。”
听闻至此,姊妹们更是面面相觑、暗暗抽气,可站在最尾端的媛媛却依然优哉游哉地啃著梨子,美得惊人的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裴老爷很老实地告诉我,贤侄自从出事后,就性情大变,从一个斯文开朗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愤世嫉俗的遁世者,既孤僻疏离,由冷漠荫郁,不但名门大户的小姐们闻之色变,就连小户人家的女孩儿们也里足不前,无论聘礼有多丰厚,也找不到愿意嫁过去的姑娘家。”
冉云霄大大的叹息一声,三位大姑娘全低首垂眼,媛原则好奇地伸长脖子瞧著姐姐们的怪异神情。“如果真的不行,裴老爷也只能随便找一个贫寒人家的女子来凑数了,但裴家毕竟是书香世家、官宦之后,即使他辞官了,也仍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商贾,裴老爷实在不愿沦落至此,所以才恳求我可否把女儿嫁过去。”
三位大姑娘彼此暗觑一眼,同时不落痕迹地各退了一步。媛媛耸耸肩,觉得爹爹似乎仍有话要讲,于是也跟著退了一步,依旧大口大口地咬著梨子。见状,冉云霄不由得摇头暗叹。“我知道不该勉强你们,但是,裴老爷是爹的救命恩人,当年若不是身为巡抚的他见爹不像十恶不赦之徒,似有冤屈之处,硬是将爹的案子重审,恐怕爹早在当年就冤冤枉枉的把脑袋留在中原。一命呜呼哀哉了。”
三位大姑娘各自咬唇,依旧垂首无语的默默又退了一步,而媛媛随手一甩果核,再次跟著又退了一步。“没有裴老爷,就没有今天的我,更不会有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自愿嫁过去,为父报恩。”
厅外北风呼呼,屋内寂静无声,冉云霄满眼期盼地再一次扫过各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们。“裴老爷保证,他和裴夫人一定会好好善待嫁过去的媳妇的。”
三位大姑娘很有默契地又退了一步。可这一次,媛媛没有再退了。爹该说完了吧?她想著,同时像抢玩游戏似的忙举起手来挥了挥。“我,我,我去,我去好了!”
冉云霄僵了僵,旋即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劝说著其他的女儿们。“其实,只要你们愿意,嫁过去之后,还是能慢慢感化贤侄的,你们……”
“爹啊!我说我要去了嘛!”媛媛噘著嘴叫道。冉云霄仍是充耳不闻,依旧望著三个大女儿。“……你们毕竟是这塞外艳冠群芳的大美女,没有一个男人会不为你们动心的,之后……”
媛媛见冉云霄根本不理会她,索性钻到冉云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爹啊!我说我要去了咩!”
冉云霄往旁横跨一步。“……再以女性的耐心去软化他……”
媛媛又一次挡到他面前。“爹啊!我说我……”
冉云霄再横跨回去。“……虽然他破了相,但爹教过你们,内涵远比外在重要,所以……”
媛媛仍不死心,熊熊一步跳到冉云霄得眼前,双手还紧抓住他的手臂,鼓著腮帮子。很生气地说:“爹呀!我说我要嫁了嘛!”
冉云霄终于把视线移到小女儿的脸上,他瞧了半晌后,冷冷地道:“就是你不行!”
“就是我不行!”媛媛猛地瞪大眼,伸手指著自己,“那你还叫我来干嘛?”
冉云霄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提醒她,“我根本没叫你,是你自己跑来看热闹的。”
“我……”媛媛蹙起眉、搔搔脑袋想了想。“对喔!香莲好像只叫了大姐、二姐和三姐,我……嗯!真的好像只是来看热闹的耶!”
“记得就好。”冉云霄说著,将她推到一边。“好,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了,刚刚说……”
“可是爹啊——”媛媛又挤进冉云霄和姊姊们中间,“为什么就是我不行?”她满脸的不服气。“我不够漂亮吗?”
冉云霄重重的叹息一声。“媛媛哪!你刚刚没听清楚吗?爹是要去报恩,不是要报仇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闷笑声,旋即又消失,媛媛迅速转头瞪一眼,随即又转回来盯著冉云霄。“我知道啊!爹要报恩嘛!可为什么我不能去帮爹报恩呢?”
“为什么?”冉云霄似乎很惊讶她竟然“敢”这么问。“因为你只会去把人家家里搞得鸡飞狗跳,我若是真的把你嫁过去,肯定会被人家骂忘恩负义!你呀!你只适合嫁给猴子!”
媛媛感觉得到背后三个姊姊正在偷笑,心里更是不满了。“爹呀!人家是你的女儿耶!你怎么可以这样贬低人家嘛!”她不悦的咕哝。冉云霄挑了挑眉,“贬低?”又哼了哼。“我有吗?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只会四处乱跑,还是去找人家挑衅打架!叫你乖乖的待在家里,你就给我到处恶作剧,家里从上到下哪个没被你整过的?嗯?该学的一样也不会,要是嫁到……”
“我会啊!”媛媛连忙辩驳,“琴、棋、书、画、女红兼中馈,我统统都会啊!而且比她们都好耶!”她伸出大拇指往身后比了比。“是啊!是啊!她真的比我们都行呢!”冉婷婷忍不住连翻了翻白眼,她的话让媛媛不自觉的咧出得意的笑容。“特别是她的画……”冉婷婷直摇头。“她画爹爹流口水、打瞌睡的样子最传神啦!”
老二冉兰兰噗哧一笑,也跟著调侃道:“对,对,她绣的尿盆和粪桶也跟真的一样哩!”
赶著再冉云霄脸黑到最高点时,老三冉云云又加油添醋了几句。“还有她作的打油诗,什么爹爹脸黑黑,屁股又红红,晴天霹雳响,吼声大如雷……”
媛媛嘿嘿傻笑,而冉云霄只能又好笑、又好气地猛摇头。“不像话,真是不像话!这样我怎么敢把你嫁出去呢?”
“放心啦!爹呀!”媛媛撒娇地抓著冉云霄的手直摇晃。“我嫁过去之后,一定会乖乖的啦!你就别操那么多的心嘛!反正现在也只有我愿意嫁过去了咩!”
问言,冉云霄不禁抬起头朝其他三个女儿望去,然而,三姊妹在皱眉互觑几眼后,却似乎另有意见,媛媛看情势不对,忙抢著在冉婷婷开口前拖著爹爹到大厅的另一头进行“思想改造”。“爹爹呀!大姐都跟姜家定亲了,你总不能毁婚吧?还有二姐,”她说著,还朝冉兰兰瞥去一眼。“她跟苏大哥好的很,你也不想拆散一对鸳鸯吧?至于三姐嘛……”她耸耸肩。“三姐最爱美,又爱面子,你叫她去面对一个破了相的男人一辈子,我看她是宁可死了算了!”
随著她的话,冉云霄的沮丧的神情越来越明显,楞了老半天才喃喃道:“可是我要报恩,不是要报仇啊!”
媛媛猛翻个白眼。“好啦!好啦!我一定会很乖的,不会在顽皮了啦!”
冉云霄瞟她一眼。“哼!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很顽皮啊!”
媛媛俏皮地皱皱鼻子,“无聊嘛!”她低声的咕哝。冉云霄又呆了片刻,终于无奈地认输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你嫁过去吧!不过,我得先修书一封给裴老爷,若是你嫁过去之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就赶紧吧你休回家来,免得惹出什么大祸事,否则……”
还没嫁出去就等被休?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冉云霄会想到吧!
刚走出大厅,三姊妹就直抓著媛媛往后院去,在赏莲亭里,媛媛被围在角落里,三位姊姊站在她前方,一个比一个凶狠地瞪著她。“为什么?”
“就为了去江南玩吗?”
“小妹,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厅爹说了,这样的人你也愿意嫁?”
媛媛耸耸肩不语,冉婷婷挑高眉头盯她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地道:“还是我嫁过去吧!”
媛媛刚一楞,冉兰兰也接著道:“不,大姐,你已经定亲了,还是我嫁吧!”
媛媛张嘴想要抗议,却又被冉云云抢先一步。“不,不,二姐也有喜欢的人了,还是由我来吧!”
“不行,不行,我是老大,应该我先嫁!”
“拜托,大姐,那姜家怎么办?”冉兰兰说。“所以我说我去最好了嘛!”
没给媛媛任何辩驳的机会,三姊妹就迳自叽哩呱啦地吵了起来。媛媛无聊地瞧著她们吵了半天,颇有一种天长地久有时尽,此“吵”绵绵无绝期之感,终于忍不住娇喝一声。“停!”
三张聒噪不已的嘴骤然闭起,六只满韩怒意的美眸蓦地瞪过来,媛媛泰然自若地收下六道犀利的“箭”光,再很夸张地叹了一口长气。“好嘛!好嘛!如果我把我要嫁的理由说出来,你们就不会再吵了吧?”
三人互觑一眼,冉婷婷想了想后道:“先说说看。”
媛媛无奈地再叹,“好吧!我的理由有三个,第一,为爹报恩……”
冉婷婷一听,脱口就说:“那也不一定要……”
“先听我说玩嘛!”媛媛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她的话头。冉婷婷直好又住了嘴。“第二……”冉媛媛耸耸肩。“当然是为了到江南去玩罗!”
三姊妹同时猛地翻个白眼,但没说话。“这第三嘛……”媛媛说著,慢慢朝冉兰兰望去。“我实在被苏大哥缠得很烦了,想来想去,也只有我嫁人了,才能断了她的念头。”
冉兰兰脸色一变。“小妹,你怎么可以因为……”
“二姐,”媛媛抢著道:“我是真的被他烦得很受不了了,不只是因为你嘛!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他的,而且,又没有其他中意的人,不如就先嫁了,以断绝他的妄念,这样他才不会继续沉溺下去。”
“可是……”冉婷婷担忧地咬著下唇。“对方是那样的一个人……”
“可你也听爹说了,不是吗?”媛媛辩驳道:“爹说他敏慧睿智、聪明绝顶,这就已经很够了,你们都知道我是最讨厌笨蛋的了!”
“小妹……”冉云云欲言又止地张合著嘴。“他……容颜已毁,还瞎了一眼兼跛脚……好吧!就算你不在乎,但是流言……”
媛媛轻笑一声,“三姐,你们都很了解我的,不是吗?我从不在意外表,更不在乎流言,甚至是当面嘲讽……”她顽皮地挤挤眼。“老实说,我还希望多多益善呢!他们不怕我报复的话就近关说吧!这样我才有得玩哩!”
