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17

典心: 偷心淑女

楔子

英国,伦敦。

夜色幽暗,泰晤士河上,弥漫着白雾。

浓雾包围了大街小巷,从古老的大笨钟、白金汉宫,到新近耸立伦敦地标——伦敦之眼,雾气笼罩一切。

忽地,寂静的巷弄里,传来沉沉的金属声。

原本平贴在地面,沉重的水沟盖被掀开,一个黑影从这座城市里庞大而复杂的排水系统中,利落的爬了出来。

“动作快!”他低声催促。

又一个黑影,从盖孔冒出来。

“怕什么?”身穿黑衣、头戴黑色面罩的男人,背着黑色的长筒,用浓重的腔调咕哝。“警报根本响都没响呢!”

“东西还没脱手之前,都必须小心谨慎。”三号黑衣人背着沉重的电子系统,迅速的爬出来。

“你想太多了。”二号轻松的说道,单手脱下闷热的面罩,露出蓬松的金发,以及英俊的面容。

“他要是不想多一点,我们能平安无事的通过保全系统吗?”黑衣人一号扛着做案工具,瞪了他一眼,神情紧张的追问:“接应的呢?”

“就在巷口。”

三人动作迅速,在无人的深夜,朝接应的车辆走去。一接近暗色的休旅车,车内的司机按下开关,后车厢无声无息的打开,车子老早就等在原处,始终处于发动状态,不曾熄火。

“你到底去哪找来这个活宝?”一号还在嘀咕着。

“没办法,老金退休了,这小子体力好啊。”三号试图安抚。“反正,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

“没错,顺利得不得了。”金发的年轻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下回,有他就没有我。”一号宣布,把工具放进后车厢。

金发小子哼了一声,把肩上的黑色长筒丢进车厢。“就算你愿意,我还不一定肯呢!”

“你这臭小子!”

一号双眼怒瞪,三号连忙上前拦住,金发小子则是不甘示弱的昂起下巴。

眼看气氛变僵,争吵一触即发,尚未合上后车厢的休旅车,竟毫无预警的离开原地,直直的开出巷子。

三人瞬间呆住了。

他们的工具,还有那筹划许久,冒着坐牢的危险,赌上“神偷”的名誉与技术,费尽千辛万苦,才偷到手的宝贵赃物,全都在那辆车上!

而那辆车,愈开愈远了。

“喂,搞什么? ”

“怎么回事?”

“停下来!”

三个男人脸色大变,匆忙追上去。

“杰克,你疯了吗?我们还没上车,快回来!”一号对着通话系统叫着。

三人冲到大马路上,只见休旅车在大街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从三人耳中、只有珍珠大小的通话器里,传来娇嫩嫩的笑语。

“抱歉,我走错方向了。”美丽的东方女子,嚣张的将车子驶过三人面前,露出甜美无比的微笑,还不忘抛出一个飞吻。

“谢啦,辛苦你们了,Bye!”说完,她摘下耳边的通讯系统,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通话器中,传来她娇笑的声音,下一瞬,她旋转方向盘,以极为高超的技巧,甩尾转了弯,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

“狗屎!她不是杰克!”

“废话!”

“小王八蛋,是不是你找人窝里反?”

“我看是你们两个找人黑吃黑吧?”

“你说什么? 混帐……”

辛苦了大半夜,却落得两手空空,不但赃物被抢,连工具都被拿走的三个男人,开始相互指责咒骂,气喘吁吁的扭打成一团。

寒冷的夜风里,仍回荡着女子甜甜的笑声,久久不散。

☆☆☆☆☆☆☆☆☆☆☆☆☆☆☆☆☆☆☆☆☆☆☆☆☆☆☆☆☆☆☆

黄昏时分,位于巴黎旧街区的古老面包坊,传出阵阵诱人的面包香。

旧街区的建筑与街道,都是古老的石砖,面包坊与名人故居比邻,门前有几阶石梯,门上还有个铜铸的小鸟铃铛,只要面包一出炉,络绎不绝的客人们,就会让铃铛响个不停。

刚出炉的长棍面包,经过家庭主妇们的扫荡,眼看就要售完。一个身穿皮衣、皮裤,俏丽年轻的东方女子刚踏进门,眼捷手快的闪身到面包盘前,抢到最后两根长棍面包,拿到柜台结帐。

胖胖的面包店老板娘,把面包放进纸袋里,笑咪咪的交给她。

“小姐,最近怎么都没看见妳?”老板娘热情的问道。东方人本来就显眼,何况是这么美丽的东方姑娘。

“还不是忙着工作。”商芷茵笑了一笑,接过纸袋,轻轻一耸肩,把肩上的长筒,挪移到较舒适的位置。

“到处飞来飞去吗?”老板娘问,始终以为她是空中小姐。

“是啊!”

事实上,她的确是到处飞来飞去没错。只不过,她的职业并不是空中小姐,却顺水推舟的,接受老板娘的错误猜测。

“可别忙到忘记吃饭。”老板娘叮咛着,挟起弯月形的可颂。“年轻小姐要多吃点,来,送妳一块。”

“谢谢。”芷茵兴高采烈的接过可颂,刚出炉的面包,酥酥香香,还是热腾腾的。她大大咬了一口,表情无比陶醉。

“下次再来啊!”

她嘴里嚼着可颂,没空说话,只能用力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再挥手道别,走出面包店。

夕阳将古老的石砖道,染上柔和的色彩,她踩着渐浓的暮色,又走了一小段路,才拐弯进了一栋建筑。

跟旧街区其它建筑一样,这栋建筑虽然古老,但却优雅舒适,纵然没有电梯,但是楼梯美得就像艺术品,就算居住在这里,必须徒步走上五楼,略有一些些不方便,她也甘之如饴。

香酥的可颂,在她走到五楼的房门口前,全进了她的肚子。她满足的拍掉手上、嘴边残余的面包屑,哼着歌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啊,她温暖的秘密小窝!她迫不及待要洗个澡,舒舒服服的开瓶红酒,独自欣赏这次的“战利品”……

只是,才一开门,芷茵就愣住了。

她的秘密小窝里,竟出现不速之客!

一个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巴黎铁塔。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半点也不惊慌,只用那双深幽的眼瞧着她,微微牵扯了下嘴角。

“嗨,好久不见。”他轻声说道,嗓音醇厚诱人,向来中规中矩,束在颈间的领带已不见踪影,微微敞开的衬衫,露出强壮结实的胸膛。

夕阳余晖下的他,简直俊美得不可思议……

呃,不对不对!

险些被“美色”迷惑的芷茵,用力的摇头,努力恢复理智。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质问。

所谓,狡兔有三窟。因为“职业”特殊,她对于落脚处格外谨慎,在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秘密小窝,就连她最亲近的家人,都摸不准她何时会待在哪个窝里。

而这个男人,竟有办法找到她!

齐文伟淡然一笑。

那笑容,害得她的心跳,又扑通扑通的乱了谱。

“我想念妳。”他轻声说。

她错愕的喘了一口气。

只见夕阳余晖下,他拎着一瓶酒,跟两个高脚水晶杯,慢条斯理的走向她,姿态轻松优雅,像是一只慵懒的豹子,而她就是他的猎物——她清楚的记得,他曾温柔而狂野的,轻咬她敏感的颈……

该死!

她必须镇定下来。

压抑着想逃开的冲动,芷茵故作镇定的走进屋里,随手把长筒扔在单人沙发上,再将面包搁在桌上,然后坐在双人座这边,开始脱起脚上的长靴。

齐文伟则站在一旁,欣赏着眼前美景。

即使不回头,她还是能清楚感觉到,那炙热如火的视线,一寸寸的游走过她裸露出的白皙肌肤。

醇厚的嗓音再度响起。

“我刚好到了附近,所以顺道过来看看。”他将酒倒入水晶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闪耀着有如宝石般的色泽,流畅的倾泻而出,落入了晶莹剔透的杯子里。

她有股冲动,想追问他,他是不是真的想念她,但是……

红润的小嘴刚张开,却又迅速闭上。

喔,可恶,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在意,更不会蠢得继续追问,免得让他发现,她其实很在乎。

芷茵咬了咬唇,往后靠在沙发上,双手交抱在胸前,交迭着美丽的长腿,猫儿一般的眼睛里满是警戒。

“看看?你还有脸来见我?”她刻意不去看一旁的长筒,把视线盯在那张俊脸上。“上回,你从我这里偷走的红宝石项链呢?”

两年多之前,在一场古董珠宝展的开幕酒会上,她遇见了齐文伟。那时,她还是个初出茅庐、却已经声名远播的女神偷,她轻易弄到请帖,混进酒会侦察珠宝展的保全系统。

那次,她看上的是一顶十四世纪鄂图曼土耳其公主的皇冠。

她与齐文伟的相遇,简直像是命中注定,打从两人视线接触的第一秒起,她就被电得神魂颠倒。

他博学多闻,英俊温柔,热切的追求她。她当然曾被更优秀、更英俊的男人追求过,但是唯独对他动心,不可自拔。

深陷恋爱甜蜜的氛围,并没有影响她的“专业”。她还是在展览结束前,偷走了那顶皇冠。

但是,她万万想不到,在展览结束之后,齐文伟不但得到了她的心、她的人,还带走那顶皇冠,就此不见踪影。而那顶皇冠,竟也回到展览商的手中,她精心筹划的窃案,没引起轰动,反而像是不曾发生过似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芷茵这才发现,遇上了手段更高明的家伙——一只该死、却又让她迷恋得团团转的英俊黄雀!

从此之后,齐文伟就像她生命中的鬼魅,不知何时出现、不知何时消失,她痛恨见到他,却又不由自主的期待见到他。

有次,当她在雪地里冻得发抖时,他突然出现,用宽厚的大衣,将发抖的她拢入怀中,用暖烫的体温,褪却她的寒冷。

有次,当她惨遭黑吃黑,被意图不轨的男人囚禁时,是他出面斡旋,将她安全的抢救出来。

有次,当她受伤,回到冰冷的公寓时,他拿着医药箱出现,为她治疗伤口,还为她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普罗旺斯鱼汤,照料她直到伤口开始痊愈。

他用温柔喂养她,让她的心愈来愈饥渴。在每个街口,她都期待看见他的身影;每次下雨,她都期待他撑着伞出现;每次闻到普罗旺斯鱼汤的味道,她就会四处张望,以为他又会穿着围裙,从哪个角落走出来。

就连偷窃时的刺激感里,都掺杂了她不愿意承认的期望。

看着沙发上娇俏的小女人,齐文伟温文一笑。

“项链已经物归原主。”

“原主?”她压抑着询问他近日行踪的冲动,故意翻了个白眼,用最讽刺的语调说道:“拜托,伯爵都已经挂了,你还给鬼啊?况且,那东西也是阿卡巴家族在十七世纪抢来的,他们也不是原主。”

“小茵,妳的聪明总让我着迷。”他的语气无限宠溺。

芷茵脸儿蓦地一红,咬牙冷叱。

“不许那样叫我!”

他彷佛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伯爵的遗嘱里写明,要将一切的收藏捐给慈善机构义卖,包括那串罗莎兰红宝项链。”

芷茵微微一愣。

她虽然是个贼,但还不至于堕落到去抢慈善机构。

不过,他们之间的帐可还没算完!

“那么,法老王的黄金令牌呢?”她不甘心的追问。“不要告诉我,那个亿万富翁挂了,昨天八卦报纸的头版,还刊登了他娶第八任老婆的照片。”

“他的确还活着。”齐文伟端着酒杯,缓缓走上前去,没有错过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尚未消褪的淡淡红晕。

“所以呢?黄金令牌可以还我了?”她有一套“非法正义”的标准,认为得来不义的东西,人人都有权可以抢夺。“那个老家伙,当年也是抢来的,我抢他不算过分。”

他笑了一笑。“令牌不在我这里。”

“你卖了?卖多少?”她睁大双眼,往前倾身。“没关系,没有东西,还我钱也可以。”

“我还给埃及博物馆了。”

她愣了快一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什么?”

“还给埃及博物馆了。”他重复。

“你开玩笑!”她嚷着。

齐文伟笑容依旧,无限温柔。

可恶!他是认真的!

她无法理解,这个家伙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没有哪一个贼,会冒着生命危险,大费工夫的把赃物,从另一个贼手中偷出来,只为了落实“物归原主”这四个字。

好吧,就算是他真的物归原主了,他肯定也拿得到好处!

芷茵气得牙痒痒的,小拳头捏得紧紧。她不该再和这个男人有所牵扯,每次一碰到他,她都会有重大损失。但是他的若即若离,百般温柔,却又让她无法自拔。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她可不记得,自己曾告诉过他。

那张俊脸上,再度露出足以魅惑任何雌性动物的笑容。

“上次,我不小心看见妳走进这栋公寓。”

她差点跳起来。

“你又跟踪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随时掌握到她的行踪。

“我情不自禁。”他坦承,将手中的那杯酒,递到她面前。

芷茵本来还想骂人,但是一闻到那浓郁的甜香,原本在脑子里奔腾的思绪,瞬间就消散不见。

啊,是贵腐酒!

而且,还是她最爱的酒庄所出产的那瓶酒。她只是用闻着,都能闻得出来,他挑选的还是被称为酿造奇迹的那个年份。

讨厌,这男人向来就知道她的弱点。

她不该上当的,但是——但是——那瓶酒很好喝,而且这个年份的数量极为稀有,在收藏家的眼中,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就连她用尽办法,也只曾经到手过两瓶。

芷茵陷入挣扎之中。

为了降低危险性,她必须强硬起来,把他当场轰出去,但是那瓶酒,还有他……他诱人的程度,比那瓶酒更厉害!

平时衣冠楚楚的齐文伟,此刻衣衫不整,黑发微乱。在外人面前,他总打扮得一丝不苟,从不松懈。

但是,此时此刻,他惬意而悠闲,当他倾身向前,递出酒杯的时候,一撮黑发垂落在额前,让他看起来,既可爱又该死的性感。

她可以看见,那双黑色的瞳眸里,映着她的身影。而贵腐的酒香,就在她鼻端飘荡,像是一根无形的手指,勾得她无法反抗,无意识的伸出手。

只是,嫩嫩的指尖,还没碰到杯子,齐文伟却又收回酒杯。她刚想抗议,却看见他将酒杯凑到唇边,轻啜了一口。

他没有吞下那一口酒,只是含着。

芷茵忘了呼吸,期待的情绪,揪住她的心口。

当他缓缓俯下身来时,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是夏季的雷声,轰轰轰的在耳边作响。她没有办法移开视线,更无法闪躲。

他的眼睛诱惑着她。

起先,她感觉到灼热的呼吸,然后是他的唇。她像个初尝禁果的傻女孩,乖乖张开了嘴,迎接他的唇舌,与那一口甜得化不开的酒。甜浓的酒香,跟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幻化成最诱人的春药。

她试图想挣脱这强大的诱惑——真的,她真的尝试过——不过,她的自制力很快就举手投降了。

这个男人,是这么诱人,又这么性感。

他根本还没有碰她,只是用那灼热的唇舌,慵懒的舔吻着她,他的两只手,甚至还拿着那瓶贵腐酒和水晶杯。可是,她却觉得全身发烫,如被他的气息笼罩。

但是,这样还不够!

天啊,她多么希望这已足够,不幸的是,她太清楚这根本不够,她晓得在那平静的外表下,他有多么狂野热情。

她想要他。

这一瞬,所有的理智跟谨慎,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兵败如山倒的芷茵,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小手攀上那健壮的男性胸膛,揪住他敞开的衣襟,将坚实的男性身躯拉得更近。

说不定,她是中了哪个古物上的神秘诅咒,才会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彻底沈沦,无可救药的想要他,依恋得不愿意放他离去。

宽阔胸膛下的心跳,跟她一样,也跳得飞快。那古铜色的肌肤,热得几乎会烫手。

当!

水晶杯落地,酒在地上流淌,香气更浓。

她呻吟着,舍不得酒,更舍不得离开他的唇。

接着,是一声更沉重的声响。是那瓶贵腐酒,因为他的松手,整瓶都倾倒了,珍贵的琼浆玉液涓涓流出。

芷茵的神智,短暂的清醒了一秒,但是齐文伟厚实的大手,却在这时潜进皮衣,抚上她白嫩的浑圆,缓缓揉搓娇嫩的蓓蕾。

“我的酒……”她喘息着,小手却还攀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胸膛,感觉他激烈的心跳,舍不得离开。

“别管它。”齐文伟的长腿挤进她的双腿间。他吻着她的颈部,啃咬吸吮着她柔嫩的耳垂,声音嘶哑。“我会再带另一瓶给妳。”

另一瓶?

唔,虽然有点可惜,但是她还可以接受。

然后,他拉开碍事的皮衣,低下头含住她挺立的柔嫩时,芷茵抽了口气,嘤咛出声。

噢,天啊、天啊!不管他做什么,她全都可以接受。

欲望像火一样焚烧,她喘息着,颤抖的小手扯着他的皮带,跟像是永远打不开的裤头。同时,他脱下她的皮裤,甚至太过粗暴的撕开那件薄薄的蕾丝底裤。

庞大的男性身躯,沉重而急切,将她压进沙发里。她没有躲避,甚至曲起长腿,将他勾得更近,直到他的坚硬紧贴着她的柔软。

缓慢的、深入的、令人窒息的,他进入了她。

他们同时喘息。

“天啊,小茵,我真的很想念妳……”厚实的大掌,捧起嫣红的小脸,热烫的吐息里,带着酒的香气。

那低哑的告白,让她全身更热烫,娇躯一紧。

他嘶哑的呻吟出声,像是濒死的猛兽。

“啊,”他咬牙,艰难的冲刺,压榨她的甜蜜。“妳要杀死我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死法。

她几乎啜泣出声,小手紧紧抓住他汗湿的强壮背肌,任由他的狂猛冲刺,将她送上眩目的高潮。

每次,这快速而强烈的激情,总是让她措手不及。

但,她知道,第二次会有些不同——永远都会有第二次……

齐文伟将因高潮而瘫软的她,轻轻的抱上柔软的大床。他的动作变得缓慢、变得温柔,却依然撩人,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寸、她在欢爱中的每个反应。

这只是性爱,她千百次告诉自己。但是,这男人让她沈迷耽溺,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对待她的方式,深刻得彷佛这一切不只是性,而是……而是……

而是某种,让她胆怯得难以承认的浓烈情愫。

他再次进入她。

她很快忘了所有事情,整个世界彷佛只剩下,他时而温柔、时而狂野的存在。窗外,夜色浓浓,巴黎的夜景美不胜收,他们却陶醉在彼此怀中,在丝绸里厮磨缠绵。

将近午夜的时候,她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他离开了一会儿,才再度回到床上,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那冷掉的面包,还有从冰箱里找出来的火腿,搭配那虽然打翻了、却还剩下几口的贵腐酒。

最后几滴金黄色的酒液,落在她白嫩如雪的肌肤上。他一口一口的舔吮,将她当成最美味的甜点,娇嫩的呻吟,在夜里回荡着。

这是火热的夜晚,足以跟他第一次诱惑她的那夜相比,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这一回,不像初次那样,有疼痛来作梗。

最后,她终于不堪他不知餍足的需索,倦累得闭上眼时,她看见月光之下,他眼里饱含着无比温柔,以及更深更浓、更教人沈溺的情绪。

那眼神,令她心头暖烫。

那些没有他在身旁,独自入眠的夜晚,她心中都有隐隐约约的,却不愿承认的惆怅。只有在他怀里,与他相互依偎,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心跳,暖暖的甜蜜,才能填补惆怅。

齐文伟爱怜的,轻抚着酣然入睡的小脸,然后伸长手臂,将娇小的身躯拥入怀中,紧贴在胸膛上。他低下头来,在她发上印下轻轻一吻。

她倾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红唇弯弯,安心的进入甜甜的梦乡。

彻夜的欢爱,消耗她太多的体力。

芷茵一直睡到隔天将近中午时,才昏昏沉沉的醒来。

窗帘被人细心的拉下,隔绝刺眼的日光。她慵懒的伸懒腰,嫩嫩的小手,在床上摸索着,滑过的丝绸都是一片冰凉,不剩半点体温。

齐文伟不在床上。

也许,他去了浴室,或是厨房。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看见他睡过的那一侧,依然乱糟糟的,地上还散落着她被匆匆脱下的衣物。

芷茵张开小嘴,正预备叫唤,一个怵目惊心的事实,却教她瞬间瞪大眼睛,残余的瞌睡虫瞬间全数毙命。

他的衣服不见了!

那些原本夹杂在她衣物之间的衬衫、长裤还有皮带,这会儿全都消失得一乾二净,像是不曾存在过。

糟了!

她蓦地后颈发麻,用屁股着火的速度,冲出还残留着欢爱气息的卧房,直直往客厅奔去。

单人沙发上,黑色的长筒仍好端端的,留在昨晚她放置的位子。

芷茵松了一口气,但是却还没办法完全放心,她快步走过去,紧张的拿起画筒。刚拿起画筒,她的心就猛地一沈——太轻了,她记得很清楚,画筒的重量减轻了,里头的莫内名画已经被拿走了。

“Shit!”可恶,亏她昨天还故意不去看它,假装它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显然这个小把戏,根本骗不过齐文伟。这次,他的出现,就是为了画筒里的莫内名画。

还说什么,他想念她——哼,王八蛋!该死的黄雀!

他的出现,并不只是单纯的,只为了她。

这一点,让芷茵更是气恼不已。她一边咒骂,一边还不死心的打开画筒,歇斯底里的用力倒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画筒。

当然,她其实并不期望,那张油画会神奇的出现,她只是太过生气,气自己的愚蠢,和他该死的无耻,但是画筒里却真的飘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精美的纸笺。

芷茵瞇起眼睛,丢掉画筒,捡起那张纸。

素白的纸笺上,留有他以随身的钢笔,写下的字迹。他的笔迹,流畅而优雅:

亲爱的,辛苦妳了。

爱妳的齐

瞪着那张纸,芷茵气得全身发抖,忍不住握紧拳头,在昏暗的客厅中,狂怒的吼出,她昨夜曾喘息娇唤过无数次,如今却恨不得亲手掐死的男人的名字。

“齐、文、伟——”



第二章

那个王八蛋,竟然色诱她!想起昨夜,她是多么软弱,被他的一笑、一吻,就沈醉得“全面开放”,与他恣意欢爱,甚至被他这样这样,还有那样那样……她就羞愤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更恶劣的是,他还故意利用她的迷恋、享用她的娇躯、欺骗她纯洁的心― 呃,好啦,其实,也没有那么纯洁……

但是,他的行径,仍旧罪无可赦!

芷茵气急败坏的咒骂,希望他会在地狱的最深处,腐败到再也不能用那俊帅的外表勾引女人的同时,一边冲到笔记型计算机前,快速打开电源,在联机上网之前,她还记得找了一件衣服,胡乱的套上,遮掩娇躯上如落花般的吻痕。如果,齐文伟以为,她会像前几次那样自认倒霉,任凭他把战利品带走,那么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飞快敲打键盘,就算倾尽人脉,也绝对要把他揪出来算帐。

平时,她都是单打独斗,很少动用到家族好友这项资源,但是这次不同,他实在太恶劣,不但把她吃干抹净,还带走她筹谋了一个多月,才抢到的莫内名画。

哼,此仇不报非淑女!

她非逮到他不可!她一定要宰了他!

