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喧嚣的嘈杂声,混合着重金属摇滚的重低音,在这几坪不到的小酒吧里强力放送着。
这里的一切摆设都以复古为主题,墙上贴满了五、六○年代的泛黄旧广告,桌上也摆了几台蒸气小火车模型,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复古音乐,反而是以摇滚乐来衬底。
这家小酒吧地处台北较靠近郊区的路段上,隐密性极佳,出入的都是一些熟客。
此刻,吧台后方站着一名面貌清丽的女调酒师,她扎着俐落的马尾,穿着白衬衫及黑背心,看来有几分率性,但仍是掩不去她自然散发的女性特质。
叶雨荷专心地调着“血腥玛丽”,动作俐落且熟稔,让吧台前的客人不禁看傻了眼。
“Rain,你的调酒技术真不是盖的!做这行多久了?”一名男客问道,目光不断地打量着叶雨荷脂粉未施的清秀面庞。
这女孩他注意很久了!
“五年了。”她平静地道。
总是如此,对于来此的客人,她没有给予太多的热络对待,不想让人会错意,也不想让自己看来太容易上手,引来男客的觊觎。
“五年了?这么久了!有没有想过换工作?”男客又继续追问。
“没有。”依旧是平静无波的音调。
“真酷!我很欣赏你。”
男客再也忍不住对她的激赏,一面说道,一面把将毛绒绒的大掌搭在她的小手上。
叶雨荷不着痕迹地抽开自己的手,心里忍不住泛起阵阵的厌恶及恶心感。
想在这龙蛇混杂的地盘上讨生活,忍耐是唯一的方针,无论客人有任何逾矩,只要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她都得以软钉子的方式让他们知难而退,而非和他们大小声的叫骂起来。
“想想,你在这里工作五年了,我也在这里喝酒喝了近五年了,怎么你都不给我个机会?大家交个朋友也不错啊!有困难时也可以互相帮助。”男客收起狼爪,说道。
“我是来工作,不是来交朋友的,还请你见谅。”仍是不带感情的一句话,狠狠地打碎了男客的想望。
“妈的!跩什么跩?不过是个调酒的女人罢了,你真以为你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男客的性子全被磨光了,一而再地遭受拒绝,他男性的颜面荡然无存,为替自己扳回一城,他不惜口出恶言,惹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叶雨荷全然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这种场面她可不是第一次见着,得不到便恼羞成怒,跟着就恶言相向,这种男人多的是,没什么好讶异的。
见叶雨荷仍是一脸泰然自若,丝毫不受他的怒气干扰,男客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走人,一旁看热闹的目光也才逐一散去。
每一天,这里不断上演着相同的戏码,老实说,她很累,但为了讨生活,她只能一再地告诉自己忍耐。
“唉……”
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多少有些痛苦在酝酿,只是,她总是不愿表露出真实的情绪。
酒吧的角落里坐着四个外表出色的男人,他们无声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石博毅轻挑眉峰,面露激赏。
好个冰山美人!
“毅,你看那女人够不够有挑战性?依你猎艳无数的经验,这一型的,你有把握吗?”上官泽带着些许挑衅问道。
石博毅眼底闪过一道光芒,嘴角轻扬起一抹笑,“Easy!”
“是吗?那你倒是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啊!”言尚风也加入鼓吹的行列。
“各位,别急,对付这种冰山美人,光靠一张嘴是没用的,但凭手段见真章,慢火才能熬出美粥。”石博毅魅笑不已,心里迅速地架构出一张蓝图。
对她,他是势在必得!
“怎么个熬法?你倒是说来听听啊!”一直保持缄默的纪薰,终于也捺不住石博毅频频卖关子的说法。
“现在下手显不出我的特别,这种情绪是需要酝酿的,操之过急反倒误事,对她,我有十足把握可以上手。”
他明白,愈是外表冷酷的女人,心里愈是脆弱易攻,她们只是怕心陷于他人,失去掌控自我的权利,才刻意佯装出冷漠的假象,好保护自己。
“说得好像你真有两把刷子似的,可别失手让我们笑掉了牙啊!”言尚风有些受不了石博毅的自吹自擂,于是出言调侃。
“得手后,你们还得叫我一声师父,别忘了啊!”石博毅不喜欢被人泼冷水的感觉,于是出言反驳。
“好说,只要你有本事把上她,我们叫你一声师父又何妨?”
上官泽来这店里也不是一两天了,每天都眼见不少男人因叶雨荷而碰了一鼻子灰,他就是不信石博毅会得手。
“成交!”石博毅信心满满地道。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好戏上场就得了!
***
深夜两点,酒吧打烊后,叶雨荷拖着疲累的步伐准备回家补眠。
她一走出酒吧的侧门,一部亮眼的法拉利立即映入眼帘。
叶雨荷忽视那部车的存在,匆匆地就要离开,谁知,那部车的主人忽然打开车门,下车走到她面前。
不知怎地,这隐在黑暗中的男人,竟一点也不教她害怕。
叶雨荷经过他身边时,他突然伸出手来,拦住她的去路。
“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很危险,不如我送你吧!”石博毅有点老套地开口,却没有一般男人猥琐的气息。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叶雨荷这也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他有着深邃晶湛的眼眸,眼波流转间,总传递出一丝丝危险的气息,却又异常的吸引人,让她忍不住贪看了几眼。
他那直挺的鼻梁配上刚毅有型的唇,让他看来俊美至极,阳刚味十足的轮廓配上高挑健壮的体魄……
这男人只有“完美”两字可以形容,但,她丝毫没有为他的相貌所迷惑。
“我要是上了你的车,不是更危险?”她想也不想便拒绝。
“给个面子嘛!好歹我也是慕你的名而来的。”他有点痞痞地道,却一点也不教人讨厌。
“慕什么名?”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名气可言。
“人称美丽的调酒师,百年难得一见!”
“少油嘴滑舌!”
她忙不迭地后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后,继续前行。
“你跑不掉的。”他撂下狂言,宣誓着对她的企图。
闻言,叶雨荷平静的心弦似受到撩拨,前进的脚步有些踉跄,差点就跌倒在地,所幸石博毅及时将她揽住,才没让她出了大糗。
“小心点。”
他握着她臂膀的大掌轻柔地揉抚着,叶雨荷立刻如遭电击般想甩开他的钳制。
感受到她的反抗,石博毅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得与自己更为贴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喷在她脸上的男性气息,这让她更为惊慌。
“我想知道……你的味道是不是如我想像中的那么诱人。”他突然道,随即,以吻缄封她微微颤动的双唇,感受那美好的柔软在口中化开的感觉。
她的味道十分诱人,让他闪神几秒后,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揽着她的双手也加重了力道,教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毫无预警的吻犹如一记响雷,劈在她毫无设限的心防上,在她惊觉之时,他已偷香得逞!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陌生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恣意妄为的夺走她的初吻!?
他怎么可以……
叶雨荷使尽全力地推开他,用力地抹去他残留在她嘴角的气味,但,不管怎么抹,那强烈的气息仍旧萦绕在她的鼻息间,久久不散。
“你好可恶!”她盛怒难当地诘责,双颊却泛着羞怯的潮红,让她的控诉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你这登徒子,这样轻薄女人,你觉得很得意是不是?”
她感觉到身体不住地颤抖,但仍是强撑出坚强的一面。
“我本来没打算吻你的,但你迷惑了我……”他的眼神覆上一抹饶富深意的湛光,在这闇黑的夜里,格外闪亮显眼。
“……”她一时竟找不到适当的词汇来反驳他的话。
“我不想勉强自己去压抑对你的爱慕,也许你不知道,但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今天有机会和你攀谈几句,甚至……一亲芳泽,我深感荣幸。”他的目光紧锁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每一个细微的线索,都是他证明她是否动心的最佳证据。
果然没令他失望,叶雨荷粉雕玉琢的小脸开始漫上一丝犹疑。
“他们都叫你Rain,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吗?”
他知道她从不对人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但他希望自己对她而言是特别的,不只是因为这场游戏,更是因为他男性的优越感。
“我要走了。”
这男人太危险了,她怕再待下去,她会不受控制地一再违反自己一贯的原则。
当她旋身打算离去之时,他又开口了──
“你怕了吗?怕会对我心动,所以想逃?”他看穿了她,信心更添几分。
闻言,潜在她血液中的反叛因子,大张旗鼓地跃动着。
她一点也不想被他看扁,更不想让他正中下怀,即便她真的是怕了他,她也不想认输,让他称心如意。
“谁说我怕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她不服气地再度旋过身来与他相视,清丽的脸庞扬上一抹不驯。
“好极了,不怕的话就让我送你回家。”他刻意用激将法逼她就范。
“这对我并没有好处,我不会上你的车。”她才不会轻易上了他的当。
“那就是怕啰!还否认什么?”他又挑衅。
他的战书下得真是猛,叶雨荷闻言,立刻走到那醒目的法拉利旁,迳自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才对嘛!”他小声地喃道,刻意不让她听见,以免她跑了。
坐上了车后,他替自己系好安全带,往后照镜瞟了一眼。
“你也太不给面子了,竟坐在后座,把我当司机看了是吗?”他扬了扬嘴角,对于这执拗的女人实在没辙。
“开车吧!司机。”叶雨荷果真是不给面子,当场使唤起他来。
“是,小姐。”发动了车子后,他回头望了她一眼,“住哪啊?不说的话就上我家啰!”
“士林,别兜圈子啊!司机先生。”
叶雨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刻意摆酷的嘴角终究还是忍不住有一丝丝的笑意蔓延。
“遵命。”
他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踩下油门,银灰色的车身便如箭矢般飙射而去,隐入闇黑的夜色里。
***
银灰色的跑车在高架桥上高速行驶着,降下的车窗撩过一阵又一阵的强风,拂过叶雨荷的耳边,吹乱了她的发丝。
石博毅不着痕迹地透过后照镜,偷偷打量着她的侧脸,透过昏暗的灯光,虽不能将她清楚地收入眼底,但她带着些许哀愁的丽容,却令他印象深刻。
她有双晶亮的圆眸,似子夜的星辰那般绽放着亮丽的光芒。也许是因为这双眼,让他看着她时总有些如痴如醉,半似着迷、半似中蛊。
“住那么远,一个人回家太危险了,以后就都让我来接送你好了。”石博毅迳自替她作了决定,嘴角扬起一抹笑。
“不用了,我今天会上你的车,全都是出自不得已,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叶雨荷冷冷地回道。
说罢,她别过脸去,那淡淡的发香遂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引来他别有深意的目光。
不知怎地,他发现她让他很着迷,是因为她的特别、她的不羁,还是她对他的不屑一顾?
“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女人还是可爱一点比较好,让男人服务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用得着摆高姿态吗?”
她愈是冷静,他就愈是想教她疯狂。
他想看她卸下那层防备后,可以多么柔情万千。
此时,他血液里的狂执分子蠢蠢欲动,想征服她、令她臣服的想望,已经延烧到最高点。
是她挑起的!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他邪魅地笑了笑,那深邃的眼眸漫上一层危险的谲色,犹如嗜血的恶魔,等待时机套牢可怜的羔羊。
“我不需要对陌生人装可爱。”叶雨荷想也不想便回道。
对于这种邪佞的男人,她下意识地加强戒备,也许潜意识里的自己知道,他有让人沉迷的危险,于是更是不容松懈。
“我不是陌生人,你坐上了我的车,与我也交谈了几句,不算陌生了。”石博毅立刻反驳她的话,藉机拉拢两人的关系。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是陌生人是什么?”
她讨厌这男人自以为是的说法,她讨厌他作了一切决定,完全不问她的意愿,就像他激她上了贼船一样,卑鄙得令人不齿。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在生我的气啊!想知道我的名字就早说嘛!我这人很大方的。我叫石博毅,你可以叫我毅,或者……叫我Darling。”
他佯装一脸恍然,把主控权丢回她身上。
难得他让她有决定的权利,但她却一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耗精力。
“不要和我耍嘴皮子,我没有耐心听你胡说八道,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还是叫你石先生就好,不用特意拉拢关系。”她冷然地回绝掉他的一番“好意”。
“我是想拉拢关系,我不想和你只有这么短暂的相处,便成为陌路,你何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若我真的不适合你,你大可甩了我。”
他幽幽地隐下眸子,神情遽然一阵灰黯,好似她说了什么伤人的话,重重地刺伤了他。
“……”她无言了,他的反应让她的内心一阵内疚。
也许她真的把话说得太绝了,也许他说得没错,她可以试着和他做朋友,她没必要将自己设限太多。
心念陡地一转,她缓缓地回过头来,瘪了瘪嘴,软下神情,却仍有些拉不下脸来。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我也才说了你几句,用得着这么一脸受伤的样子吗?如果你指望我安慰你,那你可以省省了,我最不会安抚人了。”明明想放低身段的,但她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十分不讨喜。
即便她的话里听不出一丝丝的诚意,但石博毅知道她已经开始软化了,那是好现象,他得打蛇随棍上,免得难得的良机给溜走了。
“我是希望你能说些什么来安抚我啦!但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勉强了!我想,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那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你愿意吗?”
他倏地张着盈满诚意的眼眸,对上她有些傲气的双眼,然后,在他的柔性攻势下,那抹傲然渐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为难的思量。
她的变化他全看在眼底,他知道她开始动摇了,心里不禁高声欢呼。
他就不信普天之下,有他无法到手的女人,就算是冰冷如她,也逃不过他的天罗地网!
“你知不知道你的要求很令人为难?”
她感到十分无奈,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考虑他的要求。
她该是用着一贯的方式打发回去,而不是让他自觉有机可乘。
“你会为难,那表示我在你心里已经有相当的地位了,否则你会毫不考虑地把我踢出局,不是吗?”
他并不想夸口自己有多了解她,但他真的觉得她完完全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无所遁形。
“……”她又无言了。
她曾以为自己能言善辩、口才犀利、应答了得,但如今,她才深深的感受到话到说时方恨少的无奈。
“不用急着去厘清那份感觉,我会带领你找到出口,看见爱情,也相信爱情。”
他的大掌毫无预警地抚上她的颊,那温热的暖意,似流窜的电流般,导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忘了拒绝、忘了反抗,更忘了他是个危险的男人,她该与他保持距离。
此刻的她,眼里只剩迷离,失去了防备的能力,所见的仅是石博毅一脸深情款款的模样,那饱含深意的双眸似是要吞蚀她般的热切,教她招架不住,缓缓沦陷……
那是她第一次感到悸动不已、第一次着迷、第一次不知所措。
爱……就要来了吗?
***
连日来,石博毅的攻势有愈发强烈之趋向,叶雨荷只能偷偷地隐起心动的感觉,佯装这一切都影响不了她、佯装他的追求丝毫撼动不了她感情的主导权。
石博毅依旧夜夜到酒吧里小酌,有时他会坐在角落,静静地观赏她的一举一动,有时他会坐到吧台前,和她攀谈几句,就算她总是沉默居多,他仍是自说自话地试图逗她笑。
“今天我选择坐在你面前,因为我受不了昨晚那个男的一直吃你豆腐,这种事我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石博毅有些霸道地宣誓着,左手支头侧脸,欣赏她的反应。
闻言,她忙碌的双手微微一顿,但她掩饰得极佳,反应之快,让他无从观察。
“这种事在你没发现之前,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我早已习惯了,你用不着反应过度。”她打了个软太极,回绝掉他自以为是的保护令。
“那是之前,现在有我在,他们就别想再靠你那么近,我不要别的男人觊觎你的美好,我也不要他们贪恋你身上的香味,那些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已经把她纳入自己的管辖,视她为自己的所有物,那份执拗的霸道本该让她火冒三丈的,但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心里反倒注入一股甜蜜的暖流,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你想太多了,我不是你的东西,不需要你的保护。”
每一次他的示好,她总是用如此尖刻的话语来回应,她想表现出冷静的一面,不让他攻破自己的心防。
“别这么不可爱,女人就得柔弱一点,让男人保护一下又何妨?”距离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他懂。
“我不需要男人的保护,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她仍是态度强硬,拒绝让他得逞。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力量其实是很渺小的,你会需要有个人陪你,支持你走下去,难道你这辈子从没感受过孤独的滋味吗?”他的问题瞬时犀利了起来,教她险些招架不住。
没错!他的问题是该死的切入了她的内心世界。
她的确是孤独已久,她的确是希望有人陪伴,但她同样的也是坚强已久。
她不断地去漠视身旁的一切,只看得见自己,于是,她没有空间去爱人,就算别人有心想与她共谱一段生命乐章,她的态度也总让人却步。
这样好累,她也不想再撑下去了,但每当心的一隅在崩落的同时,另一股声音便会响起,要她把持住现状,告诉她生命中不见得没谁不行。
他的问题,她选择沉默以对,说与不说之间,太多细节需要去拿捏,她害怕被人看穿,只想坚守内心这一块禁地,她才能保有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而不至于兵败如山倒。
“不敢回答我吗?是因为我说对了所有的事实?”他仍不放过她。
叶雨荷不耐烦地闭了闭眼,对于他的逼问,她真的感到气恼。
为什么他就得这样探人隐私?
“我不想回应你无聊的问题,你自以为懂我,你自以为看透我,那都是你自我意识太强的关系,你受不了别人忽视你!”她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双颊因微愠而泛起红晕。
闻言,石博毅先是干笑了两声,然后给予她的这番说辞一阵掌声。
“说的好!看来你对我的了解也不少。我是受不了别人的忽视,尤其是你的忽视。”他湛亮的双眸倏地转为黯淡,大掌毫无预警地捏上她精巧的下巴。
“你放开我!”
他眼底的那份黯淡教她下意识地害怕了起来。她挣扎着想挣开他的钳制,无奈他的力气太大,她完全无法抗衡。
“下辈子吧!”
他拐弯抹角地宣誓,这辈子,她是再也逃不开他的一切了。语毕,他俯身欺上她软嫩的唇,恣意地享受着这纯然的女人香。
突如其来的热吻让叶雨荷怔愣不已,她该推开他,而不是细细品味着他的气息,甚至是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任他这么欺负着。
也许今晚的她是醉了,否则不会任他占尽自己的便宜,而不加以反抗,但她明明是滴酒未沾的啊!怎么……
唉……她解释不来!
第二章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此时此刻,她不应该坐在车上扯着头发犯嘀咕,然,她还是这么做了。
就在半小时前,石博毅突然来电,说想见她,于是,她就乖乖地上了他的车,没有任何异议,她变得容易受他摆布,除了绝口不提对他的感觉外,她开始顺从。
夜里,山间的气温骤降,冷风凛然,叶雨荷下意识地套上外套,双眼有些不情愿地瞥着石博毅。
“你做什么带我来这里?我要回家,我很累了,想休息。”
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的,把一个女人带来山里,会是怎么打算的?叶雨荷想也不敢想,直嚷着要回家。
“再等一会儿就可以休息了,我带你到一个舒适的好地方去。”他半卖关子地答道,操控着方向盘的大掌熟练地左弯右拐,银灰色的车身就这么一路蜿蜓地爬行在崎岖山路上。
“我说我要回家,你听不懂国语是不是?”
她生气了,一半是因为心里的恐惧作祟,她总觉得和他独行山中十分不妥。
“你的火气还真大,但你相不相信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小辣椒?这样的女人才够味。”他压根儿不把她的怒气当一回事,继续前进。
“你少得意,我要真的凶起来,不会只是这样子。”她嘴上虽说得威胁性十足,但她能拿他怎么办,她心里根本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语毕,他还顺道奉上贼贼的笑,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佞色,让叶雨荷为之光火。
这人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她气呼呼地别过头,懒得理会他的逗弄。
“其实你很期待吧!”他想逼出她真实的情绪。
“我没有!”她气疯了。这人怎么会这么无赖?