“天哪!”冉婷婷不禁愀然色变,并喃喃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让你嫁过去了,搞不好真会惹出什么祸端,让裴家将你休了回来,到时候你就……”
“大姐啊!”媛媛不由得长叹。“我会小心的啦!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赶回来的啦!拜托!别那么会操心好不好?我只是爱玩一点嘛!可我真惹出过什么祸吗?没有吧?你们也知道我不会莽撞行事的啊!”
三姊妹沉吟半刻。“小妹,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冉兰兰还是忍不住劝道:“如果反悔了就说出来,我们现在去跟爹讲还来的及。”
媛媛俏皮地歪了歪脑袋。“各位姊姊们,咱们是一块儿长大,只我莫若各位姊姊了,请问各位姊姊,媛媛做事可曾反悔过?”
三姊妹同时张开嘴,却没有一个人出的了声,因为答案是——没有!
媛媛满意地笑了笑。“哪不就得了?我有嫁过去的原因,而且从不后悔,你们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
三姊妹沉默了。“没有就行啦!”
媛媛说著,一手挽住大姐,另一手拉著二姐,还回头吆喝著三姐。“走啦!走啦!帮我准备嫁妆去罗!”
华馆十里、夜市千灯,外商云集、富甲天下。园林秀丽的扬州是江淮流域市镇中,最为绚丽多彩的城市,商业繁荣,店肆栉比鳞次,士民风尚侈靡。扬州城内多数的富商之家还有昼睡之习,亦即每日清晨入睡,傍晚才醒,然后燃烛治家事,饮食燕乐,往往通宵达旦,又睡终日;而随著一年四季节气的更迭,扬州居民也都要举行各种活动。这一日,三月清明刚过不久,在锣鼓喧嚷声中,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富商裴仲湖为独生子裴逸凡娶进媳妇。但在裴逸凡的坚持下,裴家并未大肆宴客,仅是寥寥几桌亲友聚会而已,甚至扬州的人都只知道裴逸凡娶了媳妇儿,却不知道到底娶了谁家的女孩儿,众人猜测应该是某户贫家女。连拜天地,裴逸凡也不愿意踏出寒月苑一步,裴仲湖夫妇只好在寒月楼的正厅中,由裴安唱礼,让新婚夫妇跪拜成婚,之后,新娘被引入二楼的洞房中,而按礼,新郎应该至府中大厅陪客饮宴。但“应该”,并不代表一定要,当新娘在楼上新房里饿得肚子像起雷鸣时,他就呆在楼下书房中对月叹息。他不了解新娘子为什么愿意嫁过来?
她是巨擘富豪的千金,据闻还是艳冠塞外的绝色美女,今年只有十七岁,她为什么愿意嫁给一个既残又跛的陌生人呢?她不怕被嘲讽、被讪笑、被他拖累一辈子吗?
他除了不了解她的想法外,更害怕会看见另一双厌恶的瞳眸!
所有的女人见了他都会惊喘厌恶地别开眼,没有人愿意面对他这张恐怖的容貌,只除了他可怜的娘亲,在她眼里,他永远是以前那个俊美潇洒的儿子。但他不是,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啊!
因为,他怕新娘子一见他就会尖叫晕倒,到时候,他如何和她进行“房事”,为爹娘制造“孙子”呢?
或者,他可以先熄灭烛火?在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下,或许她比较可以接受他……
远处传来二更的梆响,陪侍在侧的书僮裴安,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二更了,少爷。”他小小声地催促著。裴逸凡轻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为了爹娘,他勉强娶了一个媳妇儿,现在,为了爹娘,他只好再一次让自己陷于卑贱自怜中了!
抬手取下眼罩,他微跛著走出书房,同时自嘲地一笑。既然注定要受惊吓,还是让她一次吓个够本吧!
该死!他怎么还不快点来啊?她真的快饿死了啦!
媛媛几乎忍不住想自行掀开盖头去大吃大喝一顿了,可是手才一碰到红巾,爹爹那烦人的嘱咐便又开始在她脑海中作祟了。“媛媛啊!你可要好生记住哪!嫁做人家的媳妇,就得遵守人家的规矩,不能再像在家中一般随随便便的了,千万不要被他们休回家来,丢了咱们冉家堡的脸,否则,你过世的娘亲也会死不瞑目哪!”
一想到这里,玉手就不由得沮丧地垂下。该死的爹爹,该死的那个什么裴逸凡!为什么就不能替她想一下?整天没吃没喝的就快饿扁了,她又该如何去守那甚摩见鬼的规矩呢?
就像在配合她的怨叹似的,一串恼人的肚鸣又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她终于忍不住了!猛地跳起来,小心翼翼地摸到桌边,从红头巾下,一眼就瞧见一盘饺子,正想拈起一颗来垫垫底儿,就听到门咿呀一声的开了。她整个人顿时僵住不动,不知是该立刻退回床上做她的羞怯新嫁娘,还是索性坐下来开始大吃算了?
实在该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她暗咒著决定就“定格”在这儿,反正等一会儿还不是要来吃吃喝喝的。在另一声关门声响起后,凭著感觉,她知道来人,或者该说是新郎,也就是她的夫婿,来到她身边,她低著头,看到一双靴子就停在她的前方,可却好一会儿没动静。所有的耐性终于宣告完胆大吉,她忍不住娇声叫道:“喂!拜托快一点好不好?我快饿死了啦!”
新郎似乎楞了一下,愣愣的重复,“快一点?”
“对啦!快点掀开我的盖头啊!我自己不能掀的嘛!”媛媛不耐烦地说。对方“哦!”了一声,又迟疑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拿起里著红纸的秤杆挑起她的盖头。在“露脸”的那一刻,媛媛很本能的朝前方望去,她总得先认清楚自己的夫婿长啥样子吧!
映入眼廉的是个相当俊美的男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实在是俊俏极了。可惜只有右脸如此;他的左脸呃……不太顺眼……嗯!事实上,是该说很丑陋!
只见一条又长又粗的疤痕刚刚好从他的左颊中间垂直划下,很准确的将他的左脸分成两半,还连带的把左眼也给毁了。凹陷的左眼眶让他的左脸更添几分诡异恐怖的味道。除了这条可怖的疤痕外,还有另一条较短的,但同样深粗的伤疤与其平行排列著,隔约两、三公分左右。从他的左脸上,只能瞧见丑陋的疤痕,可在他俊逸的右脸上,却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他的紧张戒备与佯装出来的冷漠,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因为裴逸凡见到新婚妻子的那一霎那,便震摄住了,脸上的神情除了惊艳之外,别无其他。天哪!多美的人儿啊!他一直以为再也不会有比若雪更美的女人了,可如今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在那大红凤冠霞帔之下的脸蛋儿,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弯弯的两道黛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挺直的俏鼻、鲜红欲滴的樱唇、细如凝脂的肌肤,不像一般中原女子似的苍白,反而透著一抹健康的粉红色。世上不乏美得迷人的女子,可他眼前的小妻子,不但美得清奇,也艳得像一团火,只要看她一眼,便能让人终身难忘;而只要她回看一眼,就能令人如痴如醉、心憾神摇,甚至于骨蚀魂销,美目再一转,所有的魂儿都能被她勾去。他一时之间忘了自身的伤残,只能失神地呆呆的瞧著她。媛媛早就习惯人家痴看她的模样,不在意的耸耸肩,同时迫不及待地自行取下重如千金的凤冠,轻松地吁了一口气后,这才抛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我叫媛媛,你这么叫我就行了,别什么娘子、夫人的,好恶心喔!”
她说著,还顺手把凤冠往梳妆台上随意一扔。“每次听我大哥这么叫我大嫂,我浑身鸡皮疙瘩就都会冒出来“见客”哩!”话落,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然后忙转过身去斟酒。裴逸凡终于回过神来了,赶忙重新筑建起适才不小心崩溃的防御网,并压抑住自心底油然而生的自惭形秽,再暗自诧异著媛媛为什么没有“失声惊叫”,并面露憎恶之色,或踉跄退避三尺后,再来一个戏剧性的昏倒什么的?甚至连身为新娘子的娇羞都省了,反而泰然自若地给他一个几近顽皮的笑容?
她没瞧见他的脸吗?或是没瞧清楚?
正在疑惑间,媛媛突然回过身来,开开心心地递给他一杯酒。“哪!喜婆说的,这叫交杯酒。”说著,她先行一饮而尽,旋即皱了皱眉头。“唔,这酒好淡哪!跟水一样嘛!还是我们那儿的白乾喝起来过瘾,我们都是大碗大碗的喝喔!哪像这个……”她举举手中的小酒杯。“真小气,连蚂蚁都淹不死哩!”
不是吧?她是个女酒鬼吗?裴逸凡不自觉的又愣愣地张大了嘴。眼睛骨碌一转,媛媛又嘟起小嘴,催促道:“喂!快点喝啊?”
裴逸凡“啊!”了一声,忙喝下酒,媛媛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又轻轻地攒起眉沉吟著。“嗯!好,交杯酒喝过了,再来该是什么呢……哦!对了!”
她嘀咕著转过身去,不一会儿又回过身来,两手还各拈著一颗水饺,而右手的水饺就在裴逸凡猝不及防之下硬塞进他的嘴里,左手的则放进自己口中,顺便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说:“听说这是半生不熟的喔!”
而当裴逸凡尚忙著嚼食水饺时,媛媛又接二连三地往他嘴里硬塞了红枣、桂圆和花生莲子汤一匙,险些把他噫死,可她自己却吃得不亦乐乎。“嗯!嗯!好吃,比我们那边的还好吃哩……唔!唔!改行的规矩都行过了,现在我可以吃个痛快了吧?”
眼看她毫不客气的坐下来就大吃大喝,裴逸凡再次愣住了。到底他是新郎,还是她是新郎?
“耶?你还站著干什么?你不饿吗?要是饿了就赶快吃,待会儿被我吃光了可别抱怨喔!”
呃……看样子,好像她才是新郎哩!
他才刚迟疑地坐下,面前的碗里便落下了一块雪花莲子糕。“嗯!那个很好吃,你吃吃看!”
他默默地咬了一口,默默地咀嚼著,并瞧她一下子吞下十几口;他再咬一口,她又是另外十几口,等他整块莲子糕吃完,她早就如同风卷残云般将所有的点心吃光光了!
看她满足地吁出一口气,他默默地为她斟了一杯酒,只见她又是仰首而尽。“天啊!我终于活回来了!”她叹道:“你都不知道啊!从昨天开始,她们就不准我吃东西了呢!说身么要是吃了东西,今天就会不太方便……”她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见鬼的不方便啦!我要是饿昏了,那才是真的难看呢!”
说著,她双手撑在桌上支著下颔,两颗乌溜溜的大眼开始在他脸上好奇地溜来溜去,裴逸凡直觉地沉下脸,侧过头去。“喂!你……”
她最好不要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裴逸凡咬牙暗忖。“你叫裴逸凡是不是?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呢?夫君吗?还是相公?姊姊们说南边的人都是这么叫的,可是……”说著,她装了一个鬼脸。“好奇怪喔!我能不能加上你的名字啊?”