才刚连上线,进入“太伟”集团网站中,专属于重要人物联系的实时软件,如芷茵所预料的一样,杜小月正在在线。几乎在第一时间,小月就传来要求视讯通话的讯息。

只要提起“太伟”集团,不论是任何人,都会对这间跨国的庞大企业,历年来在商场上的显赫战绩津津乐道。集团总裁唐霸宇拥有惊人的财力与权势,在他身旁的几位高级干部,彼此更是合作无间,协助唐霸宇运筹帷喔。而芷茵的父亲商栉风,正是“太伟”集团的高级干部之一。虽然家世良好,但她天生就不是乖宝宝,迷恋窃盗时的紧张刺激,甚至在国中时期,就犯下几件自认为是“义举”的案子,却被恰巧逗留台湾的神偷识破,惊异她的心清手巧,更难得的是正义感十足,特地登门要求,要收她为徒。

经过一番惨烈的家庭革命,过程包括争吵、绝食跟假装昏厥,她如愿以偿,在答应爸妈上百个条件后,出国拜师学艺。

每周她都跟爸妈定时联络三次,跟其它高级干部的子女,也不曾断绝联系,友情历久弥坚。

看着屏幕,芷茵深吸一口气,打开视讯窗口。

“亲爱的,恭喜、恭喜!”视讯一通,兴高采烈的杜小月,就对着镜头拉开七彩拉炮,彩带与彩色碎纸,飞得到处都是。“怎么样?大功告成了吗?我等得都快发霉了,那画美不美啊?快快快,把那幅极品给我看!”

“画没了。”芷茵咬牙说道。

“啊?”反应慢半拍的小月,停下欢庆的舞蹈,满是疑惑的脸,凑到屏幕前面。“没了?怎么会没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好友的情绪欠佳。美丽的商芷茵,这会儿竟顶着一头乱发,脸色苍白,不但顶着两个熊猫似的黑眼圈,额上还冒着青筋。

喔喔!糟糕,看来大事不妙!

小月尴尬的坐回原位,飞快拨开那些落在镜头前,跟计算机屏幕上的拉炮彩带,小心翼翼的问:“芷茵,妳还好吗?”

“不太好。”她瞇起眼,以食指敲着桌子,脸色难看。“我被人设计了。”她咬牙承认。

杜小月吃了一惊。

“什么意思?”

“有个王八蛋整了我。”清脆的声音,冷得像是冬季的寒风。“东西被他偷走了,我需要妳帮忙,追查他的下落。”

小月连眼也不眨,可爱的小脸上,浮现同仇敌忾的神情。

“没问题,把那王八蛋的名字给我。”查挖别人的底细,可是她最拿手的事情。

“齐文伟,三十二岁,美国籍华裔。”芷茵说得巨细靡遗。“他可能订了今天离开巴黎的飞机,查看看他的目的地是哪里?我要知道他住在哪里、他的地址、信箱、电话号码、护照号码,任何台面上及台面下的数据,所有的一切!”

“台面下?”小月边听边输入数据,不用看,她光听的,都能听得出来,好友这回真的气疯了。

“没错,我要逮到他!”她失去理智的拍打着桌子,不耐的大叫:“现在、立刻!把那王八蛋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不管妳用什么方法都可以!我要掐死他!踹死他,把他剁成肉酱……”

“OK 、OK ,妳冷静点。”小月飞快敲着键盘,不忘安慰暴跳如雷的芷茵。

“我需要一点时间,妳先去洗把脸,妳看起来……”她委婉的说。“呃,妳知道,有点狼狈。”

芷茵回过头,看着穿衣镜中,狼狈万分的自己。

该死!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个刚被抛弃的疯婆子。而且,她的衣服还穿反了!“噢,我恨那家伙,我恨他!”可恶可恶,都是因为他!这全都要怪到他头上!芷茵抱着头,歇斯底里的咒骂了半晌,最后才恢复镇定,缓慢的深吸一口气,“我去洗脸。”她斩钉截铁的说道:“给妳五分钟,回来的时候,我就要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月在网络的另一端,看着好友离开座位,消失在客厅的转角。

五分钟?

唔,她虽然很厉害,但是要在五分钟内,查出一个男人的下落与底细,凭她一个人还是难度高了些。

不过,没关系,她知道该找谁帮忙。

小月毫不迟疑,抓起身旁的电话,赶在五分钟之内,通知几个绝对帮得上忙,而且非常乐意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五分钟后,当芷茵简单梳洗完毕,坐回笔记型计算机前时,屏幕上已经闪烁着好几个视讯邀请。她全身僵硬,瞪着屏幕好几秒后,才不情愿的敲下按键,“太伟”集团的总裁、还有高级干部的子女,几乎全到齐了。

“小茵,”唐震的声音最先响起,毫不掩饰的追问。“听说,妳被男人骗了啊?”他兴奋得像是刚中了乐透。

“什么骗?”芷茵大声反驳。“我是被他偷!”

“是吗?”唐震嘻皮笑脸的问,还眨了眨眼。

虽然,他们是从婴儿时期就认识的好友,彼此的父母更是友谊深厚,交情长达数十年。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很想踢烂他那幸灾乐祸的俊脸。

“他在这里做什么?”她又气又恼,向小月抱怨着。

“是妳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找到齐文伟的。”小月双手乱摇,急忙表明自己的无辜。

“妳要最快的速度,他就是最快的速度。”风姿绰约的唐心说道。唐氏集团的信息网无远弗届,而身为继承人的唐震,更是拥有顶尖黑客的资质。另一个窗口里,阎家的双胞胎也同时点头。虽然不情愿,但是芷茵也必须承认,有了唐震帮忙,要找到那个王八蛋就会简单得多。

不过,她实在不想让这家伙知道,她在男人手上吃了亏,这件事情绝对足够让他在亲朋好友间反反复覆讲上好几个月!

“放心,我正在查。”唐震笑容满面,双手灵活的在键盘上飞舞。“毕竟,我也想看看,是谁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能骗着我们的商大小姐――”

“我不是被骗!是被偷!”芷茵气得直跺脚。

“差别很大吗?”唐震笑咪咪的问。

“你是耳聋了吗?”

“没,我耳朵的功能良好。”

“那你!”

眼看情况即将失控,唐心只能开口,阻止两人继续斗嘴。

“别吵了!”她坐在计算机椅上,姿态曼妙。“小茵,齐文伟是怎么把画偷走的?我以为妳一向都很小心。”

“他!”才说了一个字,芷茵就僵住了,她小脸嫣红,小嘴张张闭闭,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她该怎么告诉眼前这些好友,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是色诱她,把她弄上床,让她累得筋疲力尽、睡得昏天暗地之后,才趁着她完全松懈,把她已经到手的画给偷走?

她、她才说不出口!

眼看芷茵脸色忽红忽白,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唐震可是大大吃了一惊。

“哇,不会吧?商芷茵,妳说不出话来吗?”太神奇了,这异象简直可以媲美天降红雨啊!

原本沈静不语的阎智,突然开口。

“茵姊,妳脖子上有吻痕。”他平静的指出“罪证”,青少年的声音,听来格外悦耳。坐在一旁的阎仁,用熟练的动作,很快的拿出学校军乐队的萨克斯风,在屏幕前吹着〈结婚进行曲〉,以示庆贺。唐震的下巴都快掉了。

“不会吧,那家伙把妳搞上床了?”他嚷得超级大声。

三个女人都抽了口气。

杜小月跟唐心动作一致,同时凑到屏幕前,试图看个清楚。芷茵则是倒退两步,满脸通红的伸手,飞快遮掩住证据。

“小茵?”唐心挑眉。

“那不是吻痕,我只是被蚊子叮了。”她红着脸,大声辩解,心中暗骂阎智,视力偏偏这么好。

“那妳把手放下来啊。”唐震坐在椅子上,双手交迭,笑得不怀好意。“没事遮什么遮?”

“你……”

她火冒三丈,恨不得能伸手把他从屏幕中拉出来痛殴。

“不然,妳说看看,是怎么被偷的?”唐震凑回屏幕前,一脸狡猾的问。

“我……”再一次的,她哑口无言,怒火像是被加了油,壮烈的熊熊燃烧着。“不关你的事,反正,他就是偷走了。”

“啊哈,你们瞧,她恼羞成怒了。”唐震一拍手,得意的说道:“妳是中了美男计,对不对?报应啊报应,总算有男人治得了妳了!”从小到大,他可是被她欺压过无数次,这回真是大快人心啊。

结婚进行曲的乐曲声,仍在嘹亮的迥响着,像是永远不打算停下来。

芷茵羞红了脸,气得直跺脚。

“我没有!”

“妳有,妳就是被骗!”唐震对她做了个鬼脸。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你们两个,停一停!”唐心好气又好笑的劝解。“够了,别笑了,齐文伟的地址呢?”

“地址在这边。”唐震心情好极了,根本不打算收敛笑容。他轻松按了几个按键,把数据传给其它人。“这是他护照上登记的地址,还有他公司的通讯簿,基本数据跟照片,还有过去的记录。”

唐心匆匆把数据看了一遍,视线落到职业那一栏时,弯弯的眉微拧。“这个人是保险调查员。”

保险调查员?

芷茵一愣,连忙坐回计算机前,敲打键盘接收数据。看到那一长串的详尽记录,她再次咒骂出声。

“怎么?妳不知道他的职业?”小月好奇的问。小偷跟保险调查员,这算得上是最糟的组合了!

乐曲改变了,阎仁开始吹起〈爱不对人〉

“我原本以为,他跟我是同行。”芷茵郁闷的承认,自己的判断严重错误。

唐震再次笑了起来。“话说回来,这家伙长得还满帅的嘛,难怪妳会栽在他手上。”

“我没有栽在他手上!”她怒火中烧,瞪着讨人厌的俊脸,大声宣布。“而且,我现在就会去把画偷回来。”

“最好是没有。”唐心忍着笑,善意的提醒。“不然,我不知道妳爸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什么都不会知道。”她补上一句。“只要你们不泄密的话。”她警告着。

看在多年情谊的分上,除了唐震之外,所有人都同时点头。

芷茵看着他,心里就有气,凶巴巴的又问:“齐文伟坐哪班飞机?”

“他搭了巴黎到纽约的班机,不过――”唐震故意拉长了音。

“不过什么?”

他一脸无辜。“飞机刚刚起飞了。”

她低咒了一声,回身抓了外套穿上,边套鞋子边喊:“心姊,拜托帮我弄张最快到纽约的机票。”

“已经订好了,我把班机资料传过去。”唐心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订票程序。“可惜协和客机停飞了,不然妳就能先到纽约,等在机场守株待免了。”

“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随手抓起背包,回到计算机前,摇下狠话道:“到时候,我肯定会让他后悔曾经见过我!”

“路上小心。”小月笑着挥手。“有事电话连络,其它数据,我查到之后,会继续上传到妳的电子信箱里。”

“好。”

“茵姊再见。”阎智有礼的道别,而阎仁则吹起〈为爱往前冲〉的曲子。

芷茵点头,正预备要断线,唐震却收起笑脸,俊脸再次凑到屏幕前。“喂,小茵。”

“做什么?”她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戒备的拧眉。

“妳确定,自己可以搞定?”

虽然,他们从小到大,一碰面就是斗嘴,可是她清楚知道,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义不容辞,跑来替她解围。

“废话,我当然能搞定!”为了掩饰心里的感动,她口气反倒更凶恶。

“那好。”他扬起嘴角,再度恢复平日的轻松慵懒。“除非有什么意外,否则我会暂时闭上嘴。”

“谢了。”芷茵松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情,暂时不会传到她老爸耳里。

“别谢得太早,只是暂时而已。”唐震笑着说:“好了,快移动妳的小屁股,去赶飞机吧。”

她再度瞪了唐震一眼,随即将网络断线,关机合上笔电,用最快的速度出门,去追那个可恶又卑鄙的贼,拿回属于她的战利品。

齐文伟,三十二岁,保险调查员

资历,第八年。

第八年!

他根本就是个老手,经手的案件,足以打印成厚厚的一本书。数据上显示,他专门把保险公司承保的失窃艺术品、珠宝找回来,降低公司的损失。

唐震找到的数据,巨细靡遗的列出,齐文伟的丰功伟业。

二零零一年七月,达尔的风景画“尤坎镇”,在挪威被窃。同年,十月,杜库宁的一幅石墨素描画,被人从南加州一间私人住宅中偷走。二零零二年十月,两名“全球货运”的员工,在运送途中,偷走佛洛伊德的“画家的花园”水彩画。二零零三年一月,几名小偷闯入佛罗里达州一间位于海滨的房屋,盗走雷诺阿跟莫内的两幅作品……

诸如此类的记载,多得让她眼花撩乱,她愈是翻看,愈是不由得佩服他的神通广大。他跟犯罪者、黑道、收藏家、贪婪的拍卖公司、各国警方,甚至恐怖份子周旋,在窃案中抽丝剥茧,成功的找回一件件失窃品。

包括她窃出珠宝或名画后,又被他安全送回,归还物主的事迹,也纪录在上头。不过,就连其它几个技术高超的老手,也都曾经栽在他手上。

毫无疑问的,他不但是一个保险调查员,而且还是一个“业绩”优良的保险调查员。

从巴黎飞往纽约的飞机上,她匆匆浏览了他的背景资料。到达纽约后,她租了车,直接杀到他在纽约住的饭店。

当齐文伟穿着一身称头的西装,慢条斯理的走出饭店大厅时,她真的很想冲上去,狠狠的揍他一顿,逼他把画交出来。但是,他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拿就出门了。这代表,他把画留在饭店里?

芷茵忍住气,静静坐在沙发上,用报纸遮挡身影,还得再三告诉自己,她会一见到他,就心跳加快,是因为气愤,而不是心动。

齐文伟离开后,她立刻起身,不着痕迹的上楼。

她是个小偷,而且还是最顶尖的,饭店的门锁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她轻易的破解房门的电子锁,闪身进入门内。

房里一片阴暗,只有微光从窗帘外浅浅透进。她大剌剌的,用偷来的卡片,打开房间的电源,室内顿时灯光大亮。

她快速而仔细的,把房内搜了一遍,但是除了简单的随身个人用品之外,她什么都没找到。

画呢?

那个无耻的王八蛋,把她的画藏到哪里去了?芷茵咬着唇,站在房间正中央,歪着小脑袋思考着。他们的班机时间,只差了一个小时,他不太可能有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那幅画转手……除非――

除非,保险公司的人,在机场的时候,就从他手上将画带走了。

该死!

那幅画是她承诺了一个缠绵病榻的老人,答应绝对会将画送到他面前的,一旦被保险公司插手,她要拿回那幅画的时间,又得往后拖延。

她暗自咒骂一声,还来不及想到应变办法,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还有模糊却熟悉的男性嗓音。

啊!他、他他他他回来了!

基于偷儿的本能反应,她飞快抽掉门卡,室内灯光瞬间熄灭。她反身打开衣柜,懊恼的发现,衣柜小得媲美鸟笼,她根本躲不进去。

眼看门锁即将开启,她动作流畅的,抢在房门打开前一秒,以足以让一整个棒球场的观众与选手,全体起立鼓掌的完美滑垒动作,飞快低身,滚进大床底下。她才刚趴好,齐文伟就进门了,室内灯火再度亮起。模糊的男性嗓音变得清晰,她起先还以为,他身旁有着别人,但仔细倾听后才发现,他其实是在讲手机。

因为房内很安静,她甚至可以听得到,对方的声音从手机的那端传来。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齐文伟的声音,异常冷淡。

“我们要亚历山大蓝钻。”

“不可能。”他的声音更冷。“亚历山大蓝钻已经交还物主了。”

窝藏在床底下的芷茵,惊愕的瞪大眼儿。

亚历山大蓝钻?难道,是那颗曾经被亚历山大拥有,而且因此命名的七十克拉巨大蓝钻吗?

她心跳加速,更努力竖起耳朵偷听。

亚历山大蓝钻一直以来,都被人视为传说。它不曾被公开过,人们只能从历史古籍跟口耳相传中得知,它重达七十克拉,比现今世界上最大的希望之钻,还要大上十五克拉,价值更是难以估计。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低哑且无情。“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心知肚明,对方信任你,绝对会让你有机会接近蓝钻。只要,你把蓝钻交给我们,大家都会有好处。”

“我不能这么做。”

“喔,你会的。”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起来,语气肯定。“你会的。”

芷茵甚至能听到,那人发出张狂的笑声。

原本站在房间中央的齐文伟,转身朝着大床走来,床底下的她呼吸一停,以为自个儿形迹暴露,被他当场逮住了。

可是,他只是在床边停住脚步,然后坐下。床垫往下一沈,压缩她所躲藏的空间,而他的脚跟,几乎就要碰到她的鼻尖。

齐文伟沉默着,在长得几乎让她窒息的数秒后,终于开口。

“好吧,生意就是生意。”他的语气里,藏着某些嘲讽。“告诉我,你想在哪里交货?”

“你得手后,我会跟你连络。”对方收线了。齐文伟也按掉通话键,沉默半晌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彷佛身上压着千万斤重的石头似的。然后,他再一次打开手机。

几秒钟之后,她听见他的声音响起,语气再度恢复温文有礼。

“约翰· 达拉斯先生吗?我是齐文伟。”他的声音里,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是这样的,关于亚历山大蓝钻的案子,有些文件还需要请你签名。并且,我将再次检查,确认蓝钻的新式保全系统,我今天下午过去,不知道方不方便?”

躲在床底下的芷茵,先是抽了口气,然后连忙用手捣住口鼻,免得被坐在床边的男人发现。

天啊,他真的想去偷那颗神秘钻石?

从她听见的谈话内容判断,他不但要去偷蓝钻,而且连买家都找好了。

哇喔,原本,她还以为每个保险调查员都有着优良的操守,还尽忠职守、奉公守法、绝对不会闯红灯……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要是真的循规蹈矩,怎么还会一再的用“美男计” 把她哄上床后,又偷走她的战利品?芷茵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她就知道,这家伙满口胡说八道,过去那些东西,一定也都是被他卖掉,狠狠的赚了一票。

坐在床边的齐文伟,已经跟物主约好时间。他不浪费任何时间,结束通话之后,就立即出门去了。

趴在床底下的芷茵,直到确定他已经走远后,才爬了出来。她拍着身上的灰尘,脑子里已经飞快转了起来。

所谓盗亦有道,当年她的首度窃盗,就是盗出某收藏家,用不干净手段到手的古董珠宝。而师傅更是再三教诲,不偷良民,只偷恶人,这是她数年来秉持的原则。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根本也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良民。

既然,他可以偷她的画,她当然也可以,把他的钻石偷过来。这叫一报还一报,非常合理。

带着甜蜜的微笑,芷茵用最快的速度,朝门外走去,追逐齐文伟的行踪。

嘿嘿,她说过了,她一定会让这家伙后悔的!

要拿到亚历山大蓝钻,费了齐文伟一点力气。但是,最后他还是成功了。拿到蓝钻之后,过不了多久,他的手机再度响起,对方要他搭机,到德州达拉斯去。等他到了达拉斯,穿越机场人群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齐文伟?”对方劈头就问。

“我是。”

“到租车处租一辆车,然后往南开。”

机场外头,艳阳高照,迎面而来的风夹带高温,格外灼热。齐文伟半瞇起眼,位于西装内侧、贴身口袋里的那颗钻石,仅仅只有七十克拉,但是他却无时无刻不意识到它的存在。

“给我一个确切的地点,我不喜欢像只无头苍蝇,听着你的指示乱晃……”一群喧闹的青少年,经过他身边,他往一旁闪开,仍被其中一个撞了一下。

“抱歉。”男孩露出爽朗的笑容。他举起手,示意没事,快步走出机场。“给我一个地点。”他坚持。

“往南,我会再跟你连络。”通话断了。

他不喜欢事情的发展,但是,他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到了租车处,他租下一辆车,要拿皮夹时,才赫然发现,贴身口袋竟变轻了。

他错愕不已,伸手一掏,丝绒小黑盒早已不翼而飞,口袋里只剩一张纸笺。

亲爱的,谢谢你的礼物,你真是最贴心的情人。

纸笺上,还印着性感的口红唇印。

一样很爱你的芷茵

是那个男孩!

齐文伟伸手扒着黑发,看着偌大的机场,不由自主的苦笑起来。如果这是报应,未免也来得太快了。这个小女人,果然不容小觎。换作是平时,他说不定会乖乖认输,但是这次事情非同小可,他必须找到她,而且要尽快。

否则,就会有人性命不保了。



第三章

亚历山大蓝钻。站在饭店窗户边,商芷茵迫不及待的,将湛蓝的钻石高高举起,对着阳光审视。手中的钻石,经过光线照射,闪耀着蓝与红的光芒。

天然的蓝钻,因为含硼,不会单纯只是蓝色的,只要经紫外线照射,就会散发出红色或蓝绿色的莹光。

她原本以为,齐文伟或许会弄一个人工钻石,来代替真正的亚历山大蓝钻。但是,她偷到手的,无疑是真货。

看着那绝美的钻石,她感动到几乎起了鸡皮疙瘩。

嘿嘿,她成功了!情不自禁的,她看着手中散发美丽光辉的珍宝,因为能从他手中扳回一城,而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因为太过开心,她忍不住高举钻石,笑嘻嘻的转啊转,直到转得头晕了,才重重躺进柔软的大床,无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啊,她真的拿到了传说中的顶级蓝钻,这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钻石!虽然,她很快的会归还蓝钻,但是能亲手触摸到这颗钻石,还是让她心花朵朵开。

兴奋的情绪,就像泡泡般,咕噜噜的从心头涌出,她把蓝钻拿到唇边,用力亲了又亲。看着那闪闪发亮的蓝钻,她得意忘形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又笑又叫的嚷着。

“喔,齐文伟,我真的爱你!”

慵懒的男性嗓音,蓦地响起。

“很高兴听到这句话。”

那声音,好像……好像……好像很近!非常近!

她瞬间停止滚动,匆匆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只见齐文伟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她的房间。如今,他正姿态轻松的,斜靠在墙边,双手交抱在胸前,神情莞尔。芷茵呆住了。

“我真的很高兴,听见妳说爱我。不过,要是妳能把亚历山大蓝钻还给我,我会更高兴。”他用最温柔的语调说道,眼神足以醉人。

噢,该死!

事关亚历山大蓝钻,她立刻回过神来,支起身子,恼怒的瞪着他质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抬起右手,摸摸方正的下巴,嘴角微微扬起。“当我发现,自己被扒之后,我想了一想,妳会往哪里去呢?”

她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歪着俊脸,摆出一副沈思的模样。

“如果我是小偷,就不会立刻搭机离开,因为那个讨人厌的聪明鬼――就是区区在下我!可以在登机门前守株待兔。”

芷茵紧闭双唇,才不肯承认她的考虑被他轻易就猜中。他兴味盎然,缓步上前,继续说道:“我也不可能去坐出租车,或者巴士,太多人挤在那里等车,不确定因素太多,极可能被拖延,让讨厌鬼有机会追上来。”高大的身躯来到床边,害得她心跳加速。她没有逃离,仍旧警戒的盯着他,任凭那张俊脸愈靠愈近。

“所以,我猜,妳事先准备了车。于是我到了停车场,刚好看到妳开车经过门口。”他笑着耸肩,说得轻描淡写。“所以我借了辆车,跟在妳屁股后面,一路跟来到这里。”

“借?”她冷哼一声。“是偷吧!”