“你有,你的心在呼唤我,不知你有没有听见?”
“我没有!”他真是番仔,说了没有就没有,他是听见什么来着?
“Rain,诚实一点。”他倏地敛起原本的不羁神情,正色道。
诚实……
毫无预警地,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住地壮大着,鼓动着她心房的同时,也让她额际沁出一丝丝香汗。
若要她诚实的说,她是心动了,可她有好多好多的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不表态,但说穿了,她只是懦弱。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逼我?”
他难道不知道她其实是很脆弱的?尤其当一个人如此靠近她的心扉,甚至看穿真实的她、拆穿她的种种伪装,她便感觉像是在他面前呈现毫无隐藏的一面。
“怕了吗?”他知道她快投降了。
女人再嘴硬,毕竟还是心软的!
“是怕了你了,你真的……太可怕了!”
她步步退、步步跌,却仍逃不出他的诱引,明知不可以,却还是忍不住沉沦。
“我不懂你在怕什么,顺着感觉走,我相信一切都会很美妙的。”
当然,那只限于游戏进行中的部分,等到Game Over时,她可能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妙处可言。
“我……”她不想被说服,真的,但……
还要再逃避下去吗?
他的表白已经十分明显,她总是刻意视而不见,但她真的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和自己拔河真的好累人,她该不该放下身段,对他坦白自己的感情呢?
“别迟疑了,我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机会难逢,把握良机啊!”他忙不迭地毛遂自荐,甚至忘情地执起她的手,在自己的颊边摩挲着。
“你……”
他的动作让她心跳陡地漏了一拍,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应声吞回,本来可以快刀斩乱麻的魄力,如今荡然无存,所有的坚持像是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说你答应我,说你愿意,我不要其他的回答。”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逼迫道,只要能让她点头,他什么方法都可以使出来。
“……”叶雨荷无言地对上他满盈期待的眸子,哽在喉头的话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面不改色的说着甜蜜的谎言,甚是投入的表情,更是快、狠、准地攫获了她的心。
啪!紧绷的心弦应声断裂,她再也听不见任何阻挡的声音,眼里、心里只有他真实的存在和他说过,她想忘却怎么也忘不了的话。
机会……
她想要这个机会,她再也骗不了自己,她是寂寞的,她是想要他的!
她终于无力地垮下肩来,承认自己武装的瓦解。
“我没有把握,但……试试无妨。”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让他进驻她的生活、侵占她的领域、戒严她的感情,让她从此堕入甜蜜的圈套中,再难脱身。
***
山里的一处小木屋,是石博毅以私人名义买下的,偶尔他想要好好放松一番时,便会来此。
除了他以外,叶雨荷是头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进入小木屋里,叶雨荷的目光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
这里的环境宜人不说,屋内的摆设更是温馨典雅,淡淡发散出来的松香味,教人沉醉不已。
她忍不住闭上双眼,卸下一天的疲累。
“这里就像仙境一样,是专属于我的空间,没人可以进入,只有你例外。”
不知怎地,他直觉便是带她来此,他一心只想着她会喜欢,而现下看来,他真的是押对宝了!
静谧的夜,没有任何嘈杂的声响,唯一的声音便是来自后山的潺潺流水,流过后门的淙淙声。
“想看更诱人的景致吗?”
他来到她身边的位置落坐,大掌轻轻抚去她垂落额前的发丝,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遂一览无遗。
她真的迷人,但女人,他见多了,她不算特别突出,只是论个性,她真的很合他的胃口,够有挑战性,也激起他沉睡已久的征服欲望。
“我很累了。”眼皮沉得无法睁开,此时的她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我保证等会儿你会精神百倍。”他说。
“若你的保证无法兑现,你要用什么当赔偿?”她仍是闭着双眼。
“那就罚我以身相许啰!”
闻言,叶雨荷倏地张开圆杏大眼。
瞧他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还脸不红气不喘地端视着她!
“看来你的精神有好一点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迳自抱起她,在她还来不及反抗之前,她已经被带进浴室里,置身按摩浴缸之中,背抵着他厚实的胸膛,仰头是……
一片星空!?
天啊!这里竟还暗藏了这样的玄机!
今天天空作美,繁星全数齐聚一堂,让她大饱眼福,那亮眼的星光,犹如钻石般闪亮,她不禁眯起了双眼,泛起幸福的微笑。
好美的星空啊……她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这样可以收买你的心吗?”他凑近她的颈项,温热的双唇有意无意地摩挲过她的耳,引来她阵阵颤栗。
“买不到。”她的心是拒绝被收买的。
“教我如何取悦你。”他是悟性很高的学生,一定一学就会。
闻言,她的心跳加速,感觉两人身体相贴处的肌肤开始沁出汗来。
这么个凉意十足的夜,她不该流汗的,但紧张的情绪让她难以自制地失控。
他的大掌倏地覆上她略嫌冰冷的小手,紧扣着她的十指,交织出一丝又一丝的缠绵。
“你让我很紧张。”
她不得不坦白,否则他是不会缓下脚步,等待她这才刚进入状况的爱情生手的。
“这就是我的目的。”
他带着一丝丝邪气的笑脸,危险中透露出疼惜。曾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是假戏真作了。
“为什么是我?”她想知道,自己在他眼里究竟哪里特别?
“一见钟情你相信吗?就是那样的感觉,没有方式可以形容,只能意会,无法言喻。”他一笑,说道。
把话说得美极了,把身段放低,动作间不忘柔情蜜意,哪个女人不手到擒来?
“……”她真的吸引他吗?她不知道。
“别怀疑你自己,你就是我的皇后。”顺势将她搂紧在怀里,她的香味窜进鼻息,再次抚慰了他原本浮躁的心绪。
和她在一起,有一种舒适、一种恬淡的感觉,但那些不是眷恋,他深知他要的是她的沉沦,和自身渴望的满足,但,不包含低俗的感情。
在他的世界里,不谈感情!
“有人伤害过你吗?”她突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问道。
这问题让石博毅原本得意的神色,漫上一层晦暗。
只是,她始终背对着他,没能看见他的转变。
他的沉默令她更好奇,良久后,他终于脱口他的答案——
“没有。”
“我想也是,看你对感情的热忱度,还算是积极的。”
“那你呢?那么小心翼翼的防备,是因为吃过感情的闷亏吗?”
“不,我只是想好好保护我自己。”
“那我是不是可以突破你的心防?”虽如此问,但他早有胜算。
“看你表现啰!”
她轻皱了皱鼻头,对于他的问题不置可否,一方面是不想让他太过得意,一方面,则是想替自己争取一面防火墙。
人说爱情就像把烈焰,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把火将会带给你温暖,抑或是烧毁了你的世界,她如此小心翼翼,便是在防范伤害发生。
“你要现在试吗?房里有一张水床……很大、很舒服!”他语带双关地道,留下无限遐想,似有若无地勾引她。
“你少不正经了,我不会上你的当的。”现在交心还太快,交身当然更是不行,一切都得由时间来带领。
“都依你,就算是下辈子,我也等你。”他的回应显露出无尽的浓情,好似他们真的会缱绻长长久久。
“别说太美的承诺,无法兑现时,会伤人更深。”愈是动人的承诺,愈是教人心折,也愈有可能伤人。
“放心吧!不会有这一天的。”原来说谎是如此容易,他真的是说得顺口,讨好得顺手啊!
“想不想要这小木屋的钥匙,给你自由来去我的世界的特权?”不知是否入戏太深了,他竟不计一切地想要讨好她!
“我不希罕。”说得好像他是加冕这恩泽的帝王似的。
“不管你要不要,这个……”他掏出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金钥匙,“就属于你了。”他将其塞进她衬衫前的口袋。
“我不会用这把钥匙的,除非你忘了你自以为是的话。”她不想让他得意的以为,她尽在他掌握之中。
“我不会忘记的。因为我相信你会用它,因为你会想亲近我的世界,忍不住想接近我!”
“你总是过度自信、自负得让人好讨厌!”尤其是说中了她的感觉时,最让她讨厌。
“那是因为我说中了你最在意的部分,何不就别再隐藏,让我看看真实的你,没有伪装的坚强,只有单纯爱我的心。”
“……”叶雨荷无言以对。
其实她不是不想,但不可爱的个性早已根深柢固,怎是说改就改的?
“我不逼你,我会软化你的执拗,让你化在我的爱里。”
每每听他深情的表白时,她都忍不住要以为他是嗑情书大全长大的,他说的话非但恶心肉麻,教她鸡皮疙瘩掉满地,但却也让她印象深刻。
“你希望我化为一摊春水,是吧?”她有点忍俊不住地回头取笑他。
“随你如何解读,不过我得说,你解读得有点颜色。”
哈,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好啊!你敢笑我,看我不打扁你才怪。”撂下话,叶雨荷立刻旋过身来,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捶落几拳。
顿时,迷人的星空下增添了一丝吵闹的气息,却也融入了快乐的氛围,仿佛他们都投入了这段迷离不实的感情。
***
石宅——
偌大的厅室里,墙上悬挂几幅名画,室内的布置均是仿古欧风,突显出名家设计的别出心裁,也显示出屋主的显赫背景。
一名年约六十却仍是风韵犹存的贵妇人来到客厅,她穿着十分正式得体的套装,颈间垂挂着闪亮抢眼的金饰,腕上戴着出自手工打造的钻石名表,耳垂上的两道晶灿光芒,更是耀眼得令人无法忽视!
妇人甚是犀利的眸光打量了下沙发上的男人一眼,然后在其身边落坐。
“博毅,不是妈爱念你,你也快三十岁了,总不能每天靠着猎艳来自我满足,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定下来了。”阮玥影苦口婆心地劝着儿子,这已经不是头一遭了。
事实上,她已经注意了几家千金许久,为了让儿子可以在事业上得到有力的助手,她是千挑万选,选中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的千金。
自丈夫过世后,她一手掌握权利与财富,沉迷上了支配别人的人生,她自以为是的要儿子接受这种利益的安排,却一点也不觉有任何不妥,只因她也是在这种安排之下,才嫁进石家门的。
若要说她这辈子究竟学会了什么道理,那大概就只有利益当首了。
“你不是安排好了?反正我到时只要负责出席就得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石博毅总是多了分散漫,少了点严肃,令人忍不住想问他,是否真真切切地正视过自己的人生?
“你说得倒简单,女孩子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的,若不花点工夫和她们周旋一番,谁会愿意交付你一生一世?”即便儿子条件极佳,但仍不能保证那些名门千金就会看得上眼。
“那你要我怎么办?”
之前她也要他和不少千金小姐们相过亲,但结果往往不尽人意,她们对他的感觉除了不安全感之外,还是只有不安全感。
“你可以收收心了吧?认真一点。”
她知道儿子是听话的,只要她下令要他和哪家的千金见面约会,他从没第二句话,但约会之后,他那死性不改的猎艳毛病,仍是在明在暗的进行着,唯有这件事,她是说破了嘴,他也改不掉。
“我有啊!”
他不是没那么嚣张地在泡妞了吗?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知道我指的不只是明着来,就连暗中进行的,也得给我到此为止。明天我替你约了华氏企业总裁的第三个女儿,人家可是涉世未深,你给我安分一点,别让我到手的好亲家,毁在你的恶习之下!”
这一次,阮玥影替儿子找了一个跨国企业的总裁之女,若能顺利结为亲家,非但对石氏在欧美延伸商业触角有很大的帮助,甚至连合作企画上的获利,都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这么完美的机会,她怎能轻易教它断送在儿子的手上呢?
石博毅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这些话其实他早已听得厌烦,但这仿佛就是他人生的一切,找个对事业有帮助的女人,为利益而结合,非关感情,只有钱,一切都为了钱。
也罢,横竖他心里也没中意的人选,就随母亲安排。
倏地,他脑海里浮现叶雨荷的身影。
难得有趣的生活消遣,这么快就被逼迫夭折,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如果这游戏必须结束得比预期还快,那么……他该适时地收心了!
***
牵着叶雨荷的小手,石博毅有些心不在焉地抽着烟。
刚看完电影的两人,驱车前往阳明山上,鸟瞰着台北城万家灯火的迷人景致。
叶雨荷突然觉得他们就像天边的繁星之一,落在这城市里,本为陌路人,但却奇迹似地有了交集,相互吸引,然后再也离不开彼此。
“夜色很美。”
轻倚在他的肩上,惬意的凉风拂过脸颊,她感到十分舒爽地闭上双眼,感受他的气息盈绕身边。
全世界最幸福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你更美。”
同样是讨好的话语,只不过多了几分敷衍,而,她发现了!
“你不开心吗?”
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表情,虽是笑着说话,但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并不投入。
“别胡思乱想,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累,最近的工作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除了要应付华氏企业的千金小姐,他还得处理公司的事务,几个月下来,他已是身心俱疲。
“对了,我从没问你在哪里上班,也从没听你提过。”
她这才想到自己对他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除了他的一张油嘴滑舌,他还有些什么其他她知道的吗?
“没什么好提的,我经营父亲传下来的生意,父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不管它也不是办法。”
他语气中有意无意透露的无奈,让叶雨荷好生心疼。难道他没有梦想吗?没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吗?
“你有没有梦想?”她不禁想知道更多的他。
“有,但现实教我看清了作梦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人还是需要往利益看的。”他的口吻强调出无情的现实面。
“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也许她可以帮得上忙。
“反正都是遥不可及,再提无意义可言。”
“可我想知道,你不是说过我有权利知道你的任何事,现在就不守信用了吗?”她嘟起嘴来,不满他的食言。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的话……我曾经想过要当一个画家,但我父亲执意培养我在商场中发挥,于是,他没收了我的画具,不许我再画画,至今,我已好些年没碰过画笔了,也许生疏了,再也寻不回从前的画技了,不过,那也不再是我需要的东西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嘴上虽是说得毫不留恋,但眼底一闪而逝的不舍,仍教叶雨荷看得真切,她知道他是在乎的,他的双手仍有着逐梦的渴望。
“你平常只会说我,有时也该说一些话给你自己听,你不够勇敢,面对人生,你是踌躇的!”
一直以来,他不断对她说着开解的话,但这些话若能反过来对他自己讲,也许他会更不一样。
“是吗?你以为我是踌躇的?那你呢?有前进一些了吗?”他知道她正试着开启心房,看着她的改变,他竟为她感到开心。
他……会不会离不开她了?
不!这不是他预期的结果!
没有人可以扭转他的计画,包括他自己。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梦想家,但你说的话,我真的有听进去。”她的改变,相信他看得见,也感觉得到才是。
是的,他知道她的改变,她变得容易快乐、变得容易相信、变得容易表达自我,那就是他期望的她,可这样的她,却让他着迷得更深了!
望着她的脸,他竟不知该如何抽身这段感情,眼见婚期渐渐逼近,胸臆间的不舍也逐渐扩大,到达了一种令人惶恐与不安的境界。
“Rain,若有选择,我不想离开你。”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他最真实且由衷的一句话,却是在最无奈的情况下道出。
“叫我雨荷,那连我都陌生的名字,就留给不认识真正的我的人去叫吧!”对他,她已经毫无保留了。
她是否陷得太快、陷得太深?
是啊!她早已身陷泥淖,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攀着他,仰赖他的爱维生了。
爱情是如此妙不可言,就算嘴硬的说不相信,但当它真的发生时,却是怎么也抗拒不了那惊人的化学反应,想融入更多的自己作为催化剂。
“雨荷,你人如其名,是那么的娇弱,却又那么的坚强。”就是这样矛盾的特质令她耐人寻味,也教他不舍。
问他能否就为了这样的她留下,答案是否定的,他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当利益及儿女情长必须择一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撇下儿女情长,你可以说他现实,但这就是他自小被灌输的观念。
“你说你不离开我的,说到要做到。”
她开始害怕失去他的感觉,原来在乎一个人就是这么痛苦却又甜蜜,会无时无刻想知道他的世界、知道他的一切,就是怕他的生命中没有自己的存在,那感觉煞是折磨人,却又教人趋之若骛。
他以沉默回应她的要求,因为……他已经有了决定!
第三章
昏黄的灯光、浪漫的氛围,配上优雅的琴声,双双对对的男女相视而坐。
这里是台北最著名的约会天堂,情人们相偕进餐的最佳国度。
石博毅望着相视而坐的女子,一脸淡漠,双手有些无谓地轻敲着玻璃桌面。
这女人真的无趣到了极点!
十足的乖乖牌,凡事总是不表示自己的意见,只是盲目地让人作决定。他提议了到餐厅,她没意见;他提议了看电影,她没意见;他提议送她回家,她没意见。
若他要把她卖了,她是不是也没意见?
虽说她长得真的不错,这点他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好,但这样的女人缺乏挑战性,也不适合他,他要的是像叶雨荷那样个性派的女孩,那得手时的快感,才是他所享受的。
怎么又想起她了!?
石博毅有些无力地抚了抚额际,自两人上次一别,他已有多日刻意淡漠疏远,打算专心面对眼前这个女孩子,但,她的身影总是毫无预警地一再窜上脑门,让他烦心不已。
“博毅,你不舒服吗?”
华可欣虽是小家碧玉,但也不是不懂得看人脸色的无知少女,就一个女人的直觉,她知道石博毅并不中意她。
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有着丝丝的不耐,他对她说话的语气,总是有着刻意尊重的距离,他们看似情人般贴近,内心却是遥不可及。
但她喜欢他啊!
莫名地,她就是教他给摄了心魂,他像是勾人的魔魅,举手投足间的丰采,总让她不住倾心,深陷而无法自拔。
“没。”她的关心唤回他的注意力,也拉回他再度想起叶雨荷的心绪。
是的,眼前的华可欣才是他得专心投入的对象,为了公司的利益,他没有心思去考量儿女私情,这早已是既定的事实,不需要再多加费心。
“我们就快要结婚了,但……不知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没有我以为的热情在发酵着,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
她知道她开始贪心起来,想要对他要求一些情人间该有的亲密,但那是两人相处的必要因素,不是吗?
闻言,石博毅先是怔了怔,从没想过看似十分顺从的华可欣,也会对他提出要求,但除却他个人的喜好,她的确是个适切的妻子人选,贤淑、识大体,又上得了台面。
“你想太多了,既然我这个未婚夫让你有这种感觉,那是我的错,我道歉,你想要怎样的补偿,尽管开口。”
“我只要你专心对待我,少些距离、多点热情。”
是,她是有渴望的,对于自己心仪的人选,她怎么能无欲无求?
“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就照办。”语毕,他倾向前,覆上了华可欣鲜艳欲滴的红唇。
透过落地的玻璃窗上道个吻的缠绵热力也传散出来,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羡煞了旁人,也刺痛了正巧经过,却诧见这一幕的叶雨荷。
这样算什么?
他这样究竟算什么?
叶雨荷紧紧地握拳,指甲嵌进了掌心,却浑然没察觉那份痛楚,她的神经已经麻痹了,全身的血液仿佛正缓缓地被抽离,世界在这一刻干涸,心跳在一瞬间停止了,再也没有跳动的勇气。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明知她的感情不易付出,一旦付出便是倾泄而出的汪洋,无法抑止,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为什么要这样玩弄她?