他讶异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后才回答。“随你高兴。”
媛媛开心地笑了,接著,大大的瞳眸缓缓地往下绕了一圈。她最好不要问他的脚是如何跛的!裴逸凡再次暗忖。“我说逸凡相公,我呢……”媛媛又把目光盯回他脸上,还带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娘早就过世了,所以很多事我都不太清楚,那个呢……”
她嘿嘿一笑。“姊姊她们是有教过我明儿个一早我该如何去向……呃、公公婆婆请安,可是呢……”她又是哈哈两声。“爹老说我粗手粗脚的,我怕做错什么自己不知道,因此呢……”
她突然冒出满脸谄媚笑容。“如果你方便……嘿嘿,明儿个能不能陪我去向公婆请安?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赶紧提醒我一下,好不好?”
裴逸凡瞪眼盯著她的笑容半晌,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没来由的怒气开始在胸口聚集,且逐渐澎湃汹涌。裴逸凡终于忍不住吼道:“难道你没看到吗?”
媛媛的笑容倏地消失,只剩满脸地愕然,“看到?看到什么?”她困惑地问。裴逸凡咬住下唇,心一狠,抬起手猛地往脸上一指。“这个!你没有看到这个吗?”
他宁愿她尖叫、昏倒,却受不了她的“忽视”,更不需要她的怜悯!见鬼了,他才不相信,像她这么美的人,会真的不在意夫婿的丑陋!
“那个!”媛媛猛地翻个白眼。“拜托,我又不是瞎子,当然早就看到啦!”
裴逸凡重重的点头。“好,那你老实说,你不觉得它很恐怖吗?”
“恐怖?那就叫恐怖?”媛媛嗤之以鼻。“告诉你,你的还直直的一条,可我堂哥脸上那道疤……”说著,她拿食指从自己右耳前画向下巴。“就像是一条蜈蚣在脸上爬一样哩!还有啊!大表嫂在一次火灾中受了伤,整张脸毁了一半,头发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可大表哥还不是照样喜欢她?而你不过是两条疤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我还瞎了一只眼。”裴逸凡怒道。“你还有一只眼哪!”媛媛反驳。“可我大表嫂全瞎啦!”
裴逸凡窒了窒,随即跳起来,故意跛得很厉害地走了两步。“还有我的脚……”
“我二哥断了一只胳膊,”媛媛懒懒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齐肩斩断了,他还是因为中了毒针,所以不得已,只好自己砍断自己的手臂呢!”
裴逸凡不自觉的倒抽一口寒气,整个人震慑住了。“那又怎么样?”媛媛啜著酒。“不过是把右手剑、交到左手去使而已嘛!他还不是生龙活虎地照样到处乱跑。”
她抬眼凝视著新婚夫君,轻松调皮的神情已然消失无踪,取而带的是谨慎肃穆的神色。“爹早说了,说你受伤之后就变了一个人,我不懂,男人的外表真有那么重要吗?我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如此小心眼呢!瞎了一只眼又如何?你还看得见啊!脚跛了就跛了嘛!又不是断了不能走了。”
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重要的是脑袋里的东西,还有……”她往下移,指著心口。“你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爹说你天资异常聪颖,这是我愿意嫁过来的因素之一,你的外表如何,我根本不在意,明白吗?”
裴逸凡的脸颊微微抽搐著,却仍嘴硬地说:“等你被人嘲讽讥笑几次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媛媛耸耸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罗!现在嘛……还是讨论目前的事比较重要吧?”
目前的事?裴逸凡不由得眯了眯眼。“什么事?”
他就知道,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跟如此丑陋的人睡在一起的,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半夜醒来时会被活活吓死!
媛媛很不客气地送他一颗白眼球,嗔道:“明儿个一早的事啊!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嘛?”
“哦……不用了,”裴逸凡慢吞吞地说:“我娘说不用了,亲友长辈们那儿她和爹自然会为我们招呼,也不会让人来骚扰我们,只教我们在这寒月楼里安静的度过新婚,免得出去会……”他自嘲地撇了撇嘴。“平添烦扰。”
他知道娘亲的心思是怕新娘会受不了外界的嘲笑眼光而逃回娘家,所以,像叫他们在这安静的世界里先培养出感情再说;可他却不敢有此奢想,只要新娘子不怕他、不讨厌他,他就很满足了!
媛媛双眼陡然一亮。“真的?太好了!”
看吧!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结果她也是不愿和他一块儿让人瞧见的。裴逸凡面无表情地坐下,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媛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兀自笑开了小嘴,“真是太棒了,既然没有那一套烦人的俗节,那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偷溜出去逛个痛快了!”她用小手扯了扯裴逸凡的衣袖。“喂!逸凡相公,你可要负责带我出去好好的玩个过瘾哦!”
“噗!”一声,刚入喉的酒全数喷呛而出,媛媛快如闪电地挪移开去,却仍是被几滴酒水喷到,她皱眉噘嘴地拉著裙摆直瞪眼。“干嘛啊!怎么喝那种酒都会呛到?你的酒量不是那么差的吧?”
裴逸凡呛咳了半天才止住,随即哑著声音不敢置信地问:“你……你要我带你出去玩?”
“当然啊!”媛媛理所当然地抬起眼猛点头,“扬州是你的地盘嘛!自然是你要带我去逛的啊!”她说著,又往下瞧了瞧被喷上酒水的裙摆。“大姐也警告过我,这里不像我们那儿,不兴女孩子家独身到处乱跑的,都得有人陪著才行嘛!”
裴逸凡不解地瞪著她。“你不想跟我在府里面见亲友,却要我陪你出去玩?”
“那不一样嘛!”
媛媛说著,开始褪下新娘服,露出里面的纷色中衣,更让无限美好的曲线展现在裴逸凡得眼底。裴逸凡骤睁独眸,蓦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屋内更似乎多了一盆火般热了许多。丝毫不察的媛媛仍迳自将钗钿解下,任由满头漆黑如墨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你不知道,在家里,爹和大姐就交代过好几回啦!什么大户人家规矩要慎守,说话也得小心翼翼地免得得罪人,连走路都要踩莲花步,天哪……”她受不了地往上翻了一个白眼。“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裴逸凡猛灌下另一杯酒,努力平息浓浊的呼吸,在看著她坐上床沿,并脱下绣花鞋、白袜,精致细巧、雪白如玉的脚指头可爱的重复卷曲、伸直的动作。“可出了府门就不同啦!没有长辈盯著、没有规矩束缚著,我爱怎么笑、怎么闹都无所谓;再说,游江南是我最大的心愿,而你是我的夫君,自然是你要负责完成我的愿望罗!”
裴逸凡倏地闭上眼,咬了咬牙。“我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
媛媛曲起双脚,用双臂抱著,下颔定在膝盖上头,凝睇著他。“那就更应该出去走走罗!”
裴逸凡睁眼怒瞪著她,“我不想出门!”她咬牙切齿地说。媛媛歪著脑袋打量他半晌,尔后耸耸肩,决定慢慢来,她总不能新婚第一天就把夫君手脚打结,给他来个下马威吧?还是过两天再把他的头摘下来当球踢就好了!
“那就过几天再说吧!”说著,她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好了,吃饱喝足,该睡罗!”话落,身躯已钻进被窝里躺好,静静的闭上眼,自在得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突然间,裴逸凡发觉自己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新娘子根本不暗常理的思考模式和举措,令他在意外之余,还有些手足无措。原来准备好的一箩筐冷漠淡然,完全无用武之地,他辛辛苦苦寻思了大半夜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以便预先设想好适当的反应,可千思万想,就是没料想到是目前这种情况。塞北的姑娘都是这等豪爽吗?江湖儿女就是如此不拘小节吗?
厅爹说她还会武功,或许就是仗著有功夫,所以,不担心他这个令人厌恶的丈夫会欺负她,她说不定连床边都靠近不了,就会“自动”飞到外面的荷花池去洗澡了!或者……把他另一条腿也弄跛了?
“啊!对了!”
媛媛突然又弹坐起来,叫正陷于各种凄惨幻想中的裴逸凡吓了好大一跳,以为自己就要被扔出楼去了。“逸凡相公,我想,先警告你一下比较好……”
来了!裴逸凡不自觉的沉下脸,嘴角还逸出一抹冷笑。“我平常都爱抱著枕头睡觉,大姐还特地做了一个特大号的抱枕给我。”媛媛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可是,爹说我都嫁人了,还要抱著那么大一个枕头睡觉,实在太丢人了,所以就没肯让我带来。”
她娇憨的一笑。“因此,如果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已被我死抱著不放手,千万别吓到,那是……嘿嘿!我的坏习惯。”
裴逸凡再一次愕然的傻了眼,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映才好了!
爹娘替他娶媳妇,本是为了传宗接代,然而,裴逸凡在见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后,却不想……不、是不敢碰她了。老天!她是那么的美绝尘寰?那么的清丽无双,而他却是个见不得人的鬼脸残废人,他哪有资格去碰她/所以,自惭形秽的裴逸凡,直等到媛媛熟睡之后,才悄悄地摸上床,不想惊醒她,可是……
老天!她的睡癖还真是有够糟的!
当媛媛仿佛八爪章鱼般攀附在他身上时,裴逸凡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哀嚎起来。他不是死人,也不是柳下惠,更不是性无能,他的伤残是在眼、左脚,而不是下半身,他怎么禁得起如此火热的诱惑呢?
活色生香的娇躯就这么黏在他身上,缕缕处女幽香令他的神志逐渐变得混沌,他紧抓住最后一丝理智,使尽全力要扳开她的“章鱼爪”,可是,他忘了章鱼爪只会越缠越紧,根本不可能扳得开。在那一刹那,他才明了她为什么要事先警告他别被吓著了!
最后,他终于放弃了挣扎,进而咬紧牙关、握紧双拳,抗拒驱之不去的诱惑,但直喘了好半晌之后,他真的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该死!这是你自找的!
他喃喃咒骂著,放任欲望凌驾于理智之上,双手开始急切地在她玲珑的娇躯上下探索起来,饥渴而炽热的唇,贪婪地汲取从她肌肤上飘散出的迷人气息。奇怪的是,随著他止不住的热情侵袭,在睡梦中的媛媛也微微蹙起了眉宇,淡淡的呻吟若有似无地逸出,她的手脚也开始放松……再放松……再放松……
蓦地,她惊愕地睁开惺忪睡眼,当然,手脚也随之放开了,但是……
他已停不下来了啦!
