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完美陷阱
入到咖啡厅发现才七点四十分,解下围巾揣在怀里,闭眼半靠在椅子上。
很累,今天的脑袋一刻也没停止过思考,处于高度疲惫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了朦胧的眼睛,眼前出现了素蘅熟悉的脸容。
“醒了?”她抿了一口咖啡,微笑看着我。
好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正了正身子,然后直直的望着她。
“为你点了茉香奶茶,希望你不嫌弃。”她放下咖啡杯,也看着我。
瞟了一眼桌面上的奶茶,冷冷的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我爱君临。”沉默了一会,她开口道。
愣了一下,想不到是赤裸裸的表白。对于这一点,不说我也知道,“又如何?”
“希望你离开君临。”果然是一个干脆的人,直入话题。
冷笑了一下,“这是什么话?现在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所以,请你安静的离开。”她的眼睛转向一旁,“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安静的离开?”我重复了一遍,“你们有没想过我的感受?真不明白在你们的眼里,我算什么?我的孩子又算什么?”
“那你有没想过我的感受?”她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为何你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和君临在一起十多年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和他度过的。你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将我们生分了,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你是子善的生母。回国得知你和君临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像要裂开一样,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晶莹的泪滴从她眼里落下,她显得有点激动,与平常娴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同是女人,我也理解她的感受,自己心爱的人被夺去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我和君临在一起的三年里,想必她也不好受,而我现在又何尝不是?望着她伤心的表情,我良久无语。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挣扎了,咬了咬下唇,“君子成人之美,祝你和君临白头偕老。”然后,站了起来。
顿时,觉得有点头昏目眩,我用手揉着头,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望了一眼那杯只剩一半的奶茶,眼前素蘅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张偌大的床上,转过身子,发现旁边还躺着一个男人。
以为是君临,推了推他,闻到一身酒气,待他转过脸来,却发现是穆青云。
我立即坐了起来,“怎么会是你?”
这时,穆青云也睁开了眼睛,同样惊讶的看着我,“发生什么事?”
然后,他也坐了起来,用手揉着头,“刚刚我还在和方原喝酒。”
方原?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应该是酒店的一间套房,我怎么会在这里?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三点多了。转身下床准备离开,穆青云仍旧闭着眼睛靠着床沿。
走了没几步,听见了穆青云嘶哑的声音,“你…还好吧?”
缓缓的转过头,发现他在定定地看着我,我垂下头,没有作声。
“我一早就提醒过你了。”他也下了床,慢慢地步近我。
“有用吗?即使我一早就知道,今天仍旧会是一样的结果。”泪水不自觉地往眼眶溢出,已经憋了很久了。
穆青云扶着我的双肩,欲拥我入怀,“我遇上你,…是不是太晚了?”
我退后了一步,推开他的双手,“别这样。”已经心烦意乱了,不想再发生任何的事端。
随后,抹了一下眼泪,拎着手袋快步走出房门。穆青云一直追在后面,出到房外的走廊上,他抓住了我的手臂,强制地拥我入怀,“不再要哭了,他不值得你这样。”
软弱的偎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哭泣。生活中有一些东西虽平常不为人所在乎的,然而一旦被割舍,那种委屈,那种顿失所依的措手不及,就像一颗被推离正常轨道的恒星,漂浮在无垠的太空,没有重心,也没有方向。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传来一把稔熟的声音。
抬起头望去,只见君临一脸倦容,却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我和穆青云。身后还有方原、紫檀以及福伯。
“君临找了你大半夜,你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紫檀冷冷地说,眼里却掠过一丝笑意。
本来张了张嘴,欲作辩解。听了紫檀的一番话,却突然清醒了很多。看着站在这里的人,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骗局,一早就布置好的骗局,等着我往里面跳的骗局,等着让君临观看的骗局。
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了,只隔着薄薄的泪水望着君临,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君临向前一把拽住我不放,使劲地拉我往外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拦着,从君临手腕的力度我感觉到了他的愤怒,无表情地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酒店门口,他将我推进了轿车的后座,然后坐在驾驶的位置,车子驶得极快,连十字路口的红灯也直闯过去,差点与一辆通行的车相撞,那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君临也一刻也没有理会,只是不断的往前开去。
约莫三十分钟,车子停在了庄园门口,君临打开车后门,一把拉我下车,动作近乎粗暴。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不想再任由他摆布,想甩开他的手,“我自己会走。”
可惜男女的力气,本来就有天壤之别,何况我重病在身。越反抗却是越用力,待上到他书房的时候,才突然松手,我则受力不均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他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望我身上一掷,“你和我在一起,就为了这个吗?”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弯下身子捡起那份文件,借着窗外的月光,是新域贷款的审批意见书,在审核结果的那一栏写着“批准”二字,并加盖了君临的私章和中峻嘉华总行的公章。待我看清这份文件后,全身开始发抖,原来我在他的眼里已经如此不堪了。
面向他苦笑了几下,把心一横,“没错,我和你在一起,就只为了钱。”泪水却不自觉地布满了脸庞,我用手胡乱的擦了几下,决心不愿再让他伤害我。可不知怎么的,泪水却越擦越多,像源源不绝的流水
君临渐渐步近我,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觉他的眼眸熠熠生辉,停在我的身前,举手欲替我拭擦泪痕。
突然抓住他手,按向我的胸脯,“你和我在一起,就为了这个吗?”