原来他早有预谋,连日来不见他的身影,她的内心惴惴不安,总臆测着两人的感情是否生变,却也总是告诉自己该对他多些信心。
但现在看来,她只是在自我欺瞒罢了,他早已判她出局,才对她不闻不问。
伤人啊!
爱一回、伤一回,若说爱情真的是甜美的果实,为什么她努力了那么多,终是没有得到幸福?
华可欣沉溺于缱绻的吻里,无法自拔,然石博毅只是公式化地吻着她的唇,没有任何感情的成分、没有任何投入的迹象,也因此,他注意到一道含怨的目光对着他投射而来。
他缓缓地侧过头,正巧对上叶雨荷溢满泪水的眼眸。
少了平日的晶灿,她的眼底只有心碎的漠然,但这些都不是撼动他的真正原因,真正教他诧异的是,她竟然哭了!
一直以来,以为她是坚强的,他从未见过她的脆弱、从未见过她妥协,这样的她竟会因为他而伤心!?
他原本逗弄着华可欣的唇舌渐渐失去了反应,心湖像是被投落了一颗沉石,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愈化愈开,也让他的心头浮上担忧。
不知怎地,他竟会在意她的心情,说好只是游戏的啊!他想证明的事也办到了,怎么还会留恋有她的世界?
玻璃窗外的叶雨荷,绝望地闭上双眼,别过头去,蹒跚的脚步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消失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
原来这就是心痛,早听人说过是很难熬的一段过程,但真正感受时,却又是不同的心境,她真的懂了。
***
前进山路的银色跑车失速地飙向前,石博毅握着方向盘的大掌有失平日的沉稳,他的心情正处于低落到谷底的状况。
从未想过叶雨荷对自己是有影响力的,但为何她泛泪的小脸总是挥之不去?
他绝不是第一次惹女人伤心哭泣,他也始终相信没有人的眼泪可以止住他浪子的脚步,但却出现了例外。
望着石博毅的侧脸,华可欣沉下俏脸。
方才的吻结束于他的心不在焉,现在的他又是一脸冷然,她在他面前就像个透明人,得不到他目光的青睐,就连博得那么一点点垂怜,都是奢望。
“别这样好吗?你让我很不安。”华可欣再也忍不住这种诡谲的气氛,今天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我怎样?”他不明白她在不满什么,心情不佳的他又遇上她的满是要求,他快要烦死了。
“你懂我说的是什么,你对我的态度让我怀疑,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没有把握与你共度一生。”
她想,也许她把话说的重一点,会有警告的意味,那么,他也许就会正视这些问题。
“我也没把握,其实,我们何必赌呢?”
突然间,他像是开了窍,他不懂过去的自己在坚持什么,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真的是最好的打算吗?
不!他不是没选择,只是他放弃了机会……
是的,直到这一刻,他不得不坦承,他的世界已经被进驻,被强悍的温柔攻破了,他却仍是死守着残破的心防,这真的有意义吗?他迷惘了。
“你说什么?”
华可欣的俏脸染上一层难以置信的异色,她不敢相信他会毫不考虑联姻的利益,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
伤害了叶雨荷是他此刻最沉痛的愧疚,如果可以,他想弥补她,带给她真正的幸福。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已经投入了,你却要抽手,这样算什么?我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华可欣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的拒绝,她不住地捶打着石博毅,全然失去淑女的形象风范,受了伤的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石博毅忍受着她的捶打,这些是她该替自己要回的,他不介意。
华可欣的动作愈发粗暴,最后她的手甚至伸上方向盘,让石博毅无法专心掌握方向。
倏地,毫无预警地,车身顿时向山路左边的栅栏冲去,冲破了围防,车身像处在定点上的平衡杆,悬在崖边,挣扎着摇摇欲坠。
石博毅惊诧地忙于阻止华可欣的动作,可她就是不肯收手。
她已全然失控了,她会拖着他一起牺性,然后一起从烦人的感情中脱身,但他不想,他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有他乍现的爱苗、初萌的情种,他舍不下!
“可欣,你快住手,别闹了,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
他是怕了,怕她的疯狂举动会让他再见不着心爱的人。
闻言,华可欣像是着了魔似的,她轻扬漆黑的羽睫,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诡谲得教人直打寒颤。
石博毅望着她的双眼,瞳孔不断放大。
她想做什么?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我亲爱的你。”语毕,她缓缓地吻上他的唇,然后压低身子,用手压下他踩在油门上的脚。
轰地一声,车向前疾冲而去,接着,砰地一声,原本光可鉴人的车身坠入了黑暗的国度,隐落在了无生气的谷底……
***
“不——”
一记响彻云霄的呐喊,如雷般穿进叶雨荷的耳膜,让她从沉稳的睡梦中惊醒过来,全身莫名地濡满汗水,心跳也异常失速。
她揩去了额前的汗水,抚了抚心口,难以抑制的不安感在胸臆间不断地散开来。
她仿佛听见他失心的呼唤……
“发生什么事了?”她喃喃地自问着,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满室的闃静。
重新躺回床上,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了无睡意,心口的疾速跳动仍无法平复下来,眼皮也不住地跳动。
“是你吗?”再次问道,仍是没有回答。
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
不,若是他,她不该会感到心痛的。
压抑下对他的关心,她刻意漠视这毫无根据的臆测。
侧过身去,再翻过身来,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仍是睁眼无眠,身体明明是累得紧,却怎么也无法再度入眠。
再这么折磨下去,恐怕也是痛苦,她索性起身走到客厅里,啪一声打开电灯,顿时,满室光亮,原本寂寞的感觉,也稍微驱散了一些。
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眼角瞥见电视遥控器,她顺手拾起,按下电源。
“……为您插播一则最新消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左右,石氏企业的公子和华氏企业的千金共乘的轿车意外跌落山谷,目前救难人员正在积极的抢救当中,以下是我们来自现场的最新消息……”电视机里传来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不知怎地,这则新闻让叶雨荷的心跳又开始莫名加速。
她盯着电视萤幕仔细地瞧着,只见救难现场一片黯黑,仅仅仰赖救难人员的手电筒透出模糊的灯光,她根本看不真切。
萤幕一闪,出现了关于石氏及华氏的相关报导画面,鲜少收看新闻的她,对于这两家企业甚是陌生,但“石”这个姓,却攫获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突然,她的世界如遭雷极,全身的血液快速地倒流,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
电视画面出现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孔,一张她永远也忘不掉的脸孔……
是他!?
怎么会是他!?
这世界上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若有,也不该是同名同姓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记忆中,他从未提起过自己有着如此显赫的身分,她所知道的他,不就是一个接管家业的独子吗?
这么说来,一切都吻合了。
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即便对他有恨,但这并不是她所乐见的,她仍是希望他在这个世界的一隅,安然无恙地存在,自由地呼吸,而不是落得生死未卜的下场。
“老天爷,求求您千万要保祐他平安无事,我愿意把我的命折半给他,求求您别带他走啊!”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愿意为他折寿,原来她还是那么爱他,即便在他狠狠地伤了她的心之后,她仍是那么爱他。
上天仿佛听见她最诚心的祈求,闃黑的现场倏地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画面出现的,是一个男子被从挤压变形的车身中抬出的景象,就在这一瞬间,叶雨荷的心悬得老高,她屏着呼吸等待救难人员的宣告。
“他还有脉膊,但十分微弱,快把担架抬过来,抬他上救护车。”这是从现场传回来的声音。
太好了,他还活着!
不知是心急了,还是松了一口气,叶雨荷感觉到两行湿热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再也抑不住心里的折磨,她掩面痛哭起来。
这夜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让人感觉寂寞,但并不是全然没有希望,至少他在,他仍在,这样就够了。
***
纯白的病房里,透着了无生气的沉静,唯一带给人希望的,大概就只有洒进窗口的那道阳光。
病床上躺着全身几乎裹满纱布的石博毅,到鬼门关前走一回的他,如今依然呈现昏迷的状态,命虽是抢回了,但也可能随时会失去,一切情况仍未稳定,尚待观察。
病床边的心电图证明了病人的生命垂危,到今天为止,他已然昏迷三天了。
病房外,伤心欲绝的阮玥影到现在都无法自痛心的情绪中平复。
没想到儿子偕同华可欣出游,竟会发生这种惨事,华可欣更是重伤不治,当场死亡,到现在,车子到底是为何滚落山崖,仍是一团谜。
前天,医生的一席话,更是让阮玥影已然痛彻的心扉,再度蒙上一层寒霜,他说石博毅的脑部受到严重的创伤,有可能影响他的记忆,也可能影响他的智能,让他的反应变得迟缓,但这些都得待他醒来,才能有明确的答案。
天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她唯一的儿子?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啊!
伤心的阮玥影最后在保镳的陪同下离去,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向上天祈祷了。
阮玥影一离开,隐在加护病房外的走廊转角、伤心之情不下于她的叶雨荷,立刻跨步而出。
经过这几日来的观察,她得知他正在这家医院里接受治疗,好几次她总是这么偷偷地来到医院,只为了知道他的情况,但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也许她的行为有些疯狂,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确定他没事。
今天终于逮到机会,她手脚俐落地进入加护病房里,看着床上仍然紧闭双眼的石博毅,一阵揪心之痛排山倒海地袭来。
昔日的丰采不再,如今的他看来面无血色,干涸的唇死白得吓人,更令她揪心的是,他手臂上插上了颇粗的针头,早已瘀青肿胀。
他一定受了很多苦!这么可怕的意外,即使没夺去他的性命,也够教他难受一番了。
“博毅,我来看你了。”她缓缓地走近床边,抚去他额前的发丝,轻轻地烙下一吻。
心疼交织成思念的密网,她终是逃不过爱他的使命,于是,她来了。
“你伤我很深,你知道吗?”她轻柔地在他耳边兴师问罪,但语气一点诘责的意味也没有,只有无限的心疼。
“但我原谅你了,我只要你活下来,我们还是有机会重新开始的。”说着,她的泪又开始氾滥成河。
何时她也变得这么爱哭了?
“你把我弄哭了,是不是应该安慰我?”
她仍记得昔日的他是怎么逗她笑的,也记得昔日的他,是怎么惹她哭的,那些都深深的刻划在她心上,挥之不去。
“我好不甘心,你怎么可以在拥有了我的心之后,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是我一个人的,你懂吗?我好想恨你,但我办不到,因为我太爱你了,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轻抚着他的脸颊,但她的脸上却写满不甘和怨怼。
她是该怨他,毕竟,他是让她相信爱的人,但,却也是让她对爱却步的开始。
“博毅,你回答我啊!告诉我你只是睡着了而已,不会离开的!博毅……”她心碎地声声呼唤着,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他仍有着她渴望的温暖,为何就是不醒来呢?
“若不能拥有你的爱,我们就一起死,你走了之后,我会去陪你,我们谁也不孤单,博毅……”
床上的石博毅仍是不发一语的沉睡着,但,奇迹般的,他就是听见了她的话,病床旁的心电图,开始有了极度的反应。
是谁?
是谁道出这么令人心折的呼唤声?
他本来要离开了,却又因她而止住了脚步,怀中传来的温暖是那么的真实,但,他究竟身在何方?为何他的思绪如此茫然?
“对不起,我不能待太晚,我得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敛起心绪,即使再不舍,她仍得离开,一方面是要上班,一方面是再不走,怕会让人给发现她的擅闯。
不!别走,再多留一下,他需要她啊!
无法言喻的感觉,他的内心就是对她产生安全感,这个他毫无印象的女子,毫无印象的嗓音,却给予他异常熟悉的感觉。
他需要她的指引啊!她怎能丢下他?
望了他最后一眼,叶雨荷终还是离开了,临走前,她不忘在他干涸的双唇印上一吻,这气息透过呼吸传达给他,令他原本惶惶不安的挣扎平复下来。
他就这么坐在一片雾里,等待着她,一夜又一夜,一天又一天……
等待是漫长的,石博毅在朦胧间寻觅着一道身影,却总是落空,他能感觉好些日子过去了,她没再来过。
她放弃他了吗?
没来由的心慌袭上他,他想醒来,但怎么也无法醒过来,找不到方向的路,他走得好累、好累,脚步也好沉、好沉。
放弃吧!
一股声音在雾气中响起,像是要催眠他般地一再重复,他索性捣上耳朵,对她,他仍有期待,他相信她不会丢下他的。
“博毅……”突地,一记期待已久的嗓音,轻柔地在他耳边响起。
听见她的呼唤,他重拾了勇气。
他就知道她的天使不会丢下他。她替他找到出路了吗?他好想走出这里,睁开眼睛看看她的模样,看看天使是否有着一双雪白的翅膀,和一张慈祥的脸庞。
“对不起,这几天我总是找不到机会进来,但瞧,我今天不是来看你了?”他仍没有好转一些,仍旧是令人心疼地沉睡着。
不!他不怪她。
“你什么时候才要醒来,再带我去看星星?我好想念那些日子,多想就这么和你守在一起,如果你愿意,那就醒来吧!”对着他自言自语,仿佛已成了她的习惯了。
看星星?原来她喜欢看星星啊!他得记下来。
“你找到出口了吗?要不要醒了?”她想,他一定是在迷宫里迷了路,才会回不到现实。
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在心里无助地呐喊着,希望传达给她。
叶雨荷倏地握住他的手,“让我带你走出来。”
白蒙蒙的梦境开始融入她的身影,看得石博毅有些闪神。
果然如他所想,她就像天使一样,只不过没有雪白的翅膀,但那并不重要,只要她有一颗救赎他的心,他就有希望。
“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他茫然地开口问着眼前身影有些迷蒙的她。
“你不能再待下去了,我需要你。”她牵起他的手,梦里梦外皆是。“跟我走!”
她拉着他的手,不由分说的向前,倏地,他的思绪变得有些混沌,梦境缓缓地被外力压缩着,他愈来愈看不见她了。
“不要……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他蓦地失心大喊。
她不是说好要带他离开的吗?怎么……
石博毅突如其来的喊叫怔住了叶雨荷,她赶紧抬起头来,审视他激动的脸庞。
天啊!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真的唤醒了他!
石博毅幽幽地睁开双眸,脑中一片空白。
流转于四周的空洞眼神,在瞥见叶雨荷时注入了一股生命,望着她,他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动。
他仿佛作了一个很长的梦,一片白蒙蒙的雾中,他见过她,她就像天使一样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在他就要失去方向坠入黑暗之际,她唤回了他,牵引他的那双手,有种熟悉的温暖,虽他的记忆里没有她的存在,但他却思念这种感觉。
“你是谁?”他的一句话,将她原本雀跃的心打入冰冷的地窖。
他不记得她了!?
这一刻,她感觉到脑门嗡嗡作响,已然无法思考……
第四章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怎可以忘记她?
望着她的眸子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他真的不记得她,也唤不出她的名字,但他就是知道自己能相信她。
“我……”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该说什么才好,这是她从未预想过的结果啊!
“你是……”他想唤她的名,但头却痛了起来。
见他有些痛苦地试图回想,她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忘了她了!
“别想了。”舍不得他这么痛苦,她突地拥他入怀。
他是她的,就算他忘了她,他还是属于她的,这样的占有欲强到让她内心不断翻腾。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想知道。
“叶雨荷。”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雨荷……”他喃喃地重复着她的名字,像是拚命要把她记牢般。
“那……我是谁?”同样,他也不记得自己了。
“你是……”
倏地,她顿住了回答,目光瞬时一沉,心里顿生一个荒唐的念头——
现在的他就犹如一张白纸,如果他们就此远走高飞,是不是就能重写过去、重新相守?
外界急待风雨落定的一天,但他的清醒只会带来更多的动荡,接踵而来的将会是莫大的考验,再加上两人悬殊的背景,要拥有他,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是她的,一直都是,然他忘却了过往,这何尝不是个转机?
这也许是上天给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倘若是,那她是否该把握?
“雨荷,你还没告诉我我是谁。”在她面前,他没有任何防备,只因他是全然的相信她,没有原因,他就是相信。
“你是我的未婚夫,但我们现在有了麻烦了,我必须带你离开,你愿意跟我走吗?”
转瞬间的考虑,她已经下了决定。
她的眼神充满了高度的期盼,若他不答应,那么,他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望进她眼底的期盼,石博毅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也许他根本不在意她将带给他怎样的生活,总之,他相信她不会伤害他。
“我们走吧!”
***
石博毅没有追问她细部原因,从她的眼里,他可以解读出那股迫切,于是不加考虑便答应下来了。
带着石博毅逃离医院后,叶雨荷一时间也不知该带他到哪里落脚才好,自己住的地方来往的人杂,很容易被人撞见,要是她的猜测不错的话,不用太久,电视新闻将会开始上演一出出寻人记,届时,她得更加小心地把他藏好才行。
此时的石博毅身体仍十分虚弱,需要适当的休息,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她脑海里快速地转出一个答案。
带着他来到他所属的山间小木屋,她觉得一切都万般讽刺。
除非你忘记你的自以为是……
当时一句赌气的话,却成了今日的伏笔,他真的忘了那些过去、忘了曾经的无情、忘了自己伤她多深……
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门口,她用着他那时给的备份钥匙开启了大门,也开启了两人重新来过的生活。
“我扶你上床休息,现在你什么也不要问我,只管好好休息。”她看得出来他的眼底有许多疑惑,只是碍于什么,他始终没问出口。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道尽了对她的信任。
递给他一抹会意的笑,她将他带上床,替他盖上了被子,印上一吻。
他睁着眼望着她,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熟悉她给予的感觉,所以他相信在自己失忆前,她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
“你要睡哪?”他怕半夜醒来时看不到她,没了记忆的他只能赖着她,攫取一些安全感。
“放心,我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你不会找不着我的。”她知道他心里不安的顾虑,于是交代道。
“你说我是你的未婚夫,那你可以和我同床共眠的,不是吗?”
他知道这样说是有些小人作为,但他只想把她锁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这样他才能自在地呼吸,感受到熟悉的氛围。
“呃……”他的问题真的考倒她了。
他说得没错,两人相处于一个屋檐下,她有可能永远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吗?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来,撇去男女之别不谈,他不懂她的顾虑,难道她就不想留在他身边吗?
“不是的,我只是……”是什么,她能坦然地说出来吗?说出来的答案会不会好笑了点?
“我占有过你吗?”他唐突地问道。
他的问题在叶雨荷原本平静的心湖上撩起涟漪。他问得如此露骨,她该怎么回答他?
“回答我。”他想知道,他是否占有过她的美好。
“我不是说什么也别问我吗?你怎么还一直问东问西的!快休息,别忘了你还是病人。”她急忙地岔开话题,不想让这么羞人的问题再继续下去。
“你的回答已经间接告诉我,我没有占有过你了,若有的话,你对我会大方一点。”
他虽然失忆了,但观察女人的功夫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仍是一眼便瞧出端倪。
“你!”对于他的敏锐观察力,她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管是以前、现在抑或是将来,他似乎都掌握得了她所有的思绪,只要她一个动作,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样的他其实是危险的,教她没有半点私人的空间,只能一步步沦陷。
“我说中正确答案了,是吧?”
“少贫嘴了,快睡,我也累了,没时间陪你瞎说。”再聊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了。
“你真的不陪我睡?”
“太危险了,我怎么知道你半夜会不会变成狼人。”
“好吧!若你执意要睡客厅,那么请别关房门,我不想与你隔得太远。”他不放心地交代着。
“放心,我不会的。”
好不容易哄他入睡,叶雨荷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思量着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打算。
窗外的月色出奇的亮又圆,可惜窗内的人却无心欣赏。
唉……这样做真的行得通吗?
她……会不会太冲动了些?