他低下头来,黑亮的双瞳,闪着笑意。“如果有还,就不是偷。”

“狡辩。”

齐文伟再度一笑,朝着她伸手。那只大手探向她的小脸,却没有触碰她,反倒一路往下,缓慢的经过她的颈、她的胸、她的腰。然后,他捡起落在床上的黑色丝绒小盒。

“但是,暴露妳下落的最主要原因,是我在这里头装了卫星定位的发报器。”他面带微笑,轻轻摇晃手中的盒子。

芷茵暗咒了一声。

“妳早该把盒子丢掉的。”他居然还有脸摆出谆谆教诲的姿态。“现在,亲爱的,请把蓝钻放回去。”

“你作梦!”她又羞又恼,双眼冒火,更用力握紧那颗蓝钻。

“乖,亲爱的,放回去,让我们两个都省点麻烦。”他像在哄着爱恶作剧的顽皮小孩。

那口气让芷茵更火大。她猛地抬手,推开眼前的高大男性身躯,闪电般旋身下床,当着他略显错愕的脸,故意拉开衣襟,把蓝钻塞进蕾丝胸罩里。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乖乖把亚历山大还给你?”她抬高下巴,刻意挑衅,才不肯交出珍宝。

齐文伟叹了口气。虽然老早就知道,跟她讲理是行不通的,但是最起码他尝试过了。

“小茵,有人要靠这颗蓝钻救命。”

“哈哈哈。”她皮笑肉不笑,假笑了三声。“好可怜喔,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有人威胁你,如果不把钻石交出来,就要宰了某某某啊?”这种憋脚的谎话,她才不会相信。

突然,他的身影一晃,转眼已逼近到眼前,速度快得恍若鬼魅。

她急忙拔枪,她的速度很快,但还是远远不及齐文伟。她还来不及瞄准,他已闪电般抓住手枪,扣住枪上的保险闩,顺势往外一抽。

他利落的拆掉弹匣,把枪和弹匣插进背后裤腰。在这同时,他还闪躲了她的脚踢、肘击,以及重重的头槌。

最后,他箝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反转过来,强压在墙上,所有动作流畅无比,一气呵成。

“放开我!”被压制住的芷茵,恼怒的挣扎着,还试图踢踹。

他轻松的闪过攻击。

“事实上,的确有一个人命在旦夕。”

“骗人,我亲耳听见你跟人交易,答应去偷亚历山大蓝钻!”

“那是因为,有个男孩被绑架了,我必须拿钻石去换人。”即使她不相信;即使她火冒三丈,但是她仍敏感的感觉到,他坚实强壮的身体,紧紧贴在她身后,而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教她双耳发烫。

就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她依旧渴望他。而且,还是在她如此屈辱的被压在墙上的时候。

芷茵羞恼不已,在墙壁与他的身体间挣扎,却被压得更紧。身后属于他的强硬曲线,都嵌合进她的柔软。她可以感觉到粗糙的胡渣,正轻轻摩擦着她。

“那男孩叫齐俊杰,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岁了。”

姓齐?

她愣了一下,反射性追问:“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侄子。”

“你没有侄子!”这王八蛋果然又想骗她。她气呼呼的叫嚷:“我找人查过,你没任何亲人,你哥哥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

他抵靠着那柔软、纤细的肩,吐息般轻声说道:“小杰是我哥的私生子。他和小杰的妈妈,在去结婚注册的路上,出了车祸。”唔,这些事情,听起来的确不像是顺口编出来的。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被骗过太多次了,无法轻易相信他。

“你先放开我。”

“然后,妳会把钻石还我?”

“你先放开我再说。”她坚持。

“没问题。”他同意了,却也伸出大手,强行探进她的上衣,钻进蕾丝胸罩里乱摸。

她的身体太过熟悉他的抚摸,娇嫩敏感的蓓蕾,彷佛亟欲得到他的注意力,渴望的紧绷挺立。而他的手心,跟蓓蕾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蕾丝,不可能没有发现,她羞人的反应。

芷茵恼羞成怒,挣扎着怒骂:“齐文伟,你做什么?!快住手……”

粗糙热烫的大手,毫不客气的在柔软雪白的双峰中,花费过多不需要的时间,放肆的东捞西摸,还一再的格外费心、爱抚蕾丝下的乳尖,直到她颤抖不已,才依依不舍的从胸罩的内侧,捞出那颗蓝钻。

“啊,在这边。”他终于将手从她诱人的浑圆上挪开,将钻石拿出来,最后才松开对她的箝制。

芷茵捣着胸口,气喘吁吁的回头。

“你这个卑鄙下流、爱说谎的小人……”她恼怒的咒骂着,却无法确定,自己是气恼他夺走蓝钻,还是气恼他对她乱摸,而且,只是摸摸而已,而不是……

天啊,她是气到昏头了吗?

“我放开妳了,不是吗?”他看着满脸通红的她,把蓝钻放回盒子里,动作从容。“况且,如果我不这么做,妳根本不会把东西还我。”

“谁说我不会?!”她努力忽视被他撩拨后的酥软,拉回自己的注意力。“等我查证确定,事情属实后,我一定把蓝钻双手奉上。”

“妳现在就查证。”他伸手一摸,像是变魔术似的,顺手就掏出她的手机,还殷勤的放进她的手心里。

她收摄心神,瞇起眼睛,不甘愿的拨了电话。“小月,齐文伟的哥哥有儿子吗?”她劈头就问,微微侧身,掩饰自个儿还有点发软的双腿。电话那头的小月愣了一下。

“没有啊。”

她睨着他,等着他说得更多。

“今年九岁,齐俊杰。”他姿态轻松,逐一补充侄子的英文名、就读的学校、班级,甚至还从皮夹中,掏出了一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时,芷茵就闭上嘴了。

这男人不可能为了骗她,随身备着一张可爱小男孩的照片。更重要的是,照片里的孩子,就像齐文伟的缩小版,那眉目及神态,和他长得太像,几乎要一模一样。

“噢,该死!”小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那所学校里,真的有那个孩子。这个男孩之前是跟着外婆住的,数据上写着父不详――啊,监护人是齐文伟没错。不过,妳确定孩子是他哥的?从照片中看起来,真的很像他。”

没错,太像了!芷茵瞪着照片。虽然,小月可能百密一疏,漏了这条线索,但唐震不可能没查一到这点。看来,是那家伙摆了她一道,故意留了个”惊喜”给她。

“小月,谢了。”

“不客气,有事再联络。”

“好。”

她收起手机,看着他收起照片。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可以看出,那张照片对他有多么重要,更不用提,照片里的小男孩,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

“两年前,他外婆过世了,所以我才把他接过来。”他简单的解释。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大可以拿了蓝钻就走人,何必跟她啰唆半天?

“因为,人命关天。”他带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无奈。“如果我不告诉妳实情,妳一定会再试图偷走钻石,而我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浪费。”

“你认为,我不会再试?”

“妳不是丧心病狂的罪犯,妳也没有这么缺钱。”

“所以,你偷蓝钻也不是为了钱?”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问清楚。他严肃的摇头,眼里流露出诧异。

唔,太好了!

她需要咬住脸颊内侧,才能阻止自己露出微笑。有那么一会儿,她还以为,他是见利忘义的坏家伙,而那些温柔、那些欢爱,雪中的拥抱、她被囚禁时的担忧、小心不弄痛她的治疗、一口又一口地仔细喂着她喝鱼汤的耐心,还有他眼里的宠溺,也都只是牟利的手段。只是为了让她能够继续盗出珍宝,再被他带走牟利。

原来,她没有看错人,他是为了救人,才会窃取蓝钻,并不是见利忘义。

芷茵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直到弄清楚原委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这么在乎他取走珠宝与名画的真正动机。

那么,他一再出现在她身边,是因为职责所需,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好想好想问个清楚!或许,趁现在打蛇随棍上,她只要问了,他就会脱口回答出真心话……

讨厌的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那不是她的手机。他快速掏出手机。“是,我是。”他的笑容仍在,但眼角微微一抽,还伸出了食指,示意她别出声。

“我在往南的公路上。”他连眼也不眨的说。“接下来呢?你希望我往哪走?”

对方回了一句话,很短。

“知道了。”他简单的回答,随即结束通话。

接着,他抬起头来,黑眸溜过她曼妙的曲线,无限惋惜的叹气。“亲爱的,希望下一次,我们能有更多时间叙旧。”黝黑的大手,掏出西装口袋里的墨镜戴上,转身就往房门走去。

她瞠目结舌的瞪着那高大背影,不敢相信,他竟这么简单就想打发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气得头顶冒烟的芷茵,抓起藏在枕头下的另一把手枪,三步并成一步的冲上前,赶在他打开房门时,一脚把门踹回原位。“齐文伟,”她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领,用枪口抵住那颗脑袋。“你以为你要去哪里?”他微微挑眉。

“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得去、救、人!”他还故意把最后三个字放慢。

“你以为,我会笨到这么容易被打发?”

“事实上,我以为妳应该够聪明,知道不该膛这浑水。”他的笑容消失,虽然双眼被墨镜遮住,但语气却变得严肃。

她看见了,却刻意忽略。

“我不想膛浑水,但我也不喜欢被耍。”她坚持追问到底。“对方要你到哪交货?”

“那些人很危险,我不希望妳受伤。”

“把你的甜言蜜语,留给别的笨女人吧,我已经毕业了。”她露出甜美的微笑,小手放开了他的衣领,往下滑落他的胸膛,再钻进他外套内侧,把盒子掏出来。

“过去两年来,你让我损失上亿,这颗蓝钻,是你欠我的。”

他下颚一抽,面无表情的说道:“小杰是无辜的。”

“如果他真的被绑架了,我会交出蓝钻。”

“妳不相信我?”

“眼见为凭。”芷茵依然用枪口顶在他脑袋上。“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你就得带我一起去。”

他拧起浓眉。“对方要求我一个人到。”

“那真是不幸。”她把他的墨镜摘下来,戴在自己脸上,甜笑着拍了拍他的俊脸。“不过,凭你那三寸不斓之舌,绝对可以说服他们的,对吧?”

说完,她收回手枪,转身径自拉开门,带头走了出去。

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可爱的小屁股,他难得的低咒一声。没错,他真的没有时间了!

“还不走?”她停下脚步,用手指轻轻压下墨镜,美丽的双眸从墨镜上缘看着他。“还是,你不想去救人了?”

他别无选择的,为了救回小杰,他只能带她同行,一起去赎人。齐文伟叹了一口气,踏出步伐,认命的朝那美丽的小女人走去,一同离开饭店。

“机场?”

“没错,机场。”

“你确定?”

“当然。”

芷茵哼了一声,不耐烦的把地图扔到后座去。“那些人叫你往南开,然后说往东,现在却又说掉头回达拉斯机场。这不是在耍人吗?”

“没错。”齐文伟把借来的车停回原位,下车穿过停车场,快步前往绑匪通知的下一个地点。

她快步跟上。“你明知道还照做?”

“不然呢?”他淡然耸肩,浅浅一笑。“妳有其它办法,能确保小杰的安全吗?”

芷茵小嘴半张,却吐不出半个字。呃,没错,她也没有别的办法,绑匪把时间算得非常精准,他们必须踩紧油门,才能在限定时间内,到达绑匪指定地点。

“他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让你兜圈子?”

“确定我的背后,没有埋伏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

他一边说着,脚步没停,穿越机场里的人群,来到航空公司机场柜台前。这里就是绑匪指定的位置。

在他们身旁,等着要上飞机的人,在柜台前排成长长的人龙。

芷茵站在电子广告牌前,抬起头盯着柜台后方不断变换的班机时刻表,混在排队的人群中,假装正在观看。

“为什么你不报警?我以为像你这种人,遇到绑票事件,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报警。”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转了半天。

“像我这种人?”他兴味盎然的问。“妳指的是哪种人?”

“就是那种相信公理正义、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类的人。”

“我没有那么天真。”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两分钟,他查看手机有无来电。“我很清楚,现实世界并不像政令倡导广告一样美好。”

“嗯哼,所以你就去偷蓝钻,向绑匪妥协?”

他嘴角微扬。“我以为妳并不相信,我是被胁迫的。”

“眼见为凭。”她重复先前的话。“还有一分钟,你所谓的绑匪,到底会不会出现?”

“如果,妳不要一直着迷的盯着我看,也许他们就会出现。”

“着、着、着迷?我才没有!”伶牙俐齿的她,竟结巴了一下。她飞快收回视线,却无法控制脸红,只能试图辩解。“我只是看了你一眼。况且,是你一直盯着我的胸部看吧?”

对于这项指控,齐文伟没有反驳,反而坦然认罪。

“我只是好奇,妳扮成男人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绑起来吗?毕竟,它们如此显眼且诱人,如果妳没遮掩,我一定不会错过。”他认真打量,视线在她胸前游走,嘴角还噙着笑。

“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有空注意这些?”

“没办法,这是天性。”他扫视着周遭的人群,神情泰然自若。“我无法控制!”

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却发现他突然紧盯着右前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名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提着皮箱走了过来。

“来了?”她悄声问。

“可能。”他盯着那家伙。“可以请妳先把蓝钻交给我吗?”

“当然不行。”

那男人愈靠愈近,视线对上齐文伟――

突然之间,轰然巨响震动了整座机场。

一辆黑色悍马车,完全毫无预警的,撞破巨大的落地玻璃,冲入机场里。玻璃碎落一地,碎片在光洁的地板上翻飞,下一秒,车上的男人,拿着一把冲锋枪跳了下来,像头野兽般咆叫,跟着就开始扫射。齐文伟反应奇快,立刻扑倒她,避免她被射杀。四周响起尖叫声、哭喊声,还有连续不断的枪声。

人们相互推挤,恐惧的奔逃,鲜血四溅。

被压在下头的芷茵,听见齐文伟咒骂出声。她抬首看去,只见一片恍若人间炼狱的混乱中,提着黑皮箱的男人,已经转身逃走。

齐文伟从她的大腿内侧,抽出手枪,利落的起身瞄准。

瞬间,她看出,他陷入天人交战。

他想去追逃离现场的男人,拯救亲人,但是持枪扫射的疯子还在开枪,屠宰机场大厅里,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

虽然这里是德州,拥枪自保的人处处都是,带枪的不只她,有人会处理那个疯子,航警马上就会赶来。

但是,在这短短几秒内,将会死去更多的人;在这短短几秒内,他也会失去绑匪的踪影― 他作了决定,调转枪口,朝持枪的疯子开枪,先是手,然后是脚,轻易就解决了让全机场的人们惊魂破胆的乱源。再转过头,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一如他所预料,已经消失在慌张哭喊的人群里。

齐文伟垂下枪口,紧抿着唇,脸色铁青,眼里有着愤怒的戾气,始终噙在嘴角的笑意,全数烟消云散。

芷茵看着他,终于确信了一件事!

这个男人的侄子,是真的被绑架了。



第四章

紊乱之中,手机铃声响起。芷茵回过头,看着齐文伟接起电话。他的神色与动作,已经完全失去平日的从容优雅,粗野得像即将噬人的兽。

“喂?”他的声音愈来愈愤怒。

“那不是我的人!如果我要耍你,不会只找一个,而是大队人马!”

他猛然停下脚步,咆哮出声。“妈的!你敢动他一根寒毛!”

噢噢,不妙,他失控了!

芷茵猛地抢下手机,飞快连退数步,一边安抚绑匪。“抱歉,他只是太担心了,请你不要伤害小杰。”

“妳是谁?”

“我是齐文伟的妻子。”她流畅的说出谎话,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我们才刚刚结婚。”

“我说过,他只能一个人来。”

“小杰也是我的家人。”她快速的说道:“刚刚那件事,只是个该死的意外。你们要蓝钻,我们要人,事情就这么简单!”

毫无预警的,对方切断通讯。

眼看她神色有异,恢复冷静的齐文伟,微瞇着眼追问:“他说什么?哪里交货?”

咕噜……

她吞了一口唾沬,心虚的小声坦承。“他把电话挂了。”

齐文伟低咒一声,黑眸里闪过锐利的眸光,格外森冷骇人。愤怒与冲动,已经敛为冷静的筹谋,他恢复谨慎,预备伺机而动。

突然,手机再度响起。他拿回手机,平静的与绑匪对话,先前的暴躁狂怒,彷佛根本就不曾存在。他的自制力强得让她肃然起敬。半晌之后,通话结束时,她迫不及待的问:“他怎么说?”

“墨西哥。”齐文伟看着那张略带紧张的美丽小脸,详细说明。“他不信任我们,但是他想要亚历山大蓝钻。所以,我们得开车到墨西哥,到他的地盘上交货。”

德州的天空,艳阳高照。离开城市,进入干燥的荒漠不久,车窗上已经沾满尘沙。虽然车窗紧闭,车里也开着冷气,芷茵依然觉得空气里满布沙子。

清澈的眸子,偷偷转向一旁的驾驶座。

过去两个小时来,齐文伟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踩着油门,一路往前狂飙,窗外的景物飞快往后退去。墨西哥离这里还有好几百公里,就算开得再快,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到达,但是,他显然很努力的想缩短这段路程所需的时间。他冷静的态度,让她万分敬佩。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的亲人被绑架,她会多么的失控,更遑论是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理智,面对当前的危机。

只是,她不会忘记,他在短暂失控时所表现出的真实情绪。

那时她才明白,他总是以笑容掩藏情绪,微笑是他的盔甲。直到机场的意外发生,才在他刀枪不入的盔甲上,敲出一个大洞,终于让他再也克制不住愤怒。

不知怎么的,知道他其实也有弱点,竟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变得稍微!稍微!稍微可爱了一些些……

“抱歉。”

他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我必须谢谢妳,阻止我得罪那些人。”他一扯嘴角,眼里却毫无笑意。

“出口污辱绑匪,真的很危险。”她好心的提醒。

“我知道。”他再度勾起嘴角。“谢了,我欠妳一次。”

芷茵挑眉,回头往窗外张望。

“怎么了?”

她回头,正经八百的说:“我只是在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一次,他真的笑了出来,真正的笑。

他的视线和笑容,让她的心跳,蓦地跳快了几下。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美丽的红晕,染透白嫩的粉颊,她硬生生收回视线,再度转头瞪着窗外,不愿意让他发现,他的笑容对她影响有多大。而且,能跟他长时间相处,又让她有多么的高兴。

“我饿了,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请我吃个饭吧。”

“没问题。”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她仅仅是用听的,都觉得心跳加速。她捏紧双拳,在心里大声哀嚎。

呜呜,这真是太太太糟糕了……

不久之后,他们在公路旁,一间专供载货大卡车司机用餐的餐厅停车,走进餐厅里用餐。

老旧的餐桌上,铺着印着红色格状花纹的塑料布,菜单的选择不多,他们点了基本套餐,加上两瓶饮料。他必须开车,所以只能喝无酒精饮料,而她故意点了啤酒,坏心的喝给他看。

服务生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端来了热腾腾的食物。

烤过的全麦面包,中间夹着量多得惊人的牛肉薄片跟罗美生菜,厚度起码有二十公分。卡车司机们的胃口,果然不可小觎,她拿起牛肉汉堡,一开始还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冰凉的啤酒消暑解渴,她配着柔软多汁的汉堡,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

坐在她对面的齐文伟,显然也饿了很久。他大口的吃着汉堡,似乎暂时把眼前的麻烦和不愉快全抛开,正火力全开,快速的解决眼前的食物,吃喝得畅快淋漓。以前,她始终以为,他斯文有礼,用餐只会选择高档的法国料理。但是,很显然的,那是他刻意给人的印象。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害她联想起他在床上的模样。

她清楚的记得,热汗滑过他结实的胸膛,再滴落她心口的感觉,更记得他在床上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神。她记得他在欢爱时,是多么热情、强悍、霸道,但又温柔……

那也是伪装出来的吗?

或者,那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记忆中,煽情的画面,让她口干舌燥起来。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停下动作,缓缓挑起浓眉。

“怎么?”

“没什么。”热气爬上粉脸,她有些心慌意乱,匆忙抓起酒瓶,对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啤酒入喉,让她充满色情画面的脑袋,稍微冷静了点,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我只是以为你会没胃口。”

“饿肚子并没有办法解决问题。”他也抓起可乐,对嘴喝了一口。“补充足够的热量,脑袋才能转动。”

她放下啤酒,拎起酥脆的薯条。“那么,到了墨西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她挑眉。“不知道?”

“我需要再想想。”他扬起嘴角。“总得要让我先消化一下,脑袋才会有能量。”

她才不相信!

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太过清楚,他在任何状况下,都不可能乖乖任人指挥。距离绑匪指定的地点,起码还有两天的路程,她跟他交手过太多次,早已清楚他诡计多端,不可能全无计划就行动。

只是,纵然知道他八成心里有底,她还是忍不住提议。“我有些管用的门路,如果你需要的话,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得知,对方的身分背景与目前行踪。”

他注视着她,慢条斯理的吃掉最后一口汉堡,黑眸深幽难测。

“妳想帮我?”

“嗯哼。”

“为什么?”

她不解的反问:“什么为什么?”

“我以为,妳对我很不满。”他凝视着她,伸手越过桌面,用粗糙的指腹,抹去她嘴角沾到的西红柿酱。

被碰触的那一点,像是被微小的火焰吻过,敏戚得接近疼痛。

她不觉屏住气息,看着他注视着她,慢慢的、慢慢的,舔去指头上的艳红。瞬间,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彷佛被催眠,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由自主的靠上前,期待他的手、他的舌……

哗啦!惊叫声响起,隔壁桌有人打翻饮料,也打破了他施下的魔咒。芷茵猛然惊醒过来,匆匆把自个儿的视线,从那张性感的薄唇上拉回来,抓起啤酒瓶再灌了一口。

“我是为了蓝钻。”她慌忙掩饰失态,随口溪了个借口。只是,连她都知道,这个借口斓透了。

“钻石在妳手上,妳大可拍拍屁股走人,不用继续跟我搅和下去。”他精准的指出一点,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

“我虽然是个贼,但还有良心。”她瞪他一眼,“孩子是无辜的,他跟你有血缘关系,就已经够不幸了。”

“那么,把钻石还给我,由我自己去处理这件事。”

“我没那么天真,你死心吧。”放下汗湿的啤酒,她阻止自己继续回忆他光溜溜且湿热强壮的身体。“我吃饱了,走吧!”她率先起身,丢下他去结帐。

只是,直到过了半小时左右,当车子再度往墨西哥方向奔驰时,芷茵才想起来,他很高明的跳过了她想帮忙找人的提议。毫无疑问的,这家伙肯定另有盘算!

劲辣宝贝汽车旅馆。

“不行,我们换个地方。”她瞪着眼前那间残破的汽车旅馆,拚命摇头。“这附近一定还有别间等级好一点的旅馆。”

齐文伟却熄掉引擎。

“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不要住在这种地方。”她不肯下车,出声抗议。

“那么,妳可以睡在车上。”

“我只是希望能找个干净一点的地方。”

“这间够干净了。”他径自下车,对她招了招手。“来吧,至少这里有床,也有屋顶。”

别无选择的,芷茵只能不情愿的下车,跟着他走到柜台,要了两个房间,再拎着钥匙走向那一排黑漆漆的空房。他替她打开房门,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把小脑袋探进黑暗中。“我可以陪妳一起睡。”他主动提议。

芷茵哼了一声,虽然心里怕怕,却不愿意被看扁了。“不需要。”

“真的?”

她没有回答,而是用力的、当着那张可恶的俊脸,狠狠的甩上门,证明她根本不需要他的陪伴。

只是,当门外的醇厚笑声远去,整间屋子里,只剩下她独自面对满室的黑暗时,她又开始有一点点后悔自个儿太过逞强。

芷茵深吸一口气,在墙上摸索,打开电灯开关。天花板上的灯,明灭的闪了两下,然后才勉强亮了起来。

墙角的污垢、脱落变色的壁纸,还有浴室里带着黄色水垢的地砖,在惨白的灯光下,立刻一览无遗。倒是床铺还算干净,虽然洗得发白,但上面没有血迹或其它东西。

唔,还算可以啦,她住过更糟的地方!她认命的走向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清洗干净。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在公路旁的杂货店里,事先买妥了盥洗用具。

梳洗完毕后,她走回房间,拿着干净的毛巾垫在枕头上,小心翼翼的躺上床。

虽然,脱掉衣服睡觉比较舒服,但她实在不敢让皮肤直接跟床单接触。

黑夜里,一声轻微的声响,近在耳边,她拧着眉头,睁开眼,转头一看!