他像触电一般,瞬间抽回手掌,然后将我一推,我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跌倒在地上。
“你滚。”声音有如雷霆万钧的气势,回响在空荡的书房内。
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快意,爬起来转身出去,却见妈妈和清姨披着睡衣愣愣站在了门口,清姨欲过来扶我,我推开了她的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后面传来妈妈训斥君临的声音…
那一晚,君临没有回房。于我,自然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半躺在芙蓉塌,脑里不断闪过今天的一切,三年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爸爸的神情,妈妈的哀怨,素蘅的嘴脸,穆青云的话语,紫檀的挑衅,最后是君临的绝情,以及自己的幼稚。遥想他曾经说过的“永远在一起”,然而永远到底有多远?为何现在就止步不前了?
而后,浮过了子善和子美烂漫的笑脸,日后我的孩子应该怎么办?子美随我走,但是子善呢?我还一直幻想着他会有喊我“妈妈”的那一天,现在却永远不会有了,曾经美好的一切都徒然了。更重要的是,他以后的日子应如何度过?君临和素蘅结婚,万一有了小孩,那么子善会不会被忽略,会不会一无所有了?想起就觉得心痛,像被针刺一样。
翌日清晨,君临回房更衣,我靠在芙蓉塌,望了他一眼,他也正好望向我,眼里布满血丝,相互无言以对,才十余天不见,却恍若千年了…
32. 忿难平
一直到中午都躺在床上滴水未进,对送来的精致菜肴视若无睹。
妈妈第三次进房的时候,我已经支起身体靠着床沿,她譬了一眼纹丝未动的饭菜,漫步到我的床前坐下,握起我的手,“君子,不要再糟蹋你的身体了。”
我别过脸,不愿望她那怜悯的目光。
见我沉默不语,她抚着我的头发,“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君临在外头也有他的难处。”
已经想了一晚,无论如何都要一试,我转头望着妈妈的脸,“阿姨,现在我别无所求了,您就让我带走子善吧。”
妈妈一怔,面露难色,垂下眼帘,良久无语。
我双手紧握她的手,动情地喊了声,“妈妈…”
“君子,子美要离开,我已经伤心不已了,你不能让我一无所有啊。”妈妈抬头哀伤的望着我,然后又缓缓的补充了一句,“而且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妈妈这一关都过不了,更不用说君临那一关了。最后一点希望都消失殆尽,无力之感再次袭上心头。
本打算立即离开的,可一想到即将分离的子善,便硬着头皮待上一段日子。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和君临已经没有了言语交流,只是仍然共处一室,像回到了最初的日子,唯一的不同便是连身体的碰触都没有了。这时候,心悦已经常常回家里住,不上班的时候都在家陪伴着我。虽然她从来不问,但从她的眼神里,都能看出她对我们这种关系的不解。我不理解君临是怎样想的,于我来说,原因则有很多。其中主要的有两个,第一,君临始终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在子美眼中,他从来都是一个严厉的慈父,不愿在他与子美即将离别的时候,给子美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而在子善的眼中,我和君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一对,不愿在我与子善即将离别的时候,给子善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为了两个孩子,我必须竭力维持现时的局面,若无其事的继续这样的日子。第二,在这过去的三年里,扪心自问,爸爸、妈妈、这个家庭的每一个人都待我不俗。也不想在临别的时候,再生事端,给他们难色,连仅剩的美好回忆都破坏。
不过我也佩服自己的忍耐力,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还可以如此平静的度日,只是在与君临独处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的莫名凄凉。当初还以为君临是真心爱自己的,现在想想自己是太天真了,我们是迫于无奈才开始的,哪里能匹敌他和素蘅青梅竹马之情,他不过是沉溺于我的美色,一旦涉及身家利益就将我抛弃,甚至连他的孩子都不顾了。
“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孽,这辈子才能遇上这么一个人。”电话里是母亲哭泣的声音。
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好了,不要再哭了。”
那头传来见了父亲斥责母亲的声音,“这样不是让孩子更难过。”
“妹妹,不用怕,万事还有我们在。”父亲夺过了电话,“回来以后正好和我们一块申请移民,到澳洲过新的生活。”
“嗯。”父亲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安慰,也开始了对日后的生活有了打算。到了那边我还想继续攻读研究生,完成自己当年的梦想。
“你就好啦,现在不用羡慕我啦。”弟弟在学校里也每天给我两个电话,“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啦,也可以好日子啦。”
听了不觉想笑,弟弟就这一点最好,天大的事情都能轻描淡写地带过,给予我极大的鼓舞。
此刻才深有体会,当人生遇到最大困难的时候,当所有人都离你而去的时候,家人永远是你避风的港湾,永远能给你坚持下去的勇气。
这段日子,子善不上课的时候,我都和他在一起,教他做作业,陪他学钢琴,还有的就是为他拍很多的照片,有他吃饭时候的,玩耍时候的,睡觉时候的,和子美在一块的,和我在一块的,几乎日常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拍摄了下来,只可惜这一切都只能停留在他十岁的时候,至于更遥远的,我唯有依靠这些照片来想象了…