***
清晨的微风吹进窗帘,带着些许露气,感觉十分清新宜人,石博毅便是在如此舒适的感觉下,幽幽转醒。
他略带惺忪的睡意,下意识地望了望周遭的环境,搜寻着熟悉的人影,最后终于在客厅的一隅看见她的芳踪,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下了床,发现身上的伤仍有些疼痛,但为了不让她担心自责,他隐藏起这些不适,只让她见着最佳的自己。
缓缓踱步来到她身边,他的大掌轻轻刷过她的粉颊,抚上她的红唇。
她睡得好熟、好香也好甜,望着她安然的脸庞,他忍不住想回想起从前的片段,想记起关于她的一切。
熟睡中的叶雨荷似乎感觉到他的触碰,她的嘴角扬起了迷人的笑意,粉颊朝他大掌的方向蠕了蠕,试图汲取更多的温暖。
见她一脸的幸福,他更是深信她是爱他的,同样的,他感受到幸福的力量,也是她给予的,但,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呢?
对她,他真的很好奇。
不过不急,他有的是机会重新认识她,他会再爱上她一次,他知道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还没重新开始,他就已经为她着迷了,这样要失心太容易了,只怕不用太久,他便会深陷而无法自拔。
既然她睡得如此香甜,他也不想打扰她的好梦,迳自步出小木屋,到这深山里透透凉。
处在深山之中,不知外面世界的他,该是感到十分不安的,但他却不急着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目前的他只想与她守在这里,重新培养感情。
这里的景致十分动人,石博毅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路,探向了泉源处,他并着双掌舀起清泉往脸上泼去,感受那沁人的凉意,顿时精神奕奕。
叶雨荷一睁开眼便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然却遍寻不着他的踪影,她的一颗心倏地悬起,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博毅……”她唤着他的名,一声又一声,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满室的寂静。
她眼睛一瞥,见到大门是开启的。
他是不是只在附近溜达,并没有离开她的打算?
她赤着白皙的脚丫子,踏在满布青苔的小路上,几次都还差点跌跤,但这些都阻挡不了她找寻他的动力。
“毅……”她的呼唤声回荡在数尺以外,隐没在山谷之间,随晨雾散去。
石博毅并没有走远,他只是绕上了几公尺,但从这个角度,他却能清楚的看见叶雨荷心急奔走在山间的样子。
原来她那么担心他!
没来由的一股自豪油然而生,一颗心莫名涨得满满的,全是她的爱。
“雨荷……”石博毅站在顶上对她喊着。
叶雨荷循声抬眼,果然看见他的身影。
“你在那里做什么?快下来。”终于见着他,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喔!”他这才小滑步下坡来到她身边。
“你要出来为什么不说一声?”她气恼他的自作主张。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尚未复原吗?
“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坦白地向她告解。
“下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先向我报备一声才行,知道吗?”她不想再一次为他心惊胆跳。
“是。”他点头允诺,突地发现什么,又问:“方才我听见你喊我‘博毅’,那是我的名字吗?”他全然无印象了。
“是啊!你叫石博毅,石头的石,博士的博,毅力的毅。”她一字字地告诉他。
“石博毅……”他在脑海里细细地咀嚼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博毅,你为什么会愿意随我离开?”她不懂他为何对她如此信任。
“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一望进你的眼底时,我就知道你不会害我,就是这份直觉让我去相信。”他坦白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他仍记得当自己甫睁开双眼的那瞬间,对她的感觉是那么纯然,仿佛他们的心灵牵系已久,不是记忆的消失就能抹灭的。
闻言,叶雨荷感动得抿了抿双唇,感觉一股热气袭上眼眶,她垂下了如扇的羽睫,就怕自己真要哭出泪来了。
她的反应让他有些疑惑,难道他说错了什么?否则她怎么看来有些难过?
“雨荷,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他心急地询问道。
“没有,你没有说错话,我只是好开心。”她漾开了一抹笑。
那些欺骗的不堪仿佛已离她好远,现在眼前的他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真诚,她再也不用害怕他会玩弄自己的感情。
“我以前对你好吗?”他看出她眼里一闪而逝的伤感。
叶雨荷闻言先是怔了怔,然后点头如捣蒜,像是怕他还有怀疑似的,不忘补充几句:
“你对我很好,好得让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是吗?石博毅有些难以相信这些话,若真是那样,她为何要难过?
他知道她在隐瞒些什么,但他却一点也不想追问,若现在的她可以快乐,何必硬是要她去回想那些伤人的过往呢?
“既然是这样,那我还有进步的空间吗?”
“就看你表现了。”她的幸福才正要开始,她能感觉得到。
“我会的。”
他倏地拉近两人的距离,轻轻抚上她的颊,让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脸上,同时也感受着她如兰的气息。
她像是清新的野菊,不俗不艳,却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不需要刻意装饰的华丽,却有着最吸引人的丰采。
叶雨荷缓缓地闭上双眼,等待吻的降临。
他轻柔地印上她唇,感受到那熟悉中带有强烈悸动的感觉,让他内心震颤不已。
“我想念你。”他轻抵着她的额,温柔地道。
“我就在你身边。”他已拥有全部的她,毋需再多想念。
“但我仍想念你,等不及要知道全部的你。”
她脸颊泛起潮红,心里因他的话而窃喜不已。
他变得那么温柔,不似以往的他那样霸气,总支配着所有的她,教她的心完全受控于他,但不同的手段,却教她同样爱他,甚至更深。
“我以前不是那么油嘴滑舌的人吗?”他总觉得这是自己的本能,说得既自然又得心应手。
“你是,你一直都是。”就是这样才骗她误上贼船,从此深陷,无法自拔。
“这样的我你喜欢吗?若不喜欢,我可以改,你想要我怎样,我就怎样,绝不惹你伤心难过。”他愿为她改变,成为她最想要的男人。
“不,你只要保持你习惯的方式就好,我不要你有任何的勉强。”她相信包容是爱的一环,她只想要最真的他。
“不勉强。”
他紧紧地环抱着她,她的包容就像春天的微风,拂过他心扉的同时,也注入了一股暖意。
“这样的幸福能持续多久……”
也许她是习惯往坏处想的人,但,有种预感不断地提醒着她,这并不是最好的打算。
“会永远。”他不会放手,也不会让这一切结束的。
听见他的承诺,她悬浮不安的心总算暂时落定。
有他这一句话,她就有勇气去相信、有勇气去坚持,至少她知道,再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
然,这一切才正要开始,曙光乍现的爱苗,等待迎接更多的考验。
***
几丝阳光穿过层层交叠的叶子,照进茂密的林子里,偶发的虫鸣鸟叫更增添大自然的美妙。
这样的午后,系上一张吊床,让自己悬躺在半空中,耳边听闻大自然的序曲,脸上抚过凉爽宜人的微风,是再享受不过的事了。
此时,石博毅正惬意地闭上双眼假寐,叶雨荷则坐在树下,手上拿着纸笔,为两人的生活开销作统整。
她时而抓抓自己的脑袋,时而摸摸自己的下巴。平时的她生活便不算太宽裕,现在还得再负担石博毅的开销,这点让她伤透了脑筋。
她是否还得再找份工来凑合才过得去呢?
顶上的石博毅睁开眼好一会儿了,就这么无声地打量着她一脸困顿的样子。像是碰上了什么烦心的事般,她的眉心没一时松懈过。
“雨荷,你在做什么?”他突然出声问道。
闻声,叶雨荷仿如惊弓之鸟般,立刻手忙脚乱地想藏起手上的记帐本,可惜,她的动作终是不够快,石博毅早已一把跃下吊床,抢过她手上的本子,迅速地阅过一遍。
“雨荷,为什么不和我商量钱的事,我可以到外面去工作赚钱养你的。”他心疼她一手扛下所有的经济重担。
“不用了,没事的。”她想也不想便拒绝他的好意。
据她所知,现在外头已经开始放出风声,到处砸重金寻找他的下落了,要是他真下了山去工作,怕是不用几分钟,便教人给逮回去换赏金了。
为了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分,她特地把电视的天线拔了,隔绝了所有他接收新闻的管道。
问她疯了吗?
是吧!她这么做只为了独占全部的他,因为她知道一旦离开这里,他也将永远的远离她的生活,那么,承诺也终将化为虚有。
她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其实他知道她在隐瞒着些什么,一直都知道,但他始终相信她有她的理由,她不会伤害他,就是这份信任让他不去追问原因,只因他不想让她为难。
可她不明白的是,当她每个晚上抛他一人独留家中,外出工作时,他的心有多疼。
他不只一次表示过,自己愿意跟她一起分担两人的生活,但她总是拒绝他的好意,直说生活没有问题,要他不用担心。
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要他当只供人豢养的金丝雀,那感觉……说实在的,真的伤害了他的男性尊严。
“雨荷,我是个男人,我也想要有男人该有的担当,我不能让你养我,这样我会瞧不起我自己。”他试着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情。
“我……”她明白他的感受,只是,她真的两难啊!
“我不要你夜夜泡在酒吧里,替人调酒来养我,我甚至希望你别再到那该死的鬼地方去,只留在家里,让我赚钱来养你。”
他真的不希望她每日带着满身烟酒臭回家,他不喜欢看见她眼底的疲累,更不爱见她勉强撑起的笑容,对他说“不用担心”。
他明明就知道一切都有了问题,却仍要乖乖听她的话,这样的他究竟算什么?
她无言了,她从没想过自尊面的因素,看来,她单纯的想把他养在这里的想法,是错得离谱。
“听我的好吗?”他看得出来她体会到了他的心情。
“不要……”她也想听话一点,但她不能答应啊!
“雨荷,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他不想问的,真的,但他还是得问。
“我……”她不能全盘托出,她要是认了,那就是亲手毁了自己的计画。
“是不是有人在找我?”
他想,也许是这个原因,才会让她非得与他过着仿若与世隔绝的生活,住到这杳无人烟的山中,往来只有清泉流水,连个人影也没有。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很聪明,没什么事可以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猜到原因了。
“好吧!那我不下山。”他似是妥协地道出,却没追问细节。
闻言,叶雨荷惊诧地抬首望向他。
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再想着下山工作的事了吗!?
“但我不会让你这样养我,我会找到赚钱的方法,让你不再受苦的。”他暂时还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但总会有办法的,他相信。
望进他的眼神,那抹坚定让叶雨荷忍不住感动。
他是那么用心想成为她的依靠,她却只能用谎言编织成的世界,来回报他的好,这样的自己,就连她也瞧不起。
他该属于更宽广的蓝天,是她的自私将他局限,不让他有翱翔的自由。
剥夺了他美好的人生,她不是不曾自责过,但她相信她的爱可以作为弥补,弥补他失去的美好。
可……那对他真的公平吗?她似乎忘了给他选择的权利。
不,不是忘了,而是刻意忽视。
但,时间若是再重来一次,她仍会选择自私,谁叫爱人好难呢?
第五章
日子就在平淡的幸福下,前进了两个月。
今日,石博毅带着叶雨荷为他准备的画具,前往更上一层的山顶。
就在一个月前,他发现自己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勾勒着景致的轮廓,就在同时,叶雨荷替他张罗了齐全的画具,她告诉他,他是喜欢画画的,怕他生活毫无娱乐,她于是替他找到了这点消遣,让他自由地徜徉于创作的天堂。
想不到他真的能画,他不只画出迷人的山水,更画出各种姿态的她,现在的他,已经可以靠着创作的本领,替几家出版社绘制、设计插画,来赚取生活费。
当然,这些作品全数都挂名叶雨荷,因为她是怎么也不放心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这几个月来,叶雨荷仍是来往家中与酒吧之间,她似乎不愿放弃那份工作,这点石博毅不是没和她沟通过,但她总要他别逼她,于是,他也只好先压下话题,转换其他。
他开始在画纸上着笔,全神贯注,没有一丝一毫的分散,眼如鹰隼般,捕捉大地的每一分神韵,将它用最细腻的画功刻画出来。
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完成了山涧谷壑的描画,拾起身边的工具,望了望天色,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甫踏进屋内,四溢的饭菜香便扑鼻而来,他自然地一笑,这样的感觉就像家。
是的,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今天吃什么?”他已习惯在她将饭菜上桌的时刻回到家里,一分不差。
“我摘了些野菜,还炖了锅肉。”她开心地奔至门边拉起他的臂膀,将他带至餐桌旁。
“我饿了。”他感觉食指大动、唾沫直流。
“让我先看看你今天画了些什么?”她喜欢欣赏他的画,他的才华让她更加着迷于他。
石博毅笑着递出了他今天的画作。
“哇!好写实的景致喔!”
每每看见他的画,她就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手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武器,能将双眼所及的事物,描绘得如此深刻逼真。
闻言,他又是笑了笑。
她的赞美虽是千篇一律,但他却总是听不厌,来自她的鼓励就是他最丰富的财产,他毋需更多。
“嗯,看你表现那么好,那就开饭吧!你一定饿坏了,得多吃几碗才行。”她边说道,边开始替他盛饭,俨然有为人妻的风范。
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身影,石博毅觉得好幸福,不需要汲汲营营的追求,也用不着熙熙攘攘的忙碌,单纯的幸福便教人感动。
“你也是,你瘦了不少,一定是工作太累了。”他心疼她的工作,她却总是四两拨千金地撇开话题。
“女孩子还是瘦一点比较漂亮。”
“可你胖一点才漂亮。”他不以为然地反驳。
“吃饭吧!再聊下去,菜都凉了。”她示意他开动,自己也在他对面的位置落坐。
“今天出版社打电话来,希望你能出一本画册,正想询问你的意愿。”
她很开心他的才华受到肯定,但,他是用她的名字出版,这点总让她很不好意思。
“好啊!能多赚点钱有什么不好?”他一点也不介意多些工作,反倒还乐此不疲。
“可我总觉得对你不好意思,才华是你的,我却接收了这些荣耀。”为他,她无刻不自责。
“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既不期望出名,亦不指望荣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
她总是顾虑许多,把他单纯就是爱她的心,似乎想得很复杂。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他的话让她释怀不少,总是如此,他说服她的自责,让她好过许多,但她明白这些都是他的牺性,为此,她更是心疼。
闻言,他目光十分温柔地锁定她,大掌轻柔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宠溺之意,不言则明。
她抬眼望了望他阳光般的微笑,不禁看呆了,又再一次,她被他的笑容救赎,忘却了自责。
“你爱我吗?”他柔声地问。
“嗯。”她笃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别让我看见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别忘了,你的笑容才是我努力的动力,要随时为我保持开怀的心,知道吗?”
她的心情,他都明白,也因此,他更是要赶走那些阴霾,他要她的世界里只有阳光,永远微笑着。
“我知道了。”为了两人的爱,他牺性了美好的人生,与她一起困在这山里,她该让他觉得值得的。
“嗯,这才是我的乖女孩。”
这顿晚餐,两人的气氛十分和谐,那些现实的繁琐也暂时被抛却在脑后,此时,享受当下最是重要。
***
叶雨荷站在吧台后方,面无表情地调着酒。
总是如此,下了山的她俨然是个无心之人,没有笑容、没有情绪,只是例行公事地动作着。
周遭对她兴致勃勃的人,仍旧是不断地上前攀谈,但她冷然的表情,也总教他们知难而退。
上官泽、尚言风和纪薰三人隐坐在酒吧的老位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吧台后方的叶雨荷。
自石博毅失踪后,几个月来,他们三人一刻也没闲过,难得有机会在此小聚一番。
上官泽望着叶雨荷,大掌不时来回地抚弄着自己的下巴,心里好似有些想法。
“你们不觉得那女人的态度很沉着?”上官泽突然问道。
“怎么说?”尚言风问。
“正常来说,博毅失踪了,她的心情该受到一点影响的,而不该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地调着她的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上官泽的直觉告诉自己,其中绝对有隐情。
“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两、三个月了吧!说不定人家早过了哀悼期了,你还指望人家哭哭啼啼的吗?”纪薰看不下去上官泽的自以为是,不禁出言调侃。
“那倒也是。”上官泽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纪薰的说法。
“不过,话说回来,博毅还没正式和她玩完便撞车,现在更是下落不明,当时新闻甚至还爆料他和华氏的千金一同出游的事,她若还是对博毅挂心的话,那就真的有够傻的了,当时博毅还夸口说要把她骗上床,可惜还没如愿就搞出这戏码来,真是可怜。”
尚言风在脑海里忆起那日他们四人共坐于此时,石博毅脸上那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如今他却下落不明,人生真是变化无常啊!
“算了,这样也好,要真被他骗上了床,可怜的是人家小妞。”上官泽不免为她庆幸。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没上过床?”纪薰狐疑地问道。
“很简单,这既然是场赌注,那他要是得手了,有可能不来炫耀取赏吗?除非那小子是玩真的,否则是不可能的。”尚言风很大方地为纪薰解说道。
“原来是如此,那……要是他玩真的呢?”纪薰又问。
“那是不可能的。”
谁不知道石博毅是怎么个浪荡无情的人,要他陷情,怕是要等下辈子啰!
站在吧台后方的叶雨荷,把他们所说的一字一句听进耳里。
他们以为他们说得够小声了吗?不,那音量正好足以传进她耳里。
她之所以会仔细地听取他们谈话的内容,正是因为她记得他们曾与石博毅来过店里几次,那时她便对外表出众的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知道他们所论及的这些伤人的曾经,都早已过去了,但再一次听见时,她还是不免伤心。
原来,她只是他的玩物、他的赌注……
***
酒吧打烊后,叶雨荷骑着车回到山上的小木屋里,入门时,只留一盏小灯的客厅,说明了他已就寝。
没来由地,她感到一阵失望。
她本想靠靠他的肩膀、搂搂他的身体,来洗刷掉那些陡然而生的不安的。
将自己抛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累得连动也不想动,眼皮好沉、世界好馍糊、身体好重。
突然,啪地一声,客厅的小灯暗了下来。
她无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石博毅手里正捧着一个蛋糕,上头插着一根蜡烛,闪着灼亮的光晕。
“生日快乐!”他将蛋糕摆至她面前,蹲低身子,开始用着走调的嗓音,唱着生日快乐歌。
叶雨荷被他骇人的歌嗓惹得直发笑。想不到他唱歌这么难听!
“好了,我是很有诚意的想给你祝福,你就别笑我了。来,许个愿吧!”他催促道。
叶雨荷先是感动地笑了笑,然后才闭上双眼许下愿望,吹熄蜡烛。
“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她希望能与他相守一生一世!
“那给个暗示。”他好想知道自己是否在她的愿望里,占有一席之地。“是关于我的吗?”
“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她不想冒这个险,这个愿望,她要守在心里。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么来切蛋糕吧!”他把刀子递给她。
接过刀子,正要切下第一刀时,她突然顿住,然后一脸惶惶不安地望向他。
“你下山了吗?”她急忙问道。
“没啊!我没有交通工具,你忘了吗?”不懂她突然的转变是为何,但他仍是回答她的问题。
闻言,她这才缓了口气,但仍是挂心着……
“这蛋糕是怎么来的?”
“这是我做的。”他的眼神间有着自豪的湛光,像是完成了什么极为了不起的事般。
“你做的?”她十分不可置信地再问一次。
“是啊!快尝尝我的心血吧!”他再次催促道。
再望了望眼前这卖相很糟的蛋糕……是啊,这么丑的蛋糕,外面怎么可能买得到?