知觉刚清醒,裴逸凡便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天啊!她怎么还是缠在他身上?
上天明监,他原先真的是有意要保持她的“清白”的,但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缠上来,教他忍不住放任激情尽情蔓延个够,让原始欲望获得了充分的发泄。头一回,她进缠住他的结果是,她以控诉的语气告诉他,“好痛喔!”可之后睡著,她依然又缠了上来。第二回的结果则是,她喘息著告诉他,“好棒哩!”之后,她还是又缠过来。第三回的结果是,她睁不开双眼地告诉他,“好累啊!”之后……
她还是缠在他身上!
唉!她上辈子不是章鱼,就是蛇!
他咕哝著再次想要扳开她,可穿著衣服都抓不开了,光溜溜的裸身当然更是无济于事。可是,他不起身不行了,裴安很快便会来伺候他梳洗穿衣,接著,爹娘也会来探望,他可以叫裴安滚蛋,总不能也叫爹娘吃闭门羹吧?
攥眉苦思半晌,他只好使出唯一的手段了。可当她终于放松手脚时,他也险些控制不了自己,还好适时传来裴安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伴随轻唤,兜头浇了他一桶冷水。“少爷,少爷!”
裴逸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找回残破不堪的自制力。片刻后,他迅速翻离床铺,并顺手将自己的枕头塞入媛媛的怀里,几无奈又好笑地看著她迷迷糊糊地紧紧缠住“替代牺牲品”,继而放下床幔,细心地掩住春光,确认不会外泄后,才胡乱套上长裤及中衣。“少爷,少爷,老爷和夫人在楼下等著呢!”
该死!门一开,裴逸凡就冲著门外的人低叱,“小声一点,少奶奶还在睡!”裴安脖子一缩,忙压低了嗓门。“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经来了,”“知道了!”裴逸凡转身走出内寝,裴安跟了上来。“少奶奶没有丫鬟跟来吗?”
“有一个陪嫁丫鬟,少爷。”裴安应答著,同时熟练地开始服侍裴逸凡梳洗更衣。“客厅说在来扬州途中,因水土不服病倒了,所以,亲家老爷说要另外派个丫鬟过来,可能要晚些日子才会到。”
裴逸凡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片刻后,他才吩咐道:“待会儿我去见老爷和夫人时,你赶紧准备一桶热水来,放在外时就好,然后把门关好,就不要再进来了,明白吗?”
“明白了,少爷。”
“还有,吧桌子清一清,再弄些早膳过来备著。”他又交代。“是,少爷。”
裴逸凡转眼又想了想说:“我想,最好多弄一点,少奶奶好像挺会吃的呢!”
当裴逸凡一脚踏入鸳鸯厅的前厅时,眉宇间难掩焦急忧虑之色的裴仲湖夫妇,顿时停住悄声谈论,两双眼朝裴逸凡的身后瞥了一下,彼此又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爹,娘。”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的裴逸凡,平静地向父母施礼请安。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夫妇俩又互觑了一眼,这才由裴夫人试探性地问:“逸儿,昨夜睡的可好?”
“很好。”裴逸凡简洁地回道。“那……”裴夫人顿了顿。“和你的媳妇儿相处得可好?”
裴逸凡的唇角略显笑意,“很好。”他依然给予最简单的回答。“既然如此……”裴夫人向厅口瞟了一眼。“怎不见你的媳妇儿?”
裴逸凡脸颊略红,轻咳两声。“她还在睡。”
瞧见儿子难得的笑意和赧红,夫妇俩又交换了一个了悟的眼光,神情开始放松,欣喜也爬上他们的脸庞。“哦!那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裴夫人忙道。裴仲湖说话却比较实际而直接。“你岳父说,你的媳妇儿年纪最小,个性也最活泼,多给她一点时间,多容忍她一点,我相信,她很快就能适应你的缺憾了。”
“缺憾?”裴逸凡的深情黯了黯,又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是否是真心的,但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残缺,甚至还反过来指责我为何要如此在意。”
裴夫人讶异地眨了眨眼。“真的?她真的不在意?”
裴逸凡缓缓落坐,“我不确定,至少昨晚她的表现是如此,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她还要求我带她到扬州各处去玩。”
“好!”裴仲湖不绝脱口喝了一声采。“好个懂事大方的姑娘!”
“可是……”裴夫人又蹙起了眉头。“你真的要带她出去玩吗?”
裴逸凡不假思索的摇了脑袋。“不,我不想出去。”
他可没那么傻,新婚妻子现在说的是很好听,可一旦真正面临各种异样的眼光和嘲讽言词后,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了!
裴夫人立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母子俩连心,担心的都是同一件事。裴仲湖却不以为然的看著儿子。“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出去见人了/”裴逸凡自嘲地笑了笑,“爹,我这也是好心为他人著想啊!”他自嘲地道:“自己难看不要紧,就怕吓坏了别人就不太好吧?”
裴仲湖哼了一声。“藉口!”
裴逸凡耸耸肩。“也不完全是,难道爹忘了三年前有多少姑娘家被我吓昏了吗?”
虽说那时他尚未戴上眼罩,可左脸上的疤和凹陷的左眼眶,的确吓人得很,那就足以令他下定决心,将自己禁锢在寒月苑内不再见外人了。“可是,你现在……”
“我是戴上了眼罩没错。”裴逸凡摸著眼罩抢白道:“可还是挡不了这丑陋的疤痕。”他顺著伤疤抚了下去。“就算吓不昏人,至少也会引出几场恶梦吧?那也可算是罪过了!”
裴仲湖暗叹。“难道你也要你的媳妇儿陪著你躲在这儿一辈子不见人?亲家公说过,你的媳妇儿非常活泼,而且特别向往江南风光,这也时她愿意嫁过来的因素之一,你这样绑著她,她会很痛苦的。”
裴逸凡微抽搐了一下嘴角。“不,我不会绑著她,她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是她嫁给我该有的补偿;甚至,她要是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会不让她走的,她本来就不该嫁给我。”
裴仲湖不赞同地摇摇头。“你实在不该如此自暴自弃的。”
“这不叫自抱自弃,爹,”裴逸凡反驳。“这叫有自知之明。她值得配一个比我好上千万倍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残缺的丈夫。”
“你们若是能好好的培养感情,日子一久,难保她不会喜欢上你啊!”裴夫人忍不住插嘴。“不可能的!”裴逸凡断然地说:“我刚刚不都说了吗?她值得配一个比我好上千万倍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样一个残缺的人呢?她不讨厌我,我就已经很偷笑了。”
“逸儿,亲家公告诉我,你的媳妇儿是个慧黠独特的女孩子,个性倔强好胜、不服输,可最敬佩有智慧的人,而你天资聪颖过人,若是能从这方面努力,让她明白你虽身有残缺,可心却不残,那么,你也不是没有机会的。”裴仲湖提醒他。裴逸凡沉思无语。“是啊!逸儿,聪慧的女子重内轻外,”裴夫人附和道:“你那么聪明,不会完全没有机会的,为了娘,你就试试看吧!”
又沉默了半晌后,裴逸凡才轻叹道:“好吧!我会试试看的。”
夫妇两这才欣然的露出安慰的笑容。“那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度你们的新婚,我不会让任何人来骚扰你们的。”裴夫人说。裴仲湖也颔首道:“对,除了裴安,就连我们也不会常来,免得媳妇儿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亿起昨儿个夜里,新娘子喧宾夺主的举动,裴逸凡不由得失笑。“媛媛才不懂得何为不好意思,她大方得很哪!不过,她倒是真得很怕那些繁复的礼节,譬如见长辈的规矩之类的。”
瞧见儿子一想到媳妇儿就笑,夫妇俩不觉也跟著开心起来。多久没见到儿子的笑容了?他们想。“好,好,那我们尽量少来就是了。”
“也毋需如此,”裴逸凡笑道:“只要爹娘不要太在意她的率性举止就好了。”
裴夫人点点头,便偕同丈夫起身。“好了,我们也该走了,虽然没见著媳妇儿,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只要你们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我们就安心了。”
送走父母后,裴逸凡迫不及待地回到新房内,瞧见媛媛居然还抱著枕头呼呼大睡,不禁好笑地摇摇头。想著她的丫环未到,她又是初经人事,也只能由他这个做夫婿的来伺候她了。裴逸凡弄来热水,拧了布巾想要帮她抹拭身躯,她却死掐著枕头不放,他只好亲她、吻她、抚摸她,教她呻吟著四肢瘫软,才好乘机擦去她雪嫩大腿上的血迹。惊呼声传来,裴逸凡自然地侧首望去,只间媛媛两颗乌溜溜的大眼睛震惊地瞪著他,刚好对著她丑陋的左脸,一股刺痛顿时在他胸口无情地泛开,教他羞惭地立即避开脸去,可下一句又让他愕然的回过头来。“该死,我怎么又忘了,我成亲了嘛!房里是应该多个男人啊!”
她说著,坐了起来,一见到自己的裸身和血迹,双颊也很自然地泛起两抹迷人的晕红,她赧然地接过裴逸凡的布巾。“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凝视著她迅速为自己抹身,间或转头给他一个羞涩的笑容,哪笑容是如此甜美,如春风般悄悄吹皱一池春水,教他无法自抑地掀动心湖,漾起一阵懒懒的涟漪。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心头的波澜,转身为她弄来另一条布巾。“其实我一向不需要人伺候的,”媛媛将身子再一次上下擦拭过,“多个陪嫁丫环也只是面子问题而已。”她扔开布巾,再裴逸凡眨也不眨的注视下,走到自己的衣箱里翻找衣裙。“照我的意思是,一个也不用跟来,我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干嘛多个人在我身边罗唆一些有的没有的,而且啊……”
听她唠唠叨叨地说著,并手脚俐落地为自己著衣、梳发,裴逸凡此刻才领悟到他的新婚妻子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外表,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也不会在意他人异样的眼光和嘲讽。终于穿戴齐全后,媛媛迟疑地回过身来对上他的眼。“呃……这个……”
习惯性地抚了一下眼罩,“什么事?说吧!”裴逸凡淡淡地道。“我……”媛媛咧出一抹傻笑。“昨晚没有把你吓著吧?”
裴逸凡微微一愣,疑惑地问:“吓著?我为什么会被你吓著?”
“没有吗?那就好了!”媛媛释然地吁出一口气。“记得有一回我到二姐房里聊天,结果聊啊聊的,聊得太晚了,我就睡她那儿啦!可是第二天一醒来……”
她哈哈笑了两声。“二姐就指著天发毒誓说再也不同我睡了,她说我好可怕,一睡著,过不了多久,就像条蛇一样地缠住她,怎么拉也拉不开,偏偏我睡熟后就不容易醒,即使她想叫我醒来放开她也没法子,只好任我缠著她睡到天亮,差点没掐死她。”
裴逸凡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呃……事实上,我的确是有些惊讶,不过,你提醒过我了,我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也就没那么意外了。”
“不过……”媛媛突然颇为困惑地蹙起眉头。“你又是如何有办法先起床的呢?我二姐都说她怎么也挣不开呢!”