也就这时,我才发现了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的差很多,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气,站得久一点便觉得目眩,想想之前不顾身体的行为真是一种罪孽。身体乃是革命的本钱,好好活着才是硬道理。所以,遵照医生的说话,按时吃药和吃饭、加上多多锻炼,身体果然有了点点的好转。
“我觉得你真的很坚强啊。”那天心悦陪我散步的时候说。
“人总是要活着的,不是吗?”我望着她。
“我…”她的眼里流露出怜惜,“对不起啊…”
我回避了这样的眼神,从君临宣布订婚以来,从旁人的眼里已经无数次看到这样的怜悯,这样只会时时刻刻的提醒我是一个惨遭不公对待的弃妇,一个值得可怜同情的人。
“在这里没有人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也负有责任的,只怪当初太天真了,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好人。
君临和素蘅于本月18日订婚,也即是这个礼拜日。我开始收拾行装,打算提前三天离开。
在临走前的一天,我准备出门和福伯接子善放学。不想经过偏厅的时候,见到素蘅靠着壁炉,独自安然的品着茶。
“怎么啦?”见我站在门前定定地看着她,她放下茶杯淡淡地问。
本不想理会她的,心中的疑团却仍然缠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双眼疑惑的望着我。
“一直都已经如你所愿了,为何还要这样做?”向前步入偏厅,双眼直视着她。
她娉娉婷婷的起立,“因为我不放心,哪怕今天你和他走到如斯田地,我仍旧不放心。”
“素蘅,舅母在叫你。”这才发现,紫檀也进来了。
素蘅经过我的时候,补充了一句,“即使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多此一举了。”
“快点吧。何必再和这些人多费唇舌?”紫檀催促道。
我转过身,“林紫檀。”
紫檀也看着我,“有话和我说吗?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然后,对素蘅说,“你先去。”
素蘅看了我们一眼,便离开了。
“一直以来,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这个问题,我想了两年都想不明白。
“因为你一直都霸占着本不属于你的,无论是君临还是…”她没有说下去。
“如果你想说穆青云,那么就是你多心了。”我接着说,“我和他根本就没什么。”
或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她良久才冷笑道,“是吗?”
“无论如何,我都快要离开了。希望你我之间的一切都会随之而去,不要再有怨恨了。”虽然长久以来,她对我真的不怎样,可对我的孩子还是不错的。即使是为了子善的将来,我都希望可以淡化她对我的恨意。
“哦?”她看向我,“你是在向我讲和吗?我对你做了那么多,难道你都不记恨吗?”
我摇摇头,不想记了,就当是发了一场噩梦。
“那么如果我再告诉你,是我让爸爸有意阻挠君临的筹集资金,是我让爸爸献策让君临娶素蘅的,你还会不记恨吗?”
怔了一会,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什么?原来一切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我实在何德何能让他们煞费苦心,设下这么一个大局。
“不是,是从浩蘅哥提议收购中峻嘉华那时就开始了,也不是,应该说是你令到素蘅撞车的时候就开始了。”她冷眼看着我。
“你们太过分了。”我令素蘅撞车?简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过分?”看着我恼怒的样子,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父亲的那四亿贷款是浩蘅哥施压,不让那些银行给放贷的。”
“你们…”愤怒到极点,开始有点气喘,扶着桌面,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目的是为了让你体会一下家人被逼迫的感觉。”她俯身到我耳边,“是不是有点后悔那时你这样对杰华啦?”然后,微笑一下离开了。
我将桌面的花瓶一扫落地,“恍啷”一声巨响,响彻室内,经久不息。
实在太过分了,他们这帮人实在太过分了…
33. 爱别离
“太过分了,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在电话中和弟弟怒诉,“尤其是那个林紫檀,连我要走了,都还不放过我。”临走之前,还把那么多的真相告诉我,摆明着就是望我带着满腔怨恨离开,往后都不能安宁。
“我说,那个林紫檀不算是最可恶的,她做事情还明来明往,表里如一。最可怕的还是那些害人于无形,杀人不见血的。”弟弟忍不住与我共愤。
“他日可不要让我有机会,否则他们不会有好下场。”做这么多坏事,就不怕会有报应的吗?
“好了,姐姐,你也别生气了。”弟弟劝我,“为了这些人真不值得。”
“嗯。”看着墙上悬镜映射的自己,脸色都气得发白了,“对了,这事情不要和父母说,不然他们又要生气,伤神了。”就君临另娶的事,父母已经悲愤不已,如果还知道这些,可又要替我不公了。
“我知道了,爸妈今天就要动身去接你了。明天你就可以离开,眼不见为净了。”弟弟安慰道。
心里一想,是啊,我可以眼不见为净,但是我的子善呢?本来还抱着一点希望,素蘅与子善的感情一向不错,日后素蘅会念在这个份上,好好待子善。现在看来是不用指望了,这么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此时对子善好,未必是出于真心,或者是碍于君临的面子,或者是做给爸爸妈妈看的。待他日素蘅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不知会有何番景象了?