“啊!”

她惊叫一声,只见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飞蛾,就停在枕头旁。她连滚带爬的翻下床,赤裸的白嫩足底,却踩到一团毛毛的、软软的、热热的东西!

老鼠!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老鼠吱吱吱的痛叫着,没头没脑的向前冲,爬过她的大腿,小爪子抓在皮肤上的感觉,清晰得让她头皮发麻。

下一瞬间,她已经连滚带爬,抱头鼠窜的冲出房门,抓狂似的跑到隔壁,对着禁闭的房门连环猛拍。

“齐文伟!开门,快点,齐文伟……”她拚命拍着房门,当房门打开时,她疯狂拍击的小手,还不小心拍上他的胸膛。

“怎么回事?”他问。

“我房里有老鼠!还有好大只的飞蛾!”她白着脸,几近语无伦次。“我刚踩到了老鼠,感觉好恐怖,牠的内脏搞不好都跑出来了。还有那只飞蛾,就在房里到处乱飞……”

“好、好,冷静下来,我过去看看。”他走出房门,俊脸上满是莞尔。“妳不要紧张。”

芷茵跟在后头,却不敢跟着回房,只敢站在门外,嘴上还不肯认输。“我才没有紧张。”

齐文伟消失在门内,她等在外头,觉得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高壮的男性身躯,才又走了出来。

“怎么样?”她心惊胆战的追问。“那只老鼠死掉了吗?”

“我什么都没看到。”他忍着笑,双手一摊。“没有蛾,也没有老鼠。”

“你确定?”

“确定。”

“床铺底下呢?”那只老鼠搞不好重伤死在床底下了。

“我看过了,没有。”他侧过身,让她看清房里的情况。“看,什么都没有。”

她心怀恐惧,只敢朝里面看了一眼。

房间里头,只有床头灯亮着,触目所及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想牠们被妳攻击之后,已经吓得落荒而逃,短期内也不会再接近妳这个危险人物,妳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回去?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

“我不要!”她的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短短的黑发都快飞起来了。“说不定,还会有其它东西跑进来。”想起刚刚的状况,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嘴角噙着笑,双手交抱在胸前,用无比的耐性问道:“那妳想怎么样?”

交换房间!这句话滚到舌尖,差点就要说出口。但是,她又想到,说不定那些东西已经跑到他房里,就算换了房间,一旦有状况,她还是必须孤军奋战。眼前情势比人强,她没有选择了。

“我跟你睡同一间。”

齐文伟挑起浓眉,若有所思的啾着她。“同一间?”

“你少胡思乱想,只是以防万一。”芷茵闪电般伸出手,戳着那古铜色的健壮胸膛。“你敢碰我,我就把你的手剁掉!”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慢半拍的发现,他什么都没穿,只围了一条毛巾,而且身上还湿淋淋的。

她猛的缩回戳在那滑溜胸膛上的手指,小脸红通通的。“你为什么没穿衣服?”她气愤的问。

齐文伟笑着回答。

“亲爱的,因为我在洗澡。”

不敢再回到那个可怕的房间,她毫不愧疚的,指使齐文伟到浴室里头,把她的盥洗用具跟另一条毛巾拿出来。垫枕头的那一条,她不敢再用了,不过幸好她是买三条一包的,还有干净的毛巾可以替换。

她在他房间的浴室里,拿着肥皂,重复洗了好几次手脚。

“再洗下去,妳的皮就要破了。”他倚在门边,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我宁愿洗干净点。”她咕哝着,又冲洗了一次,然后才擦干手脚,把浴室还给他。

不过上床之前,她还忍不住上上下下、前后左右都检查了一遍,确定除了两人之外,没有任何生物在这里,这才安心的爬上床。

只是,当她才把枕头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重新铺上干净的毛巾,刚要躺下时,那个男人就一丝不挂的走了出来。她抽了口气,瞪大了眼,虽然试图克制,但脸儿却还是不争气的,瞬间变得热烫烫。“你、你在做什么?”

“睡觉啊!”他掀开另一边的被子,躺上了床,将两手屈起,伸到脑袋后枕着,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她目瞪口呆,费尽所有力气,才在一片浑沌的脑袋里,翻出清晰的字句。“你打算这样睡?!”

“我习惯裸睡。”他闭上了眼,挪动着长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语气里睡意浓重。“我们一起睡的时候,妳什么时候看过我穿着衣服?”

事实上,他们一起“睡”的时候,不仅仅是他,就连她都是裸身入睡的。

芷茵咬着唇瓣,想找个理由,逼他穿上衣服,但是清澈的眸子,却又忍不住往下溜,盯着他那雄伟的男性。

虽然,他已经盖妥被子,但是被子很薄,她还是可以清楚看见,他双腿间的形状与轮廓。

“妳再看下去,我不保证它会维持原状。”他意有所指的说。

芷茵惊慌的再抽口气,迅速把视线往上拉,却看见齐文伟仍然闭着眼,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在看!”她紧抓着床单,羞红着脸,咬牙放话。“我警告你,我是认真的,你要是敢在半夜乱来,我就把你给剁了!”

羞恼的摇下这句话后,她才躺下侧身抓着被子,背对着“床伴”。

“放心,我累得半死,现在只想睡觉。”他敷衍似的保证。

可是,她还是不能安心。她清楚感觉到,他身体的热气从身后辐射而来,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在他的气息中。

老天,他没有穿衣服的躺在旁边,她怎么有办法睡着?她一定会失眠的,她会睡不着的,她……她……她……

她很快的睡着了。

当那张唠叨的小嘴,终于不再嘀咕不休,而是吐出均匀徐缓的呼吸时,齐文伟才悄悄下床,拿出手机,走到浴室,打了通电话,然后才回到床边。霓虹灯的微光,从窗外透进,床上的小女人衣着整齐,正在呼呼大睡着,一张睡脸看起来格外可爱。

他回到床上,掀开被子重新躺下。熟睡中的芷茵,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习惯性的靠过来,柔软的娇躯,紧贴着他的刚硬。

这下意识的依恋,让他心头的温柔,毫无保留的倾泄。他无比轻柔的,用指腹轻轻划过她娇美的轮廓,直到她在睡梦中,弯唇露出浅浅的笑。

修剪整齐的大手,滑入她乌黑的发,轻轻的、轻轻的,将她的短发圈绕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漆黑的发,在他的指上,圈成一个戒。

每次,当他们重逢,欢爱过后,在离开她之前,他会慢慢的捡拾她掉落的发,绑成一个戒指。他悉心收藏每一个发戒,慎重的程度,像是在收藏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其实,他不该沾惹她的。

最初两人的相识,的确是因为他得知她有意偷窃,所以刻意接近她。但是,她的甜美,以及让其余女人相形失色的聪明脑袋,让他首度在工作时,抛却调查员该有的客观,与她发生关系。而后,他反倒更渴望见到她,每次的相见与欢爱,更让他渐次沈沦。

只要是她犯下的案件,就算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他也会全都揽过来,只为了增加与她见面的机会。

夜色深浓,他注视着那张小脸,一如往昔每个他们共眠的夜,在她酣睡的时候,将她娇美的轮廓、甜美的气息,都深深烙印在记忆之中。许久许久之后,他才低下头来,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他早已动情,还愈陷愈深。

但是,关于这一点,她从来都不知道。



第五章

荒漠,一望无际。笔直的道路,在宽阔的土地上,如一条细线,将荒漠一切为二。平坦的路面在前方延伸,消失在湛蓝色的天地尽头。

离开昨晚的住宿处,他们先在附近的小镇上,吃过了当地的早餐。

用玉米粉烤成的薄饼,包住炒过的牛肉、切碎的西红柿、洋葱、奶酪,再淋上绿绿的酪梨酱与浓稠红艳的莎莎酱。她不顾形象的大口咬下,各种鲜美的滋味,像烟火般迸开,莎莎酱格外开胃,但也辣得她不停冒汗,拚命灌着冰凉的啤酒,好奇围观的小孩子们,全都乐得哈哈大笑。

反观齐文伟,就连吃这类庶民食物,也是得心应手得很,他面前的桌子,始终维持得干干净净,别说是滴落酱料了,就连碎西红柿也没落下半块。看着她满脸通红的狼狈样,他只是始终保持微笑,甚至很好心的,把他的可乐也让给她,看着她咕噜噜的灌下。

吃完早餐后,他们补齐了饮水与粮食,才驾车继续往南开。

小镇之外,荒凉得不见人迹,炙热的阳光,烤得青草灌木,都干枯焦黄。听当地人说,这个夏季是罕见的干旱,已经好几个月不曾下雨。

车子以极高的速度,往前方奔驰,外头艳阳高照,车内却凉爽宜人,芷茵起初还翻着地图,计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她却愈来愈是如坐针毡,小屁股在舒适的皮椅上,左挪挪、右挪挪,怎么坐都不对。

她咬紧牙关,忍了又忍,再次确认地图。

不行,起码要再三个小时,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她忍不了那么久!

“停车。”芷茵口气急切的说道,忍着伸出修长的美腿,去替他踩下煞车的强烈冲动。

齐文伟转过头来,并没有减低车速。“为什么?”他挑眉问道,嘴边虽然没有笑容,但是黑眸里的莞尔,却是清晰可辨。

她的脸儿,一阵红、一阵白,没有说出理由,而是用更坚持、强烈的语气,重复自己急切的要求。

“停车。”

他露出大大的微笑。

“妳要上厕所吗?”

芷茵捏紧了双拳,几乎要尖叫出声,双腿更是夹紧得像是麻花卷。“你停车就是了啦!”

“很急吗?”他又露出那种善良无害的笑容。跟早餐的时候,把可乐让给她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错了!他根本不是好心,而是等着看她出糗!

“齐文伟,你……”她好想骂人,却又无法松懈对下半身的控制,就怕一时分神,会发生“一泄千里”的惨剧。

“嗯?”他微笑。

“快点给我――”

车子突然辗过道路上某个坑洞,强烈的震动,连带让她的“状况”更是岌岌可危。

“啊!”她惊慌尖叫,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齐文伟,你是故意的!”她把“麻花”扭得更紧。

他居然还有脸笑出声来。“不,那纯属意外。”

“我不相信!”

“噢,我好伤心。”他笑着说道,终于慢下车速,在她愤恨得足以杀人的注视下,把车子靠边停下。

芷茵没有把时间浪费在咒骂上,她老早就知道,这个死没良心的家伙,脸皮厚如铜墙铁壁,她就算骂到失声,他也不会有半点歉意。

再说,她很急啊!打开车门,芷茵匆匆下车,急切的想要“解放”。只是,她的双手才碰着腰间的皮带,眼前的景色就让她愣住了。天与地,苍茫无边。

她朝左边看,公路左边,一望无际。她朝右边看,公路右边,一望无际。四周空旷,没有半个可堪使用的遮蔽物,只有几丛干枯的小灌木丛点缀其间。

而齐文伟也下了车,正倚靠在车边,双手环抱在胸前,俊脸上兴味盎然,丝毫不掩饰他的好奇与期待。

“转过去。”她气急败坏的命令。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

“我……你、你不许看!”

他笑容满面的提醒。“亲爱的,妳那可爱的小屁股,我看过很多次了。”

噢,她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芷茵不再理会这个可恶的男人,径自转身离开车道,用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奔向三十公尺以外的一丛小小灌木丛。

“小心一点,”背后传来他的声音。“这个季节草丛里很容易会!”

“闭嘴!”

她不耐的大叫,背对着齐文伟与车子,火速蹲下,就算干枯的小灌木丛其实遮掩不了什么,但是最起码,还能提供她一点心理安慰。

解放的感觉,让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

看着苍茫的天际,她认命的叹气,知道这种遭遇,绝对不会是唯一的一次。她必须快点习惯在野外解放的不安全感。

还好,她口袋里还塞着一瓶八分满的矿泉水。虽然很奢侈,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把矿泉水倒在面纸上,把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

正当她终于满意,预备拉起裤子时,某种缓慢的、温柔的触觉,拂过她裸露的浑圆粉臀。那触碰是如此温柔,让毫无防备的她,轻轻的一颤。

“滚开。”她恨恨的低语,没有回头,还记恨他先前恶劣的行为,居然在她最“危急”的时候,还故意逗弄她。那触碰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更温柔,轻轻的撩动着她发烫的肌肤。她甚至能听到,来到身后的他,正在嘶声喘息。“离我远一点。”她颤抖着,努力抵抗。

温柔的触摸,不肯离开。

她终于下定决心,凶恶的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预备骂得他狗血淋头。“我说!”

红润的唇,只吐出两个字,剩下的连篇咒骂,在她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在“骚扰”她时,蓦地全吞回肚子里了。

碰触她可爱小屁股的,并不是齐文伟――

而是一条昂首吐信、嘶嘶有声的大蛇!

她头皮发麻,跟大蛇大眼瞪小眼,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蛇摇头晃脑,摩擦着她裸露的肌肤,张开血盆大口,然后!

“啊!”

惊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远在三十公尺外的齐文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却差点被拔出手枪,激动得满地乱轰的她,轰得脑袋开花。他欺身向前,闪避过枪口,擒抱住射光了子弹,轰得满地黄沙飞散,却还在猛扣扳机的芷茵。她频频尖叫,小脸比雪还要惨白。

“嘘,没事了没事了。”他抱紧她,低声哄着,感觉到她剧烈的颤抖。

“有蛇!”她的声音还在颤抖。“有蛇!牠、牠牠牠牠咬我!我被咬了!”她快哭出来了,不论老鼠或飞蛾,她还可以勉强忍受,但是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

“牠死了没有?”她连看都不敢看。

齐文伟看了一眼。

“没有。”毫发无伤的大蛇,在干枯的草地上滑行,慢吞吞的离去。

“那、那是什么蛇?”她躲在他怀里,战战兢兢的问。“是不是毒蛇?我被牠咬了,怎么办?我看过地图,这附近没有医院,也不会有血清,我被咬了,是不是就……”

强而有力的男性臂膀,拥抱着她颤抖的身子,轻轻的摇晃。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喃喃的轻哄,渐渐抚平她激动的情绪。她紧紧攀住他,小脸埋进他胸膛,觉得臀部被咬伤的地方,愈来愈痛,整个人愈来愈不舒服。

“我好难过。”她可怜兮兮的抽噎,作梦都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闻名世界的神偷,竟会在这种荒郊野,死于一条毒蛇的咬伤。

“乖,没事的。”他温柔的安慰。

“有事!”她激动反驳,眼里泪花乱转。“那条蛇有毒,等到毒性发作,我就会被毒死了。”什么理智、什么冷静,这会儿全数烟消云散了。

宽厚的大手,轻抚过她的小屁股,他醇厚好听的声音,带着无限温柔与耐性。

“很痛吗?”他轻声问。

芷茵泪汪汪的点头。

“乖,让我看看。”他劝哄着。

要是换做别的时候,她肯定会拒绝,顺便一脚把他踢飞。但是,事到如今,她都快要毒发身亡了,面子算得了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她连抗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随齐文伟摆布,趴在他的大腿上。在风沙茫茫的荒漠里,她乖乖挺着白嫩的小屁股,啜泣地瞪着满地黄沙,任由他审视与触摸粉嫩嫩的肌肤上,被咬出的几个小红点。

“可怜的芷茵。”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粉臀。他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发疼的伤口,连动作也满是怜惜。

然后,热烫的薄唇,吻上那处伤口。

她全身一僵,本能的挣扎。

“乖。”他很坚持,薄唇贴着她细嫩的肌肤低语。“别怕,我替妳把蛇毒吸出来。”他再度吻上伤口,轻轻吸吮。

一阵感动袭上心头,她咬着下唇,忍住不哭出声。她一直觉得,他是可恶的家伙,没想到“患难见真情”,他居然不顾危险,要为她吸出蛇毒。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温柔,才会让她这两年多来,无法挣脱他用温柔与激情,所编织的天罗地网。

她软弱的啜泣。“你也会有危险的。”

“我不怕。”他不肯离开,彷佛着迷般,吻着她的粉臀。“为了妳,我什么都愿意做。”他诚心诚意的倾诉。

噢,她太感动了!就算她此时此刻即将死于蛇毒,她也要告诉他,她是多么多么的深爱着……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的粉臀,逐渐溜下她的大腿,在她敏感的大腿内侧徘徊不去。她慢半拍的意识到,他的吸吮不太具有医疗效果,反倒格外的煽情、格外的诱惑。

她慢慢的冷静下来,恐惧与惊慌,被他带有魔力的吻,逐一冲淡。

唔,他的动作好像……好像……

“嗯……”酥软的呻吟,溜出她的小嘴。她连忙咬住红唇,暗自责备自己,在他努力救她时,她竟还会这么的“有感觉”。

但是,她愈是忍耐,却愈是酥软。

她还是觉得晕眩,但却不是先前惊恐失控的晕眩,而是因为温柔的挑逗,引发意乱情迷的软弱。

在巴黎的那一夜,他也曾如此温柔,吻遍她的全身,直到她颤抖着求饶,哀求他快些占有她,充实她的软润,面对着无边的荒野,恐惧一点一滴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怀疑。

“齐文伟。”她终于开口。

“嗯?”含糊的声音陶醉不已。

她瞇眼,问出心中的怀疑。“那条蛇没有毒对不对?”

接下来的车程,她气得根本不跟他说话。就算他的幽默风趣,足以逗得干枯的仙人掌哈哈大笑,却还是无法平息她心中的熊熊怒火。

“亲爱的,妳还要生气多久?”他不知死活的询问,口吻充满耐心,像是在哄着任性的小女孩。

她连回头都懒,双拳还握得紧紧的,克制着痛揍他一顿,严惩他的欺骗与轻薄。对蛇的恐惧,老早被愤怒取代,她只顾着生他的气,倒是忘了那条虽然无毒,却还是吓掉她半条命的大蛇。“伤口还会痛吗?”他殷勤的又问。

沉默。

“妳肚子饿了吗?”

沉默。

“看得到下一个小镇了。”

还是沉默。

芷茵紧闭双唇,不给半点响应,直到车子进入小镇,在当地居民们的好奇围观下,停在一座加油站旁时,她还是臭着一张脸,满脑子都在想着,要用什么方法,找机会把他整到哭爹叫娘。

“小茵,”他倾身过来,靠近她僵硬的背影,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妳还是不肯理我吗?”

温热的呼吸,吹过她乌黑的短发,撩拨她敏感的耳。但这高明的调情方式,像是火上加油,让她的嘴闭得更紧,连看都不肯看他。

她气他,更气自己不争气,不论何时何地,都对他的挑逗有反应,甚至还深深迷醉,才让他有机会,接二连三的戏弄她。“我们先去用餐吧?”他提出建议,端详着加油站旁,一间老旧的餐馆。

“我发现,墨西哥菜愈来愈对我的胃口。”照理说,愈是深入墨西哥,他应该愈是紧张,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态度却变得愈是从容,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不再担忧小杰的安危,反而还有兴致耍得她火冒三丈,再来慢条斯理的哄着她。

芷茵仍旧看着窗外。车子外头已经渐渐聚集好奇的男女老少,一张张棕黑色的脸,全往车窗里瞧,有几个甚至大胆的贴上车窗,跟她的视线对上时,才露出腼眺的笑容。

虽然,她还在生气,但是却不愿意摆着臭脸色给这些居民们看。她对着车窗外,勉强弯唇一笑,表达友善。

这一笑,大大激励了人们,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争先恐后的跑过来,全趴在车窗上,对她咧着嘴,露出白牙傻笑。

“他们喜欢妳。”他轻声说道,再度提议。“反正车子要加油,妳要不要下车走走,松松筋骨?”

她还是坐着不动,但是他接下来说出口的提议,却让她不愿下车的决心,开始剧烈的动摇。

“我们可以到前面那间餐厅,借一下洗手间。”他故意凑上前,俊脸贴上她这侧的车窗,瞇着眼端详着。“我看,那间餐厅门前的立牌,还擦拭得满干净的。既然在立牌上都这么细心,厕所肯定也整理得不错。”

干净的厕所!

就算是梵谷的真迹,对此时此刻的芷茵来说,只怕也比不上一间干净的厕所来得吸引人。

不必忍受湿答答的地板、阴暗的光线、可怕的臭味,跟满墙满地不知名的污垢,可以安心的“解放”。啊,那一定美好得宛如身在天堂!

她盯着餐厅门口,小屁股不安的挪动。毕竟,距离上次“解放”,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而且干净的厕所,在这趟旅程上,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瞧出她的挣扎,齐文伟忍着笑,又补上一句。“离开这里后,又得委屈妳在小灌木丛后头解决。”他故意在她耳边,模拟蛇吐信时的嘶嘶声,嘴角眼底都是笑意。“说不定,灌木丛里头,还是会有蛇躲在那里……”

她终于被激得受不了,回头狠瞪。

“闭嘴!”

他满足的叹息,在她的怒瞪下,还是一派轻松。“啊,亲爱的,要说服妳,还真不容易。”

“再提一次那条蛇的事,我就把你的舌头剪掉。”她威胁着。

他凑过来,薄唇几乎要贴上她。“妳舍得吗?”

“你觉得呢?”她没心情调情,故意用最轻蔑的眼神,瞥了那张俊脸一眼,然后推开车门,用最优雅的动作下车,往那间餐厅走去。

好女不吃眼前亏,她下定决心,不需要为了气恼他,就舍弃干净的厕所,跟自己的膀胱过不去。身后的齐文伟,也跟着下了车,不同于她的快步前进,他友善的笑容,吸引了围观的群众,人们都凑到他身边。她没有回头,却还是清楚听见,他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跟人们对话。

就在她推开餐厅大门时,那群人们正被他幽默的言词,逗得哈哈大笑。

餐厅的厕所,果然整洁得让她大受感动。虽然设备简陋,但是到处都干干净净,墙上的气窗,保持了厕所内空气流通,洗手台上甚至还有洗手乳。

走出厕所时,她不忘跟柜台道谢,那个年轻黝黑的小伙子,因为她甜美的笑容,兴奋得满脸通红。

当芷茵推开大门,重新踏入艳阳下时,她彷佛重获新生,原本恶劣的情绪,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再度振作起来,还把射空的手枪,补满了弹药,要是还有另一条蛇准备要袭击她,这次她百分之百,一枪就会轰掉蛇的脑袋。

她准备好了,就算齐文伟再恶劣,她也――

突然,刚踏出餐厅的芷茵,在眨眼之间,就被黝黑的小朋友们热情的团团围住。眼前的人数,多到让她讶异,镇上从三岁到十八岁的孩子,全都挤到她面前,让她寸步难行,根本无法再前进。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挥手,对她咧嘴大笑,还用含糊的口音,用刚学来的中文,此起彼落的喊叫。

“姊姊!”

“姊姊!”

“漂亮的姊姊!”

“美女!”

她被挤得只能贴在餐厅大门上。

站在远处的齐文伟,看着她身陷重围,小脸上露出焦急神色,却还是善良得无法拒绝孩子们的靠近。他知道,她喜欢孩子,而他卑鄙的利用了这一点。

她并不明白,对他来说,她有多么重要。

接下来的旅程,只会愈来愈危险,而他情愿亲手挖出自己的心,也不愿意看见她再涉险。现在,该是分离的时候了。他从口袋里,拿出发戒,套上无名指,再望着她看了一会儿。孩子们正听从他先前的指示,急切的想讨好她。

“姊姊,水!”有人送上矿泉水。

“姊姊,水!”那孩子手里,拿着一颗烤好的马铃薯,坚持要喂食她。

“姊姊,水!”酪梨被推挤到她脸上。

“姊姊,水!”