他嘴角的笑容益发深了。“你想知道?”
媛媛好奇地直点头。“当然!”
裴逸凡颔首。而后突然转身背手朝外室走去。“昨儿个夜里,你不只醒过一次吧?”
媛媛忙跟了上去。“对啊!好几次呢!每一次都是你……啊!”
裴逸凡缓缓落坐,对著满脸通红的小妻子微笑道:“坐下来吃早膳吧!待会儿我带你到寒月苑里逛逛。”
一瞧见有得吃,媛媛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立刻忘了羞怯,大剌剌的坐下。拿起碗筷就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了,裴逸凡得吃像反而比她斯文许多。喝下一碗稀饭后,媛媛边舀起第二碗,边拿眼偷觑著夫君。“呃,逸凡相公,我们不出去逛扬州吗?”
裴逸凡的脸容倏地一沉,冷冷地道:“我说过我不出门的!”
“好嘛!好嘛!干嘛那么凶嘛!”媛媛咕哝著继续喝她的稀饭。“那我们晚两天再出去玩好了。”
裴逸凡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不是晚两天,而是我不会出门!你要玩,就自个儿去玩,我不会禁止你出门的。”
“那怎么行!”媛媛抗议道。“这里我有不熟,出了门非迷路不可,你不怕我找不到路回来吗?”
裴逸凡缓缓放下碗筷。“你出门时,必会有家丁、丫环陪著,怎么可能会回不来?”
媛媛猛翻个白眼。“哦!拜托,我在娘家时,出门从没有人跟著,为什么现在就得有人跟著?”
“你说你会迷路的,不是吗?”裴逸凡反问。“可是我要你陪我啊!”
裴逸凡还是摇头。“不可能!”
媛媛的眼珠子溜溜一转,贿赂道:“那我请你吃水晶皂子。”
他唇角微晒。“府里就有得吃了。”
“我请你去看戏、听说书。”斯文人应该喜欢这一套吧?她想。“我喜欢自己看书。”
“我抓野兔烤给你吃?”只要吃过一次她烤的野兔,任谁就会上瘾。“没兴趣。”
媛媛眯眼盯著他,手里还忙著夹小菜、喝稀饭,脑袋里却只想著该怎么拐他出门,险些将稀饭给吸进鼻子里去。明摆著就是无聊的自尊心作祟,其实,再怎么见不得人,还不是自己心安、他人习惯就好了,可他就是如此固执地要把自己藏起来到发烂、发臭。如果他真是个聪明人,就不该如此肤浅才对,或许她该先去探究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存在,以致他会坚持让自己成为一直缩头乌龟。边暗忖著,边迅速用完稀饭,她放下碗筷,正想拿袖子抹嘴时,裴逸凡适时递来一条手巾,媛媛顺手接过来随意抹了抹,然后跳起来抓著他的手就走。“好,那你现带我先在这寒月苑里到处逛一下吧!顺便告诉我你平常都做些什么消遣。”
她实在很难想像日日夜夜就关在这么一小座园苑里,他是如何让自己不发疯的?
她走得快,他也跛得厉害些。“也没什么,平日里,爹通常会来和我讨论生意上的事,帐目也是我在管理的,另外……”一声惊呼蓦地打断他的叙述,他不禁停下脚步,愕然的转眼。“怎么了?”
因为位在他左侧,所以,媛媛那几近于崇拜的眼神,也正好直盯在他那半面鬼脸上。“你会……算帐?”
她那种眼神实在教人感到很不自在,甚至有些发毛,他捂唇轻咳两声。“我天生对数字很敏感,算起帐来,不但比别人快很多,甚至用不到算盘;而且,我常常能从数字中察觉到一般人不容易发觉的问题,因而杜绝了不少舞弊吃帐的情形,所以,爹很早就把帐目交给我掌管了。”
“天哪!你会管帐耶!”媛媛仿佛作梦般地呢喃著,好像他刚刚告诉她说他会孙悟空七十二变似的。“那又如何?”裴逸凡莫名其妙地问。媛媛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走,“我不会。”她老实承认。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而且是非常丢脸的耻辱,生性倔强好胜的她,竟完全无法否认这项天大的污点。不会就不会,犯得著用那种好似他是神明般的眼光瞧他吗?
“很多人都不会啊!”
“可是……”她瞟他一眼。“我什么都行,就是数字不行。”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就像他,至少十项中就缺了九项。犹豫了好半晌,她吞吞吐吐地又进一步承认。“我……不只不行,而是很……很糟糕。”
裴逸凡不在意地反手牵著她下楼。“我行就好了。”
媛媛沉默了,一路上和他来到凉亭里,她都没出声,直到两人双双坐下后,她才呐呐地道:“你不懂,我……真的很糟糕。”
“无所谓,反正又不叫你管帐。”
“但……但若是……”媛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若是我用九两九文钱买……买了三个小笼包呢?”早晚会让他知道的,还是先主动招供好了。裴逸凡呆了呆,继而惊叫道:“九两……你买的是金子做的小笼包吗?”
媛媛尴尬地傻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只是在小吃摊上吃了一些东西,在买了三个小笼包,那个老婆婆也不太会算,所以就叫我自己算。结果,我算一算就变成这样了。我也知道应该只有几十文的阿!可是我不管怎么算,都是这么多嘛!这已经是最少的了,最多我还算到十二两八十文呢!”
裴逸凡不可思议地瞪著她好一会儿。“你……你常常做这种事吗?”
媛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裴逸凡无奈地吁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你是个数字白痴。”
“不只我啊!”媛媛辩驳。“冉家的人都是这样的嘛!”要难看大家一起难看,怎么可以让她自己一个人丢脸?
裴逸凡不理她,兀自说道:“也就是说,你不适宜自己去买东西。”
“你陪我去啊!”她再试一次乘机拐人。裴逸凡瞪她一眼。“我会让裴安陪你去。”
媛媛脱口便要为反对而反对。“我才不……咦?裴安是谁?”
“我的书僮。”
“书僮?”媛媛闻言,极目四望。“我怎么都没见到?”
“爹说暂时不要我管帐,所以,要裴安把一些帐本找去给他。”
“哦!那……”媛媛的脑袋转了一圈。“好吧!既然你暂时不想出门,那我们逛完之后呢?你不在算帐时都在干嘛/”不是暂时,而是永远!裴逸凡暗忖著耸耸肩。“看书、画画,或者让裴安陪我下棋。”
“下棋?”媛媛美美的脸蛋又是一亮。“你喜欢下棋?”
裴逸凡点点头,媛媛随即以算计的眼光上下打量他。“你……下得如何?”
“还可以啦!”他淡淡地道。“还可以?”她有点失望地垂下嘴角。“那就是不很厉害罗?”
裴逸凡张嘴想谦虚两句,可转眼突然想到裴中湖对他的交代,立即改口道:“还好,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人能赢我。”
媛媛的小脸再度亮了起来,甚至比刚刚还兴奋。“真的?”
裴逸凡唇角微扬。“你可以试试看。”
他随口撂下战书,她却是一把抢过,半声不吭地拉了他就跑。没想到她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裴逸凡被猛一下扯得险些摔倒地上“狗吃屎”。“你……干嘛啊?”
“下棋!”
“不是要先逛逛吗?”他不解的问。“下完再逛!”
“哦……那……你带我往后门去干什么?”
寒月苑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算小,假山、池湖、小树林、亭阁楼厅全都有了,但再怎么逛,也用不上几天就逛烦了,更何况是向来“爱玩”的媛媛。
然而,她却能乖乖的待在里头一个多月不吵不闹,原因无他,谁教她最引以为傲的棋艺,在裴逸凡面前竟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恨得她牙痒痒的,几乎气得想谋杀亲夫!
甚至裴仲湖夫妇来了几次,也没能和媳妇儿正式见上一面,因为每回他们来,总是不幸的碰上儿子和媳妇儿“斯杀”得正惨烈的时刻,可能瞧见小夫妻俩相处得如此“融洽”,裴仲湖夫妇只觉颇为欣慰,自然不会去打扰,常在书房窗口看看就离去了。
最后,就连冉云霄再次派来的陪嫁丫鬟也被赶了回去,因为来的正是冉家最罗唆碎嘴的小翠,而媛媛不想让小翠那张口没遮拦的大嘴巴无意中去伤害到夫君的自尊,所以,便修书一封,让小翠带回去交给爹爹,希望能杜绝冉家再派人来的想法。
当然,他们也不是除了下棋之外,其他事啥也不干的,心血来潮时,他们也是会一块儿画画,但是……
裴逸凡满意地退离一步,欣赏长久以来,挥洒最为顺畅,笔路最优美的一幅美人图,而画中的主角正是她的亲亲爱妻媛媛。
他点了点头后,上前一步落下款,顺口问道:“你画好了吗?”
在另一张桌前的媛媛仍低头专心地挥毫。“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啦!”
裴逸凡放下笔,准备去欣赏一下妻子的大作,可他才一看,就愣住了。
“媛媛,你……你在画什么啊?”媛媛的画功很好,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实在不敢相信她会画“那个”。
“狗屎啊!”媛媛想也没想的回答。
经过证实,裴逸凡差点昏倒。“你……狗屎?为什么要画狗屎?”
“你说要画我嘛!那我就想到我老是踩到狗屎啊!所以,顺手就画了。”
裴逸凡瞪著那张画满了一堆堆、一坨坨狗屎的画,简直哭笑不得,所以,在画下一幅时,他就不敢再画美人,而画山水,可是……
“媛媛,你……你这次画的又是什么?”他无力的问。
“烤野兔啊!”
“烤野兔?”唉!还是没看错,裴逸凡长叹一声。“好吧!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画烤野兔?”
媛媛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说要画山水,我就想到山里可以抓野兔烤来吃啊!还是你想吃烤鱼?”
烤鱼?
唉!算了,他们还是聊天好了。
对这项“休闲活动”,裴逸凡倒觉得挺有趣的,因为多半的时候都是媛媛在讲述自己在娘家时生活的点滴,而且毫不避讳,包括自己的顽皮、恶作剧等,当然,其中也有她溜出家门四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功绩”,让他知道她有多么爱整人。
“……等他经过的时候,我就兜头给他淋下去罗!”媛媛比手画脚的说。
裴逸凡不敢置信地抬眼瞪著高坐在枝头上的妻子。“羊尿?媛媛,你真的淋了他一身羊尿?”