令我悲哀的是,我赋予了子善生命,却保证不了他健康成长。我可以一走了之,然而他却还要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晚上,心悦来到我的房间,望着我良久无语。
“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她终于开口道。
这家里的确是有人对不起我,可那个人绝不是心悦,本想与她诉说自己的遭遇,不过君临始终是她敬爱的表哥,素蘅也将会成为她的表嫂,我不想让继续活在这里的人延续我的怨恨。
我紧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帮我好好照顾子善。”
她有点错愕的看着我,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求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受任何委屈。”实在没有法子了,心悦是我在这里唯一能交心的朋友,“我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望着心悦的表情,好像自己也是言重了。
“这是什么话?全家人一向都疼爱子善,尤其是表哥。”心悦疑问。
假如有一群而不是一个人在算计你,即使是君临也都会防不胜防,这次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有点恻隐,“不管怎样,求你答应我。”
尽管心悦的眼神充满疑惑,可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心悦陪我着去了子善的房间。
子善正和子美在玩耍,他们俩兄妹的感情总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总爱腻在一起,不好的时候闹得不可开交。他们的争执,通常是子美引起的,通常也是子美胜出,更多的时候子善都处于被动的位置。子善,人如其名,良善淳朴,这一点想必是像我,这也是我最为忧心的地方。日后,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要么就会被他们被欺负,要么会被他们同化,想起就伤心欲绝。
夜里,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窗外,不时有几道闪光划过无边黑际,以及几声蠢蠢欲动的雷鸣。
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后,大雨倾盘而下,我猛地睁开眼睛,摸了一下额头,如此寒冷的冬夜,居然一身冷汗。下床披上睡衣,去了子善的房间。
进了房门,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子善的床边,借着窗外的闪电,看清了子善安然熟睡的样子。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看来我是多虑了,总忧心子善会有什么不测。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不知几时,君临已站在我的身后。
我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伸进被子里,寻找子善的小手。
见我默不作声,君临伸手牵过我的手臂,“回去睡吧。”
用力甩开他的手,继续漠视他的存在,低头注视着子善甜睡的模样。
不知道他在我身后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在子善的床边坐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我已躺回了自己的床上,而旁边已经空荡荡了。
原来已经九点多了,君临应该去了上班,子善也应该去上学了。
在似水的平淡中,我们就这样别离了,不知道还否会有相见的一天,相信那时却已物是人非了。
起来梳妆打扮,来这的时候,我精神奕奕的,离开的时候,也不能狼狈不堪。穿戴整齐后下楼,不想父母一早在客厅等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神情哀伤。
妈妈恋恋不舍的将子美交到我的怀里,“多多保重。”
“您也是。”我向她弯腰点了点头,当作感谢她多年来的照顾。然后,又逐一向心悦,清姨,宁婶道别。她们眼里都盈满泪水,我闭上眼睛,不愿再瞧见。
屋外仍旧下着朦胧的细雨,从昨夜开始便没有间断。依稀记得初次来这的那天,天空飘落零星的细雪,满山遍野都是一片雪白,寒风摇曳着园内的银杏树,车子就停在了那条卵石小路前,原来薄薄的棉外套换成了厚重的羽绒服,微风拂过脸庞,痒痒地惹我用手去挡。漫天的寒气透人心凉,唯有一心拯救子善的勇气,教我别离了自己的梦想,活在了这个陌生且寒冷的隆冬。如果有机会让我重新选择,哪怕知道今天会是一场空,我仍会无悔坚持当初的抉择。
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已决定了不再回头,母亲走在左侧为我撑伞遮雨,父亲走在右侧搀扶着我,我怀里抱着子美,坚定不移的走向前方。
福伯已站在车前等候,见我们走进,马上打开车门。
在车厢内,大家都很安静,我闭眼静息,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沉寂。
听见母亲接电话的声音,然后她推了推我,“是馨慧姐姐。”
“喂。”我接过电话。
“怎么一直打你电话都忙音。”馨慧姐姐问道。
自从君临宣布订婚以后,我设置了只接听父母和弟弟的电话,其余的都设为拒接。
我解释了一下,然后,又和馨慧姐姐客套了几句。
“以后你要多保重,有空我会去看望你的。”馨慧姐姐说。
“你也是。”挂断电话,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最近已经很怕被人同情了。
到了机场门口,福伯帮我提着随身的行李,之前的几大箱行李已经一早托运了。
“不用再送了,福伯。”我转过身说。
“少夫人。”他看着我,伤感的喊了一声。
不忍心再纠正他,只是向他微笑了一下,“我走了,你多保重。”
然后,父亲接过了他手上的行李,他向我鞠了一躬,目送着我们步入机场。
一入机场大厅,意外的碰见到了徐永安,他微笑地走近我们,“夫人,我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他是君临身边的人,见着他我也没好气,“不要再喊我夫人了,我父母听着会伤心的。”
只见他浅浅一笑,“请随我来。”
我们跟着他进入了贵宾通道,乘坐叶家的专机离开,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有一种莫名的惆怅,透过机窗眷恋地望着底下的景色,三年了,在这里生活三年了,想不到最后是以这样惨痛的方式结束,让我带着哀怨与耻辱离去,不知下一次在踏足这片土地会是何时,又或许永远也不会了…
34. 繁花似锦
飞机很快就抵达了机场,我们一直不作他想,跟随徐永安从贵宾通道离开。
出了机场,父亲这才说了声,“奇怪,怎么与家里的城市环境不同?”