这次,送到她面前的,是一只扭动的大蜥蜴。

在一片紊乱中,她的眼角还是瞄见,站在远处的齐文伟已经坐进加满油的车子,还关上车门,发动引擎。

“喂,快点!”她用力挥手,急着要他开车过来,好让她挣脱这群过度热情、努力拿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或动物,想让她品尝的小朋友们。

只是,车子虽然驶了过来,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齐文伟开着那部车,缓慢的经过餐厅门口,对着被包围的芷茵,露出浅浅微笑。那抹笑,让她瞬间警觉过来。这家伙想丢下她!

“齐文伟,停车!”她踏起脚尖,朝着车窗后头那张俊脸大叫,一边还往贴身的口袋里摸索,企图用她的筹码,逼迫他载她上路。“你不要忘了,蓝钻还在我!”

空的!

芷茵全身一僵。

她的口袋是空的,那个贴身收藏的小盒子,早已不翼而飞。

这怎么可能?

她无法置信的,将口袋摸了好几遍,却还是摸不到盒子的踪影。今天早上,离开汽车旅馆时,她才确认过,盒子跟蓝钻都被安全的收进口袋里,然后……然后……

蓦地,愤怒让她美丽的脸儿瞬间变得扭曲。

那个王八蛋,肯定是趁她被蛇咬,为她做“紧急治疗”的时候,趁着她没有防备,偷走了装有蓝钻的小盒子。

“该死的你,给我回来!”她恼怒的大叫,原本包围她的小朋友,全都吓得往后退,任由她像摩西分开红海般,朝着车子冲过去。

偏偏,急怒攻心,她气得眼前发黑,忘了注意脚下崎岖不平的路面,才跑不到五公尺,就砰的摔倒在地上,吃了满嘴的黄沙。

车窗后的男人,看着狼狈不已的她,微笑的轻吻圈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戒指,再转而贴上车窗,留下温柔的一吻。

然后,他踩下油门,用最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第六章

灼人的太阳,缓缓沈落到地平线之下。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齐文伟找到另一家,比前晚那家更破旧的旅馆。这次,他不需要两个房间,芷茵早在数个小时之前,就被他设计而困在那个小镇里。

接下来的旅途,他不再有伙伴同行,只有孤身一人。

打开旅馆房间的电灯开关,他走到床畔,在洗白的床单上,重重的坐下。

那张气怒的小脸,在这数小时内,始终在他脑子里萦绕不去。他看得出来,她有多么愤怒,有多么的难以置信,他可以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出他对她的伤害有多么深重。

芷茵错愕而深受伤害的表情,让他险些反悔,冲动的想踩下煞车,回过头去亲自向她道歉。但是,现实摆在眼前,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狠下心,把油门踩到底,把跌倒在地的她抛在后头,远远的离去。

罪恶感像是利刃,反复戳刺着他的心。

没有了芷茵的陪伴,焦虑与愤怒,就像潮水一般,淹过他由自制力所筑成的堤防,再也羁绊不住,肆意的在他脑子里流窜。

焦躁的齐文伟,彷佛困兽般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动。他甚至到屋外的贩卖机,买了半打啤酒,一口一口灌下冰凉的啤酒。

就连啤酒,也缓和不了他对她的强烈想念。

这几天以来,当他只能点选可乐佐餐时,她就是喝着这个牌子的啤酒。白嫩的小手,握着沁凉的玻璃瓶,豪迈的就口喝下,淡淡的酒精会让她双颊红嫩,双眼闪亮。

该死!

他低咒一声,把一个空瓶,往垃圾桶里扔。有太多事情还等着他去筹谋,为了救出小杰,他必须步步为营,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只能坐在这里,喝着啤酒,难以遏止的想着她。缓缓的,他张开左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那圈发戒。

在昏暗的灯光下,柔软乌黑的发,散发着光泽,一如她酣睡时,短发散乱在枕上的柔润。

极为轻柔的,他举起左手,在发戒上落下一吻。

乌黑的发上,还有着属于她的芬芳,却已经没有了她暖暖的温度。他闭眼将薄唇贴在发戒上,一如每一次想她的时候,彷佛能从中汲取能量。她的芬芳,让他恢复冷静,再度有了力量。

半晌之后,齐文伟站了起来,舍弃最后两瓶没有打开的啤酒,预备走进浴室快速的盥洗,然后早早上床。

蓦地,敲门声响起。

他转过头来,想到在柜台登记时,懒洋洋的中年妇人,还问过他需不需要毛巾,需要的话还得另外加价,之后再由她丈夫送去。敲门声再度响起,听得出敲门者的不耐。

“来了!”他扬声回应,走到门前,打开破旧的房门,脸色却陡然一僵。门外,站着的不是妇人的丈夫,而是商芷茵!

她满身黄沙,眼里燃烧着愤怒之火,气得头上都快冒出烟来了。而她手里拿的,并不是毛巾,而是一桶掺水的黄泥。

“客房服务。”她冷冷的说,然后用最大的力气,挖出一大佗黄泥,往齐文伟的俊脸上砸去。

啪!

黄泥正中目标,在他脸上糊成一团,再啪答啪答的往下掉落。

满手脏污的芷茵,还把剩余的黄泥,在他的衬衫上乱抹,一边咆哮着。“怎么样,泥巴的滋味不错吧!”

“小茵……”

“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居然敢骗我!”她抓狂了。

“小茵……”

“我要剥了你的皮!”

“小茵……”

“再叫啊,你敢再张开嘴,我就把泥巴塞进你嘴里。”她难泄心头之恨,再度挖取“武器”,不管黄泥弄得她也一身脏。

齐文伟抹掉眼前的泥巴,迅速上前,圈抱住她的纤腰,有效的让她远离那桶黄泥。她狂乱的挣扎,愤怒的发出尖叫,气恨得几乎想咬他,黄泥甩得到处都是。

“王八蛋,放我下来!”她拚命挣扎,又踢又踹,却无法准确的攻击到身后的大男人,这让她更加怒火中烧。

“冷静下来,妳会伤害到自己的。”

“我只会伤害到你!你!你这个满嘴谎话,偷了蓝钻,就把我扔在荒郊野外的该死家伙!”想起他离去时,还在车窗上印下一吻,她就气得眼前发黑,誓言非要找到他,狠狠的报仇。

他小心翼翼的,把像小动物般乱咬的她放在床上,用高大沉重的身躯,有效的制止她的攻击,将她的手腕高举过头,用单掌牢牢箝制,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那不是荒郊野外。”他拧着浓眉。

“对我来说,明明就是!”

“那是一个小镇。”他耐着性子说道,尽量不去刺激她。“我在镇上找了人,请他送妳回到边境。”那可是花了他一大笔钱。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需要你安排。”她吹开眼前的头发,狠狠瞪着他,痛恨自己力气不如人。

看来,那笔钱是白花了。

齐文伟叹了一口气。“妳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开车。”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镇上有个人,主动把他的卡车卖给我。那车子又破又旧,速度慢得像乌龟在爬。”她急着要追人报仇,还被敲了一笔竹杠。

他还记得,收下他的钱,拍胸脯承诺会送她回去的人,就是开着一部破旧的卡车。看来,那个人精明得很,两边生意都没放过。

沉重的身躯,蓦地松懈,倒卧在她的娇软上。他把脸埋进她柔软的短发里,眷恋的深深呼吸,让全身的细胞,去感受她存在的事实。“妳为什么不离开?”他语音沙哑。

“我为什么要离开?”她反问,下唇颤抖着,怒气过后的委屈,让她快哭出来了。“该死的,你为什么要骗我?”她怒叫,故意偏过头去,不让他看见眼泪。

紊乱的呼吸里,有着深沈的痛苦。

“我不愿意让妳涉险,我不想让妳受伤。”事到如今,他只能实话实说。

“所以,整段路上,你都在想着要怎么摆脱我?”她不想泄漏情绪,但声音却还是微微颤抖。这次,他的欺骗,伤害得她太深太重。

靠在耳边的薄唇,再度吁出一口长叹。他抵靠着她沾了黄泥的发,在她耳边说出,隐藏在内心许久的重大秘密。

“小茵,妳对我太重要了。”他终于卸下心防,对她暴露出最大的弱点。“我太过在乎妳,想到要让妳涉险,我就难以呼吸,所以我必须跟妳分开,让妳安全的离去。”

如此诚心诚意的告白,穿透她的愤怒,溜进她的心中。她的心,因为他坦承不讳的在乎,稍稍变得柔软……然后,怒火再度燃起!

“骗人,你骗人,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她用尽力气,挣脱齐文伟的箝制,翻滚下床。她简直无法原谅自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差点又要相信了他。

该死,她就这么好骗吗?

“小茵,这不是谎言。”他表情严肃,幽黑的眸子,深深的注视她。“妳可以恨我、可以气我,但是请相信我。”他朝着床边的她,伸出手来,神情痛苦得彷佛一个在沙漠里行走多天的旅人,正渴求着一滴能解渴的水。

“够了,不要再演戏了。”她的内心愈是动摇,就愈是痛苦。为什么在经历过这么多次的欺骗后,她还会想要相信他?

相信他在乎她、相信他所说的,她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她明明就被他欺骗过那么多次了,为什么还要因为他的话语而动摇?

直到如今,她才终于看清,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有多么危险。浓浓的情绦,早已蒙蔽她的双眼,严重影响她的判断力,就算伤痛犹在,但他所说的话,仍能让她的心,深深的动摇。因为是他,甚至就连谎话,她也渴望去相信。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盲目的?是在这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从初识的那一日起,她就陷溺得难以自拔?

一想到这里,她本能的就想逃走。

太可怕了!

齐文伟对她的影响力,竟是这么巨大,她明白原因何在,是因为她……因为她……因为她早已爱上他,爱上一个骗子。

这份认知,像是C4 炸药,炸得她惊慌失措。瞬间,她像是落入陷阱的小鹿,慌乱得只想远远逃离床上的那个男人。

芷茵转过身,彷佛身后有鬼在追似的,冲向房门口,亟欲夺门而出。

但是,齐文伟的动作却更快。

抢在她逃出去之前,他就轻易逮住了她,强迫她纤细的身子,贴上他宽阔的胸膛。他感觉到她的惊慌,知道她突然变得害怕极了。

“没事的,是我,是我。”他试图安抚,却换来她更激动的挣扎。连他的手臂都被她的指甲刮伤。

“放我走!”她失声大叫,泪水一颗颗滚落,一心一意只想逃离此地。“你不是要我离开吗?我这就走,放开我,我这就走!”她好害怕,怕他让她变得再也不像自己。

她的激动与眼泪,让他心痛如绞。

没错,他应该要放开她,让她远远的离开,避开所有危险。

但是,当她惊慌失措的,急急想要离去时,他蓦地知晓,倘若这次放手,让她离开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这让他的心头,冒出无限的恐慌与深深的恶寒。“小茵,”他懊恼的低语着,将她转过身来,拥进怀抱之中。“别怕。”

“放手!”她失去理智的挥手。

这一掌,打得很重。那刺耳的声音,以及掌心火辣辣的痛,让她稍微恢复理智。她根本没想到,能够打得中他,他闪得过的,她也以为他会闪。但是他没有闪开,而是静静的看着她,在原处任她责打。

“为什么不放手?”她泪如雨下,小拳头一下又一下,扑打着他的胸膛,力道却远比先前弱得多。“你不是要我走吗,我这就走啊!”

“没错,我要妳走。”他的低语,宛如伤兽的呻吟。

“那你松手啊!”

“我办不到。”他注视着怀里的泪人儿,因为恐惧失去她,他的身体违背了理智,无法将手放开。

她又气又恼,泪落得更急。可恶,她从来不曾哭得这么厉害,是他!是他!全是他的错!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她无助的啜泣着,连扑打他的力道,都渐渐变得软弱不堪。“为什么不松手?”

齐文伟深吸一口气,将她抱到床边坐下,将她拥抱在怀中。“我低估了自己对妳的在乎。”他苦涩一笑,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到,何谓不由自主。“现在,就算知道妳可能会有危险,我也没办法放妳走了。我会用生命来保护妳。”他慎重的承诺,因为,她的安危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你又在骗我?”她声音颤抖,脆弱的模样,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疼怜惜。

“不,不是欺骗。”

她咬着下唇,愈来愈是动摇,也愈来愈是难以置信。

“我不相信。”她亲眼看见,当她说出这四个字时,他眼里闪过的强烈痛楚,就好像她刚刚拿了刀子,狠狠刺进他的胸口。

他们都脏兮兮的,满身黄泥,但是谁也没去在乎。

齐文伟注视着她,悄声低语。

“小茵。”他将左手移到她泪湿的双眼前。

“拿开。”

他强迫她看。“这是我的戒指。”

“我不要看你的鬼戒指!”

他轻声告诉她:“这是妳的头发。”

她陡然愣住了,连眼泪都不再落下,只剩一滴晶莹的泪珠,悬在长长的眼睫上,因为她困惑的眨眼,而无声落下。

那的确是一个以头发编织成的简单发戒,正圈绕着他的无名指。

“我的头发?”她不明白。

“对,”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我把发戒当成妳,当妳不在身边时,时时刻刻都能吻着妳。”

瞬间,她的心坪坪作响,跳得好厉害。远比她头一次窃盗珍宝的时候,更紧张千万倍,甚至忘了要呼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无助的追问,全身的细胞,都在渴望知道他的答案。

齐文伟的回答,非常简单。

“因为,我爱妳。”

然后,她没有再追问任何事情。彷佛就害怕任何的言语,都会打破此刻的静谧。

那一晚,他们没有做爱。他们洗净彼此,在陈旧的床铺上休息,面对面看着彼此,她静静看着他,偶尔用手指描绘着他的轮廓。

但是,才睡着没多久,她就作了噩梦。

齐文伟温柔的摇晃她,用体温暖烫她的冰冷。“嘘,别怕,那只是噩梦,我在这里陪妳。”

“你没有离开?”她恍惚的问。

原来,她的噩梦,是他。

他心头一紧。“没有。”

“不要再丢下我。”即使在半梦半醒中,她的小手,还是紧紧揪着他的衣衫,连睡着了也不放开。

“不会的。”他承诺。

“不要再欺骗我。”她又说。他开口回答,却发现她尚未听见答案,又已经再度陷入沈睡。



第七章

上午十点整,阳光普照,蓝天上连一朵云都没有。虽然在租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特别挑选适合长途跋涉的车种,但是长时间的行驶,总会碰上一点小意外,像爆胎之类的事情,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

事实上,齐文伟开车技术精湛,他们的车速虽然快,但他熟练的驾驶,避开许多坑洞与碎石,以致能撑到现在才爆胎,芷茵已经够讶异的了。

不论面对任何状况,齐文伟都能毫不迟疑,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他径自下车,拿出车箱里的工具,卷起亚麻衬衫的袖子,利落的更换轮胎。

呆坐在车里,实在有些无聊,她也跟着下车,走到一旁活动筋骨,一边低头检查手机讯号,视线偶尔溜移到车边那个男人的身上。透过墨镜,她可以大刺刺的打量他。白色透气的亚麻衬衫,因为重度劳动,紧贴着他刚硬起伏的肌肉,让他宽阔的肩膀与结实的背肌一览无遗。

不论做任何事情,齐文伟始终是好整以暇,她只曾两度看见他失去控制。一次是为了被绑架的小杰,另一次则是为了她。

只不过,虽然,昨晚他已经将心中对她的重视、对她的在乎,以及担忧她涉险的恐惧,全数向她倾诉。但是,她心里还是有着些许怀疑,并没有全盘相信他。

毕竟,这男人的前科太多了。

他在巴黎骗过她。

他在香港骗过她。

他在哥本哈根骗过她。

那么,他在墨西哥会不会也欺骗她?

芷茵站在烈日下,无法抑制怀疑的滋长,却也无法忘怀他失控狂乱的眼神、无法放她离去的双手,以及指间的发戒。我把发戒当成妳,当妳不在身边时,时时刻刻都能吻着妳。他所说的话语,反复在她心里迥荡,深深的温柔,几乎要将她的心融化。因为,我爱妳。

她第无数次咀嚼着他的告白,牢记着他当时的表情、语气。

他说:因为,我爱妳。

因为这句话,所以她愿意相信他,愿意再度留下。

我爱妳。

我爱妳。

我爱妳……我爱妳……我爱……你……

蹲在车边的齐文伟,察觉她愣愣的注视,却没有抬头。他的脑海中,早已清晰的印下她今日的模样。

今早出发时,那张小脸上,就戴上墨镜,试图遮掩住昨晚因为哭泣而略微红肿的眼睛。合身的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她的翘臀,白衬衫在她腰间打了一个结,露出她纤细的腰,与可爱的小肚脐。即使在荒漠中,她仍是那么美丽性感。他看得出,她仍存有怀疑。

略带自嘲的,齐文伟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老实说,除了怀疑之外,他不是很确定她在想什么,她对他太过重要,以至于影响了他的判断能力,自从成年后,他就不曾对哪个女人这么的没有把握。

花费了一些时间,他才把收在后车厢里的新车胎换上,锁紧螺帽,把千斤顶降下来。然后,不由自主的,他抬头再看她一眼,她站在车门边,因为手机没有讯号而小声嘀咕。

蓦地,眼角闪过一抹银光。

那闪光,来自右方远处,干枯的土丘顶端。他原本以为只是错觉,但是那东西又闪了一下。

银光离地至少有三十公分,不可能是被人遗落在地上的铁罐,他只想到一种可能――长枪望远镜的反光!

他猛地上前,在第一时间,像头保护伴侣的猛兽,将她扑倒在地。

“怎么了?”她吓了一跳,被激起的黄沙呛得咳了几声。话声未落,银色的子弹,咻地划破齐文伟的肩膀。温热的鲜血,从伤口飞溅而出,喷到她的脸上,让她立刻醒觉。

他们被枪击了!

她全身一僵,连脸上的鲜血都来不及擦,就听见齐文伟吼道。

“上车!”

毫不犹豫的,她立刻开门上车。

枪声接二连三,一声又一声的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中,那声音格外尖锐,彷佛随时可以刺穿血肉。埋伏射击的人,显然弹药充足,丝毫不吝惜子弹,砰砰砰砰的连番发射。

四周没有任何的遮蔽物,他们简直就像是活靶,随时有被打中的危险。芷茵用最快的速度,爬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

齐文伟紧接着上车,还一边开枪回击。但是飞掠而过的子弹,不但击碎车窗玻璃,还在车门上射穿了好几个洞。

“快走!”他用力甩上车门,大吼着。她听到子弹在身边弹跳的声音,重重的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往前冲去,迅速的远离那阵隆隆作响的枪林弹雨。

从照后镜看去,或许因为这地方太空旷,那些埋伏射击的人,并不敢靠太近,所以没有现身追来,显然还躲在那个适合伏击的地点,卑鄙的只敢偷袭,不敢正面迎敌。

确认安全无虞后,她飞快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他的肩头在流血,额头上也有血迹。

“你中弹了吗?”她紧握着方向盘,担心的追问。

“只是擦伤而已。”他轻描淡写的说,低头检查枪中子弹,最后才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乖,不要担心。”

芷茵脸儿一红,因为被看出对他的重视,反而故意嘴硬。“我才没有担心你!”

“好好好,妳没有。”他笑得更得意了。她咬着红唇,直到脸上的热度渐渐消褪之后,才又开口。“伏击我们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们开枪?”

“我不确定,太远了,看不清楚。”他抬起黑眸,一扯嘴角。“不过我猜,这些人会试图把我们打成蜂窝,跟蓝钻脱不了关系。”

“是那些绑匪吗?”虽然,她已经把那些人远远抛开,却仍有些心惊。

“绑匪不会把消息传出去,只要多一个人知情,这桩交易就会多一分风险,他们比我还要清楚。”

“所以,刚刚那群人,只是一般的斓路强盗?”她挑眉。

他黑瞳微合。

“不,我不认为。”他从残破的照后镜里,看着来时路。“最有可能的,是绑匪闹内讧,有人想要黑吃黑,才来半路抢夺。”

那是最糟糕的状况。

从他紧拧的眉头,她也看得出,情况有多糟。她努力思索着,想要安慰他,却又知道他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安慰与同情。最后,是齐文伟打破沉默。“把车停到路边。”

“为什么?”她困惑的问。

他伸出手,指着本来半满,此刻却已经快要见底的油表。“我们的油箱,应该是被打中了。”

芷茵低头一看,不由得咒骂出声。

“该死!”他说的没错,车子快要没油了。

她把车停下来,一起下车检查油箱。但是,只看油箱一眼,她就知道没救了,油箱不只被打穿了好几个洞,回头看去,一路上还能看见漏油的痕迹。

“能修吗?”她抱着一丝希望问。她记得,车箱里还有备用的汽油。

“不能。”他果决的摇了摇头,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我们也不可能顺着这条路再走下去,路只有一条,前面可能也有埋伏。”

“那么,现在怎么办?”

“我们必须离开这条路,用别的方式到交货地点。”

“什么方式?”她狐疑的看着他,这鬼地方什么都没有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道他神通广大,能变出另一辆车?

齐文伟啾着那张既困惑又期待的小脸,露出抱歉的笑容。

“走路。”

救命啊,她的脚要断了!即使是穿着步鞋,再搭配她因“职业需求”而固定运动,所训练出的良好体力。但是,在烈日下走了大半天后,她的双腿已经发出严重抗议,痛得像是灌了千斤的铅。

她一定是个傻瓜!

天知道,她究竟在这里干什么,

她可以不管他的。

我不想让妳受伤。他昨晚说的话浮现耳边,让她深吸了口气,每次回想都感动不已。但是,经验也告诉她,这个男人说的话,十句有八句是假的,她大可以丢下一切,回家睡她的美容觉。在考虑跟他分道扬镳的同时,昨晚他解释一切时,眼里有某种东西,某种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情,偏偏就历历在目,让她没办法就这样离开,让她想要相信他……

也许有那么一次……或许就是这一次……他说的是真的!

芷茵深吸一口气,决定再赌一把。她不敢去察看脚底的疼痛,继续坚定信念,费力的跟在齐文伟身后,埋头走着。

所以,当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害她一头撞上他汗湿的背时,她差点因为反作用力,被弹得跌坐在地。

所幸齐文伟及时伸手,拉住了她。她软绵绵的倒回他身上,没力气反抗,事实上,她真恨不得能一直趴在他强壮汗湿的身上,再也不要靠自己发疼的双腿走动。

“嘿,妳还好吗?”他粗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不好。”她脸色难看的深吸了口气,强撑起颤抖的脚,抬头瞪着他反问:“你停下来干么?”