媛媛开心地猛点头。“是啊!就是羊尿!”
裴逸凡摇摇头,他发现自己最近常常重复这个动作。“媛媛,那是你大哥耶!你怎么可以……”
“那是他活该!”媛媛突然飞身跳下树。“谁教他不让我‘跟路’,明明知道我很想到江南来玩玩的,他却老是起个头教我流口水,然后就自个儿溜了!”
裴逸凡满脸的无可奈何,他发现自己最近也常常露出这种表情。
“岳父呢?不会连岳父也被你整过吧?”
他这么问,令媛媛露出一脸懊恼的神情。
“没办法,爹的功力高我太多了,我怎么都整不到他,小家子气的玩意儿我又不想使,所以,他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天哪!她居然连自己的亲爹也不放过?
裴逸凡呆了片刻,而后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呢?你……你不会也想整我吧?”
“你啊——-媛媛上下瞥了他两眼。
裴逸凡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气还没吐完,媛媛又接著说出“惊人之语”。亟曰﹂o三~口“至少现在不会,得等找想到适合的点子再说。”
裴逸凡震惊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连我也逃不了?我是你的夫君耶!”
媛媛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哎呀!这是增加生活情趣嘛!”
增加生活情趣?
天啊!让他死了吧!
媛媛斜眼觑著裴逸凡凄惨的表情,闷笑不已。
可随著时日的过去,裴逸凡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常常会忘了自身的残缺,她不会在注视他时,故意避开他的左脸,反而要他在晚上安寝前把眼罩取下来透透气,态度就像是要他脱了靴后再上床那般自然。
她也不会因为他跛脚的不便,而刻意减慢行走的速度,若是他赶不上她的脚步,她会很不客气地提醒他,说都是他运动太少的缘故。
入夜安寝后,她更不会因为在睡梦中被他“吵醒”而惊吓不已,反而一次比一次更激切热情地回应他的“求欢”。
可在活泼大方的背后,她也有细心体贴的一面,例如,当他“运动”太多,或者下雨天湿热的气候令他跛脚的酸痛发作,以致坐卧难安时,她会温柔地为他按摩,且很有耐心地持续到酸痛消失,或他睡著为止。
如此这般聪慧大方的女孩,怎能不教他心动呢?
每多相处一天,他的心便会为她多悸动一分,无法自主,更无法控制;他的心在陷落,他的情被她牵引,这让他害怕,教他畏惧,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受到伤害,更畏惧这一回若是再受伤,恐怕他就要坠入万劫不复的炼狱了!
反观媛媛,最令她觉得困扰的事是——-她完全无法从夫君的口中挖掘到任何她想知道的资料!因为每次问到他受伤的事,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摆出一张臭脸给她看。
聪明如她,自然不会继续在夫君身上浪费时间,她转而将目标锁定在跟随裴逸凡多年的裴安身上,她只要等待能和裴安单独深谈的机会即可。
婚后一个半月,媛媛首次拜见公公、婆婆。
第一次仔细看清媳妇儿媛媛的容貌,裴仲湖夫妇不由得大感意外,虽然早已知道媛媛颇有姿色,却不知美到这种令人一见便目瞪口呆的程度!可再看见媛媛那率性人方的谈吐,却又禁不住要暗暗失笑。
之后,每两三日午后,裴仲湖总会来寒月苑一趟,同以住一般与裴逸凡谈论生意的经营方针和市场走向等。
昔日,他们总是先讨论帐目上的问题,再研拟未来的计划,可这一回,裴仲湖却开门见山的告诉儿子一件令人不太爽快的事。
“柏家和辛家在京城里得罪了人,预备搬回扬州来避祸。”
果然如他所料,裴逸凡一听,脸色便阴沉了下来,裴仲湖担忧地注视著他冷厉的神情。
“你难道还忘不了若雪吗?”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她!”裴逸凡声如寒冰。
裴仲湖眉宇深锁。“逸儿,媛媛是个好女孩,难道还不能代替……”
“爹,”裴逸凡不耐烦地打断裴仲湖的话。“您不要乱说好不好?我对若雪已经没有丝毫的情爱存在了。”
“那你刚刚说……”
裴逸凡冷哼一声。“我是忘不了她带给我的耻辱和痛苦,忘不了她的无情无义!”
裴仲湖摇头轻叹。“逸儿,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但是,我脸上的疤痕犹在、我的眼睛也没有复明、我的脚还是残的、我承受的痛苦更没有消失!”裴逸凡失控地叫道。
“逸儿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必须接受它啊!”
“我能接受,如果我对她付出的没有白费,甚至只要一点虚假的安慰也行,可她不是,她竟然……“咬牙切齿的控诉倏然顿住,裴逸凡用力的闭上单眼,努力的平息激动的情绪。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眼底带著一份浓浓的悔恨。
“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后悔曾经爱上那种女人、后悔为她付出那么多。”他抬起眼凝视著裴仲湖。“爹,您说我小心眼也好,说我报复心强也行,可我就是无法忘却那时候所受到的伤害及屈辱,外伤易愈,心伤难平哪!我真的好想让她知道我没有被打垮,但是……”他又顿住,半晌后才又痛苦地接了下去。“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好恨哪……”
裴仲湖心痛地注视著儿子饱受折磨的神情,无助地暗暗祈求上天给予儿子。
不知过了多久,裴逸凡的神色才又恢复平静,他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搬回来后,他们两家还是会合伙吗?”
“据我所知应该会,他们的生意巳经分不开了。”
“那他们在北方的生意也要放弃了?”
“没有,虽然他们一直做不起来,但毕竟也投下了大笔资金,就这么放弃,可要血本无归了。他们似乎是留下柏家的老二继续惨澹经营,希望至少能把本钱捞回来。”
“那么……”裴逸凡沉吟著。“如果我们也派人到北方做同样的生意呢?”
“不行!”裴仲湖不假思索的便断然反对。“我们也曾经谈过这个可能性,结论是没有熟悉的人脉,实在很难跟当地人抢生意。你忘了吗?柏家和辛家就是忽视了这一点,才会失败的。”
裴逸凡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我们现在有了啊!”裴逸凡笑得有些诡异。
裴仲湖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你是说……”
裴逸凡徐徐地将视线拉回来凝注在裴仲湖的脸上。“当初我们没有找岳父,是因为怕他认为爹是挟恩求报,但现在不同了,亲家双方联手做生意是很正常的,不是吗?就像柏家和辛家一样。”
裴仲湖赞许地连连点头。“嗯!没错,没错!”
“那就这么决定罗!爹可以一面去信征求岳父的同意,一面先找好北上的人选和处理资金调度的问题,至于南方这边嘛……”
裴逸凡狡黠地笑了笑。
“我们毋需做的太绝,但也要教他们知道做事不留余地的后果,有时是很难承担的。”
同一时刻,媛媛抓著裴安躲在假山内的透天洞内进行逼供。
“告诉我,裴安,否则你就休想出去!”缓缓凶巴巴地恐吓道。
“少奶奶,真的不行哪!要是少爷知道了,肯定要剥下我一层皮了,您就饶了我吧!”裴安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心中也暗暗叫苦,怎么这么水当当的少奶奶,此刻居然像土匪般凶恶呢?
“我绝不会让少爷知道你告诉了我什么,这样总行了吧?”
“可是……”裴安仍是犹豫著。
实在懒得再和他蘑菇了,媛媛倏然眯起了双眸,还阴森森地冷笑两声。
“裴安哪!你知道少奶奶我会武功吧?”
瞧著她那邪佞的神情,裴安不自觉的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知……知道,少爷提过。”他呐呐地道。
唇边的笑容突然有了残酷的意味,“那么,你信不信……”媛媛的眼光缓缓往下移。“我能在你叫出救命之前,就先阉了你呢?”
在吓出一身冷汗的同时,裴安很快地就决定,被剥一层皮总比被阉了好!于是,媛媛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得到一切她所想要知道的事了。
裴逸凡和辛若雪是一双青梅竹马的情侣,一个俊美潇洒、一个是扬州城第一美人,家世又相当,于是,即长不久,两人便很自然地订下了婚事。
然而,自小骄纵成性的辛若雪却恃色傲物,总认为自己愿意和裴逸凡订亲,是裴逸凡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应该感激涕零、跪地膜拜才是,所以,老是以各式各样的要求和手段来刁难裴逸凡,而好脾气的裴逸凡也都一一容忍了下来。
可只有一件事裴逸凡无法忍受。
为了炫耀、为了虚荣心,也可能是天生就犯贱,反正,辛若雪随时随地都在勾引男人为她著迷。
她一方面在一脚踢开为她痴狂的男人时,从对方的痛苦中享受到变态的满足感;另一方面,她是爱看裴逸凡的妒忌反应,也教裴逸凡明白,最好对她多加珍惜,否则,她是随时可以挑选其他男人的。
可终日打雁,总有一日会被雁啄瞎眼!就在裴逸凡和辛若雪成亲的前两个月,两人一同到苏州去办嫁妆,而恶习不改的辛若雪,这一次终于踢到铁板了。
辛若雪爱耍男人,可就是没考虑到平常人好耍,江湖中人就不太好摆脱了,不但甩不开,对方还硬是缠上来要辛若雪陪他“玩”几天。
裴逸凡为救未婚妻,不惜以文弱之身与对方抗衡,结果就留下了全身上下永远无法挽回的缺憾。
但最令人痛心的却是辛若雪事后的反应,她居然一见到伤后的裴逸凡,就先戏剧化地尖叫一声,而后漂漂亮亮地昏倒,之后就再也不肯见他了,连句抱歉或安慰之言都省略了,还直接要求解除婚约。
但知情的裴仲湖却坚决不肯同意解除婚约,只因裴逸凡为她毁了容、残了腿,她怎可如此无情无义的弃他于不顾?
而逼著裴家解除婚约尚嫌不够,辛若雪还自私无情得可恨!为了要让众人认为退婚是她情非得已的决定,所以,故意把裴逸凡约出来,佯称说是要谈谈维持婚约的可能性。
裴逸凡傻傻地落入陷阱,在城外不远处,一座隐蔽的密林内,突然有一群扬州人蓦地出现,将他当作鬼怪般团团围住。
大人被吓得说不出话、姑娘家尖叫昏倒、小童嚎哭不休,辛若雪则做作地呜呜饮泣,而裴逸凡在震惊之余,只能不敢置信地瞪著辛若雪,让各种嘲讽之言、指责之语交相涌入他的耳中,将他的心撕成碎片。
他这才知道,在辛若雪的口舌搬弄下,他成了一个因为狂妄自大而惹来祸端,并连累未婚妻险些失身,以求得活命的懦夫,还妄想以残缺之身缠住貌美如花的扬州第一美人,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从此以后,裴逸凡就将自己禁锢在寒月苑中,誓言终生不出寒月苑一步。
辛若雪如愿以偿地在扬州人的同情下,光明正人地解除了与裴逸凡的婚约,并嫁给了裴家生意上的对手,柏家的长子柏子舟。
裴家、柏家和辛家是扬州富贾之最,裴家与柏家势钧力敌,即使裴家无意,但柏家却是摆明了要与裴家竞争的态度,而扬州第一美人辛若雪,自然也是柏家觊觎的目标,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他们会不赶紧把握住才怪呢!