我环视了一下,果然如此,转过身后,发现背后竟是“浦东国际机场”。
“诸位请上车。”徐永安站在了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前方,替我们打开车门。
到底发生什么事?站在原地,将脚一跺,“我们哪里都不去,你赶快送我们回家。”
“夫人,请不要为难在下,我亦是奉了公子之命。”随后,他看了一眼我的父母,以及在母亲怀里熟睡的子美,“若然在此发生拉扯,必定有失身份,还望夫人三思。”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望向父母,只见父亲向我点了一下头。
无奈只能随他上车,心中不断纳闷,不知这次又是唱哪一出戏了?不过我父母都在此,谅他也不敢对我怎样?
车子驶入了一个幽深静谧的宅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下车环视四周,居然是蝶庄。此时,英叔英婶已站在门前等候,一见着我便眉笑颜开。
“夫人。”英婶向我迎来,然后看了一下身旁的父母及子美。
“老先生,老夫人,您们好。”朝我的父母点了点头,再端下盯着子美看了好一会,“真与少爷小时候有点神似。”然后,引着我们步入了宅内。
让我深感惊讶的是,院宅的外表与当初无异,内里竟变成了一片金碧辉煌的景象。客厅全部换成了法式的落地玻璃窗,并且全部垂着华贵的天鹅绒窗帘,用金色流苏一一束起,法式厚重的家具,延续了经典奢华的线条,沙发、壁炉、圆台的雕刻锦绣无比,厚厚的复古羊绒地毯让人陷到脚裸,墙壁和天花的装饰和雕刻都精致而偏于繁琐,是典型的追求华贵气魄的巴洛克风格,一切都重现了法国路易王朝宫廷贵族生活的奢华冗繁。
“公子开完晨会就过来,夫人请上房等候。”徐永安一个“请”姿势,示意我随他上楼。
我向父母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在楼下等候,然后跟着徐永安踏上旋转楼梯。发现这里的每一角落都修葺一新,扶手的铁艺镂花都镀上了一层金箔,这里的富丽堂皇毫不逊色于京城的庄园。就连走廊的天花都做成了拱形的吊顶,布满花瓣雕刻和精致灯饰。
“得知夫人崇尚奢华景象,酷爱品质生活。这里的布置花费不少的功夫和时间,还望属夫人的意。”徐永安边走边和我解释。
关我什么事,身体禁不起舟车劳顿,脚步有点不太稳,只想待会问清楚后,和父母、子美赶紧离开。
我们停在主卧室前,徐永安为我打开门,轻声道,“近日公子心情不大好,待会夫人有话好好说,莫要和公子动气。”
他心情不好,难道我的又好吗?我扫了徐永安一眼,径直走了进去,有点意外目眩的感觉。
这是一座水晶璀璨的宫殿,里面的大床、梳妆台、穿衣镜、美人榻、全部用水晶镶边,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点点溢入,照在这些水晶装饰上,而后又反射入我的眼帘,让我有点睁不开眼睛。色彩格调采用了高贵的紫,无论是厚实的羊毛地毯,还是堂皇的天鹅绒窗帘,还是富丽的床榻布艺。最受瞩目的应该是那盏重重堆叠水晶吊灯,几近占据了整个天花的一半,显得有点繁琐而夸张。
看来是什么都变了,无论是人心还是景象,都完全与数月前不同。
走到窗前,遥望远方唯一不变的平野,出神地看着那一片曾与君临共享的天下。
不知几时,君临已站在了我的侧边,身穿合身剪裁的黑色西服,胸前还襟着一枚中峻嘉华高层集会需佩戴的行徽,应该是一开完会就急忙过来的。
待我发觉后,缓缓的转过身,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叶峻彦。”
他久久的凝望着我,才回过神来,微笑道,“喜欢这里吗?”
“你到底想怎样?”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
他直视我的双眼,温和的说,“想你留在这里。”
简直是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觉得不可思议的回望着他,“痴心妄想。”
“我知道自己欠你很多,你跟着我受了不少的委屈,日后我也一定会好好补偿,若然你现在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神色凝重地说道。
突然觉得他是这样可笑,“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马上放我走。”
只见他的凝睇变得温柔,“不是说过‘不离不弃’吗?”