“我想,我们找到过夜的地方了。”他指着前方。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前方火红的夕阳下,出现一间房舍。芷茵在那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疲倦,渴望能够休息,才看见的海市蜃楼。

只是,眼前的幻觉,并不像她所渴求的,华丽得如同六星级的观光大酒店,而是一间普通的民宅,泥砖砌成的墙上,甚至还冒出一些小野草,民宅周围种了一些玉米,屋前的空地有只狗趴在那边,慵懒的打着呵欠。

唔,这个幻觉,未免太过真实了些。

她用力眨了眨眼,再看得清楚一些,但那些景物还在,并没有消失。

“那是鸡吗?”她提出疑问,红唇干涩不已。

“应该是。”他微笑。

太好了。

不是海市蜃楼,而是他们终于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芷茵松了口气,双腿竟然就此一软,再也撑不住自己。当齐文伟抱起她时,她并没有抗议,而是把小脸埋在他强壮的肩头上,遮掩几近湿润的眼。“你想……他们有水吗?”那声音听起来如此沙哑、如此脆弱,让齐文伟的心头微微抽紧。这一路上虽然艰辛,但是她一句也不曾抱怨过。

她的固执与坚强,更教他心疼不已。

低下头来,他轻轻吻上她被晒得热烘烘的小脑袋,无限怜爱的低语。“放心,会有的。”他低声说道,同时心中也暗暗发誓。

就算没有,他也会弄来给她。

三十分钟后,芷茵坐在简陋的椅子上,喝下两大杯由那位好心的年轻妇人送上,加了许多砂糖的洋甘菊茶后,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齐文伟用极佳的口才,编造了个与事实相去不远,却又将危险部分全省略的理由,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在荒漠里行走,还晒得接近脱水。虽然民宅主人一家子极度的好客,但他们的叨扰,对这贫苦的农家来说,还是一项沉重的负担,齐文伟拿出美金,作为一宿三餐的费用,民宅主人推拒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在劝说下,勉强收下这笔金额。

晚餐很简单,只有两份包着蔬菜跟肉片的玉米饼,还有一碗的辣豆子,吃得她肚皮饱饱的,格外满足,只觉得巴黎那些高档的米其林三星餐厅里的菜肴,都没有这顿晚餐来得美味。

吃完晚饭之后,芷茵累得几乎不想再动。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齐文伟跟主人借来医药箱后,直接抱起她往房间走去,直走到木板床边,才小心翼翼的,彷佛像是怕碰碎她似的,轻轻将她放下。

“脚还痛吗?”他问。

“我没有说我脚痛。”

他微微一笑。“但我知道。”这个小女人,倔强到不肯喊疼。“我来替妳擦药。”他脱掉她的鞋,彷佛照顾她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任务。

鞋子脱掉时,芷茵痛得缩了一下,虽然有袜子的保护,但是长途跋涉,她的脚底仍磨出了水泡。昏黄的灯光下,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她的脚。她看见他蹙起了眉,黑瞳里浮现某种让她心头微暖的情绪。然后,他走到外头,要了一盆温热的清水回来。

他的额上有着凝固的血块,肩上的伤也还没处理,一块破碎的小玻璃还插在他手臂上,而她只有脚底有两个小小的水泡,他不处理自己的伤口,却先温柔的替她清洁双脚。

或许这是做戏,或许这只是另一场骗局,但她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小手,拔掉插在他皮肤上的小玻璃碎片。

他手臂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收缩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她,嘴角噙着一抹笑。

“谢谢。”

“你应该先处理自己的状况。”她哑声开口。

“我想要先处理妳的。”他凝视着她说。

我不想让妳受伤……她的心头蓦然抽紧,无法说出任何话语,只能注视着他,缓缓低下头来,用最轻柔的动作,在不弄痛她的状态下,继续替她洗脚搽药。一撮不听话的黑发,因他低头的姿势,悄悄垂落他眼前。乌黑的发,没有遮挡到他额上的伤口,只是更加突显那伤口的存在。她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额上的伤好碍眼、好碍眼,他肩上的伤口也是,他手臂上的伤,更是莫名的讨人厌。

看着那个半跪在脚边的男人,芷茵喉头微微紧缩着。不由自主的,她朝一旁的药箱伸手,拿出酒精和棉花,开始帮他清理额上的伤口。

他停下了动作,又抬起黑眸,没有任何抗议,只是握着她的脚,任她处置那些伤口。

芷茵感觉到,自己的脸儿微微发烫,她没去看他的眼睛,却强烈的意识到,他始终看着她,害她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然后,他开始按摩她的小腿。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能松弛她僵硬酸痛的肌肉,几个穴位都十分准确的按到点,两手也没随便乱摸,难得的不带任何色欲的成分。她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瞥他一眼。他似乎没有什么不良意图,原本盯着她的视线,也已经回到了她的小腿上。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边替他的额头搽药,边开口问:“你特别去学过吗?”

“什么?”

“按摩啊。”处理完他的额头,她继续把他手臂上的伤口清干净。

“这是赞美吗?”

她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声,又换了话题。“把衣服脱了。”

瞧见那张小脸上,又浮现淡淡的红晕,他宽宏大量的,让她跳过话题,乖乖把衣服脱了。他太过清楚,这可爱的小女人看似强势,但是对愈亲近的人,就愈是容易羞赧。

当她用酒精棉,帮他处理肩上的伤口时,他继续替她的美腿按摩,用谈论天气似的轻松口气,询问道:“妳为什么会开始偷东西?”

芷茵愣了一下。她可以说谎,但是看着他为了保护她,而被子弹擦掠而过的灼伤,实话却自动从嘴里冒了出来。

“因为我可以。”

他抬眼看她。“妳有没有想过,失主的心情?”

“当然有。”她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是要那些人,知道失去心爱的物品时会有多痛。”

所以,她果然是故意的。

过去那些艺术品,全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物主都是经由不当手法,或是利用不义之财才取得那些古董珍宝,或是稀世名画。

她很小心,但他仍发现了这个刻意被隐藏的巧合。她所偷的都是不法的恶徒,或是坏事做尽的伪君子,那是她给予那些人的惩罚。

“妳不是正义女神。”他提醒。

“我当然不是。”她低头从瓶子里倒出更多酒精到棉花上。“但是,至少正义获得了一点小小的伸张,聊胜于无。”她的口气里,有着藏不住的骄傲。

齐文伟曾追查过,她将部分东西脱手后的金钱流向。她跟那些多才多艺的同伴们,把金钱绝注回绩在弱势者身上;其中多数都是战争地区的儿童,而另一部分的东西,则彻底消失踪影,他至今追查不出,她怎么处置那些艺术品。

“好了。”芷茵上完了药,又检查一遍,确定那健壮的体魄上,没有其它碍眼的伤口,才将酒精收回医药箱里。

他没有道谢,反而开口说:“把裤子脱了。”

脱、脱裤子?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他泰然自若的重复。“把裤子脱了,趴在床上,我帮妳按摩一下大腿。”

她抬眼啾着他,眼前的男人,已经脱掉了衬衫,精壮的体魄上,只剩下牛仔裤,看起来性感得要命,她费尽力气,才没有当着他的面,像只嘴馋的猫咪般吞咽口水。

脱裤子?噢噢,这实在太危险了!

但是,让他按摩小腿之后,酸痛的感觉的确舒缓不少,却也让大腿处的僵硬不适,感觉更为明显。瞧见她有些迟疑,齐文伟也不催促,只是半扬浓眉,静静等着。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事实上,她并不认为,在未经她同意的状况下,他会恶劣到随便乱来。而且,他这么温柔尽力,想让她舒服一些,她要是拒绝,反倒显得她太过小心眼。

所以,她脱掉了长裤,在床上趴好。

身下的木板床上,垫着干净的棉布,上头还闻得到淡淡的香草芬芳,芷茵将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不知怎地,竟有些害羞。

明明该看的、不该看的,老早全被他看过、摸过,甚至尝过了,但是此时此刻看不见他的脸,依然让她感觉紧张,心儿坪坪乱跳。

下一秒,他温热宽厚的大手,抚上她的长腿,她不自觉绷紧身体。

他轻轻的抚过她白哲的肌肤,揉压她腿上的僵硬,不着痕迹的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些失主,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妳专挑那些心狠手辣的动手,如果哪天失手被人发现,难道不怕被报复?”

她深吸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难得的诚实。“我当然怕。”

“那么,为什么妳还不收手?”

“因为除了你,从来不曾有人见过我。”她一向很小心,不曾失手被人看见,偏偏就是栽在他手里。

“齐文伟?”好奇像是小蚂蚁,在她心上爬啊爬。

“嗯?”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打算做什么?”她忍不住问出困惑她好些日子的问题。

他轻笑出声。

“那是商业机密。”

“可恶。”

她懊恼的咒骂,让他再度笑出声来。

看着那斑驳沾水的墙面,芷茵听着身后稳定平稳的呼吸声,感觉他的大手在腿上游移。大手并没有刻意停留在哪个点,那规律的按压不快也不慢,顺着她的筋络,松开了纠结的肌肉。渐渐的,她放松下来,不自觉叹了口气。瞧着她放松的模样,他稍微放缓力道。他很清楚,为了寻求那小小的正义,她冒了很大的危险,虽然拥有显赫的家世,她却几乎不靠家族关系行动。

一开始,他很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做,然后在不知不觉中,逐渐被她吸引。这个女人,坚强、勇敢,还有着一颗温柔的心,愿意真心真意的为他人付出。

情不自禁的,温柔的大手往上,滑过她的腿侧,轻轻揉压着,然后来到小裤裤的边缘,顺着那轮廓滑动。

芷茵感觉到他的力道变轻了,原本温柔的按摩,似乎增加了别的意图。是她的错觉,还是他真的把手指伸到她的内裤里,偷摸她屁股?

或许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

他的大手,又往下推移,从腿外侧回到膝盖后方,再往内绕回腿根处。

她白嫩的小手,不自觉抓紧床单,心中涌现期待。可是那感觉是如此舒服,她实在很难克制心中的遐想。那双大手,一次一次的靠近,又离开,然后再靠近,更靠近。她心跳加快、小腹抽紧、腿根发热,满脸红通通的,在那反复的抚摸按压中,欲望莫名涌现。当他的大手,又一次的靠近火热的源头,她忍不住轻喘了口气,几乎就要呻吟出声。

她将脸埋入枕头里,不想被他听见即将逸出的娇吟。

天啊,她应该告诉他已经够了、她应该叫他停下来。可是她不敢,她确定自己一张嘴,就会发出呻吟。

然后,湿热的气息从腰上传来。

她呆了一呆,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他俯身低下了头。她应该要阻止他的,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想。

渴望与期盼,一并上涌。

当那湿热的薄唇,印上她后腰微微内凹的那处敏感带时,芷茵轻抽了口气,娇弱的嘤咛一声。

眼前的小女人,是如此可爱,淡淡的红晕,从她背上蔓延下来,嫩白的肌肤微颤,格外惹人怜爱。在最初的一开始,他的用意很单纯,只是想让她放松。毕竟,她累得就像一只跋涉千里的可怜小猫。

可是,眼前的一切,是如此诱人,原先的善良意图,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忍不住伸手往上,探进她上衣中,爱抚她柔滑的背脊,滑过她的内衣,再往旁滑动,转而往下,抚过她的胸侧,粗糙的指头滑向她身前敏感的浑圆。

虽然隔着布料,他仍感觉到,她的蓓蕾已经挺立。在那一瞬,他听到一声闷在枕头里的可爱娇喘呻吟。

他克制着不再逗弄那性感敏锐的柔嫩,强迫自己的手往下滑。

当大手回到她腰上时,他更加俯低身子,几乎贴在她身后,含吻着她的耳垂,哑声的低语。

“小茵?”

她仍在轻颤,脸上满是红霞,费力的应了一声。“嗯?”

“妳要我停下来吗?”他悄声问着。一室岑寂,只剩两人急促的呼吸。像是一辈子那么长之后,他才听见她的回答。“不要……”

夜色浓浓,她克服羞怯,鼓起勇气,主动转过身,捧住他的脸轻轻一吻。

我爱妳。

虽然,他没再说出这句话,但是她感受得到。

我爱你。

虽然,她也没说出这句话,但是她从每一个吻,无声的告诉他。

然后,他紧紧拥抱住她娇嫩的身子,用无数的热吻、无数的爱抚、激烈又温柔的,在寂静的夜里,一次一次的爱她。



第八章

床坏了。脆弱的木板床,不堪两人的过度“使用”,在静谧的深夜里,发出轰然巨响,还惊醒了屋子里的人,惊慌的拿火把出来察看。

想起昨晚的糗事,芷茵就羞窘得好想挖个深深的地洞,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

她甚至还考虑过,趁夜逃走的念头,但是想到这家人如此善良,她弄坏了东西就逃,罪恶感肯定会纠缠她一辈子。

最后,她只能面对现实,乖乖的留下来。

天亮之后,他们在男人们的赞叹、女人们的窃笑下,吃了最难熬的一顿早餐,然后就回到屋里,把支解的木板床搬到空地,开始动手修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在清晨的阳光下,齐文伟拿着借来的榔头,扎扎实实的一槌一槌,将铁钉敲进木头里。芷茵则在一旁,帮忙着扶好床柱,方便他更容易敲击。

只是,空地旁不时有访客,带着心知肚明的笑容,故意经过空地,晃过来又晃过去,在他们身旁打转。

这间民宅里,是个很大的家族,成年男女有七、八位,未成年的孩子,更是高达十几个。所有的人,像是约好似的,都在空地旁晃过一次了,有几个甚至来回走了好几趟。

为了避免尴尬,她尽量不去注意那些充满好奇的人们,但是脸皮厚如铜墙铁壁的齐文伟,却没有半点顾忌,始终面带笑容,有礼的跟每个经过的人打招呼。

最后,连屋主也出现了。

“需要帮忙吗?”有着一双浓眉大眼、灰发灰须,满脸皱纹的大家长,慢吞吞的走到他们身边,用西班牙语问道。“不用,有她帮我就可以了。”齐文伟笑着回答,流利的西班牙语中,跟当地人一样,混杂了口音,让人更觉得亲切。对于他的入境随俗,屋主显然满意得很,连连点头。

“很好很好。”

“小茵,再给我一些钉子。”他嘱咐着,还不忘为过人的“破坏力”道歉。

“抱歉,弄坏了你的床。”

“没关系,”老爷爷居然咧着笑容,嘿嘿嘿的伸出大拇指,大大的夸赞他。

“年轻人,体力好,才能快点多生些孩子。”

芷茵尴尬得好想逃,小脸红烫得像成熟的西红柿,她终于知道,在讨论男性“业绩”与“能耐”这件事上,男人们根本不在乎尴尬与否,身为“共犯”的齐文伟,竟然还恬不知耻的猛点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会更努力的……啊!”

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她看得实在碍眼,忍不住手肘一弯,用力撞了他的肺部一下。果然是乐极生悲,这一拐子又重又准,撞得他笑岔了气,猛地咳了起来。老爷爷笑得更大声了。“年轻啊,很好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捻着灰灰的长胡子,往屋子里走去。

芷茵羞得连脚趾头都红了,嘀咕的抱怨着。

“这间屋子里,还有人不知道床是怎么坏的吗?”她窘迫的低声咕哝着。

“恐怕没有了。”他笑着回答。

芷茵满脸通红,慎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你还笑!”

“嘿,这怎么能只怪我?”他伸长手臂,将害羞的“共犯”,拉进怀中,轻笑着低语。“靠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摇坏那张床?”他可忘不了,昨夜她迷蒙娇媚,在他身上忘情摇摆的美丽模样。

“我才!”

抗议的辩驳,被他的薄唇吻去。

围墙后头,传来小孩子们因为这一吻而骚动的声音,男孩用力拍手,女孩掩嘴而笑。她应该要生气的,气他在旁观者众多的情况下,又对她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但是,他的吻太过温柔,让她无法生气,更无法抵抗。一会儿之后,他才停下这个湿热的吻。

“抱歉。”他握着她的下巴,抚着她的红唇,哑声说道。“早上的妳,看起来太诱人了。”

她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红霞再次飞上脸。她匆匆把钢钉全塞进他手里,故意板起脸来,想掩饰一时的失态。

“不要胡说八道了,还不快把床修好。”

“是的,我的淑女。”

他笑呵呵的,故意弯下身来,行了一个夸张的骑士礼,才又转身面对床架,叮叮咚咚的再度敲了起来。

等到他们修好木板床,再搬进屋子里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她被几名叽叽喳喳的妇女们包围,拉进厨房里一起准备午餐。他则是被男人们包围,到屋外去帮忙,修理一台破旧的卡车。厨房里头,食物的香味四溢。

芷茵站在厚厚的石板旁,照着妇人教导的方式,揉着手里微黄的玉米面,双眼却偷偷啾着窗外直看。

在阳光之下,齐文伟跟几个男人围着那卡车讨论,先是打开了引擎盖,东摸摸、西弄弄,然后又抓着扳手爬到车底下,不知在搞些什么。

他们说说笑笑,不时比手画脚,用西班牙语交谈。很快的,他就弄得两手全黑,连脸上都沾了不少黑色的油污。

窗外的他,看起来很是轻松偷快,俊脸上笑容爽朗,就像个十几岁的男孩,没有半点虚假,等到车子修好时,他已经和那些男人们勾起肩、搭着背,开始称兄道弟了。

“妳的男人很好。”

注意到她的视线,一旁的妇人笑着说。她的男人?芷茵呆了一下,小脸羞红,知道妇人误以为齐文伟是她的丈夫。她本来想回答,说他们并没有结婚,但是一想到,这一家子全都知道昨晚他们两个激战到连床都垮了,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嗯嗯啊啊的含糊带过。

幸好,妇人以为她是害羞,也没有继续追问。

一阵笑声从窗外传来,再度吸引了芷茵的注意力。

她看见他抱起了一个小男孩,扛在肩头上跑,逗得小男孩开心的直笑,其它的孩子也追在他后头跑。

不由自主的,她被他的笑感染,也扬起了嘴角。

然后,他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有了些许改变。他仍在笑,但是现在这个笑,却加入了更深浓的情感,令她坪然心动。

她看着他停下了脚步,把小男孩从肩头上放下,迈步朝她走来。

呼呼、呼呼!

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因为他的靠近而加快。一条干净的毛巾,突然被寒进她手中。“去吧,浴室现在没人,去替妳的男人擦擦汗。”妇人说着,嘴角噙着友善的笑容。

芷茵的脸更红了。

浴室没人,这跟擦汗有什么关系?

还没想清楚两者的关连,她已经抓着毛巾,被女人们推出了厨房大门,迎向大步踏入屋内的齐文伟。

他背着光,一张俊脸陷在阴影中。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头一紧。

小时候,总有人问她,将来想交什么样的男友?嫁给什么样的老公?她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无法像朋友一样,清楚的描述、想象梦想中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每次,她试图在脑海中去想象、去描绘,但那个男人的脸,总是一片模糊,就像是眼前的他。不同的是,她脑海中的假想,总是飞快消散,而眼前这个男人却看着她,缓步朝她走来,愈靠愈近,那张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俊脸,也愈来愈清楚,直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的微笑,看见他眼底的瞳眸。

她的男人。

她的?

属于她的男人。

“嘿,怎么了?”他抬起手,轻抚着她不知为什么,陡然变得苍白的小脸。

“妳还好吗?”

听着那沙哑的声音,看着那双黑眸里的担忧,感觉着他大手温柔的触碰。如今,她终于能够清楚说出,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她想要的,一直是这个会逗她笑、会惹她生气的家伙;是这个虽然全身汗臭,还拿沾满油污的手摸她,但却依然能深深牵动她的心的男人。

情不自禁的,她抬起小手,抚着他英俊但肮脏的脸庞。

“小茵?”齐文伟更担心了。她看起来怪怪的,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正要问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但她却路起了脚尖,在他唇上印下温柔的一吻。那个吻,很轻,很甜,几乎融化了他的心。

一个吻、两个吻,然后三个、四个……轻轻的,温柔的,深情的,如蝴蝶羽翼飞舞,又如此挑逗又迷人,他忍不住追逐着她的红唇,那些吻在转瞬之间,火热的燃烧起来。

他尝着她嘴里甜美的味道,无法自制的伸手,紧紧环抱住她,将娇小的她紧压在墙上。

毛巾滑落,她的小手插进他的黑发中,长腿勾着他的腰,在他怀中嘤咛喘息着,因他而迷乱的神情是那么性感,他几乎忍不住,在这个随时会有人出现的走廊里要了她。

然后,墙的那一边,传来女人们的谈笑声。

他猛地惊醒过来,却无法立刻放开她,只能闭着眼,贴在她脸旁痛苦低咆,怀疑自己怎么有办法冷静下来。可是下一秒,他却听到她开了口。“浴室。”直到这时,她才了解,擦汗和浴室有什么关连,她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娇躯轻颤,用最微小的声音告诉他。“浴室里没人。”

齐文伟黑眸一亮,一把将她抱起,用最快的速度,迈步走入浴室,用力的将门关上。

阳光,从浴室天窗透进,洒落在她滑如凝脂的肌肤上。

他们先花了一些时间,清洗彼此的身体。肥皂的泡沬,洗去他身上的黑油,也清除了她脸上被他弄脏的污垢。

温柔的,他吮吻着她身上每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含住她胸前轻颤的粉嫩,爱怜的抚摸着她温润的娇躯,慢慢的跟她做爱。

她紧攀着他,咬着粉嫩的唇,轻轻的喘息着,承受他每一次深长的进击。当她因为激情轻泣出声,喊着他的名字时,他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激情过后,他依然舍不得退出她的身体。

他喜欢感觉她需要他,喜欢待在她温暖细致的身体里,有时候,他会觉得,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真正掌握住她,他从来不曾如此想要一个女人,没有了她,心就要缺了一大块。依依不舍的,他终于退开来,当她仰望着他时,眼底有着残留的激情,和让他心动的柔情。

天啊,他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流逝。

“小茵。”他抚着柔嫩的小脸。

她将脸偎进他的大手中,像只餍足的猫咪,满足的闭上眼,只用鼻音轻轻一哼。

“嗯?”

“等事情结束后。”他沙哑的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看。”

有些困惑的,她张开眼,望着他。看见他的眼里,多了一些从来不曾有过的决心。

“试什么?”她小声问,心底有着小小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

“一起过日子。”他说,真心诚意的。

她深吸一口气,胆怯的搜寻他欺骗她的迹象。但是,往昔那些虚假的微笑,没有出现。她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这不是求婚,但也差不多了。

“你确定?”泪水,蓦然上涌。

“嗯。”“我是小偷呢。”她吸吸鼻子,提醒他。“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他吻去那些泪水,悄声的说出心里的秘密。“我其实很喜欢,那些小小的正义。”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笑了,真诚的笑,还俏皮的朝她眨着眼。“另外,我还得靠妳拚业绩呢。”

她含泪而笑,紧贴入他的胸膛,感觉他轻吻着她的发,一句一句的低语,描绘着将来的美好。

“我们可以找一个小岛去度假,谁也找不到我们,吃饱睡、睡饱吃,然后尽情的做爱,弄垮每一张床。”她将脸枕在他胸膛上,听着那规律的心跳,啼笑皆非的问:“那小杰怎么办?”

“他可以在海边建沙堡,或是写他的暑假作业,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找到事让他做的。”显然,他是认真想过的。

芷茵轻笑着,心中又甜又暖。

“怎么样?妳的回答呢?”他催促着。

她咬着唇,忍住笑,歪着小脑袋假装思考。

“小茵?”

“可是……”她张开樱唇,露出为难的模样。“那么,在家里等着我的一号、二号、三号男人怎么办?”