之后,柏、辛两家便开始联手做生意,声势一举就压过了裴家,但他们仍嫌不足,硬是两姓连袂举家迁到京城,一来是想设法套关系,捐个官儿做做——因为裴仲湖曾做过巡抚,二来是想兼做北方的生意……
“不过……”裴安犹豫了一下,“再来这些就是我听说的了,少奶奶,确不确实我可不知道。”
“说吧!”
下。“再来这些就是我听说的了,少奶奶,确不“哦!”裴安想了想,继续道:“我听说他们两家在京城里不但没拉到什么关系,反而得罪了人,好像最近就会回扬州来了。”
媛媛蓦地挑高双眉。“哦?”
“还有啊!他们在北方的生意也一直做不起来,不但亏了不少,连带著也因为资金调度的问题,而拖累了南方这边原本的生意,好像老爷也因此捡了不少便宜哩!”
媛媛的唇角猛然一扬,“很好!”幸灾乐祸地喝了一声采。
“不止哩!少奶奶,”裴安似乎也是越说越兴奋。“据说,他们在南边的生意,都是交由亲戚在掌理,但他们为人不好,所以,亲戚们还是乘机暗中吃了不少货、亏了不少银两,恐怕他们回来一接手,就会被搞得天翻地覆啦!”
媛媛冷冷地笑著,“那就更好了!”可不过眨眼功夫,她的笑容就蓦地消失,摆出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
“裴安,你老实告诉我,我和那个无情无义的婊子,哪个漂亮些?”
婊子?
裴安暗暗吞下笑意,轻咳两声后,“老实说,少奶奶,”他也装出肃穆的表情,“那个……呃、婊子跟少奶奶实在没得比,她是很美,但绝对比不上少奶奶,大概……”他想了想。“仅有少奶奶的七成吧!”
媛媛眼一眯,疑问道:“真的?”
裴安颔首。“真的,少奶奶。”
媛媛斜睨著他。“你没骗我?”
裴安猛摇头。“没有,少奶奶,裴安怎么敢骗您呢?骗了总有拆穿的时候,到时,裴安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不是吗?”
媛媛满意的笑了。“你明白就好。”
裴安眼一凝,悄声问:“少奶奶打算做什么,对不对?”
媛媛可爱地挤挤眼。“那当然,天底下就数我最不肯吃亏了,有人欺负我,我就要以十倍报复回去,有人欺负我家相公,我当然也要以百倍的报复过去罗!”
裴安歪了歪脑袋,双眼倏然一亮。
“其实啊!少奶奶,您光是去让那……呃、婊子瞧上一眼,她就要妒忌得发疯啦!您不知道,她总认为自己是最美的女人,总爱用鼻孔看人,我还记得当时她不但亲自来退婚,私底下还对少爷讲了好多伤人的话呢!”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老爷不放心少爷,就叫我紧跟著少爷,所以……”
媛媛脸又一沉。“她说了什么话?”
“什么话喔?”裴安仔细回想著,“就是说……呃、说少爷不能怪她,因为少爷已经配不上她了,她要是勉强和少爷成亲,早晚会被少爷给活活吓死,还有……”他攒起眉。“哦!对了,还说光是想著要和少爷同睡一床,她就作了好几晚的噩梦呢!”
媛媛美得惊人的脸蛋上,又浮现出那种阴森吓人的冷笑,她慢吞吞地说:
“还有吗?你最好统统给我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许漏!”
裴安看了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偷瞄一眼洞外明亮的天色,确定不是半夜活见鬼,这才悄悄退后两步,继续报告。
“她说,她很感激少爷帮了她,可也不能因此埋葬自己的一生,还说少爷最好是躲起来,不要再出来吓人,免得人家还当裴家出了鬼怪。”
裴安觑一眼媛媛,又道:“当时,少爷的伤还未全好,左脸上红红白白、歪七扭八,外带一个凹陷的恶心窟窿,看起来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夜晚里猛一瞧见,胆子小的人还真的会被吓昏哩!“他长叹一口气。“还有少爷的脚,当时走起路来跛得比现在更厉害,看了实在令人心酸。”
一抹心疼倏地掠过媛媛的美眸,脸色也跟著放柔了。
“裴安跟著少爷快十年了,瞧著少爷从一个爱笑、爱闹的人,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块沉默自卑的石头,常常整天不言不语的,连笑也不会笑了,裴安真的好难过,却又无能为力。
外面的人又都说什么少爷变得很孤僻无情啦!说什么少爷冷酷暴戾啦!以至于没有一个姑娘家敢嫁过来。其实根本不是,他们都是胡乱揣测的,少爷心里虽恨,但他从不把自己的怨怒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少爷心中也很苦啊!可他只是闷在心里,让自己变得更不爱说话,更没有笑容了……”
裴安说著,突然抬起眼望著媛媛露出开心的笑容。
“可现在不同了,自从少奶奶嫁过来之后,少爷又会笑了,也不会老是看书或坐著发呆了。裴安看得出来,少爷是真的很喜欢少奶奶,少奶奶或许没发觉,但裴安注意到,每回下棋,您在寻思下一步时,少爷就会偷偷地看著您微笑,裴安从来没看过少爷有过那么温柔的笑容哩!”
“是吗?”媛媛忍不住咧开一朵大大的笑容。“他真的很喜欢我吗?”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话,她的心就仿佛要飞上天似的欢欣振奋。
裴安非常肯定地用力一点头。“真的,少奶奶,少爷是真的很喜欢您,裴安敢打包票。”
媛媛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真的?他不会觉得我太顽皮粗鲁吗?”
裴安也笑了。“不会,少奶奶,您或许是率性了点儿……这是少爷对老爷说的,可这更能显示出您的真,让您比那些矫揉造作的人更要可爱迷人百倍……这也是少爷对老爷说的,少爷还说……”
“说什么?”
“说少奶奶常常会教他忘了自己的残缺,以为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
媛媛耸耸肩。“在我眼里,他的外表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啊!我是江湖儿女,什么样的伤疤、残缺没见过?要是见点小伤就吓著了,哪有资格跑江湖啊!”
“少奶奶真的跑过江湖?”裴安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媛媛肩一斜,靠向洞壁。“十四岁开始,我就跟著爹出门,十五岁时,大哥就带著我到处跑,到了十六岁,我就开始自己偷溜出门了,爹也是没能奈我何。”
“那……少奶奶的功夫很厉害罗?”裴安试探性的问。
媛媛倏地咧嘴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裴安喟叹一声。“要是当时有少奶奶在,少爷就不会被伤成那样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媛媛骤然站直了身子,双眸又恶狠狠地盯著裴安,吓得裴安又退了一步。
“是谁伤了少爷,你知道吗?”
“啊?这个嘛……”裴安搔著脑袋,仔细想了又想。“好像是叫……叫什么……玉,什么蛇君……还是风什么的。”
媛媛的双目倏地闪过一道寒芒,冷冷地道:“玉蛇郎君邵风?”
裴安猛地弹一下手指。“对,对,就是他,就是玉蛇郎君邵风!”
“真是他……”媛媛蓦地残忍的一笑。“好,玉蛇郎君邵风,你等著,我会要你为了伤了我家相公而后悔莫及的!”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至少足够在扬州掀起几件大新闻了。
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自然是那位平空出现在扬州城各处,美绝人寰的大姑娘了!只要见过她一回的男人莫不对她朝思暮想,渴望能再见她一面,说是茶不思,饭不想也不为过。
美姑娘来自何处没人知道上这也是众人心中最大的疑问,而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也都不一定,昨日可能有人在东城见到她,今日她却又出现在西街,若说她是在扬州各处闲逛,倒不如说她是在熟悉扬州城各处的街道巷弄。
大概全扬州也只有裴仲湖夫妇和裴安知道,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美姑娘是谁,但是他们一律三缄其口,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这是媛媛的意思,她坚持得在她与裴逸凡一起踏出寒月苑之时,才要让所有的人知道她的身分。
而另一件,便是柏家和辛家浩浩荡荡地又迁回了扬州,扬州第一美女回来了,可惜宝座早已不保,而且还丢得莫名其妙。
第三件则是,柏家和辛家一回来就摆明要夺回扬州第一商贾的地位,可惜事情似乎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容易,还没摆出阵式,自家就先爆出多间店浦被长久吃帐的消息,搞得他们焦头烂额、团团乱转,当然也是让扬州城民看足了热闹,过足了瘾。
日落时分,一道人影迅疾如闪电般地越过围墙飞入寒月苑的后院,手中拎著一个纸袋子。
媛媛脚步轻快地走向书房,却在半途碰上了背手伫立在荷花池畔的裴逸凡。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的回过身,若有所思的眼神在媛媛愉快的脸蛋上绕了一圈,再落到纸袋上。
“这回上哪儿去逛了?”
媛媛笑嘻嘻地将纸袋子交给他,“你猜!”而后一屁股坐上池畔旁的白色大岩石。
裴逸凡打开一看,立即笑了。“曹婆婆肉饼?你去逛盂兰会了?”
媛媛开心地猛点头。“是啊!好热闹喔!比我们那边还有趣哩!”裴逸凡拿出一块来,才刚咬下一口,媛媛便急著问:“好吃吗?”
裴逸凡点点头也坐了下来,媛媛却反而叹了一口气。“我也觉得好好吃喔!
可惜不能带回去给大姊她们吃吃看。”可一忽而,她又兴高采烈地说:“我听说九月时还有重阳市耶!”
“扬州每岁的市会是最多的,春有悔花、桃花二市,夏有牡丹、芍药、荷花三市,秋有桂花、芙蓉二市;另外正月还有财神会市、三月清明市、五月龙舟市、六月观音市、七月舌兰市、九月重阳市,更别提其他各种大小庙会,但其中最有特色的应该是财神盛会了。“裴逸凡边吃著肉饼,边为媛媛细细解说。”
媛媛立刻抱住他的手臂,撒娇地道:“你陪我去。”
这会儿,裴逸凡连回答都懒了,只是摇头。每一回她出门前,总要这么问他一次,问得他连生气都觉得没劲儿了。
媛媛也没再问,只是拿纤纤玉指轻柔地摩挲著他左脸上的疤痕,同样的,裴逸凡已习惯她没事时老爱摸他脸上的伤疤,甚至在激情缠绵时,她也特别喜欢亲吻他自认为最恶心的左眼眶。
有时候,他甚至会有种错觉,觉得媛媛似乎是喜欢他的……但那是不可能的,她是个善良好心的女孩,因为他是她的夫君,所以,她接受了他的一切,就这样而已,她是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逸凡相公……”
“嗯?”