原来他还记得,为何他自己说得又会忘记?这句话确是惊醒了我,决绝的说,“假若你还不明白,我现在就说清楚,你妄想享齐人之福?”
“那么你也妄想我继续发放那四亿贷款。”他反而镇定的望着我。
不相信他竟会无耻到这样地步,我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只听见“啪”一声清脆,没想到他也终究不闪不躲, 顿时,他的脸颊浮起了红红的指痕。
最恨就是别人要挟我,“不要逼人太甚。大不了我父亲也什么都不要了。”相信父亲宁愿放弃新域,都不愿看到我受这样的委屈。
“是啊。你父亲可以为你放弃一切,难道你又可以让他为你放弃一切吗?”君临一步一步地走进我,“你忍心让他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吗?”
没错,他说得没错。我不可以,我不可以让爸爸放弃他多年的心血,不可以让妈妈放弃安逸的生活,不可以让弟弟放弃出国的机会。泪水从眼眶里缓缓地涌出,听见了自己细腻的泣声…
他伸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欲迫我靠近他,“君子,我…”
“放开我,放开我…”我本能的抗拒着,用力过猛,开始有点气喘了,伴随着几声咳声。
这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显得有点急促。
“什么事?”君临仍不肯放开我,大声问道。
是徐永安,“John Sachs很快就飞抵北京了,公子还得赶紧回京出席欢迎晚宴。”
君临手上的力道有所减轻,我一分一分的抽回自己的手,深恶痛绝的望着他。他欲伸手拨我颊边的乱发,我将头一偏,他触不到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在这里好好养病,我过几天再来看你。”怕是见我这样子,也不敢再逼我了。他步出房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再叹了一口气。
后来,我就自己一个人待在了房中,直到父亲入来看我。
“爸爸。”我这才反应过来,扑进父亲的环抱,想起小时候,我受了委屈都是扑回父母的怀里放声大哭。
“妹妹,”父亲一脸无奈的看着我,“真让你受委屈了。不如我…”
在他怀里,拼命的摇头,我不能让全家人因我而受苦,“不行的,即使不为妈妈着想,也要为弟弟想一下。”弟弟还有大好的前途,还要替我完成父母的心愿——学有所成、光耀门楣。
越发觉得君临的深不可测,他是算准了我不会反抗、我的父母也会奈何不了、算准了以家人相挟,我必定会就范。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从他不断催我回京开始,从他坚持放贷新域开始。我和他一起被人算计,而后又要再被他算计。我想杜浩蘅、杜素蘅也万万想不到,他们当初施压中止新域的贷款,却成为今天我离不开君临原因,最不希望我和君临在一起的人,却是紧紧地把我捆在君临身边的人。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人?有一种回天泛力的感觉。
于是,我又被迫留在了蝶庄,陷入了绝望的生活边缘…
35. 寂寞寥
我整个冬天都在生病,病情一直时好时坏。
那天下午,我在沉睡中朦胧听到英婶的声音,“…您别生闷气,不是医生不尽心,而是夫人根本不愿好起来,夫人患的是心病啊。”
睁开眼睛,看见君临站在床边,也正看着我,将头一扭,不想理会他。
“我知道你恼我,可也不能拿你的身子跟我怄气啊。”君临欲伸手摸我的肩,好在我早有防备,身子往里一偏,转头正视他,厌恶的喊了声,“走开。”
君临望着我,恼羞的表情,“你不能不讲理啊。”
这时,母亲捧着一碗药进来了,正眼都不瞧一眼君临,“君子还要休息,你别碍在这里。”母亲和我一样同仇敌忾,从来不给君临好脸色。
心知我母亲不待见他,君临也不好说什么,便沉着脸离开了。
“妹妹,别与这些人一般计较,”母亲扶着坐直身体,“来,我们吃药。”
其实,母亲心里比任何人还要计较,见着君临的脸色比我的还要难看。想着自己那么大了,还要母亲那么操心,总觉得很过意不去。英婶说得没错,我是心病,而不是身病。是我在借病逃避问题,可我也是没办法啊,实在不愿好起来后面对君临。
这段日子里,君临很少来蝶庄,恐怕是和素蘅新婚燕尔,需要在家里扮演贤夫的角色,又或者需要出席各种场合展现他们的郎才女貌。父亲也因打理生意,需要返回南方。于是,除了英叔英婶,整个蝶庄只剩下了照顾我的母亲,年幼的子美,以及病怏怏的我,偌大的宅院显得凄凄落落,到处一遍死寂。
这一切,直到弟弟的到来才有所好转。
春节的时候,父亲和弟弟过来这边与我们团聚。
年三十的那一晚,弟弟带着子美在院子里放烟火。父母与我则在一旁看着,想起了还在南方的时候,每一年的春节父母都会带着我和弟弟到郊外放烟火,最后还会烧一串炮仗,要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除旧迎新。
“愣在哪里干嘛?快点过来啊。”弟弟望着我,大声喊道。
童心未泯地跑了过去,母亲想拉我也拉不住,只听见身后母亲的叮嘱,“小心点。”
拿起一根七彩棒点燃,挥手划过星际,“子美,你看妈妈要变身了。”学着儿时的动漫《美少少女战士》,女主角的经典变身动作,姿势优雅的转了一圈。随后,子美也学着我转了一圈,胖嘟嘟的脸展现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好久没试过着高兴了,总是闷在屋里躺在床上。
最后,父亲还是按照惯例点燃了一串炮仗,在“噼里啪啦”的喜庆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我捂着耳朵,看着炮仗红纸的碎碎落在地面上,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好久没试过,过年那么热闹了。”弟弟笑着对我说。
抬头有点疑惑的望着他,“啊?”