“你会做蛋糕吗?”她不禁怀疑。
“不是只要有面粉、糖、鸡蛋和奶油就可以了吗?”他甚是天真的把技巧这部分省略掉。
“是……是啊……”她的嘴角隐隐地颤抖着,额前浮现几条黑线,俨然就像受了刺激的小丸子一般。
看着奶油涂得乱七八糟,甚至可以说是脏兮兮的蛋糕,她不禁后悔方才该许的愿望是祈求身体无恙!
她缓缓地切下第一刀,切了特大块给他,这样她就可以少吃一点这可怕的蛋糕了。
“你切太多给我了,这是为你做的,你得多吃几块。”他把她切下的那块递给她,反替自己切了一口不到的分量。
她有一种被整的感觉。他是故意的吗?
明眼人都该看得出来,吞得下这种蛋糕的,绝非泛泛之辈,难道他一点自觉也没有吗?
“你在等什么?快吃啊!”见她迟迟不肯开动,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手艺真的有那么糟吗?
“喔!”他的眸子盈满期待,她怎忍心教他失望呢?
缓缓地叉起一口,她一脸准备壮烈牺性般地闭起双眼,痛苦地吞下那口蛋糕。
好诡异的口感啊!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而味道……全焦了,这蛋糕摆明了就是烤焦了,再用奶油作为掩护,想掩人耳目!
“这蛋糕全焦了。”她不想荼毒自己的胃袋,只好说实话了。
“是吗?”他浅尝了一口。
呕——好恶心的口感!好苦的味道!
“别吃了,这东西会吃死人的。”他二话不说,立刻端走蛋糕,再回到她面前时,他的脸上有着一股歉然。
他真的没想到精心策画的惊喜,会被自己搞砸了!
“对不起,我以为会很好吃的,想不到我还是搞砸了。”他闷闷地道。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心意,这样就够了。”尤其是今晚,在她最需要他的陪伴的同时,他就在她身旁,这就是最棒的礼物了。
“谢谢你的安慰。”
她总是那么容易满足,取悦她是如此容易,但他想给她的,却不仅只于这些。
叶雨荷坐到他身旁,倚着他的肩,搂着他的臂弯,“若你想要送我一份礼物,画我好吗?”
画她有什么难的,他不是常画她吗?
“我不是常画你吗?这种礼物岂不是没什么新鲜感!”
“不!不一样!我想要一张不一样的画。”说着,她的双颊倏地刷过一丝绯红。
“什么样的画?”他不懂她的意思。
“赤裸的我。”她望进他的眸底,略带窘意的表情,却有着十分坚定的眼神。
她的要求确实骇着他了,他从未预想过她的大胆,但他确实很乐意为她画一张纯然的她、没有掩饰的她。
***
昏暗灯光下,叶雨荷羞怯地轻解罗衫,褪去衣物后的她,美得不可方物,白皙透红的肌肤散发着宜人的清香,教石博毅的呼吸开始浓浊了起来。
他敢说她绝对是上帝最得意的作品,是那么的诱人,教人忍不住想掠夺她的美好,但,他只能强迫自己沉住气。
叶雨荷在床榻上躺下,脸上的红晕自始至终从未散去过。
“博毅,你爱我吗?”她轻柔的嗓音,性感地揉入夜色。
“爱……”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你想不想得到我?”她的问题有着极为明显的暗示。
“想……”他不是圣人,挚爱的女人在他面前赤身裸体地躺着,他怎可能心如止水?
“你从未对我说过你有多想要拥抱我。”她想知道他的身体是否和她同样渴望。
她的话仿若一剂又一剂强力的春药般,蛊惑了他的心智,让他全身热烫得吓人,额际也开始泛冒出涔涔汗液。
“我若说我好想、好想,会不会吓跑了你?若我让你看见我赤裸的欲望,会不会骇到你?”这就是他的顾虑,他想给她更多的时间来调适、来准备。
“只要是你,我不会害怕。”她的回答已间接地点出自己的意愿,也教他狂喜不已。
看来,他的小女人已经准备好要交出自己了。
“这样的调情似乎也很不错,我先把你画完,然后再一口一口的吃掉你。”他的嗓音有些喑哑地道,满意极了这样的气氛,带笑的眼神也多了分性感,盯视着她的同时,也传递了自身的渴望。
完成了属于她的画,他漾起了一抹饶富深意的笑,宣告着她已是他逃不掉的猎物,只得等着让他拆吃入腹。
第六章
曙光乍现的清晨,石博毅一脸思绪幽远地坐在山谷间,灵感充斥心间,但他并不急着下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思忖着。
那边是山下吧!他想。
那边的世界是如何的呢?
虽然他总是抑制下自己想飞的冲动,告诉自己该留在她身边,让她感到安心,照她想要的方式去生活,但最近,他兴起了翱翔的渴望,想一探蓝天白云之间,是否真有不同。
他有很多的话想问她,但抱持着太多顾虑,面对她时,他总难以启齿。
他曾以为他不用在乎,也不需要知道,但那些渴望就像雪球一样,愈滚愈大。
叶雨荷悄然无声地来到他的身后,蒙上他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她刻意压低嗓音道。
“我的世界除了你,还有谁?”他笑道,只是嗓音隐约流露出的涩然,让人难以忽视。
她听出他的无奈,但仍是选择视而不见。这是她的决定,早就说好的,不是吗?
“我不是说你要离开屋子要向我说一声的吗?你知不知道今早我起床时见不到你的人,我心里有多么焦急?”
那股惊慌的感觉似乎还徘徊在胸臆间,她好怕他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再也不回来。
“对不起,我只是想一个人坐一坐,昨晚那么累,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这是他的温柔,想不到却让她感到不安。
“你昨晚才抱过我,一早就不见人影,你知道我会有多失望吗?”
她知道自己已经太过紧迫盯人了,但没有他的日子,她真的没有把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她想也不敢想有一天他会离开的事实。
“对不起。”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试图化解她所有的不安。
“答应我永远都不离开我。”她需要他的承诺,才能有持续下去的动力。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就算要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带着她去。
她总算是安心了,他的话总是有着不容小觑的魔力,只消他的一句承诺应允,她便有勇敢的动力。
“在想什么?”她有些无趣地松开双手问道。
“没有。”他知道说出来也只是为难她而已。
“想家吗?”她知道他温柔的方式,总是少些问题,多些沉默。
“我有家吗?”他想知道多一点关于自己的事,只是,他不会主动提起。
“有的,你有家,有很棒的家。”就是因为如此,她必须让他留在这里。
“你呢?你有家吗?”记忆中,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相对于你,我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的口气十分沉着,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种悲伤,却更教人心疼。
“若那会让你难过,那就不要提了。”他不想触及她伤心的背景。
“不,没关系,你有权知道我的一切。”她知道他不会瞧不起她的家世,她知道他爱全部的她。
她眼中闪逝的幽然,令他心头一紧,他的大掌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颊,她尚未开口,他便心疼起她来了。
“在我六岁时,家里的一场大火无情的带走我的父母,自此之后我就被交由外公照顾,直到我上了高中,外公因为心脏病发而去世,那时开始,我就开始自力更生,再也没有任何依靠。我一直用坚强的一面示人,直到我遇上你,我的心又开始柔软了起来。”他带给她的改变,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那么是我融化了你这块冰山啰?”那是失忆前的事了,他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感动她。
“我是栽在你手上的,你高兴了吧?”他是如此的完美,她没有抗拒的能耐。
“高兴,我当然高兴,你为我保留完整的自己,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她就像张白纸,等待着对的人来为她写上一页,然而自己有幸成为那位幸运的男人,可见上天对他是眷顾的。
“我说你是幸运的,因为你出生显赫的家庭、受过最好的教育,和我的悬殊太大,有时我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却又任性的把你拴在身边,企图独占你的人。”
她发誓,自己真的不想对他坦白关于他的事,但在读见他眼里的希冀时,她还是心软了。
她知道他从来不问,并不是因为他不想知道,而是他不想勉强她,他早就知道她存心想隐瞒一些事,却从不去点破。
“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爱是没有条件,也无法比较的。”
这样的她好令人心疼,若这样的他会让她难过,他宁愿抛却那些荣华富贵,只要平凡的出身,不希罕镀金的人生。
他只想要快乐的自己,和给得起她快乐的自己!
“毅,现在的你快乐吗?”
她不是没见过他眼底无意间流露的幽邈,他总是望着远方,像是思忖着什么似的怆然,这些她全都看在眼底,可她真的害怕失去他,她知道只要石家的人一找到他,那么他们的关系就真的要结束了。
“嗯,我很快乐。”他有些力不从心地应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快乐是很狭义的,他所拥有的是狭洞里的天堂,看不见五花八门的世界,却拥有最美好的她,是幸福,亦是悲哀。
“那就好。”即便知道他的言不由衷,她还是选择相信。
她是刻意的盲目,刻意忽视他真正想要的世界,只要留得住两人的世界,外面的大千世界根本不值一分一毫,只要他习惯了与她独守的日子,他一定会由衷的快乐的,她相信可以的。
揽着她的双手开始无力了起来,他迷惑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若可以,他能不能贪心一点,要她,也要自由?
无解的问题,绕着山中的薄雾,消匿在山的彼端,只留下一颗渐渐失去自由的心。
***
傍晚,远方的天边一片橘红,拉开黄昏的序幕,缓缓送走了日光,等着迎接黑夜的来临。
淙淙的流水声,已经成了他们所熟悉的曲调,她爱躺在他怀里,听着这规律的生命之章;他则爱搂着她,听她轻哼不成调的歌曲。
“这里这么美,我们不需要再寻觅更美的世界。”他突然开口。
闻言,叶雨荷一脸难以置信地自他怀中抬首。
“你是说……”他怎么想通的?
“我想,外面的世界纵使美丽,但一定此不上与你相守于此的单纯,一直以来,我都想飞出这里,但现在,我只想要与你守在这里,一生一世。”他捧起她的脸,感性地道出。
其实,他还是有想出走的念头,但为了让她安心,他下定决心隐藏起自己所有的想望,只与她相守,给她幸福的保证。
知道他答应再也不离开、再也不想飞,她的内心虽是为他不舍,但却有着更大的满足。
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剥夺了他的所有,但她得到了满满的爱,而她相信她的爱也会让他幸福的。
“博毅,告诉我,你会责怪我的自私吗?”她不舍他眼里的无奈。
“我不怪你,这是我的选择,在爱与自由之间,我选择了爱,而我相信我的选择不会是错。”
他笃定她的存在是他快乐的根本,若是离开这里便要失去她,那他永远也不会想尝试这么可怕的恶梦。
“你会觉得我自私吗?”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自私的。
“是,我觉得你自私。”他不否认这点。
闻言,她神情紧张的望着他,即便是自己早已知道的事实,由他亲口说出,还是令她十分难受。
“别急,听我说完。”他知道她的心里也绝对为此倍受煎熬。
“你是自私没错,但你是因为爱我,这样的自私,我一点不讨厌,反倒强烈的感受到你害怕失去我,也感受到你有多么需要我,这样的自私在将我套牢的同时,也幸福得让我感动。”
“毅……”他的话让她动容,眼眶直泛泪。
他包容了她所有自私,这样的他,她怎么能放手?
“是你把我拐上山的,我的人生,你要负责喔!”他给了她不离不弃的承诺,当然也想听她亲口说一遍。
“嗯,我答应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我们一言为定。”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只留月光见证他们的承诺。
当下的他们,只是天真地想守住彼此,却不知未知的远方有着更大的冲击,等着粉碎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
山中生活,日益磨去了石博毅骨子里精算的本性,他甚至不在乎叶雨荷以外的一切事物,俨然以她为生活的重心。
他是不清楚自己以前是怎么样的人,但他隐约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对事物都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就像他怎么也受不了叶雨荷到外工作,抛头露面地讨生活。
“雨荷,我现在已经有了稳固的收入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别再到酒吧里工作了?我实在不喜欢每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的感觉,我也不喜欢不能抱着你入眠的夜晚,我更不喜欢你自外返家时,身上总带着别的男人留下的烟草味,这样的感觉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好像我是你养的小白脸,还得让你辛苦的到外头工作,来补贴我的生活。”
事实上,她是没给过他半毛钱,他也不是真得靠她养活自己,但那种无力感就够他难受的了。
“可是我们还是得往前看啊!现在虽然是有不少积蓄了,但多赚一点钱也不是坏事,得多为未来打算才是啊!”她想得长远,也想得太多。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请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好吗?”
他真的不想要别的男人觊觎她的日子再度默默进行下去,他虽然看不见那恼人的一幕幕,但光是想,他就要疯了,随着爱日益加深,他就愈是受不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
她不是没想过他的心情,只是,她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占有欲,远胜过自己所能想像。
“答应我,把工作辞了,我会养你一辈子的,相信我。”他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印上一吻,当下,她再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软化了自己原先的坚持,总是这样,他的苦苦哀求对她总是奏效的。
“好吧,我去和经理说看看。”她无奈地叹口气道。
她不是舍不得这份工作,而是不希望他的负担太重。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你不需要那么累的。”像是解读得出她内心的想法,他开口补充道。
闻言,感动再度盈满她的心头。
原来他都感觉得到,她的温柔、她的好,他全都知道,无需言语的传达,也能让他听见她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毅,以后我的日子只有你了,你绝对不能离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知不知道?”
一股不安瞬间袭来,不知哪来的冲动,她用力地抱住他,深切地感受他的存在,心莫名地忐忑了起来,好像他就要消失了一样,好像她的世界,就快要有所变化了。
会吗?
不,谁也不能带走他!
第七章
夜晚的山路,少了街灯的照明,漆黑得教人害怕,但叶雨荷却是非常习惯这种黑暗。
骑着摩托车自山上下来,她对这段山路早已是摸得熟透了,哪边该弯,哪边该拐,她可是了如指掌。
今天是她最后一天到酒吧里上班,她的心异常的轻松,却也矛盾的沉重,总觉得今天的心情有些诡谲,形容不来的怪异,眼皮也跳个不停,但她并不相信眼皮跳动是攸关预知未来的这些说法。
到了工作地点,换上制服,她开始了最后一天的调酒生涯。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仔细的注意着店里的每一个客人,她的目光扫视过每个角落,最后停在最内侧的那一桌。
不消太多的观察,她一眼便能认出他们是博毅的朋友,总是这样,他们几乎三两天就会来此报到,谈论的事项也总引起她高度的关心,只因她想从他们口中探知一些关于寻找石博毅下落的进展。
“说也怪,这石伯母的神通广大,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回找儿子竟就花了她近一年的时间,这实在太不像她做事的手腕了!”
“可不是,一年了耶!不是一个月哦!不过当初毅清醒过来时,该是全身都还疼得紧,没人搀扶的话,应该是走不了多远的,依我大胆的推论,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策画的。”
三人之中,心机最重的当属纪薰了,他的目光毫无预警地淡扫过吧台后方的叶雨荷,嘴角若有似无的扬起饶富深意的弧度。
她的心猛地一惊,差点捏碎了手中的玻璃杯。
看来他们有人猜到答案的一部分了,只是……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来,还是个未知数。
“你是说……”尚言风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是说有人刻意将博毅给藏了起来,想把他占为己有。”纪薰把话挑明了说。
“那人是谁?”上官泽捺不住性子地想知道。
“是谁,我最近有怀疑的对象,但没有证据……”纪薰刻意拉长了尾音,抚了抚下巴,目光再次回到叶雨荷身上。
其余两人顺着他的目光射去,这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她有可能就是带走博毅的主谋?”两人异口同声。
“极有可能,当然啰,我也有向石伯母透露过往这方面调查,我想她该是找人调查过她了,结果如何,近期可能就会公布了。”
纪薰实在不认同叶雨荷这样的作法,若她真如自己所臆测的,藏起了博毅,而他却没有想过要逃离她,甚至是顺着她的方法做,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根本已经失去记忆,只能听从她的谎言,因此,他才会仿如人间蒸发,任凭他们翻遍了台湾,就是遍寻不着他的踪影。
叶雨荷移开与他们短接的目光,试图掩去眼底的那抹焦虑不安,可她的心却开始狂跳了起来。
若是他们怀疑到她身上来的话,那博毅极有可能很快就会被他们找到,然后被强制带离自己的身边。
当下,她变得无心于工作,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烦躁极了!
她多想就这么丢下手边的工作,立刻回到他身边,确定他仍在那里,但她还是隐忍下那股冲动,缓缓地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
石博毅坐在沙发上整理着连日来的作品,准备交给出版社出版画册。
倏地,一道刺眼的车大灯闪过窗前,他下意识地感到不对劲。
这里平时根本没有其他住户出没,也没见过有车来往,怎么今天会有车呢?
更怪异的是,他发现那车子就停在自家门前,他于是放下手上的画,走到窗边想瞧瞧来者何人。
目光在瞥见窗外那名自BMW跑车上出来的妇人时,他发现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那般刺痛,他不禁皱紧了眉心。
“怎么回事?”他抚着泛疼的头自问道。
眼见那妇人在司机的陪同下靠近了小本屋,他更确定他们来的目的是他,而由方才自己的反应,他知道自己铁定认识这名妇人。
叩叩叩……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石博毅犹疑着是否该开门。
“博毅,快开门啊,妈知道你在里面!”
阮玥影再也禁不住一分一秒的等待了,今天她一定要带走她的儿子。
妈!?
这妇人竟是他的母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发现他的脑袋愈是运转着想要想起,就益发疼痛,但他却停不下来,只是在脑海中一真搜寻着,一直一直……直到一阵黑暗袭来,他终于不支地昏迷过去。
***
终于捱到了打烊,叶雨荷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山上的小木屋,在门外,她便看见屋里一片黑,她的心瞬地一沉。
他不会熄灭屋子里所有的灯火的,无论如何,他总是会留着一盏小灯,迎接她回家。
她开始急了,在背包里掏寻钥匙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脸上早已血色尽失。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上这一切是她多想了,他只是睡了,只是忘了替她开一盏灯而已。
终于找到钥匙,她却因过度颤动而无法顺利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急切的心让她平静不了,眼泪也急得落了下来。
终于门开了,她立刻奔向房间,探向床上,没有他的踪影。
“毅,你在哪里?快出来,别吓我了。”她对着房间里外喊着,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这并不好玩,你快出来,别闹了!”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模糊了所有的焦点,也模糊了她找寻的方向。
她颓丧地滑坐在床沿,任泪水爬满小脸。
不用再找了,她知道他是真的离开她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得来不易的幸福,就这么轻易的被剥夺了?
“因为你没资格拥有他!”一记厉声的斥责在黑暗中响起。
闻言,叶雨荷惊诧地猛一抬头,房里的灯光也瞬时明亮了起来。
“这样病态地软性囚禁我儿子,你这女人真是疯了!”阮玥影厉声的诘责,把近一年来的担忧,全数化为一句又一句无情的挞伐。
她是博毅的母亲!?
叶雨荷望着她愠怒肃穆的神情,瞬间晓悟了一切。
“是你带走他的吗?”她知道他不会主动离开她的。
“不,是他自己要离开的。”阮玥影刻意让她失望。
“是吗?”那他不离不弃的承诺又算什么?