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是在那一秒,齐文伟的心中,竟还是涌现一股凶猛的占有欲。今生今世,他都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妳可以告诉他们!”他将她拉得更近,露出恶狠狠的笑容。“有多远就滚多远,再也不许出现在妳面前。”

“你在吃醋吗?”她眨着无辜的媚眼问。

“没错。”他低下头来,双眼炯炯,薄唇贴着她的小嘴咆哮。“我的确在吃醋,而且很爱吃醋,现在,快说妳愿意。”

她喘息着,粉脸羞红,心里欢喜不已,却故意装得好委屈,屈服在他的淫威下,只能乖乖答应。

“我愿意。”

得到回答的齐文伟,狂喜的欢呼出声,笑得像是一个赢得冠军的少年。他狂乱的吻着她,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她的男人。

她的。

芷茵紧紧拥抱着,这个早已掳获她芳心的男人。

他属于她,一如,她也属于他。

踏出浴室之后,他们才发现,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加入那一大家子人,一同享用午餐。这段时间里,齐文伟始终握着她的手,还体贴入微,坚持在众人环绕下,亲手喂她吃东西,甚至光明正大的亲吻她。起初,她还是觉得有些羞窘,但是事实证明,人的脸皮厚度是可以锻炼的,一个小时过去之后,她竟然开始习惯,甚至喜欢起他这些举动。这顿午餐他们吃得很慢,当其它人都吃饱离去时,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其实,这种平静的日子,也是不错的。”他剥开水煮玉米的叶子,将香甜的玉米递给她。

“不过,你会种田吗?我怕我们会一起饿死。”她认真的问。

“我可以去学。”

瞧他说得认真,她也不禁幻想起,他们过着安逸日子的景况。或许,由他种田,她来煮饭,然后生一大窝调皮捣蛋、吵吵闹闹的孩子们。想着想着,她不禁扬起嘴角,更握紧他的大手,沈浸在浓浓的幸福之中。蓦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将她倏然拉回现实。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捞出手机,很快按下通话键。“喂?”

电话那一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齐文伟听得神色一振。

“真的?在哪里?”

对方又快速说了一串话,她听不真切,只看得出他心情大好,就连眼里有一丁点的阴霾,此刻也彻底烟消云散。

齐文伟低头,看了手表一眼,迅速说道:“没问题,我会到,再联络。”说完,他挂了电话。

“那是谁?”她好奇的问,确定那个在电话另一端、就能让他眉开眼笑的人,绝对不是绑匪。

他露出笑容,愉快的宣布。

“我的朋友。”



第九章

“我不知道你有朋友。”夕阳缓缓落下,将天色染成一片橘黄。接到电话后,他们借了那辆修好的卡车,赶了几小时的路,才在落日前到达曼沙尼奥。

这是墨西哥在太平洋沿岸最重要的港口,商业贸易繁荣,人口众多,而清澈美丽的海滩,更让这里的旅游业,每年都能从游客手里,赚进不少钞票。

曼沙尼奥也是那个绑匪的势力最根深柢固的地方。

原本,他们可以提早到达,但是因为中途遭遇袭击,不得不偏离公路,步行到民居过夜。直到进入曼沙尼奥后,芷茵才知道,他们在弃车之前,已经很接近这座港口城市了。为了迎接观光客,城里的度假饭店,全都建筑得美不胜收。她站在饭店阳台上,俯视着楼下,实在无法将空旷的荒漠,跟眼前的繁华联想在一起。

“我当然有朋友。”

齐文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拉回她的神智。她转头看着体贴的将果汁端到阳台的他。

“所以,你早就找人帮忙了?”她接过果汁,慢条斯理的问。

“嗯。”他迎着晚风,喝着沁凉的饮料,露出微笑。“就像妳说的,我总得想个计划。”

难怪,他会拒绝她的帮忙。难怪,他原本焦急的情绪,在中途就突然改变,甚至还有时间设下圈套,试图摆脱她。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他早已知道人质不再有危险。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诱饵?”她小口小口的啜饮着果汁,却觉得甜腻的果汁,没有矿泉水来得甘美。他的黑眸中,闪烁着赞赏与钦佩。

“对。”这女人果然很聪明。

眼前的她,已经换了一件全新的行头,全白的小洋装,有着V 形的领子,看来端庄中又有些性感。

齐文伟瞧着眼前这赏心悦目的画面,坦白承认。

“我跟绑匪周旋,吸引他们的注意,我朋友才有时间和空间行动,经由我跟对方的通话,找出幕后主使者。”

哼,她就知道!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让自己在明,朋友在暗,尽量的拖延时间。

“你知道小杰的现况吗?”她再问。

“只知道,他目前还很安全。”

她搁下没喝完的果汁,靠在栏杆上,严肃的问道:“你的那个朋友,值得信任吗?”

“可以。”那时,她毫不怀疑的认为,只要是他能够信任的人,她也愿意放胆相信。但是半个小时之后,当她在餐厅里喝下两杯香槟,终于见到那位姗姗来迟的“朋友”时,她开始严重怀疑起他的判断能力。

一开始,她还以为,那家伙是走错地方的流氓,但是那个男人直直的朝两人这桌走来。

他有着一头狂野的黑发、满脸的胡渣,手上戴着镶钻的手表,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项链,还有一双带着血丝的红眼。

那双满布血丝,如野兽一般的眼,饱含着愤世嫉俗的戾气,几乎从他踏入餐厅开始,就牢牢的紧盯着她,活像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狼,看着带肉的骨头。

不只如此,当他靠近的时候,就有一阵浓浓的酒臭味传来。她百分之百能确定,这家伙有酗酒的问题,而且还非常严重。

“这就是你的朋友?”她无法置信的转过头,瞪着身旁的齐文伟。

他微笑。“没错。”

“这个人真的可以信任?”她宁可去信任一条露出毒牙的眼镜蛇。

那个男人提着一只纸袋,站在桌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眼神露骨得很,丝毫不掩饰对她的邪念。

“摩根是我朋友,我百分之百相信他。”齐文伟眼也不眨的说。

“好一个小辣椒!”摩根吹了声低级的口哨,下流的视线集中在她的乳沟,一边拉开椅子坐下。“齐,看不出来,原来你口味这么重。”

芷茵慢慢的、慢慢的瞇起眼睛。

她见过不少糟糕的家伙,但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胆敢下流得这么明目张胆。

“他再这样看我,我就戳瞎他的眼睛。”她一字一句的说。

摩根却两手一摊。

“来啊,随时欢迎。”

气怒攻心,她闪电般掏枪,指着眼前的男人。摩根的速度,几乎跟她不相上下,眨眼间已经用双枪对准了她。齐文伟的动作慢了一点!只有一点点。他的双手握住两人的枪,紧跟着眼花撩乱的数十个动作,都在眨眼间完成。三枝随时可能开火的枪械,瞬间被拆解成上百个零件,满满的散落在桌子上。他直接让他们缴械,解除一触即发的危机。

“小茵,乖,冷静下来。”他平静的说道,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用他的体温让她逐渐放松。

“我不信任他。”她说。

摩根狞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膀。

“小茵,为了我。”齐文伟轻声说道,黑眸注视着她僵硬的侧脸。“为了我,请妳暂时跟摩根和平相处。”

她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只能勉强同意,点了点头。

安抚了芷茵之后,他才转过头,开口询问关于正事的细节。“你确定小杰的位置了吗?”摩根没有回答,而是扔出一支高科技手机,用那满布血丝的眼,又瞟了她一眼,才说道:“柯狄哥将他带回老窝了。”

齐文伟一把接住,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里显示的,正是小杰的照片。他缩在一张床上,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嘴上还贴着胶布。

“这张照片哪来的?”她皱起弯弯的眉,迅速抬起头来,厉声质问。“你见过他了?”

“见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他救出来?”

摩根冷笑一声。

“看守的人太多了,就算我有三头六臂,也不会笨得单枪匹马闯进敌营,以为可以只靠自己,就能毫发无伤的救出那个孩子。”

他说的没错,她的指责,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抱歉,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发现自己犯错,她立刻坦承道歉。

瞬间,摩根的眼神略略一变,再多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回,那讨人厌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真正的欣赏,不带半点欲望。“我花了点时间,让他们起了内哄。”

“所以,有人会袭击我们,是因为你在后面搞鬼?”她恍然大悟,转头看着齐文伟。“你知道这件事吗?”

“直到他打电话来时,我才知道。”他承认。

她往后靠向椅背,交抱着双手,认真的先看看左边的男人,然后再看看右边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一个斯文有礼,一个卑鄙下流,简直是天差地别,她实在无法想像,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交集;但是事实却摆在眼前,他们默契好到连中间断了连络,都还能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她问道,知道这两个男人势在必得。

“手机里有柯狄哥酒吧里头,所有房间及走道和逃生门的位置图,武器和弹药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面那辆BMW里,再过不久,柯狄哥会打电话,跟你们约在酒吧里碰面。”摩根说得很仔细,仔细得让她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柯狄哥花大钱,新请来的佣兵之一。我告诉他,你们两个今天下午已经进城了。”他倾身拿起服务生送来的啤酒,大口灌下。“不过,他不会把孩子带出去。”

“他不打算交还人质?”

摩根笑了起来。“别傻了,甜心,像齐这种好手,柯狄哥怎么会放过他?当然是能榨到多干,就榨到多干。”

齐文伟竟然还笑得出来,一脸无辜的对她眨着眼。“没办法,我实在太人见人爱了。”

突然间,她知道了。他们一定也早就料到,柯狄哥的盘算,肯定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道。

“你有什么打算?”她索性直接问重点。

“老样子。”他慢吞吞的说。“我负责吸引柯狄哥的注意,摩根趁那群手下包围我的时候,乘机救出小杰。”

“我跟你一起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人去当诱饵。齐文伟微笑,早已放弃要她松手的念头。“不过,妳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让她去,一切都好说。

“别在我面前受伤。”他的声音温柔如丝。

啊啊啊啊,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有别人在看耶!

芷茵羞得脸儿微红,心头却是暖暖的。罔顾桌旁还有摩根那个根本不晓得该礼貌的转开视线,反倒满脸讽刺,一副看到血腥画面的碍眼大电灯泡,她注视着心爱的男人,认真的承诺。

“当然,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拉丁摇滚的节奏,震耳欲聋。

跳舞场的银球,反射着绚丽灯光。蓝的、红的、黄的、绿的舞台灯,在空中旋转飞洒着,各色的雷射光线,在众人头顶上的半空,变幻组合成各种不同的线条与图案。在这黑夜中的酒吧里,人们狂野的扭动着,恍若群魔乱舞。

吧台里的酒保们,用各种眩目华丽的招式,快速的摇着手中的雪克杯,提供各式各样不同的调酒。

人们笑着、闹着、舞动着,摇摆狂野的音乐,一首接着一首,舞场上方左右,更是高挂着两个巨大的鸟笼,里面各有一位风情万种、几近全裸的美女,在那儿扭腰摆臀,挑逗着底下的人们。

在这混乱的场合之中,所有的人,都只顾着享受,试图用各式强烈的感受,努力麻醉自己。

突然间,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在这种地方,女人不是稀奇的动物,但门口的那一个,依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骚动与静默。

人们全安静下来,不再舞动,活像被按下了停止键似的。女人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得不能再薄,贴身得不能再贴身,以银色丝线织成的性戚连身迷你裙。她身材曼妙,东方脸孔上的那双猫般的眼,带着神秘的风情。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盯着芷茵看,就连鸟笼里那两名舞者,都在不自觉间,停下了舞动,盯着她看。男人的眼里流露着色欲,女人的眼里则全是嫉妒。

芷茵走到跳舞场的正中央,扫视着眼前人群,嫣然一笑,简直媚得能勾人的魂。

一个喝醉的男人,被欲望冲昏头,摇摇晃晃的走到她面前,淫笑着伸出手。

“我说,宝贝!”

肮脏的手指,甚至连碰都还没碰着她,齐文伟就闪电般从旁踏出,转瞬间将醉汉压倒在地,轻而易举的折断那只意图不轨的手。

接着,他抬起头来,用全场都能听见的声音,清楚说道:“谁再前进一步,我就折断那个人的命根子。”他声音很冷,眼神如冰,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绝对说到做到。

两名高大的保镳,挤过人群,走了过来。“喂!你是做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场子吗?”其中一名大汉,露牙低咆着。

“不好意思,请原谅我先生的无礼。”美艳性感的芷茵,在这时微笑开了口。“他只是有点紧张。”

紧张?

他是不爽,非常不爽!

从头到尾,他都反对芷茵穿着那件太过暴露的鬼东西,但是她却坚持这样是最安全。他无法辩驳,只能够让步,但是当他看见,男人们的视线流连在属于他的娇躯上时,他还是气恼得想挖掉现场每一双男人的眼睛。

齐文伟眼角一抽,忍住反驳的冲动,仍瞪着那个保镳。“我替柯狄哥送货来了,他在哪里?”

忽地,保镳腰上的无线电响了。

“带他们过来。”

“跟我来。”保镳不甘愿的转身,带着两人往二楼走去。如他所料,柯狄哥把大部分的人,都调到这边来了,将近二十名大汉,或坐或站的在包厢外头,个个全副武装,都是最先进的配备。保镳们搜出他身上的武器后,个个争先恐后,都想替芷茵搜身,她却娇笑一声,甜蜜蜜的说。

“搜身?我能把武器藏在哪里?”

她刚把话说完,后头铺满酒红色丝绒的包厢里,就传出一句简洁的命令。“别搜了。”

芷茵笑得更娇,径自往包厢走去。

包厢里非常宽敞,呈凹字形的沙发上,身穿高级西装的男人,嘴里叼着最高级的古巴雪茄,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一身艳装的东方小美人。

“你就是柯狄哥?”齐文伟问道,暗自决定,他要连这家伙的脑浆一起挖出来。

“没错。”他还在盯着芷茵猛瞧。

“我把东西带来了,人呢?”他注意到,除了柯狄哥,房内还有三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严密保护柯狄哥的安全。

“亚历山大呢?”对方不答反问。

“我要先看到孩子。”

柯狄哥微微一笑。“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眼看气氛逐渐变僵,芷茵暗自决定,该换她上场了!

“别这么说嘛。”她才一动,左右门神把枪迅速转而对着她,芷茵微蹙秀眉,惊吓似的抽了口气,小手轻抚着雪白高耸的胸口。“柯先生,请他们别把枪对着人家嘛,我会怕的耶。”

瞧她像是真的受了惊,一双若隐若现的诱人雪乳,因此而微微弹动,娇声细气的语音,更是让柯狄哥心头发痒。他轻咳一声,示意手下们别拦阻她。

她笑得更甜,漫步上前,然后!齐文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大胆的女人,竟然坐上柯狄哥的大腿!

嫉妒的火球,差点要烧瞎他的双眼。

芷茵感觉得到,他那恼火锐利的视线,始终瞪着她的后脑,害得她头皮发麻。但是,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决定牺牲色相,做戏到底。软软的小手,贴上柯狄哥的胸口。“您多见谅,别跟他生气。”说着,她拿起桌上的红酒杯,亲自凑到他嘴边。

“来,先喝杯酒,顺顺气,我马上叫他把蓝钻交出来。”

美女在怀,柯狄哥哪能忍得住?他的毛手抚上了她的裸背,乖乖张开嘴,让她喂酒。

她甜美一笑,这才回过头去。

果然,齐文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大概早被他宰了一百八十遍。

“亲爱的,快把蓝钻拿出来啊,柯先生是言而有信的人,马上就会释放小杰了。”说着,她还回过头,无辜看着柯狄哥。“对不对?”

“当然。”他眼也不眨的说着谎,大手更是往她腰下摸去,悄声在她耳边说。“妳这小妖精,跟了他这种货色,实在太可惜了。”

她嘴上娇笑着,心里却臭骂了他无数次。她紧抓着红酒酒瓶,强忍着想拉开脏手的冲动,转头假装对齐文伟生气。“快点啊,慢吞吞的做什么,你不想要小杰的命了吗?”虽然明知道是做戏,他还是看得眼角直抽。有生以来,他终于知道,被戴绿帽是什么感觉,只是碍于眼前情势,也只能勉强压下火气,从怀里掏出丝绒小盒子。

“这就是你要的亚历山大。”

果然,柯狄哥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

“去检查看看。”他开口命令其中一名手下上前。

左边那个保镳,放下冲锋枪,拿出一台仪器,上前小心的打开盒子,为蓝钻做检测。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颗在灯光下,散发着美丽光辉的蓝钻上时,外头突然传出惊慌的尖叫。

“失火了、失火了……”

就在同时,齐文伟挥出一拳,痛揍其中一个保镳,再顺道抽出那家伙腰上的匕首,往另一个保镳射去。但是,第三个保镳站得太远,已经举枪瞄准他,就要扣下扳机――啪啦!芷茵摔碎早已拿在手中的酒瓶,用尖锐的破酒瓶,抵住柯狄哥的脖子。“不许动!”

外头的保镳们听到包厢里的声音,纷纷持枪跑进来,所有人都把枪口牢牢对准两人,偏偏碍于主子脖子上的破酒瓶,没人敢再多动一下。

“柯先生,麻烦请你的人把枪放下,好吗?”芷茵娇笑着,拿酒瓶轻戳了戳他的颈项。“不然我太紧张,手会乱抖呢,要是不小心割断你的大动脉就不好了,对吧?”

原本,她的笑让他心痒难耐,但是此时此刻,这个这女人的笑,却让他心头发毛,恐惧不已。

“把枪放下,通通把枪放下!”他大嚷着,却还不忘虚张声势,心疼的看见齐文伟从容的把蓝钻收回口袋。“你们难道忘了,那孩子还在我手上吗?”

“孩子?”她眨了眨眼,甜笑着问。“什么孩子?”

话才说完,一名男子神色慌张,匆匆跑了进来。“老大!不好了,后面办公室失火了!”话说了一半,见到眼前景象,他呆了一呆。柯狄哥急忙追问:“孩子呢?”

“呃,被、被救走了。”

“混帐!”柯狄哥咒骂出声,这才猛然警醒,眼前这两个人,显然早已派人把孩子救走,还顺便让人纵了火。

“妳……妳还想做什么?”他心下一沈,脸色发白。

“请你送我们一程喽。”她笑着站了起来,强迫人质也站起来。

齐文伟拿起冲锋枪,在前头开路,示意所有人让开。他很有礼貌的,告诉所有人:“对不起,麻烦请让让,我的女人手很容易乱抖的,要是不想见血的话,请让让……”

听到这两人说的话,柯狄哥脸都绿了。

“还站着做什么,快让开!”他连忙大叫。

“没错,快让开,对了,叫他们别跟着我们,否则她要是害怕起来,手还是会乱抖的。”他慢条斯理的警告着。就这样,两人挟持着人质,一路平安无事的走出陷入火海中的酒吧,开车到了好几公里远的地方,才匿名将人质五花大绑的送进警察局,顺便附上摩根所查出来关于柯狄哥所有的犯罪证据。

解决了那家伙,两人驱车前往城外约定的地点。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特别约在城外,以免中间有什么不测。经过一夜的折腾,到达约定好的风景区时,天色已经微亮。车子刚停下来,她就看到,摩根早带着孩子等候在那里。

“在那边。”她拉拉他的衣袖,指着不远处的树下。

齐文伟看见孩子,松了口气,快速下了车,走上前去,高声挥手喊:“小杰!”这些日子以来,他首次无忧无虑的笑出声来。

她跟着下了车,伸手遮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微笑着看着那一大一小即将相会,心里就觉得好感动。

男孩本来还低着头,乖乖的在吃面包,一听到那声叫喊,立刻猛地抬起头来,看见远远跑来的齐文伟。下一秒,男孩忘了手上的食物,迈开小腿,含泪飞奔上前。

眼前这一幕,是如此感人、如此让人欣慰,让她深深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白牺牲色相,一切都是值得的。

旭日东升,男孩飞奔着,男人也跑了起来。

然后,男孩哭着大喊。“爸爸……爸爸……”

啊,这真是太感人、太……太……咦?

她呆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

等一下!那个孩子喊他什么?

“爸爸!”男孩哭叫着,扑进齐文伟怀中。“呜呜呜,爸爸……”

爸爸?

芷茵倒抽口气,确定那个孩子喊出口的确实是爸爸,而不是叔叔。她瞪着眼前感人万分的― 父子相会?

当她醒悟过来时,一股寒意,蓦然从心头冒了出来。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消失无踪,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痛得无法自已。这孩子是他的?不是他哥的?瞪着眼前这泪光闪闪、紧紧相拥,大脸配小脸,眼睛鼻子嘴巴,简直一模一样的一大一小, 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他骗她?又骗她!

那一声声爸爸,字字都像利箭,正中她的心口。

她脸色刷白,脚步一阵踉跄,连忙扶住车门,却看见另一头、靠在树上的摩根,一脸幸灾乐祸的啾着她,脸上有着嘲讽的笑容。

那男人在笑她,显然打从一开始,这两个男人就在看她笑话!

王八蛋!全都是王八蛋!

看着齐文伟和他儿子,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爱妳。

爱?

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泪水蓦然夺眶而出,她愤怒不已,气得转身甩门上车,踩下油门,甩尾飞车离去,只想远远的甩开这重重羞辱了她的父子相会戏码。听到车子引擎的咆哮声,齐文伟一愣,抱着小杰转身,却只来得及看到她狂飙甩尾驶出停车场。

怎么回事?

他莫名其妙,手里抱着孩子,朝她大喊。“小茵!回来,妳做什么?”

太过分了,这家伙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的感情!

听见他的叫唤,芷茵抬起头来,从照后镜看见那张俊脸。她泪流满面,双手抓紧方向盘,发誓要不是他抱着孩子,她一定要倒车撞他。

带着浓烈的愤怒,她从车窗探出头,火冒三丈的哭着吼道。

“齐文伟,你去死!”

丢下这句愤怒的诅咒,她用力踩下油门,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第十章

当她抵达台北,走进自家的豪华公寓大楼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大楼里安安静静,不只是隔音设备极佳,也因为八成以上的邻居,此刻早已进入梦乡。大楼的保全系统完善,“太伟集团”的保全人员,二十四小时派驻在入口处,闲杂人等连踏都踏不进来。

这是“太伟集团”所投资的建筑之一,选在最精华的路段,用最高规格的建材,打造出一座位于城市中心的奢华住宅。

身为集团高级干部的子女,在十八岁生日那年,都会收到这份大礼,在这楝华丽大楼中,拥有一间旁人梦寐以求的住所。

虽然,以往回到台北,芷茵总是先投奔温暖的家,在爸妈的欢迎下,感受久违的亲情,再兴高采烈的告诉爸妈,她这段时日的冒险经过。但是,今晚,心灵受创的她只想独处。打开公寓大门,她踏入黑暗之中,一路上勉强支撑的冷静,迅速冰消瓦解,她深吸一口气,眼睛因泪水而发烫,迫不及待想扑进沙发里,好好的放声大哭一场……

蓦地,灯光大亮!

“欢迎回来!”所有人大声喊着,脸上都堆满热情的笑容。

只见偌大的公寓里,挤满了她从小认识的朋友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拉炮,砰砰砰的拉开,五颜六色的彩带跟纸片满天飞舞,在灯光的照耀下美不胜收。

“小茵,妳怎么慢吞吞的啊?”唐震虽然嘴巴抱怨,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

“妳不是九点半就下飞机了吗?怎么拖到现在才回来?”他查到芷茵的班机后,火速通知大伙儿集合。

“是啊,我们都等了好久。”杜小月说道。“妳看,我哥都等到睡着了。”她用脚踢了踢沙发旁边因不耐久候,已半张着嘴呼呼大睡的杜汉民。温柔的雷静丝,浅浅一笑,在一片喧闹中,更显得婉约文静。

“小茵,我烤了妳爱吃的饼干。”她说话永远是轻声细语,白嫩的双手捧着骨瓷盘,盘子里每一块饼干,都精致小巧。

“可惜饼干冷掉了。”雷龙惋借的说道,他可是最清楚姊姊刚烤好的饼干,有多么可口。身材高大的他,站在纤细的静丝身旁,简直像是一堵铜墙铁壁。

“冷掉也很好吃。”阎智倒是很捧场,而阎仁则坐在平台钢琴前,流畅的弹奏着〈归乡曲〉,技巧足以媲美钢琴大师。

在好友们忙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时,唐心最先走上来,给芷茵一个温暖的拥抱。

“欢迎妳回来。”

原本素净简单的公寓,被布置得热闹温馨,看得出好友们在紧急动员的情况下,尽心尽力的为她筹办这个惊喜的欢迎会。

餐桌上头,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她爱吃的食物,从顶级餐厅主厨的私房菜,到公馆夜市里那间营业将近二十年,料丰味美的蚵仔面线,只要是她爱吃的,或是曾在视讯通话里随口提过,怀念的台湾小吃,他们全都替她弄来了。朋友的热情,厚厚包裹住她受伤的心。就在这个时候,小月双眼发亮的凑过来,满怀好奇的追问:“蓝钻呢?蓝钻在哪里?快让我瞧瞧。”

噗啾!