“你不在的日子里,家里过年都很冷清,更谈不上放烟火了。”弟弟的眼里掩不住失落。
其实,我在叶家的时候,这年也过得不好。年三十的那一晚,爸爸总要在酒店设家宴,虽然出席的人数不多,只有君临姑姑一家,可爸爸指定要与君临、姑父对饮,势必一醉方休。所以,君临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而我的大年夜便在照顾一个酒醉的人中度过。那时,忙里忙内照顾薄熏的君临,却也不觉得委屈,因为没有了烟火,没有了欢声言语,心里却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那是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一滴冰凉的液体滑落脸颊,我迅速用手去拭,不想让旁人看见。
“姐姐,你过来一下。”弟弟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跟着弟弟上了二楼书房,那是以前君临爷爷的书房,整个屋子只有这个房间没有被修葺过,墙上仍然挂着了很多的照片。我们进门的时候,父亲正在审视着每一张照片。
“爸爸。”弟弟喊道。
这么一声,父亲才注意到我们已经进来了,朝我们点了一下头。
“我已经想好日后该怎么做了。”父亲说,“我打算将手头上新域的股权逐渐转让出去,这样不用等到榆香千里的工程完结,我们就可以摆脱中峻的控制了。”
我皱了一下眉头,“可新域是您多年来的心血啊。”不忍心看见父亲为了我放弃他多年的基业。
“事到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你能过得好。”父亲坚定地说。
“所以,蝼蚁都尚且偷生,这段日子你还必须忍耐一下。”弟弟也接着说道。
望着他们两个,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流泪,使劲地点了点头。
“还有啊,妹妹。”父亲双眼望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我有点迷惘看向他。
“你也不要再怨了。”父亲眼睛转向了墙上的一幅照片,那是一张君临和他爷爷的合照,“一个男人要承载的使命注定要比女人多,尤其是一个要有所成就的男人…”
“他要有所作为,就要牺牲我了吗?”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帮君临说话,面带愠色的说。
“我只是不希望你继续活在怨恨中。”父亲走近我,抚了一下我头,“需知道要恨一个人,自己也不好过的。”
我怎么不知道,我当然是知道,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去原谅他,爱之深,恨之切啊!
年初八那天,父母和弟弟也要回家给亲戚朋友们拜拜年,英叔开车送他们到机场,我带着子美也跟着去了。
“你要自己小心一点,我回去打点一下就过来陪你。”好像我是个小朋友一样,妈妈不放心的交待了很多遍。
我笑了笑,“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过年的时候,叶家总会有很多饭局应酬,君临自然也应接不暇,不会有空抽身来烦我的。
哪里知道一返蝶庄,便见一辆黑色的奔驰房车停在了院门前。
心里知道是君临来了,一进屋便将子美交给英婶,径直回自己的房间,我才不要碰见他。
不想一步入卧室,已见君临闭目靠在美人榻上,西服上的纽扣已经解开,领带也被扯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水晶台上,精神极其疲惫的样子。
正当我想转身离去时,听见君临慵懒的声音,“你回来了?”
不待理他,继续往走,不料他追上了我,抓紧我的手腕,逼我面向他。
我对上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放开我。”明知道挣扎是徒劳的,却依旧不折不挠。
“我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从国外回来,一下飞机就马上来看你了,你就这样对我…”君临用力使我靠近他,却不阻挡我对他的拳打脚踢。
听了这番话,看了他这样子,也不能说不心动的,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任由他抱紧我,头埋在了他的胸膛,只听见他“扑通扑通”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我思量了很久,才发出一声,“君临…”
他双手扶着我肩,将我移离他的胸膛,目光流连在我的脸上,带着少许的期盼,“啊?”
“事已至此,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我也正视他的脸,“你就念在我尽心的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计较名分地为你生养了两个孩子的份上,就放了我吧。”
“放了你?”君临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苦笑在他嘴角蔓延,“放了你,那谁又能放了我?”