“你想,依他的个性,我逼得了他吗?”阮玥影挑高了眉峰,语气间净是肯定,不容她怀疑。
“……”她答不出话来。
是啊!他从来就不接受任何逼迫,也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
“我想你也知道,他一开始就是想玩弄你的感情才会靠近你的,那孩子就是这样,不得手就不甘心,我想这场游戏他该是觉得赢得漂亮了,才会愿意收心跟我回去。”
阮玥影已经从纪薰口中得知了大致的经过,关于石博毅和叶雨荷之间的纠葛,她已是厘清了头绪。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正一点一滴地在流失,阮玥影的话让她感觉沉重了起来,她不愿迳自臆测她的话意,她要她挑明了讲,别只是蜻蜓点水地想带过一切。
“你若是要问个清楚,想要多点自我折磨,我是不反对,但后果你得自行负责。”
“你大可把事实对我说清楚,我不喜欢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游戏罢了,他只是想得到你的人,好赢得这场赌注,说白一点,就是你又再一次被戏弄了。”阮玥影毫不心软地将话刺进她的心里,让她的心汩汩地淌流出鲜血来。
闻言,她的脸色倏地刷白。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听不太懂她的话?
若说这一年来,他都是在玩弄她,那么他失去记忆,也是玩弄她的戏码之一啰?
那他的山盟海誓算什么?那他的枕边呢喃算什么?
不是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吗?为什么要骗她?
“你说谎!”她的心已经动摇了,却仍佯装坚强的反驳阮月影的说辞。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事,我可以告诉你,这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阮玥影赶紧追加猛药,让她遍体鳞伤。
她对他的信任彻底崩溃了,阮玥影的话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还在坚持什么?结果已经判她出局了,她还在不甘心什么?
垂下幽邈的双眸,她从不知自己是如此的愚昧之人,上一次当就该学一次乖,而她却不怕死地往同一个坑里跳。
顿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该如何再坚强起来?她真的没有方向。
“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家世,竟还妄想要勾搭上博毅,我看你要不是看上我们家的钱,就是想当少奶奶想疯了!”
阮玥影仍是没有收手的打算,眼前的叶雨荷让她气焰难平,不数落她个几句,她心里就是不畅快。
“我要是真贪钱贪利的话,何须把他拐来这杳无人烟的山里?我大可使尽浑身解数地勾引他就好,何必兜了一圈,把自己害得如此狠狈?
我总算看清楚了你们母子俩是什么样的人了,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们的满身铜臭,也受够了你的狗眼看人低,我是穷,但我的自尊心不是你们这种眼高于顶的人可以践踏的!”
好狠心的石博毅,竟然这么摆她一道,在她甘愿奉上自己的灵魂,成为他感情的禁脔后,他却拍拍屁股走人!
好,算她看错他了!
本以为她可以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结果却是跌得更深、更重,跌得连心也赔进去了,此时此刻,除了一身傲骨,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不管你怎么说,别再和他纠缠不清了,我警告你,要是让我再见到你出现在他身旁,我一定对你不客气。”她绝不容许这样平凡的女人,毁了她为石博毅所精心安排的光明前程。
“这你大可放心,我叶雨荷就算再怎么犯贱,也不会再招惹上你们石家,沦为你们耻笑的对象。”
“哼!”阮玥影才不管她的承诺,迳自迈开步伐,扬长而去。
再也忍不住伤心的情绪,叶雨荷无助地掩面哭泣,回想起他在身边的种种,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温柔,怎么会是谎言恶欺?她真的很难释怀。
“石博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着夜空吼出满腹的怨懑,她失控地打着赤脚夺门而出,在这空寂的山中狂奔着,跌倒了再站起来,继续向前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跑到哪里去,只知道有他存在过的地方,再也容不下她了。
***
偌大的办公室里,毫无生气的铁灰色系摆设布置,显示出主事者的冷然肃穆。
石博毅倚着落地玻璃窗,望着远方重山的景致,思忆起那段与她相知相守的日子。
那日,他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自己的母亲强带下山,让他彻底和叶雨荷失去了联系,他就算是想在茫茫人海之中寻获她,也是希望渺茫。
“雨荷,你在哪里?”他眸中写满对她的思念。
再次回到原就属于他的世界,这一切对他而言,却陌生得恍如隔世,他不知如何接洽生意,也不知如何与客户交际,他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好难,不再如生活在山中的那般快意自在。
阮玥影一进入办公室里,便见到儿子屈膝坐在落地玻璃窗前,仿如无心的人偶,空洞的双眼,凝视着远方。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般颓丧的表情,身为母亲的她纵使是心疼,却不能软下心来。
她绝不容许一个毫无地位的女人毁了他的一生!
“毅,你怎么坐在地上?快到椅子上坐好。”阮玥影带上门,迳自入内。
闻声,石博毅只是淡扫了母亲一眼,并无起身的打算,面对母亲的同时,他的内心又是一番挣扎。
他想对她生气,但他没有资格这样做。她虽是拆散他们感情的刽子手,但她却也是他的母亲,即便他仍是想不起以前的种种,但他知道,这层关系是无法因遗忘而磨灭的。
“你这样子究竟像什么?你想和我作对,存心让我难堪是吗?”
回到这里已经近一个月了,他每天都是这副提不起劲的样子,无心于公事也就算了,就连面对她这个母亲时,也是一脸陌生,没有任何的感情,这样算什么?
“我想念她。”他仍是望着山的方向。
“不要再想她了,那女人不值得你这样心心念念。”
“你不懂她。”他低吼。她的善良、她的好,只有他知道。
“你才真的不懂,你对她知道多少?不就是被她带上了山,灌了几杯迷汤就六亲不认了。”
阮玥影知道失去记忆并非儿子所愿意,但他执意对叶雨荷的感情,却让她气愤难当。
“她没有灌我迷汤,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他爱她爱得疯狂,想把她拴在身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你不懂她的真面目,她只是一个贪婪不知羞耻的女人而已,不足以你这样费心想念。”阮玥影再也受不了儿子这般消沉的样子,把一切都怪到叶雨荷头上。
“妈,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他说道,喉头一阵酸涩。
“你——”她快气疯了,眼前的他,真的是她那绝不向人低头的儿子吗?
石博毅凝视着她的眼,一时间,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心念快速流转,她立刻下了一个决定——
“要见她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振作起来。”她抓住机会,要他交换条件。
闻言,石博毅眸光一亮。只要能再见到她,他不惜一切。
“你得先好好打起精神来,做出业绩来让我看,如果达到我的标准,我自然会告诉你她在哪里。”阮玥影打算先哄他振作起来,其余的,她会再想出应对的方法来。
“我会的,只要你答应让我见她一面。”他以坚定的语气道。
阮玥影被他坚定的意志给狠狠骇住了,怎么她从不知道儿子的个性可以如此认真?
再望了望儿子澄澈的眸底,她发现自己竟没来由地心虚了起来。
不!她绝不能心软!
第八章
石博毅果真拚命地埋首于公事之中,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的想着她,也不断的提醒自己绝不能松懈。
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两个月,渐渐的,他熟悉起商场上的一切,也开始应付自如,到现在已是得心应手了。
酒会上,石博毅举着高脚玻璃杯,向在座的每一位敬上一杯酒,那一举手一投足间,不知蛊惑了多少名门千金,只是,他的目光从不停留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教她们是又爱又恨。
“贤侄,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介绍我女儿让你认识认识,若你有空,可以约她一同出游,或是共赴晚餐。”
尚敏故一见机不可失,立刻想将自己的女儿带到石博毅面前,只是,相较于他单方面的热忱,石博毅反而是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让尚敏故是尴尬不已。
“伯父,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
“是吗?我能知道是谁吗?”是哪家的千金抢在他前头了?
“你不会认识她的,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不是什么名门千金。”他不想费心向别人解释叶雨荷的背景,他们不会明白她的可爱的。
“是吗?真不再考虑一下小女?”显然地,尚敏故仍不死心。
“感情是比较不来的,我想不用考虑了,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那抹坚定,是谁也磨灭不去的。
“好吧!你既然这么说的话,那就算了。”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尚敏故不会如此就善罢甘休,他会再找机会和他攀上边的。
石博毅旋过身去,环顾了四周他所不感兴趣的世界,心里却不再那么难受,因为,他知道与她重逢的日子不远了。
他根本不会知道阮玥影心中是如何盘算的,他只是不断地期待着,期待着再见她一面。
***
辞去酒吧的工作后,叶雨荷找了一份总机小姐的工作,成了朝九晚五的标准上班族。
穿着正式的上班服,值勤于公司出入的大厅柜台前,姣好的身段、腼腆的笑容,立刻让她获得公司里所有男性员工的注意。
每天,她都得与这些对她颇有意思的男人们虚与委蛇一番,说累也不见得,至少这点和她在酒吧工作时十分相似。
但,光是男职员们迷恋她还不够,就连公司总裁的儿子尚易扬也对她心心念念,只是不同于其他追求者,尚易扬的行动显得较为低调。
又到了上班时间,但即便如此,许多男职员还是不忘递给她一抹讨好的笑容。
八点过去,人潮也渐渐少了,这时尚易扬才搭着电梯,来到一楼的大厅。
他站在角落观察了一下叶雨荷,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开启两人之间的对谈。他难得对一个女人有如此奇妙的感觉,于是也就更加小心,怕自己的贸然与仓促会吓跑她。
连日来的观察,他发现她有别于其他的女孩,她总是不轻易让人近身,礼貌中总带有一丝丝的距离,从不给追求她的男职员任何一丝的机会,他知道她是洁身自爱的好女生,也因此,他更是无法忘情于她。
“咳……”尚易扬试图用咳嗽声,唤起正埋头整理客户来访登记簿的叶雨荷。
闻声,叶雨荷立刻抬起头来,以一贯的生疏笑容,向来人问候一声:“经理好。”
尚易扬开始紧张了起来,此时的他就像个初出社会的少年郎般,支吾其辞,说不出一句适切的话来。
“经理有事要交代吗?”见他没有离去的打算,只是呆立在柜台前,叶雨荷忍不住出口询问。
“不,没事,我只是想……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赏脸吃顿饭。”一时情急,尚易扬便脱口说出,还来不及考虑会不会吓着她时,话已经听进她耳里了。
叶雨荷被尚易扬的话怔住。难道经理也同其他的男同事一样,对她有兴趣吗?
“不好意思,我恐怕没办法。”她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没关系,不用勉强。”尚易扬一笑。他早知道她没那么容易给予任何人机会,只是,被人拒绝的感觉真的很糟!
见他嘴上虽说着客气的话,眼底却浮现挫败的晦暗,她不免有些内疚。
“那……有机会的话我再约你好了。”他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对她,他认为有挑战的价值。
“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闻言,叶雨荷只是亮了亮自己胸前的名牌,淡淡一笑。
“瞧我都糊涂了。”
尚易扬有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对她的好感也随之增添几分。
透过他腼腆的举动,叶雨荷知道尚易扬不同于其他的追求者,他对她的客气与体谅,她都体会得到,只是,现在她还没有心力去为另一段感情付出。
“那你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
尚易扬离去后,叶雨荷垂下纤细的肩膀,轻吐了一口气。
那段感情伤她太深,一时间她还无法释怀,若是她有再爱人的勇气,她一定不会辜负尚易扬的感情。
***
连日来,尚易扬毫无退缩的打算,反倒是愈挫愈勇,每天都会问她有没有时间与他共进晚餐,而她总是一再地拒绝。
尚易扬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等待她回应的时光是如此漫长,他没有把握她是否会有被他所打动的一天,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今天必须出席一场晚宴,他还没找到合适的女伴,不如就以此作为借口,邀她帮个忙。
“雨荷,我想请你帮个忙。”尚易扬一脸诚恳地道。
“经理直说无妨,如果我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帮你。”
对于尚易扬的为人,她早已经没有任何戒心,只因她知道,他是发自内心地想对她好。
“是这样的,今晚我必须出席一个晚宴,但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女伴,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经理,我想我不适合吧!我没有出席过那种场合,怕会让你丢脸。”见他十分为难,她也很想帮他,但她自知不是出入上流社交圈的料。
“没关系,只要你肯帮我,我不在乎是否会丢脸。”见她没有一口回绝掉自己的要求,尚易扬立刻乘胜追击,努力劝说。
“可是我没有合适的衣着,也不懂得打扮。”
“这你放心,我会处理的。”他知道她只是未经雕琢的璞玉,一旦经过细心打造,将会是耀眼的宝物。
“可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尚易扬已迳自下了决定。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下午三点半后,我会请人来接替你的工作,并将你好好地打扮一番,别太低估了自己,我知道你是很美的。”至少在他眼里就是如此。
眼见自己已没有拒绝的机会,叶雨荷只好硬着头皮默许了。
***
结束了最后一卷公文的批阅,石博毅发现自己的肩颈已经僵硬得酸疼不已了。
他将背仰靠在椅背上,伸展起僵直的背脊,此时门上传来一阵敲门声,以为是秘书,于是他问也不问便请来人进入。
谁知进来的不是秘书,而是尚敏故的千金——尚云惠。
“你是……”
石博毅早已不记得眼前的女子,那日仅是匆匆一瞥,再加上他的目光根本无心于其他女人,怎可能记得住尚云惠?
“我是尚云惠,是尚敏故的女儿,那天在酒会上见过面的,你忘了吗?”
尚云惠没想到自己竟那么快就被石博毅遗忘,心里感到十分落寞。
提及尚敏故,石博毅这才想起她是谁。
“有事吗?”他的眸子从一片疑惑中收神,改换上一脸淡漠,语气冰冷且不带感情地问。
“是这样的,石伯母要我来陪你一同出席今晚的晚宴。”
尚云惠虽有些心惊于他肃穆的神情,但这一切都是父亲替她争取来的,她不能让这机会溜走。
自那日酒会上邂逅,她就对他再难忘怀。他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想多了解他一些。
“我妈!?”闻言,他吃惊不已。
“是啊!”尚惠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怕他下一秒就会对她生气。
“不用了,我可以一个人出席,不用任何人陪同。”
他不想和任何女人沾上边,这样只会模糊了他的感情世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媒体有绘声绘影的机会,让这些消息传入了他所爱的她耳里。
“可是我已经都准备好了,而且我爸要我一定要陪你出席。”尚云惠有着被拒绝的难堪,但她仍是压抑住脾气,好声地对他说着。
“那不关我的事,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决定要你跟我一同出席,我难道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这些人真的是疯了,一天到晚想着要把女儿往外送,巴上他真有那么好吗?
“算我求你好不好,别让我难堪,我为了要约你而空下了男伴的位置,现在我找不到人一同出席,你也许觉得对你而言,自己一人倒轻松,但对我而言却得背负许多的心理压力。”她害怕落单的感觉,尤其是出席那样的场合。
闻言,石博毅认真的在心里考虑起来。
她的感受,他完全能认同,晚宴上,人人都是偕伴出席,若她落单了,必定会受人质问。
“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不得对外炒作新闻。”
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利用他来炒新闻。
“我保证不会。”
尚云惠立刻举起手来立誓道,还不忘在心里窃喜一番,她终于有机会与他同进同出了。
无奈地再看了尚云惠一眼,石博毅这才开始后悔自己的应允。
他是不是心太软了?
***
落地穿衣镜前,叶雨荷穿着店员为她挑选的,一袭淡紫色低胸露背的小礼服,烫卷的长发垂落在白皙光裸的背脊,让她看来宛如动人的性感女神般,令人为之着迷。
“经理,我可不可以换另一件,这件实在是太暴露了,我觉得很不自在。”她不停的将胸前少得可怜的布料往上拉一些,但却遮不了多少外泄的春光。
“那你再挑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见她如此美丽的打扮,说实在的,尚易扬也深深的着迷其中,不禁看呆了。
“嗯。”正当她打算自己挑选时,尚易扬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就快到了,再等一下……”
叶雨荷听见他的谈话内容,深怕自己会耽误了他的时间,于是她放弃了再挑选的打算。
“就这件好了。”她转向店员,交代一声。
收线后的尚易扬,发现她已经决定好了服装,不禁纳闷。
“怎么不换一件?”
“我们已经迟到了,不是吗?”
“是没错,但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他还是以她的想法为优先考量。
“就这件,不用再挑了,反正只有几个小时,忍一下就过去了。”
“好吧!”
眼看时间已经不多,他不再同她争论。
既然她决定了,他就尊重她的决定。
***
衣香鬓影的场合,女士们无一不是争奇斗艳地穿上自己最昂贵的行头,想在众多千金之中脱颖而出。
相较于其他人孔雀般高傲地展现自我,叶雨荷仿若落入凡尘的天使般,静默地自处一隅,望着这华丽的世界。
尚易扬遇见了几个商场上的好友,于是谈开来了,她不熟悉与陌生人交际的手腕,于是选择坐在一旁发呆。
远远地,一道模糊却熟悉的身影窜入眼帘,叶雨荷感觉到自己的心倏地收紧。
那个教她心伤不已的男人,此刻就近在咫尺,下意识地,她开始心生逃意。
她不想面对他,一点也不想!
石博毅一脸肃穆神色,双手插于西装裤袋之中,好不容易甩开尚云惠的纠缠,落得耳根清静的他,一点也不想与任何人交谈。
“咦?博毅,你也来了!”一道男声吸引了石博毅的注意力,他回过头来。
上官泽一脸热络地上前,搭上石博毅的肩,状似感情深厚。
“请问你是哪位?”显然的,他没记起来人的身分。
“你不记得我啦?”上官泽一脸惊诧地盯视着他。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他完全没有印象,其实,不只是上官泽,对于一旁的言尚风和纪薰,他也同样陌生。
“算了,泽,别逼他了。”言尚风在一旁劝道。
“喂,你们看,那不是叶雨荷吗?”纪薰眼尖地一眼便瞧见正准备寻处藏身的叶雨荷。
一听见“叶雨荷”三个字,石博毅便像疯了一样左顾右盼。
“在哪?”他急忙地问道。
“喏,不就在那里。”纪薰修长的指尖遥遥一指。
望见那抹令他朝思暮想的倩影,石博毅不由分说便急忙穿越人群飞奔过去,一把擒住她纤细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外力钳制,使得叶雨荷一惊,吓得花容失色,她一个转身回过头去,呼吸立刻屏住。
石博毅晶亮的眸子不偏不倚地映入她惊恐的眸底,再见到她,他的心除了思念的翻腾,也饱含了对她的满满情意。
“雨荷,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深情款款地道。
他的柔情并未感动她,反而彻底的激怒了她沉息已久的悲愤。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石先生,你的戏演上瘾了是不是?”
那双曾经让她依恋的眼眸,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讽刺!
“雨荷,你在说什么?听我说,离开你绝不是出自于我的本意。”
他急忙地想解释,他知道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一定伤害到她了,好不容易再见到她,他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了。
“你让我像白痴一样,以为自己可以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结果呢?你用什么来回报我?你的自私和你的自以为是!看着别人为你受伤,就真的那么过瘾吗?”
叶雨荷把心中所有的愤懑一次喊出,她再也不要这种痛苦了,再也不要了……
“我没有骗过你,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以为他的感情表露得非常明显,可以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爱是如此的真实,想不到还是让她质疑了。
“你还装!你心里有数,早在我见到你和别的女人约会开始,你就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了,可你却还是使了那么卑鄙的一招,让我以为你失去了记忆,再一次欺骗我的心,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得到我了,但那有什么意义?”明知道为他心伤绝对不值得,她却还是忍不住受这折磨。
“我知道了,原来以前的我是那么的糟。”从她的话意里,他略知一二。
她无言地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不要他同情,谁的都好,就是不要他的。
“对不起,但我真的没骗你,我也不知道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就算我真的对不起你,但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失去你。”
“你放开我,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以为是我不要脸想攀上你。”她冷冷地开口。
曾经,他将她一颗满载爱恋的心狠狠撕碎,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她也不会再傻傻地往他的柔情陷阱里跳。
闻言,石博毅的脸上浮现一丝受伤的神情。
难道他的解释还不足以得到她的信任吗?