芷茵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用力插了一刀,她几乎能听见伤口喷血的声音,稍微遗忘的痛楚,如今变本加厉,再度凶猛来袭。

糟糕的是,小月的提问,引起大家的兴趣,大伙儿都靠了过来。

“对啊,蓝钻呢?”

“先别管钻石。”唐震兴致勃勃的追问。“妳整到那个齐文伟了吧?怎么样?他投降了吗?他哭了没有?”

“齐文伟?”

“唉啊,就是那个骗了小茵好几次的保险调查员。”

“区区一个保险调查员,哪里可能斗得过小茵?”雷龙哼了一声。

“就是啊!”

“但是,这两年来,他骗走小茵不少战利品呢!”

“耶?”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小月歪着脑袋,想了一想。“不过,他长得满帅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那家伙用美男计啊?”

众人忙碌的讨论,相互交换意见,身为当事人的小茵,脸色却愈来愈是苍白。每一句关于齐文伟的话语,都让她更伤心、更痛苦,脑子里第无数次的想起他对她的欺骗。

爸爸!

小杰叫他爸爸!

他明明告诉她,小杰是他哥哥的儿子,但是他们长得实在太过相像,再加上小杰亲昵直率的叫喊,跟那自然的亲情流露,都让她大受打击。为什么连这一点,他都要欺骗她?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小杰是他的儿子,她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故意不去营救。那么,他为什么还要骗她?

难道是,小杰的母亲其实还活着,而那个女人其实才是齐文伟的正式伴侣,他对她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弄着爱情游戏,用谎言骗得她团团转?

我把发戒当成妳,当妳不在身边时,时时刻刻都能吻着妳。

我爱妳。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看,一起过日子。

那些曾经让她感动不已的话语,如今回想起来,全都变得讽刺而苦涩。什么发戒!什么我爱妳!什么一起过日子!他用这些手段,欺骗过多少女人?她竟然会笨到!笨到― 笨到相信他、笨到爱上他……

小茵再也忍不住了。

“哇!”

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下,她紧皱小脸,颤抖的放声大哭。哭声震撼了每个人,有半分钟的时间,人人都呆若木鸡,只能看着她泪眼汪汪,哭得愈来愈大声,眼泪一颗颗的滚落粉颊。唐心最先反应过来,上前紧紧的抱住她哭得发软的身子,让她能坐到柔软的沙发上头。

“乖,哭吧,哭吧!不要忍了,全都哭出来。”她抱着小茵,心疼的哄着,拍抚着那颤抖的纤瘦身子。

小月站在一旁,吐了吐舌头,头一次见到好友哭得这么厉害。

“怎么回事啊?”她用唇语无声的问着,环顾周围每一张脸。

大伙儿不明白内情,个个表情困惑,只有唐震重重的叹了好大声一口气。“我看,肯定又是被那个齐文伟骗了。”

小茵哭得更大声了。

“闭上你的嘴,”唐心瞪了弟弟一眼,随手甩出一个抱枕,砰的一声,正中弟弟的额头。“你有毛病啊,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本来就是嘛!”唐震嘟嚷着。

“你还说!”另一个抱枕也飞出去了。周围一片紊乱,小茵的哭声渐渐转弱,但那止不住的啜泣,还是让人心疼不已。雷静丝也坐到沙发上,握住她的手,轻声问着:“那个男人欺负妳吗?”

她呜咽的点头,痛哭指控。“他、他他他……他骗我……”

唐心与雷静丝无声的交换了个眼色,表情同样沉重。小茵向来坚强,任何挫折也无法打倒她,而那个男人却有本事,让她如此伤心,也直接证明了,她有多在乎他。

只有爱情,才会如此伤人。

而欺骗感情,更是不可饶恕的重大犯罪,非得严惩不可!

唐心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回去拿枪。”她淡淡的说道,在最短的时间内,已经想好要带哪种武器。

“心姊,拿枪做什么?”小月茫然的问。

“去替小茵报仇。”唐心回过头,一字一句,无比坚定的说。“小茵,妳放心,我一定会让那家伙生不如死!”正在啜泣中的芷茵,瞬间停止哭泣。一听到齐文伟有危险,她非但没有跳起来欢呼,却还惊慌失措,发软的身体自动自发的跳起来,赶在唐心踏出大门之前,牢牢揪住不放。

“心姊,不要啦!”她哀求着,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

“为什么不要?”

“因为……因为……心姊妳怀着身孕……”心乱如麻的她,看着唐心微微隆起的小腹,说了个很斓的借口。

“就算是怀孕,我还是可以去一枪轰烂那家伙。”睨着那张欲言又止的小脸,唐心瞇起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难道,妳还舍不得他?”

芷茵垂下小脑袋,软弱的抽噎,眼泪又像是春季的小雨般,滴滴答答的落个不停。没错,她好恨好恨他,恨得心都痛了,但是,她仍旧深爱着他,一想到他可能被心姊轰成蜂窝,她却又反复想起他对她的温柔。

就算明明知道,那是谎言、那是欺骗,但她还是眷恋着他。

“我好没用。”她沮丧的啜泣,心痛如绞。“心姊,我好没用,我忘不了他,我不要他受伤……”

唐心无可奈何的叹气,满腔的复仇怒火,也被她哭得灭掉大半。“好了好了,不要哭,我暂时饶过他就是了。”

沙发边的女人们哭哭啼啼,男人们全都束手无策,就连原本呼呼大睡的杜汉民,都被哭声吵醒,茫然的坐起来,抓搔着凌乱的短发。

“怎么了?”

“小茵被骗啦!”唐震小小声的说,却还是遭遇抱枕袭击,这次他闪得快,脑袋一歪,抱枕从耳朵旁飞过,打落墙上的彩绘玻璃钟。

“是喔,”杜汉民伸着懒腰,只朝沙发瞄了一眼,很快就发现自己帮不上忙。

“那,香槟呢?我们先来喝香槟吧!”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错过喝酒的机会。

“还喝什么香槟,该去把威士忌拿出来。”唐震说道。

“为什么?”

“好让小茵能借酒浇愁啊!”

“那我可以跟着一起喝吗?”杜汉民问。

“唔,应该可以吧!”他想了一下。

“姊,妳觉得,哪种威士忌比较好?艾雷岛的?坎斐尔的?还是斯佩塞的?”他很认真的问。忍无可忍的唐心,终于失去所有耐性。她怒瞪着那群男人,用最严厉的语气,下达撒退命令。

“吵死了,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芷茵哭着睡着,哭着醒来,昏昏醒醒,浑然不知从回家到现在,已经度过几次日出、几次日落。

这些天来,女性好友们始终围绕着她,悉心照料她的生活。她们做温暖的料理喂她、用暖暖的毛毯包住她,尽量轻声细语,谁也不提齐文伟,谁也不再嚷着要去帮她复仇。她们让她睡饱、吃饱,直到她不再哭泣,她们仍尽量保持有人陪伴在她身边。她哭得眼睛好痛。那天,她包着毛毯,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橙色落日发呆。虽然没有镜子,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糟透了。

长期的哭泣,让她眼睛肿得像核桃,没有梳理的头发,纠结得像是鸟窝,就连身上的睡衣,都连续穿了好几天,上头还沾着一些干涸的酱料。

她该要振作起来了,最起码,也该好好洗个澡,把自己弄得干净一点。但是,她软弱得什么都做不到,就像一裸植物,慢慢的枯萎。

关于齐文伟的一切,还是占据着她的心。她忘不了他,但是一想到他,心口就隐隐的抽痛着。

脆弱的小手,轻轻覆盖在胸口,她不知道,这种难忍的疼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痊愈。

毫无预警的,电铃声响起,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仍呆坐在沙发上,望着愈来愈浓红的落日,彷佛充耳不闻,任由电铃响了又响。她不知道是谁在按电铃,也不在乎。虽然,今天“值班”的雷静丝,出门去采购晚餐要用的新鲜蔬果,而门口采用的是指纹辨识系统,那个按门铃的人,肯定不是雷静丝。电铃还在响着,门外的人不肯放弃。

芷茵原本不想去理会,但是持续的电铃声,打扰了她安静的生活,让她没有办法继续回想那个男人的眼神与微笑。一股火气,渐渐涌了上来,哭泣了好几天的她,首度有了悲伤以外的情绪!愤怒!

“别再按了!”她怒叫着,喉咙因为哭泣过久,还有些嘶哑。

门铃继续响着。这里的隔音效果太好,门外的不速之客,根本听不见她的抗议,逼得她只能起身,拖着毛毯走到门口,亲自去开门,阻止这催魂似的电铃声。

“我说,够了,不要再按了,我!”沙哑的抱怨,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陡然中断。她甚至连呼吸也停了。

门外,站着那个让她魂牵梦系,哭得眼睛都快瞎掉的男人。

“小茵。”齐文伟低唤着,黑眸中满是痛苦与怜惜。他满脸胡渣,双眼布满血丝,模样格外狼狈。大惊失色的她,下一秒就用力关门。没想到,他动作奇快,抢在门关上之前,强行挤入健壮的身躯,不许她缩回阴暗的房间里继续哭泣。

“小茵,妳听我说。”他试图把门推开。

“我不要听!”她用尽力气,想要把门关上。“我恨你,走开!”她嘴上嚷着,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拚命整理头发,想把鸟窝般的头发,抓梳得稍微能见人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齐文伟,她就突然在乎起自己的外貌。但是,她觉得自己现在好丑,梳子呢?面纸呢?啊,她还要去洗澡、去换衣服……她、她她她还是这么在乎他。

温柔醇厚的男性嗓音,轻轻在她耳畔叫唤。

“小茵。”

她紧贴着大门,握住小拳头,克制着不要回头。但是,那好难好难,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抵御他的能力,连一点点都没有。

“我好想念妳。”他低语着,声音诚挚,彷佛这几个字,就是从他灵魂深处挖出的真相。

“你骗我。”她紧闭着双眼,不肯回头,热泪又在威胁着,即将泛滥成灾。

“我没有,是妳误会了。”

“误会?!”她痛苦怒叫。“我明明听见,小杰喊你爸爸的,连这一点你都要骗我,还说他是哥哥的儿子。”

“我说的是实话,小杰的确是我哥哥的儿子。”他的语调里,有着无奈,也有着无法辩驳的自责。“没错,小茵,我欺骗过妳太多次,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没有骗妳。”

那该死的语气、那该死的声音,害得她几乎又要相信他了。她用力捣住双耳,拚命的摇头,试图摆脱这最温柔的魔咒。

“小茵,我爱妳。”

她不要听这些谎言,她不要!

“小茵,请妳听我说。”他的声调是那么痛苦。她不明白,无论她再怎么用力,那低沈的声音,还是会溜进她的耳里,就像是她由内心渴望着听见他的每字每句,即使,那都是谎言。

“为什么你不放过我?”她终于崩溃了,软弱的滑下门板,坐在地上放声哭泣,放弃所有的自尊求饶。“求求你,走开……走开……”

齐文伟深吸一口气。

“我办不到。”他注视着那颤抖的娇小身躯,心中痛如刀割。“我不能走开,我不能没有妳。”

她不敢再相信他,只能缩在原处,颤抖的哭泣着,觉得身体像是要被撕裂。明明是谎言、明明是欺骗,为什么还是能深深打动她的心?

突然,小小的手掌,轻轻的抚上她的头发。

芷茵抬起头来,透过蒙眬泪眼,看见黑发黑眸的小杰,不知何时已经溜过门间的空隙,走到她面前,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

“姊姊,不要哭。”小杰用童稚的声音,耐心的安慰,还认真的告诉她。“爸爸没有骗妳,他真的很想妳,这几天他没办法吃饭、没办法睡觉,我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痛苦的样子。”

“他骗了我。”她委屈的指控,在孩童纯真的注视下,抽噎得更厉害。

“我知道。”小杰严肃的点头。“好多次好多次,对不对?爸爸都告诉我了,他说他很坏、很后悔。”他提议,爸爸可以抄课本忏悔,但爸爸只是愁容满面的看着他。

听着那软软的童音,轻声的安慰她,她紧绷的胸口稍微松开了些,不再像是被刀刚般的痛。

“不过,姊姊,有一件事情,妳是真的误会爸爸了。”小杰走到她面前,睁着乌溜溜的大眼,认真的说道:“他没有骗妳,我真的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

不是?

芷茵茫然的抬起头,每次眨眼,泪水就一颗颗的滚落。

小小的手,很温柔的擦去那些泪水。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被邻居嘲笑,说我是没有爸妈的孩子,我躲在家里哭了好久好久,连外婆也不能安慰我。”小杰仔细的说着,就怕遗漏了任何细节。

“然后,叔叔特地来看我,告诉我说,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的爸爸。”

这么说来,齐文伟并没有欺骗她?希望之火被悄悄点燃,一点一滴的抹去她心中的阴霾。但是,她仍胆怯的、不安的追问,不敢轻易放下信任。

“这是真的吗?”

“真的。”小杰用力点头。“或许,妳觉得爸爸很坏,不值得信任,但是妳可以相信我,我从来不骗人!”他骄傲的说。

“那……”她声音很小。

小杰靠过来,侧耳倾听。“嗯?”

“他真的很想我?”她用最小的声音问。

“真的。”小杰愿意挂保证。

“那么,他还说了什么?”她用手捣着,不让半点声音泄漏出去。

小杰转过头来,也凑到她耳边,慎重的说道:“爸爸说,他很爱很爱妳。”

只是简单几个字,就将她从沮丧的地狱,拉上幸福的天堂。她再度哭出声,这次却是喜极而泣,这个小男孩的实话,解救了她的心。柔软的小手,握住她的手心,小杰表情严肃,非常认真而正式的询问:“姊姊,我还没有妈妈,妳愿意当我的妈妈吗?”

热烫的泪水,滚滚滑落而下,她感动得无法言语,只能伸出手,将困惑的小男孩紧紧抱入怀里。

“姊姊,妳愿意吗?”他小小声的又问,掩饰不住心中的紧张。其实,他好希望好希望,能够有个妈妈。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拒绝这个要求。芷茵含着眼泪,用力点头,以行动代替言语,答应接下这个名为妈妈的全职工作。

她感觉到,背后的门被稍微推开,但是这一次,她已经不再抵抗,任由齐文伟走入室内,来到她的面前,徐徐的蹲下,体贴的小杰选在这个时候,无声的走到沙发上乖乖坐好。

“小茵,这是我的戒指,”他伸出左手,无名指上的发戒,依然圈绕着他的指。然后,他打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轻声告诉她。“而这个,是妳的戒指。”丝绒盒子里头,有着一枚同样由发丝编成的戒指,不同的是,这枚发戒上头,还精密嵌镶了一颗小小的钻石。“它并不是蓝钻,”他哑声说道,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但是,它是我母亲婚戒上的钻石,只属于我的妻子所有,我请人将它镶在我的发戒上。”

她轻掩着唇,在泪光之中,那颗小钻石的光芒,竟是她前所未见的美丽,比她见过的任何一颗钻石,都还要灿烂。

齐文伟注视着她,单膝跪地,诚心诚意的恳求。

“小茵,请妳嫁给我。”这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请求,如果她拒绝,他怀疑自己会不会心痛得当场暴毙。

那张凄楚的小脸,慢吞吞的抬了起来,她泪汪汪的看着戒指,再抬起头来,泪汪汪的看着他,表情满是挣扎。

像是经过一世纪那么久,在他的心脏,紧张到即将停止跳动的前一秒,她才终于轻启红唇,小小声的说:“不要。”

齐文伟头一次觉得,自己要昏倒了。他眼前一片漆黑,那简短的两个字,比利刃还要锋利,刺得他的心几乎要碎裂。然后,他又听见,她以更小的声音,喃喃抱怨着。“人家现在好丑,这次求婚不能算数啦!”呜呜呜,她幻想过的求婚,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她要穿得美美的,在灯光美、气氛佳的环境下,看着他再次单膝下跪。

齐文伟眼前的黑影,瞬间消失了。他重重喘了一口气,怀疑自己刚刚很可能已经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

他放下丝绒盒子,用双手紧紧拥抱着他苦苦思念的小女人。她的体温、她的气息,让他枯槁的灵魂,再度有了希望,倘若失去她,他就等于失去了心,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他的心,早已被她偷走。

“对不起,是我骗了妳太多次。”他低语着,终于尝到欺骗的苦果。“从今以后,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谎言。”

“真的?”

“真的。”她窝在他怀中,想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唔,不行,以后只能我说谎,你不可以。”她非要计较不可。

眼前情势比人强,为了抱得美人归,就算再不情愿,齐文伟也只能咬牙点头。

他更用力抱紧她,喃喃低语着。“我本来想用最快的速度追来,但是,我必须先交还蓝钻。那颗蓝钻,是我借来的。”

“借来的?”她大感惊奇。珍稀如蓝钻这样的珍宝,他竟然可以说服拥有者出借救人,可见他的信用,有多么被别人推崇。

他点点头,浓眉紧皱。

“但是,突然之间,我的信用卡全部都被停用,每个账户的存款全数归零,所有航空公司跟海关,都将我列入黑名单,连机票都不让我买。”要不是这些波折,他一定能够更早到达,早些替她止住那些泪水。

芷茵轻咬着下唇,数天以来,头一次露出微笑。

“我想,我知道是谁搞的鬼。”唐震那家伙,总是弄巧成拙,她之后非找他算帐不可。

“那么,你是怎么来到台湾的?”

“我请了有力人士帮我背书。”

“就像你请小杰同行,来告诉我真相?”她歪着头问,不得不佩服,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解除困境的办法。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露出微笑,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但是,她心里还有疑问。

“等等,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照理说,他的负心汉查缉专刊,很可能已经在太伟集团内部传开,楼下的保全们,不可能放他进门。

“我遇见了一位姓雷的小姐,她听了我的解释后,才答应让我上楼来找妳。”

要不是有那个女子,他就必须心急如焚的在外头等上更久,或是失去理智的拔枪威胁保全,让他迅速通行。

芷茵深吸了一口气,仰望着心爱的男人,露出甜美的笑容。

“你的运气真好。”

“怎么说?”他挑眉。

“因为,如果你遇到的人是心姊,你别说是进来了,八成在大门口那里,就会被轰成蜂窝了。”

“我不在乎。”他靠在她耳边,低语着今生不变的誓言。“我的淑女,为了妳,我愿意奉献性命、赴汤蹈火。”

接着,他低下头来,深深吻住了她,用充满柔情的吻,见证这个真爱的誓言。

窗外的落日早已西沈,而城市里点起无数盏灯光,每一盏灯光下,都有着不同的故事。而他们的美好故事,即将由此刻开始。

小杰趴在沙发上,看着两个大人依偎在墙角,亲昵的呢哝低语。比起即将迎娶娇妻的爸爸,他可是更兴奋,快乐得好想在沙发上打滚。

从今以后,他有了爸爸,也有妈妈了,说不定再过一阵子,还会有弟弟或妹妹呢!哇,这么一来,他就要当哥哥了耶!

仅仅是幻想,期待着愈来愈多的家人,他就觉得心头暖暖的。往后,他跟爸都不会孤单了!

原来,这就是幸福!



尾声

苏格兰,高地。

春天的苏格兰,风霜尽去,绿草如茵。齐文伟开着车,听着身旁爱妻大人的指示,在乡间东绕西转的。

“小茵,妳确定知道路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要啰唆,到了到了,穿过前面那边那个小镇,顺着路转上去就是了。”

早在两天之前,她就嚷着要来苏格兰,说要带他去看东西,甚至连机票都订好了,还替他请了假。但是,他一路上追问,她都不肯透露分毫。

穿过小镇,才转了弯,就看见她所说的那条路的尽头,有一楝城堡,盖在山坡上。以前用来防卫作战的城堡,如今已放下城门,高挂武器,城堡前,有着整齐的草坪,护城河里还养着天鹅。他把车停好,和她一起下了车。

芷茵兴冲冲的抱着一只皮箱,牵着他的大手,走进城堡里。管家替他们开了门,显然早就已经在等待了。

“约翰,伯爵呢?”她笑着问。

“在房里。”管家面带微笑,带头领两人上楼。“请跟我来。”

她回过头,对丈夫俏皮一笑,双眼明亮,看起来可爱极了。“来,快点,我想让你看这个。”

“到底是看什么?”齐文伟满心好奇,在她的牵握下穿过偌大的厅堂及楼梯,还有挂满了古老贵族画像的长廊,终于在一扇房门前停下。

管家敲了敲门,等到回应后,才开门通报了两人的到来。

古老的房间里,铺着波斯地毯,四柱大床上,躺着一名身穿睡袍、脸色苍白的老人。

“商小姐,是妳吗?”老人沙哑的开口。

“是的,是我。”她走到床边,柔声回答。

“那……妳……”看见她,老人紧张起来,张口欲言,露出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神情。

她松开丈夫的手,将皮箱放到一旁的桌上打开,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幅约三十公分大小的油画。

画里,是一个少女的侧面。

齐文伟见过那幅画。那是他之前从她那里偷走的同一幅油画,而他早已将画交回公司,那幅画,现在应该待在保险公司里才对。

她又特地跑去保险公司里偷了那幅画?还将它重新被框好?

他困惑不已,看着她将那幅画小心翼翼的拿给床上的老伯爵。

“来,看。”她温柔的协助老人,拿好那幅画。

伯爵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画,老手颤抖的抬了起来,轻抚着少女脸上的轮廓,他张开干涩的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老泪纵横的滑落。然后,他将画抱在几乎干瘪的胸前,感激的看着她。“谢谢、谢谢妳……”

芷茵眼眶一红,轻轻扬起嘴角。“不用谢我,这是你的,我只是把它还给你。”她走上前,亲吻老伯爵的脸颊。“请你多多保重。”

“妳也是。”

“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向伯爵道别后,她回过身,看见那个男人眼里有着温柔的神情。他朝她伸出手,两人紧握彼此的手,一起走出门外。

“妳偷那幅画,是为了他?”他在下楼时才发问。

“嗯。”她点点头,直到这时才说出缘由。“伯爵时日无多了,那幅画对他非常重要,却在三十年前被人骗走了,他一直很想在死前,再看看那幅画,所以才辗转透过人委托我。”

难怪,她又特地跑去偷同一幅画。

看着美丽的妻子,齐文伟这才醒悟,过往那些失踪的艺术品,恐怕也有着大同小异的命运。她偷东西,从来都是为了别人,而不是自己,而她带他来,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个专属于她的秘密。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又善良的小女人,他深深被感动,心口莫名暖热。

过去,他总是偷走她的东西,一直以为自己技高一筹,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美丽的小偷,偷走了他的心。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甜美的唇上,印下一吻。

“亲爱的,我爱妳。”

她攀着他的脖子,银铃般的笑声流泻而出。

“我也爱你。”

阳光,轻轻透过彩绘玻璃,洒落情人的身影。

两人将爱拥在怀中,品尝幸福的滋味,知道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已经掌握在手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