“你不想出府,那我们在府里到处逛逛也行嘛!”
裴逸凡还是摇头,媛媛顿时不满地蹶高了嘴。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连跟人家到处逛逛都不肯!”
闻言,裴逸凡感到啼笑皆非,“我不是讨厌你,媛媛,我是……他轻叹。
“你知道的,又何必这么说呢?”
“我不知道!”媛媛生气地说。“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裴逸凡又叹了好几声,才无可奈何地说:“我不想到外面去吓人。”
“你就没有吓到我啊!”媛媛反驳道。
“是你说你过去已经看习惯这些大伤小疤的了。”
“那你更应该常常出去让人家看看啊!等大家都看习惯以后,他们就不会再被吓到了嘛!”媛媛理直气壮地说。
裴逸凡一时哑口无言,媛媛则更是得理不饶人。
“刚受伤时,自然是最恐怖的,可现在你已经好了,伤口也平顺多了,看起来实在没有你自己想像的那么可怕,可你一直躲著,大家也就认为你还是和当初一样吓人,你实在应该出去让他们瞧瞧,拿以前和现在比,他们一定会很意外的。”
裴逸凡没有作声。
“我不逼你,但是,你真的要好好想想,是要真的躲一辈子,还是要挺起胸膛面对一切?”媛媛柔声劝诱著。“嘲讽是必然的,可那又怎么样?你又不会少一块肉、缺根骨头。活得更好,教他们瞧瞧裴逸凡的非凡毅力,教他们明白何谓真正的勇气,这才是最好的反击方法,不是吗?”
裴逸凡还是不出声,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拉著她的手紧握住,同时转眼去望著荷花池沉思良久。终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地说:“让我再……再考虑几天好吗?”
媛媛满意地笑了,她了解他的意思,他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来凝聚勇气。
“没问题,逸凡相公,你爱考虑多久都行,只要有结果就可以了!”
扬州城西北的瘦西湖,以瘦小清秀著称,虽无五湖的浩荡,却窈窕曲折的有西子的娇媚,是扬州人最喜欢的休闲去处,湖畔的赏秀楼自然也就成为生意最鼎盛的酒楼,用膳时分若无预约,连椅子都捞不著一张呢!
这会儿,午膳刚过不久,酒楼内仍有不少人在座,而最醒目的自然是二楼临湖窗边雅座的那四个人。
卸任的扬州第一美人辛若雪和夫婿柏子舟,与辛若雪美貌不相上下的少女,是辛若雪的妹妹辛若霜,还有一位风流个傥的英俊年轻人,他是中原道上尚有点名气的霹雳掌孙钰,很明显的,他正在追求辛若霜。
此刻,辛若雪正满脸不耐烦地斜睨著柏子舟。“公公到底决定怎么办了没有?”
“很难啊!若雪,”柏子舟比她更不耐烦。“情况如何,你也清楚得很嘛!
如果真狠心的把北方的生意结束,咱们两家花在那上头的大笔银子不就等于白白的浪费了吗?”
“可是再支撑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嘛!反而还会继续拖累这边的生意啊!“辛若雪不赞同地说:“这边的生意问题已经够多了,哪还有多余的能力再去顾到北方的生意。”
柏子舟摇摇头,不再说什么,辛若霜则插话进来道:“北方那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辛若雪斜瞪了柏子舟一眼。“哪有什么办法?什么也没搞清楚,就一头钻进去,后来才弄明白北方那一带全由几股大势力分占去了,没什么关系,生意根本就做不进去,偏偏那几股大势力全是江湖中人,我们平常人很难跟他们套上关系的。”
“江湖人?”辛若霜闻言,立即转向孙钰。
“你也是江湖中人,应该有办法吧?”
孙钰歉然一笑,“抱歉,北方我不熟,虽然是有认识几个人,但……”他耸耸肩。“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认识而已。”
原本还带点希冀之色的辛若霜,闻言,不由得垮下了脸。
“真是的,怎么好像是流年不利,还什么的?最近真是倒楣事一大堆!原以为是在京城里不对头,没想到搬回来以后,还是麻烦一堆,最可笑的居然是……“她瞄了瞄辛若雪。”才离开三年,居然就有人爬到姊姊头上去了!“众人互觑一眼,明白她说的是有人抢去扬州第一美人之称的事。
柏子舟看老婆脸色不对,忙开口安慰道:“我想,一定是因为你离开太久了,所以才会如此,相信不久后,大家就会把那个女人忘了。”
辛若雪这才哼了哼,倨傲地抬高下巴。“如果让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非让她脸皮丢尽,滚离开扬州不可!”
“嗯!这点就相当奇怪了,怎么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呢?”辛若霜喃喃道。
“对,真的很奇怪,”柏子舟也附和道。“听说她神秘得很,老是神出鬼没的,连个影儿也……”
他突然顿住,而且双眼好像要掉出来似的猛往外凸,连带著嘴巴也愣愣地张大,活像见到天开了似的。
其他三人诧异地瞧他一眼,同时惊觉到酒楼内异常的寂静,下意识地朝左右扫视,又发觉所有的食客也都是同样的表情,而且紧盯著同一个方向。他们忙顺著众人的视线望去,却也在同一时间愣直了眼。
那是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绝对称得上是绝色冠天下,无人可比!
就在众人呆愣之间,那个美得惊人的姑娘缓缓来到辛若雪身边不远处,轻蔑地上下打量她两眼,而后狂放地嗤笑一声。
“什么美女?不过是婊子一个嘛!”
众人立刻倒抽一口气,辛若雪更是刷地脸色变青。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美姑娘冷笑。“原来人也笨得很,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婊子的意思就是下贱,这样你该懂了吧?”
辛若雪何曾受过这种侮辱,闻言不禁大怒,猛地跳起来一巴掌就甩了出去,可令人惊愕的是,她不但没有“教训”到对方,反而被泼了一头一脸的酒。
美姑娘以令人咋舌的迅速动作闪过攻击,同时又顺手抓起旁边的酒壶泼出去,动作之快,几乎无人能看清,仿佛原本就是那个样子的。
辛若雪不敢置信地呆立著,似乎一时无法意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美姑娘则若无其事地笑笑。
“婊子,这是教你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任你欺负的!”
辛若雪一听,忍不住气结,正想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孙钰连忙机警地抢先起身,挡在中间对美姑娘打招呼。
“冉姑娘,是你啊!你是什么时候到扬州来的?”
媛媛淡淡地瞟他一眼,“霹雳掌孙钰,我没记错吧?你又跑到这边来干什么?”她瞥了一下辛若霜。“不会吧?婊子的妹妹你也要?说不定也是个婊子喔!”
这下子,连辛若霜也跳了起来,孙钰一面伸臂挡住她,的笑容。
一面向媛媛露出友好“冉姑娘,你大概对她们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媛媛眨了眨眼,继而突兀地笑了起来。“孙钰,你也算认识我,我是那种会教误会愚弄的人吗?”
孙钰迟疑了一下。这个……”
“不,孙钰,不是误会,”媛媛倏地又怒瞪著辛若雪。“对她,辛若雪,我有充分的理由敌视她!”
孙钰不由得大皱其眉。“冉姑娘,不如你把理由说出来,说不定可以把误会解开……”
“孙钰,告诉过你不是误会了,你听不懂吗?”媛媛不耐烦地说:“反正不关你的事,你最好少多嘴,我今天只是来看看这个婊子长得到底有多漂亮,结果……”她嗤之以鼻。“不过如此而已嘛!”
“冉姑娘,你可不可以……”
媛媛举手阻止孙钰继续说下去。“好了,我看够了,老实说,实在没什么看头。我也不想再和这种婊子继续待在同一个地方,真是恶心得让人想吐!不过,在离开之前,辛若雪,我要你明白,我定会让你为自己所说过的话付出代价,更会教你为自己所做过的事后悔一辈子!”
说著,她转向孙钰。“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我劝你离她们越远越好,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语毕,她转身就走,对孙钰的连声呼唤充耳不闻。
直到媛媛的身影消失,孙钰才满脸忧虑地坐了下来,迳自倒了一杯酒喝下,再抬眼扫视其他三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钰,她到底是谁啊?”辛若霜一面帮姊姊擦拭,一面问著。
“冉媛媛,她是塞北第一大富豪冉家堡堡主的么女。”
柏子舟打量著他担忧的神色。“她很厉害吗?”他问的是武功。
“厉害,非常厉害,别看她只有十七岁,却有一流高手的身手。但是,最可怕的不是她的功夫,而是她的野蛮刁钻,在关外无人不怕,甚至是闻名丧胆呢!
她有仇必报,而且是以十倍偿还,谁敢得罪她,最好是自己先回家抹脖子还爽快一点。”
孙钰说得可怕,其他三人,还有酒楼内其他拉长了耳朵的食客,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孙钰不由得摇头轻叹。“我就亲眼目睹过某个风流公子醉酒轻薄了她几句,结果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他全身光溜溜的被吊在城门口,供来往行人观赏;还有一回,她不小心被溅了一身泥,而那个骑马溅了她的粗蛮汉子,还不知死活的笑得前俯后仰,第二天,那个粗蛮汉子也被扒光了扔在粪坑里。”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没想到那么美的姑娘居然是个女煞星?!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跟她结了什么怨,不过,瞧她的样子,好似这怨结得还不轻,你们最好赶紧去查清楚,如果是误会,就尽快解释清楚,否则,一旦她开始报复行动……”孙扛神情沉重地摇摇头。“相信我,你们承受不起的!”
三个人面色大变,互相瞧了半天最后还是辛若霜先呐呐地开口道:“姊,她指名找你耶!”
辛若雪神情惨澹的开口,“我……我又没有做什么!”
事实上,以适才孙钰所说媛媛报复的“基准”来评断,她做过的缺德事还真不少,然而,她的确没有得罪过那位女煞星啊!
“至少没得罪过她啊!”她又小小声的加了一句。
孙钰皱眉思索片刻。
“或许她是为亲人、朋友,或至交而来的。”
一听,辛若雪更惶然了。
天哪!她一向是无所顾忌地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天知道被她嘲笑、欺凌、玩弄过的人根本多得数不清了,她怎么会知道那个女魔王是为谁和为哪桩事而来?
不行,还是得设法查清楚才行,她可不想被扒光了扔进粪坑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