“雨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几近哀求地开口。
“我不会笨到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我当猴子耍,你也许很得意自己做的好事,但我会永远恨你,你最好记得。”
“我……”正当他还想再辩驳些什么时,尚云惠突然拉住他的臂膀。
“博毅,她是谁啊?”尚云惠上下打量着叶雨荷的双眼,有着明显的敌意。
看吧!他根本就已另结新欢了,还来跟她装可怜。
“这不关你的事,你别拉着我!”他气恼她来得不是时候,一把就要甩开她的钳制。
“你怎么可以这样凶我?”尚云惠不满地娇嗔道。
他竟然让她在别的女人面前颜面无存!
“你的心既然是可以瓜分的,就别说得太有价值。”
她仿如局外人般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在这一刻却是异常的平静。
也许是心麻痹了、死了,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闻言,石博毅的大掌倏地松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已被狠狠捏碎,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晓得自己原来是如此的脆弱,受不住她一句否绝的话语。
离开了他的钳制,叶雨荷头也不回地没入人群,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留下迷惘的他,和一颗失温的心。
夜似无止尽地漫长了起来,冷却了他所有的知觉。
***
“什么?”纪薰一脸难以置信地大喊道。
“相信吧!这一切都是真的。”言尚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他是摔坏脑子了吗?”纪薰皱起眉道。
“就当他是吧!”上官泽也才刚接受了这意外讯息。
方才,经过他们的一番询问和判断,大致上的结论是这样,石博毅已经为叶雨荷陷入疯狂的状态,整个人的灵魂都给交上了。
然而,这个结论却震撼了对他再了解不过的好友们。
石博毅一脸失神地坐在房间的一隅,这样的他是他们所陌生的,或许该说,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他了。
“你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再这样下去,公司还有救吗?”真搞不懂阮玥影的心里在想什么,竟让精神状态萎靡的石博毅接管公司。
“也许那女人有什么可以控制他的法宝。”
言尚风一直都对阮玥影没有太大的好感,直觉那女人对自己的儿子控制之深,令人发指。
“有吗?”儿子都傻了,还能怎么控制?
“你们知不知道她在哪里?”原本呈现失神状态的石博毅突然开口道。
“我们怎么会知道?”怪了,问他们是不是太不恰当了?
“她会去哪?”
他好后悔那时没有紧紧抓住她的手,让她给逃跑了,这下子就像大海捞针,他要到哪去寻人啊?
“你管她去哪里!”阮玥影不知何时进入房里,一脸怒不可遏地将石博毅拉起。
这人真的是她那意气风发的儿子?她怎么会觉得如此陌生?
“伯母,您别这样!”上官泽见阮玥影一脸愠色,忙不迭地凑上前去缓颊。
“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你们这些外人来管。”
什么时候全部的人都站到那头去了?摆明了全世界都要在她作对嘛!
无辜被炮轰的上官泽沉着一张脸。他真的讨厌这老太婆!
“你答应过我的。”
石博毅倏地一脸阴恻地将目光射向阮玥影,后者一阵心虚,但她立刻换上最严厉的表情。
现在没出息的人是他,她没有错,只要是一个希望儿子好的母亲,都会像她这么做的。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头乱发、一脸颓靡、满脸胡髭,你根本就和个活死人没有两样,不过是个女人就把你搞成这样,你这德性怎么做大事啊!?”
“你不要管我,就让我这样。”他就要这样自我放弃,谁的劝也听不进去。
“我怎么能不管你?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要你有出息点也错了吗?”
她不是不会难过,儿子这样一再地伤她的心,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却把辛苦拉拔他长大成人的母亲给放置一旁,这样她怎能甘心?
对阮玥影的话,他选择沉默以对。
“伯母,算了啦!就让他先静一静,也许等他想通了,就没事了。”纪薰也加入缓颊的阵营。
石博毅挣开阮玥影的钳制,回到他原本待着的位置。
望着儿子一脸的憔悴,她的心不是没动摇过,只是……她真的错了吗?
阮玥影离开后,上官泽、尚言风和纪薰三人也纷纷作无力状。
他们也希望找出最好的方法帮石博毅,只是,摸不着头绪的三人,也只能暂时就这样看着他颓丧下去。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的吗?”上官泽蹲低身子与石博毅平视。
石博毅无言地摇了摇头,若他真的知道该怎么做,还需要待在这里苦苦折磨吗?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帮你,用我自己的方法。”上官泽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谢谢你。”纵使他不抱任何期望,他还是感谢他的一番美意。
“尚风,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忙。”
上官泽知道言尚风在业界人脉广,既然叶雨荷会出现在那种场合,那也就表示她结识了其中的某位大老板,这么说来,要找她便有线索和方向了。
“我一定帮。”他也希望这出悲剧及早落幕。
两人望着一旁没任何表示的纪薰,后者则是心虚地想回避那目光。
“你呢?”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能做什么?”奇怪了,关他屁事?
“你可以帮我们看好他,别让他做什么傻事。”
石博毅的精神状态似乎随时可能脱序,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为什么我就得浪费我的时间看着这家伙啊?”
“因为是你出卖他的行踪给那老妖婆知道的。”
上官泽猜也猜到是他了,要不,事情哪会如此凑巧,他才见过阮玥影没几天时间,石博毅就立刻被找回来?
心虚不语,纪薰只得摸摸鼻子默认了。
唉……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石博毅只想留在她身边呢?
他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他好,怎么反而帮倒忙了?
好吧!以后有事,他再也不插手了,浪费他的心神,还背上了一个臭名,这年头,好人真难做啊!
***
叶雨荷一脸精神不济地坐在柜台前,今天无论是谁经过,她都打不起精神来微笑,心情一直停留在那一夜的重逢。
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情,她还是想念他。
尚易扬一早进门,就看见叶雨荷一脸的憔悴,他不舍地停下脚步,对她展露微笑。
“嗨!”打了声招呼,他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
自那一夜她无缘无故地消失在晚宴上之后,就变成今天这模样了。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也不确定以自己和她的关系,是不是有资格过问她的私事。
“经理。”她露出有些牵强的笑容唤道。
“你最近看来都很没精神,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试图用委婉一点的方式切入。
“没有,我很好。”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对他说这些事。
“如果有事,我也算是你的朋友了,你若需要有个人吐苦水,我永远都乐意倾听。”他想,他所给予的,她该感受得到。
“真的没事。”她嘴角的弧度更大,想增加说服力。
望了眼她勉强装出来的笑意,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那好吧!我不再追问,那么今晚方便和我吃个晚餐吗?”
“不好意思,下班后我想回家。”
她不想那么累,逼自己去强颜欢笑,她宁愿找一处宁静,让她好好地哀悼逝去的感情。
“那让我送你。”他似乎很坚持。
“我自己有机车。”她真的想一个人独处,谁的关心她都不想要。
再度沉默了许久,尚易扬纵使有再多的勇气也开不了口勉强她。
“那改天吧!”这一改再改,她永远都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他好生心伤。
尚易扬走后,叶雨荷这才稍稍缓下心来。
此时,门外的言尚风匆匆忙忙地小跑步进来。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他要是不手脚俐落些,怕是成了落汤鸡也不奇怪。
稍早电话中,他已经跟尚易扬约了时间,他们是高中同学兼死党,最近因为各忙各的,已有好些日子没小聚一番了,今日难得他拨空,也正好想当面拜托他放些风声,利用他的人脉找寻叶雨荷的下落,于是才会在此刻来到这地方。
一进门,他便朝总机小姐的方向走去,想想礼貌上也该让人通报一声,然,当他的眼一对上总机小姐时,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他翻遍了台北城也找不着的叶雨荷,如今竟就这么伫立在他眼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叶雨荷一个抬首,惊见来人竟是言尚风,连忙想别开脸。
他来这里做什么?
“你是……叶雨荷吧?”他虽然可以确定,但还是礼貌性地询问。
她没有回答,要她说不是,她怎么说得出口?
“太好了,你在这里,博毅找你好久了!”他咧开嘴笑,就要朝她靠近。
“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那么也许她对他还能保持好脸色。
“你是怎么了?”
事实上,他们没人知道叶雨荷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两人好不容易重逢,她却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对他们张开尖刺。
叶雨荷没有回答,只是带着防备的眼神望向他。她不认为他们会不了解内情,当初就是他们的赌注,才会让她赔上了自己。
“你知不知道博毅为了你,变得跟个活死人没有两样,成天不是发呆就是自言自语,见到人就问你在哪,若你见上他一面,我相信你也会心疼他的模样。”
他真为好友不值,怎么这女人那时还情深意浓地想和他相守在一起,这时就全变了样。
“无论他怎样都与我无关,别再来告诉我关于他的事,你若是有事,我可以帮你通报一声,但若你是代表他来这里的,那么我只能说‘请回’。”她的态度也坚定得让人无奈。
“好吧!反正这事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外人可以介入的。”他大可把难题抛回给石博毅。
“需要我帮你通报吗?”先沉下气,她拿出职场的口吻问道。
“麻烦你了。”
***
“不可能!”坐在舒适办公椅上的男人,倏地爆出这么一句。
“为什么?”言尚风不解地挑眉问道。
就在方才,他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向尚易扬叙述了一遍,只见他一脸肃穆,身为他的好友多年,言尚风从未见过他如此严厉的神情。
“因为他不配。”
他怎么能把叶雨荷送回石博毅的手中,那个男人只会伤害她,不是吗?
“不配?哪里不配了?”石博毅为了她失魂落魄到这等地步,他能说他不爱她吗?
“他现在一副憔悴的德性,拿什么去给雨荷幸福?”说什么他也要插手到底。
“你要知道,我今天来拜托你,是要你把叶雨荷借我,不是要你插手介入的。”谁知道他竟然比叶雨荷还难缠!
“她是我的人,我不借。”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蔓延开来,谁也不能阻止他,更别想介入他们之间。
“你的人?”闻言,言尚风瞠眼挑眉地重复着他的话。
这是怎样?他也想插一脚吗?
“我也不和你打哑谜,我是喜欢她,要她回头可以,得先过我这一关。”他不认为自己是多事,而是为了她好。
“你真的很可恶!”言尚风从来不知道尚易扬是这么难搞的家伙。
“随你怎么说。”尚易扬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
“好,你好样的,但感情总有个先来后到,你别太得意,说不定你栽了个大跟头时,就会发现早该听我的话了。”
“放心,要栽跟头也轮不到我。”也得先让石博毅那小子受一次苦。
“别把话说得太满,到时难看的还不知道是谁。”为了石博毅,他竟跟尚易扬把话说丑了,这是他来时从没想过的。
尚易扬恨恨地瞥了言尚风一眼,若他要选边站,那好,战争就开打了。
第九章
“找到她了!?”持续了几日的失神状态,石博毅的脸上难得有了新的表情。
“是啊!但是……”言尚风卖关子地顿了下。
“但是什么?”他急了。
“但她现在可抢手了,就凭你现在这鸟样子,她怕是连碰到你都会想吐,更别说是让你靠近了。”他这是实话实说。
“有其他人……”他紧张地喃道,别的男人怎么可以靠近他的雨荷!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连猫猫狗狗都看不顺眼了,更何况是人。”纪薰说话一向不中听。
“纪薰。”上官泽还真不习惯平日神采奕奕的石博毅,一下子变这副德性。
闻言,他像疯了似地奔进浴室里,在置物架上来回翻找刮胡刀,“怎么没有、怎么没有……”
“当然没有,因为这里是我家。”纪薰冷眼看着他怪异的举动。
“你说她在哪?”他倏地旋过身来,抓紧言尚风的双肩道。
“等你把自己整理干净,我自然就会带你去找她。”
“我看还是直接找个人来把他打理一番好了。”这样总是快一些。
一个小时后——
“这样才对!”
“总算是我认识的那个石博毅了。”
“比以前还帅多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以打量的目光看着他道。
“快带我去找她。”他一秒也待不住了。
“别急,她又不会跑掉。”言尚风安抚道。
石博毅才不管言尚风的安抚,他迳自奔下楼,跳上车,动作简直就是一气呵成。
见状,三人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这家伙怎么会变得和个孩子没两样?
是不是问题扯上了叶雨荷,他就变得只有三岁孩子的智能了?若真是这样,他们还不免要为他担忧。
这样的他,真的还有机会吗?
***
“雨荷……”望着久违的人儿,石博毅的心一阵紧揪。
叶雨荷听见了熟悉的呼唤声,全身一震,缓缓抬首。
见到石博毅明显消瘦的脸庞,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
他怎么会变得如此憔悴、狼狈?
“他现在这样子已经比一个小时前好多了,天晓得他一个小时前算不算是人。”读出叶雨荷眼中的不舍,上官泽刻意强调。
“你们别妨碍我工作。”敛起心疼的目光,她故作冷漠道。
“少来了,你也想念他的,不是吗?”女人最假仙了,依他纪薰看,谁都不例外。
“雨荷,你过得好吗?”
石博毅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但这一时刻,他竟感到辞穷,只能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招呼语开场。
“谢谢关心,我好得很。”
即便他离开她,她仍安然无恙,只是,在午夜梦回之际,心还是忍不住隐隐泛疼。
“站那么远做什么?”见两人之间总保持着一段距离,纪薰冷不防地推了石博毅一把。
这时,尚易扬正巧自楼上下来,瞧见四个男人将叶雨荷团团围住,他立刻趋上前去。
“你们想干嘛?”他摆出英雄救美之姿。
“又是你,你是存心来捣乱的吗?”定睛一瞧,这才发现言尚风也在这其中,尚易扬忍不住啐道。
“你才是来捣乱的,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还硬要插手。”气死人了,半路杀出这程咬金。
“雨荷,这是怎么回事?”他拿出老板的姿态,至少在他的地盘,由他做主。
“对不起,我会处理的。”叶雨荷向尚易扬鞠了个躬。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是关心你。”他由衷道。
“不用你多事。”石博毅看不下去了。
他究竟以为自己是谁,竟然这样在他面前这样和他的雨荷说话。
“你又是谁,那个没用的人吗?”尚易扬一脸鄙夷道。
就是这家伙伤了叶雨荷的心,现在又来求和的是吧?
“你说什么?”石博毅气得一把抓起尚易扬的领子。他凭什么这样说他?
“我说中了?”
尚易扬的刻意挑衅,激得石博毅对他动手,他知道这样会让叶雨荷更讨厌石博毅。
“你这混蛋!”他一掌就对着尚易扬的脸招呼过去。
吃疼的尚易扬,嘴角流淌出一丝丝鲜血,见状,叶雨荷立刻扶住尚易扬,紧张地审视起他的伤势来。
石博毅见她如此紧张尚易扬的伤势,心里颇不是滋味,一把扯开叶雨荷的手,不许她再碰上尚易扬一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打人!”
她好气他的蛮不讲理,这一刻,她只觉得眼前的石博毅好陌生,一点也不像是那个温和的他,仿佛她再也寻不回属于往日的任何一切,瞬时,心好冷。
“他该打,打死他也不足惜。”
她难道不知道他这么疯狂是为了谁吗?
闻言,叶雨荷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啪!
响亮又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不想再看到你!”叶雨荷痛心地喊出,但她眼中坚定的愠色,隐去了她一切的在乎,让石博毅觉得她不再爱他如昔。
“叶雨荷,你太过分了!”上官泽看不下去了,就要趋上前去。
这一切都是误会,不是吗?既是如此,需要搞成这样难收场吗?
石博毅大掌一伸,止住上官泽趋上前的动作。
“这一巴掌打醒了我,我懂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自取其辱,你在路上看到我,最好绕路走,不然我会要你好看。”他一脸阴恻地对她道,眸中闪过一道嗜血的湛光。
此刻的他,就如以往的他,瞬时,那些属于他最深沉的性格像是完全觉醒,这样的他,是不容许他人凌驾其上的,就算是叶雨荷,他也不容许造次。
见状,叶雨荷的心倏地一惊,她还来不及反应自己对他的动作,就这么对上他冷鸷不带一丝温度的双眼。
一切仿佛全没了补救的余地,可骨子里的那股傲气,要她怎么也不能向他屈服。
错本就不在她,凭什么要她认错?
“是谁让谁好看还不一定。”她和他是杠上了,不惜一切,她也要和他作对到底。
扯开冷冽的弧度,他无声地嘲笑她的无知。
“你可以试试看。”
语毕,他如一道疾风扫过,迳自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几人。
***
石博毅一反常态,他主动约了尚云惠共进晚餐,这让尚云惠心喜不已。
经过一番细心的打扮,她已等不及要和石博毅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了。
“好难得你会主动约我。”
尚云惠不是没揣测过他的心思,只是对他的了解不深,她猜不着一丝丝端倪。
“因为我很想见你。”
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容,眼底却是无尽的寒霜,只是,心喜的尚云惠根本观察不来。
女人总爱听些甜言蜜语,她也不例外。
几天前,他主动和尚敏故达成了一个协议,内容是只要他开除叶雨荷,他就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他要她后悔当初对他所做的一切!
问他心疼吗?
是,他是心疼,但他更期望她来向他求饶的样子,他要听她亲口向他悔过。
问他坚持什么?
也许是男性自尊觉醒,他无法容认这样的忽视。
“我爸说你打算要和他一起搞一个合作企画,是真的吗?”她刻意找话题想和他聊开。
“是啊!”总要给尚敏故一点甜头尝,教他做起事来,也才会情愿些。
“他没向你提别的吗?”
他想,依尚敏故宠爱尚云惠的立场来看,他定是把叶雨荷的事对她三缄其口。
“没有。”尚云惠摇了摇头,不解他问题的用意。
“你不需要问太多,天真一点的女人比较可爱。”
他作势抚了抚她的头,让她感受到那股宠溺的同时,他的心也正一点一滴地流失。
***
叶雨荷打包好自己少得可怜的东西。
上头莫名其妙下达了一道命令,她就这么失去了工作,就连想找个人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尚易扬人又不在台湾,出国洽公去了。
也罢,问了又能怎样?人家都赶她了,她还好意思厚脸皮地留下来吗?
就这样,她再度成了失业人口,一连几个月下来,她找了几份工作,却都是做不了三天,就被老板无故开除,问原因,大家都直说“小庙供不了大佛”,要她别拖累了他们。
她发誓,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再窝回这小酒吧里,靠着和酒吧老板长年的合作关系,她没经过太大的刁难,便重拾这份工作。
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在她开始上班的第一个晚上,石博毅便和他那一票好友一起过来小酌一番。
事实上,石博毅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撞见她,她的消息一向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入他的耳里,看来她极有可能是今天才上工。
正巧,他今天带着尚云惠一起来小酌一番,顺便让她瞧瞧自己现在有多么快意自在。
他来做什么?
叶雨荷站在吧台后,一脸木然。
她又变回从前的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她的温度,她再也没有展颜欢笑的理由。
“一杯玛格丽特。”石博毅扬了扬手,刻意让她注意到自己。
冷眼扫了他一下,她低下头继续调酒的工作,眼角余光却不时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向服务生交代了几句,老板便上前去亲自招待。
她的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不单纯,他一定是要耍什么心机。
告诉自己别去在意他的一切,但她还是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
一会儿,只见老板面色沉重地来到她面前。
“Rain,不是我存心要找你麻烦,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惹上了石博毅这号人物,我想你也知道我的难处……”老板把话说得极为含蓄,叶雨荷却已心里有数。
“我不会为难你,我走就是了。”她也明白开门做生意的,就是怕得罪人,她不勉强谁。
“你能明白是最好的了。”
她恨恨的目光射向坐在远处的石博毅,只见后者扬起酒杯,向她敬上一回。
他要是以为这样就会打倒她,那他就太瞧不起人了。
下意识地,她把连日来在职场上碰壁的事件全联想到他身上。
一定是他!除了他,她想,没人会这样对付她。
叶雨荷离开酒吧后,石博毅却意外地没有一丝丝得逞的快意,反倒觉得心里没来由的沉重,仿佛她这一离去,他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然他只是告诉自己,他会再遇见她的,一切都由他安排,不会有意外。
***
叶雨荷饿得头昏眼花,内心亦是疲累不堪。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力去和石博毅抗衡,能试的方法,她试遍了,能做的努力,她付出了,结果呢?还不是一再地落空,然后又回到原点,这样的循环真的很累人,也让她渐渐失去耐性。
现在的她孑然一身,就连唯一可以栖身的房子,也因为付不出租金来,而被房东强迫搬离。
提着两袋行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上哪去,拖着蹒跚的步履,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无比,倏地,路人擦身而过时的一个撞击,将原本就站得不是太稳的她,一把撞倒在地。
双手抵着粗糙的柏油路面,她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刺痛。
她受伤了吗?也许吧!她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
忽然,外套的口袋里掉出一把钥匙,在阳光照耀的地面上闪闪发亮,刺眼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那是通往她和他回忆的钥匙,只是……她怎么能回到那里!?
小手颤抖地拾起那冰冷的铁,将之握在手心,感觉那股凉意沁入手心。
是否她真的别无选择?
此时,天空飘起了细细雨丝,转眼间,乌云已覆盖天空。
她的确是需要一处落脚的地方。
***
再度回到这盈满往日记忆的空间,叶雨荷的内心百感交集。
放下行李,她选择最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仍是飘着绵雨,她的心亦是阴雨不断,突然,她的手机响起。
“喂……”她气若游丝地应着声。
“雨荷,你人在哪?”电话彼端传来尚易扬担忧的嗓音。
“我被开除了。”她想,反正他帮不上忙,她也不想多解释事情的始末。
“我知道,我一回来没见到你,就问过人事部了。”
他知道这是父亲的决定,而最让他气恼的是,这竟然是石博毅介入的结果。
“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现在很好。”
“你在家吗?”他想立刻见到她。
“不,我离开了。”
“你去哪里了?”他为她担心不已。
“不要找我,算是我最后的一个要求。”让她平静地待在这里,别再要求她作任何解释。
“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尚易扬还想再说些什么,叶雨荷却迳自收线,她再也不要谁的关心。
外头的天渐渐黑了,她缓缓地闭上双眼。
好累,肚子也好饿,她真的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世界,不如就这样沉睡吧!也许醒来后,一切都会不同,又或许能别让她醒来,她再也不要这样的折磨。
在她合眼之际,天空闪过一道雷光,外头的雨势遽降,整片山林顿时笼罩在烟雾之中,交加的雷电像是在警告着什么,只是……她再也没有力气睁开双眼……
***
连日来没有叶雨荷的消息,石博毅的内心开始感到惴惴不安,眼皮也毫无头绪地抽跳着,让他一点也静不下心来。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让他从冥想中回神。
“喂?”他仍是一贯冷然的嗓音。
“石博毅,你这王八蛋,是不是非得逼死雨荷你才甘心!?”尚易扬劈头就是一顿痛骂。
“我的事,你无权过问。”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这个尚易扬这么紧张她做什么?她要生要死,都是由他操控,什么时候轮到他插嘴了?
“你知不知道她失踪了!?她要是想不开寻短,那一定和你脱不了关系!”
尚易扬无法理解他为何可以用如此残忍的态度,对待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但他也不想了解,此刻,没有比找到叶雨荷还要重要的事。
“那和你无关。”他迳自挂上电话,一颗心倏地悬在半空中。
她失踪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他捞起桌上的车钥匙,疯了似地冲出门,直奔她租赁的公寓。
说不在乎是骗人的,他一面伤害着她,却也矛盾地关心着她,甚至跟踪她。
到了她租赁的公寓,外头醒目的“出租”两字,让他知道她已不在了。
她会去哪儿?
若他的猜想没错,她应该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他总以为会等到她亲自来向他低头,只是没等到他预期的结果,倒是等到她消失的消息,一切都来得意外,令他措手不及。
她的生活圈子里有谁知道她的一切,他完全摸不着头绪,这世界这么大,而她又是那么渺小,他上哪儿去找她呢?
大掌耙梳过凌乱的发,她就像只无头苍蝇乱窜,完全没有个方向。
倏地,他想起了那个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地方。
她也许会在那里,但他完全不知道那里的确切位置。
直到这时,他深感无力地想在脑海里厘清些什么,无奈头就是痛着,而愈是想记起一些些片段,那疼痛就愈是清晰。
对了!带他离开的人一定清楚。
***
偌大的客厅里,阮玥影正和尚云惠聊得开心,愉悦的笑声不时充满整个屋内。
石博毅一脸仓皇地自外头进来,一把攫住阮玥影的手。
两个女人不禁同时一惊。他是怎么了?
“妈,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他劈头就问。
“你问这做什么?”阮玥影拧起眉心,直觉告诉她,这一切一定又和叶雨荷脱不了关系。
“妈,雨荷一定在那里,我要去找她。”她一定就在那里。
“我不许!”
她好不容易才把儿子从那女人的手中夺回,说什么她也不能再让他这么执迷不悟下去。
“妈,我求你,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啊!”连日来的异常预感让他慢慢地肯定会有事情发生。
“她的事你就别再管了。”阮玥影一把甩开他的手,索性别过脸去,不理会他的哀求。
“伯母,求您就帮他这么一次。”
尚云惠突然加入哀求的阵营,让石博毅一阵错愕,相同的,阮玥影也深感意外。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阮玥影大声地斥责。
“我哥都告诉我了,我知道博毅的心里始终没有我的位置,无论他是基于什么心态和我在一起,这些日子我都很谢谢你们,但我跟他真的不适合。”尚云惠像是豁然开朗,心态上,她有了很大的转变。
“云惠,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你不是还答应伯母,要当我的媳妇的吗?”阮玥影还无法从这剧变中回神。
“伯母,我也希望我的丈夫爱我、疼我,但我知道那个男人不会是他,也不可以是他。”
“云惠,谢谢你。”石博毅道,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辜负了多少人的期望。
沉寂在偌大的厅室里流转,阮玥影的目光饱含深意地在两人间流转,像是要下什么决定,却又压抑着什么一样,神色复杂。
“妈,只要你告诉我,我愿意什么都听你的,就算以后你要我别再和她来往……我也没关系,但求你别……”只要确定她好好地存在这世界上,纵使他们再无交集,那也没关系。
儿子的要求,不是没让她动摇,但……
“伯母,您就答应他这一次,也许真的可以救了一个人的命。”尚云惠也跟着求道。
沉默了半晌,阮玥影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肩来。
“告诉你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以后的事都听我安排。”
这是最后一次例外了,她发誓。
第十章
崩塌的滚滚石流,沿着山壁倾泄而下,眼前的山路像是随时会消失似的虚幻。
快点……
他默默地在心里喃道。
突然,天空闪过几道雷光,轰隆的雷响伴随着急降的雨势,倏地将山壁刷下一道石流,差点掩埋了石博毅的车。
他加速冲过一道障碍,眼前又是一片混乱。
叶雨荷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隐约知道外头的雨愈下愈大,但她仍是无法完完全全清醒过来。
“雨荷……”
她仿佛听见他的声音。
会是他吗?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在乎了。
石博毅穿愈了重重的障碍来到她身边,一脚踹开了紧闭的门扉,便见到叶雨荷一动也不动地倚在窗边,双眼紧闭的她仿佛睡得很沉,这更是让石博毅心惊不已。
她还有呼吸吗?他立刻趋上前去一探她的鼻息,幸好她还有着微弱的喘息,他拍了拍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然她却毫无反应。
“雨荷,你怎么了?”他心急如焚,担心这一次真的要失去她了。
砰!话才说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天地间仿佛被压缩了。他们的身子不断地受到震荡,他下意识地搂住她纤细的肩膀,本能地想保护她。
一道石流倏地冲刷而下,刷过了山壁,直直撞上这木屋。
感觉到房子濒临被支解的危险,石博毅一把抱起叶雨荷,试图逃离这危险,然由四面八方围堵而来的崩落山石和倒落的树干,让他再也逃不出这里,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祈祷上苍的一丝丝怜悯。
朦胧之中,她仿佛感觉到周遭的危险,但也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温暖将她紧紧包围、保护。
最后,他们只剩下一处狭缝容身,但他知道至少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就这样拥着她,狂风过境、大雨停歇,他的双臂没有松懈过对她的保护。
“没事了……”
他感到疲累不已,一夜未眠又经历了生死攸关的危险,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思考他们该如何脱身。
怀中一阵轻缓的蠕动,唤醒他所有的注意,他困难地低下头审视她的面容,她正缓缓地转醒,眉头轻拧。
“呜……”不知被什么压着身子,她感觉全身像要被拆开一样痛楚,记忆中,她隐约知道自己刚历经一场浩劫。
“雨荷,你终于醒了。”石博毅无力地对她笑着。
幽邈的目光淡扫过他的脸庞,叶雨荷甚至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
此刻的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颤动的小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告诉她,他此刻就在她身边。
“真是你……”她气若游丝地道,双眼在朦胧之中又要合上。
“雨荷,你不能睡啊!”好不容易盼到她醒来,要是她再陷入昏迷,他猜想她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好累……”连饿了好几天,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再撑下去,仿佛就连呼吸,都是一种挑战。
“你来做什么?”她缓缓闭上眼之际,道了这么一句。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是来找你的。”感觉到她的体温渐渐失去,他不禁将她抱得更紧。
“你什么都骗我……为什么还要找我?不如就让我死在这里算了……”她真的感到累了。
“我从没骗过你,我是真的爱你啊!”他激动地道,下巴贴紧她逐渐失温的额头,想分一些温暖让她感受得到。
“我们没希望了吗……没机会存活下来了吗……”她就知道,他的出现是上帝给她最后的恩泽。
“别说傻话,我们出得去的,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的,我知道你可以……熬得过这个难关的。”他坚定地在她耳畔道。
闭上双眼,她倚在他怀里数着他的心跳声,外头的世界仿佛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雨停了吗?”怎么她还是冷着。
“停了。”他平静地回答着她。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当他们来时,一切都还来得及吗?
“会的。”他也没有把握,但无论如何,他都会陪伴在她身边。
“你骗人……”她干笑了声道。
不知该如何安抚她,他只能保持缄默。
稍早他有试过拨手机求救,但这里的通讯似乎是完全中断了,他完全没有办法联络上任何人。
等待总是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他再也抵挡不住那疲惫,缓缓闭上双眼。
就在他的意识也逐渐沉睡之际,他仿佛听见外头传来救援人员的声响。
“这里还有人……”模糊的人声自外头传进来。
能不能活下来,其实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身边……
***
石博毅进入冰冷的办公室,室内那毫无生气的铁灰色调,就犹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严肃。
与她短暂的重逢,就犹如南柯一梦,如今梦醒了,他也该收心了。
敛起与她相处时的温柔,他公式化的程度俨然一部没有生命的机器。
前些日子,阮玥影又替他找了合适的妻子人选,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异议,这是他承诺过她的,他说到做到。
无论是谁,他都无所谓了,反正人生有时就是这样,爱的是一个,结婚生子的又是另外一个,太多坚持只会带来太多纷争,渐渐地,他学会看开。
对于叶雨荷,他只隐约知道她又回到那家酒吧工作,并另外找了间房子,以后就算两人再见面,那股热情仍会在他心中无止尽地延烧,但表面上也只能装成陌路人一般,不会多问候一句。
“走,我们去喝酒,好久没去了。”
纪薰连门也不敲一下便直闯而入,嘴上还大嚷着邀石博毅一起去小酌几杯。
“不去了。”他低着头批阅公文,想也不想便拒绝。
“为什么不去?今天是尚风生日啊!”他这朋友怎么这么不够意思?
“帮我送份礼物给他,心意带到就好。”
“唉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样一辈子不踏进酒吧一步?”这样岂不是因噎废食?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明知道。
“不然去别家,我们去没有她的地方。”
“我还有工作。”
“少来,你这个准新郎会闲不下来?难道不用和新娘子培养感情吗?”
“可喜可贺的是,不用!”
“这样真的好吗?”纪薰不禁为他惋惜。
“没什么不好。”
“那她呢?”他以为他会有一点不舍。
“我会为她祝福。”这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事了。
“唉……何必搞成这样!?”
感情不就是简简单单,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哪来那么多顾虑?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事实上,他也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只是那都改变不了现状。
“既然你不去,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再瞥他最后一眼,他发现石博毅的飒飒英气之下,却藏着寂寞的神色,那种佯装出来的坚强,让人很心疼。
这样比较起来,他还算是上帝眷顾有加的幸运儿,流连花丛,好不逍遥。
带上门,纪薰忍不住深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还真令人无奈!
***
缤纷的花束挂满着礼堂内外,装饰出幸福的氛围,然这一切都是华丽的假象,只有石博毅心里清楚上道里没有爱的存在。
礼堂里,他一脸冷然,只是应着阮玥影的命令出席,他甚至不记得那个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的名字。
没有新婚的愉悦,他像是机械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冰冷的语调道出“我愿意”三个字,就连牧师也不认同他的诚意。
草草结束婚礼,石博毅在一番好友的捉弄下,喝得醉醺醺,踏着颠簸的步伐回到经过费心装饰的新房里。
淡瞟了床上的人儿一眼,他疲累地松开领带,褪下西装外套。
坐在床榻上的女人听见了丈夫进门时发出的声响,心头不由得一惊,纤细的背脊一颤。
他好像在生气……
“还穿着婚纱,你不累吗?”冷冷地道,他解开衬衫的扣子。
闻言,女人缓缓地移了移身子,不知该如何褪下这身的繁重,只能笨拙地动作着。
石博毅倏地靠近她背后,大掌俐落地扯下她背上的拉链,顿时,她光裸的背脊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呈现。
“脱下吧!”他旋过身去,迳自进入浴室里。
知道他暂时离开,女人的心情这才轻松一些,开始将身上的婚纱褪下。
他还没认出她吗?
她还以为他会惊喜异常,她已经等不及要看他眼中盈满诧异的模样了。
冲完澡后,石博毅只在腰间围上一条毛巾,没多看女人一眼,他迳自躺上床,双眼一闭,俨然没有其他打算。
见状,女人并没有任何异议,拿起换洗的衣物进入浴室里。
石博毅躺了一会儿,顿时,灯光暗了下来,他感觉到被窝底下有个人儿悄悄钻入,那滑嫩的肌理在动作之中,不时蹭着他的肌肤,让他不自觉地有了些许反应,但他仍强压下。
女人的动作像是不经意,却又像是刻意,这终于惹恼了他。
一把跃起身,他将女人狠狠地压在身下,昏暗的灯光让他看不清她的脸,但她身上的味道,他却觉得熟悉……
“该死的你!”他啐了一句,更像在责怪自己。
女人不理会他的凶悍,迳自贴上自己的唇,缄封他那冷毅的唇,不让他再破坏她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
一覆上她的唇,他本想挣脱的,但却渐渐地沉迷在这种感觉里,意外地,她让他想起叶雨荷的温暖。
不自觉地,他反被动为主动,大手环上她的腰,动作开始受到欲念操控,大胆之间却也不失温柔的抚慰。
此刻的他不在乎躺在身下的人是谁,只因她的气息是如此接近他的雨荷,若是这样的结合可以带给他一些些安慰,他不想给自己设限。
重叠的身子喘息愈发沉重,深埋欲海的两人早已忘了所有,这世界仿佛宁静了下来,只剩感官的刺激,证明他们仍是清醒的,拥抱着彼此。
***
日上三竿,石博毅不知自己有多久没睡得如此安稳了,困扰他许久的失眠症似乎是不药而愈,是因为……
低下头来瞥了眼瑟缩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她一头的长发掩去了她的面容,他却不急着看清,反倒心中袭上一股纵欲过后的懊悔之意。
他怎么能让她成为替代品?
他蠕了蠕身子,试图从她的拥抱中挣脱,但她像是感觉得到他的意图似地,只要他动一下,她便搂得更紧,最后他干脆要摇醒她时,她便陡地抬首,睁着迷蒙的星眸,对上他炯然有神的目光。
“早安!”她浅浅的笑容边漾着甜美的幸福。
闻声见影的同时,石博毅立刻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竟然……
天啊!他昨夜拥抱着共赴云雨的女人,原来就是他的雨荷,怎么他会傻得没发现呢?
“你怎么会……我是说……”脑子里有太多杂乱的讯息,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该打,连我都认不出来,还说有多爱我,根本就是在晃点我。”叶雨荷轻拧了他的胸膛一记,不敢太用力,就怕自己会心疼。
抓住她作怪的小手,他仔细地审视着眼前的她,就怕自己是余梦未醒,要是一个不留神,她就要像气泡一样幻灭消逝。
“雨荷……”这个名字他不知在梦里反覆温习过几遍。
“在这里。”她调皮地举手应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瞅着他过于锐利的眼神。
他这样看她是什么意思,又为何不发一语呢?
难道他不想娶她吗?
“你倒是说句话啊!”搞得她都紧张起来了。
“我在礼堂上见到的那人不是你啊!”他甚至不记得那女人的长相了。
“那不是我。”她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这一次,是她和阮玥影联手摆了他一道。
“你是怎么来的?”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他满脑子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是妈让我来的,她问我愿不愿意当她的媳妇。”
说来还有些不好意思,那时的她还以为阮玥影又是来找她麻烦的,想不到她却直对着她笑得和蔼,要她陪她一起坐下来喝茶聊天,于是她们就这样聊开了,也化开了心结。
阮玥影最终还是想开了,希望儿子快乐、幸福,为弥补自己的过错,她不惜拉下脸来,要求叶雨荷给石博毅一个机会。
“妈!?”
那个一向只看得见利益的母亲,真的会是一手策画这一切的人吗?
“是啊!别那么意外,妈她最后还是希望你快乐、幸福,这是她告诉我的。”将他搂得更紧,这样的幸福,她好不容易才抓在手里,再也不放开了。
“妈……”
这二十多年来,他头一次感受到阮玥影对他的爱,那个总是冷硬着一张脸的母亲……
“你也不要再怪她了,她还是很爱你这儿子的。”就算有过风雨,那也是曾经了。
“我怎么舍得怪她,她把全世界最棒的宝贝带到我身边,我感激她都来不及了。”倏地,他的双臂圈紧了她的身子,将她搂在怀中,扎扎实实地吻上一记。
“该起床了,我们还得请妈喝茶,你别害我当个不肖媳妇啊!”
她推开他的怀抱,尽管他仍是意犹未尽,但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温存,何必急于这个早晨?
“已经开始准备当个好媳妇了啊!在那之前,先当个好老婆吧!”
一把拉她回到怀里,他开始使尽浑身解数取悦她。
怎么舍得放开她呢?就算只是一个早晨,他都不想浪费了。
“哇!不要闹了啦……呵呵……”
咯咯的笑声传响了一室,掩在被单底下的画面……儿童不宜啰!
房门外,阮玥影贴着门板的耳朵竖得直立立的,嘴上的笑容没一刻停歇。
想开了的她,也渐渐希冀起含饴弄孙的生活,看样子,她不用等太久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