是见惯了他睥睨天下、万众景仰的样子,原来他也有无能为力、黯然神伤的时候,心也不觉一酸,这不能怪我,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良久,才听见敲门声,房门是一直开着,徐永安站在了门口,看见我声音隐约了一下,“公子,是京城来的电话。”
君临定了一定,手放开了我,走到门口,接过递给的手机,然后,径直往房外走去。
徐永安本是转身离去的,却又不知为何回头,还是站在了门前,“这个年,公子一直在美国开会,今早才回到北京,心里惦记着夫人,家都没回又转机过来看您了。”
那又如何?我譬了他一眼,走到床边坐下。
想着刚刚要是君临答应的,我们也不用煞费苦心,走那么多弯路。现在看来这条捷径是走不成的了,真是浪费我精湛的演技了。
36. 故知
当和煦的春风吹拂远处的平野时,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我听从了弟弟的建议,在病好以后,开始重拾以前的雅思以及专业知识,为移民澳洲后的研究生考试作准备。
随着中峻国际总部在上海的组建,君临待在蝶庄的日子也逐渐增多,时间当然只限于早晚,所以我们碰面的机会仍旧不多。而我们的关系仍旧很差,见面多数不说话,若然说了,话题都是围绕子美。
那天晚餐,子美只吃了半碗饭就说不要了,我和母亲哄了很久,她都还是不肯吃,后来还大哭了起来。我听着心烦,“好了,好了,不要就不要了。”
这时,君临刚好回来了,将公文包和外套,随手递给英婶后,闻声来到了餐厅。
“不行,赶快把饭吃完。”君临看着子美严厉的说。
子美一向畏惧君临,见君临严肃的样子,便哭得更厉害了,死死的抱紧母亲的大腿,“婆婆…”
扭头瞪了一眼君临,然后对母亲说,“还是带子美上房吧。”
语罢,母亲便抱起涕泪纵横的子美离开了。
“就你这样把给她宠坏了。现在连吃个饭都不会,基本的生存之道都学不会,还能指望她将来有什么出息?”君临将怒火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承认子美一向恃宠生骄,但绝对不是我的一个人造成的,不屑的望了一眼君临,“好啊,你有本事就自己教。”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剩下一脸愠色的君临。
我们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虽然了无生趣,我却因为有了期盼,倒也不觉得日子难以过下去。不过,我知道君临一定不快乐,因为他的存在被淡漠了,无论是我,还是母亲,甚至是他的女儿。
转眼到了七月,弟弟已经拿到澳洲UNSW的OFFER,父母都会陪同弟弟前往,顺便探望那边的亲戚以及打点移居后的事宜。临走前,母亲极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放心,我会照顾自己和子美的。”我向母亲笑了笑,相信君临不能把我怎样,而且在北京的日子也和现在差不多,我一个人也是活得好好的。
没想到在母亲离开后不久,我便和君临发生了一次争吵,那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执。
在得知君临准备送子美到一间著名的国际幼儿园后,我像疯了一样跑到了君临书房,将入学资料掷到他的桌面,“你到底想怎样?”
他的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离,望了一眼那资料,面无表情地说,“子美快三岁了,也该上幼儿园了。”
“她跟着我不是好好的吗?我也可以教她读书写字。”我极力平息心中怒火,子美从出生以后就没试过离开我,尤其这段日子都是我在照顾她的,她几乎成为了我生活的全部,简直无法想象没有她陪伴的日子。
“可你没办法教她群居生活,一个人总要融入社会的,从小就应该让她学会融入群体,不要以自我为中心。”君临平静地望着我,字字清晰。
他说得有道理,子美从小都是由大人带着,很少接触同龄的小朋友,尤其是来这里以后,几乎和我一样与社会隔绝,这样对她的成长很不利。
顿了一顿,“可是也不用全托啊。”
“这也是为了她好,她在这里都被惯着,三岁孩子该学会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学会,而且越来越来骄气,这样下去很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君临站了起来,慢慢走进我。
“不行。”虽然明白他说得有理,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忍受一周只能见一次子美,“她还这么小,不能整天离开我。”
“可她总要长大的,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你也应该学会适应没有她的生活。”他伸手搂紧我的双肩,低头望着我的脸,“不是吗?”
我格开他的双手,对上他依稀眷恋的眼神,突然仿佛明白了,明白了他另一层的意图。来蝶庄后,我一直让母亲伴着我睡,母亲走后,我又让子美来陪我,君临不曾有过接近我的机会。现在他一定想籍着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才不会傻乎乎地再次上当。
“不行,反正现在就是不行。”我很坚决的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步。
后来,我们一直争持不下,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最后,我望着他愤怒地说,“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就马上带她离开。”
“你敢…”他同样愤怒的应道。
如果连子美都不留给我,那么我这样过着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我在这个金色的牢笼里,等待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这样孤独地老去吗?我向他冷笑了一下,决绝的离开了。
从此,君临再没有坚持送子美全托了,而且我的身边也多了一个名叫“玉冉”的年轻女孩。
玉冉是一位音乐学院毕业的女孩,比我还要年轻,长得不但漂亮,而且很有音乐天赋,除了舞蹈一流以外,还能弹得一手好钢琴。
想不明白一位多才多艺的年轻女孩,为何会甘愿接受这样一份女佣的差事,肯定又是他们重金聘请的。细问之下,果不其然,是一般毕业生的三倍薪酬。
玉冉性格活泼,而且爱好打扮,与我十分相似。但我真的没办法与她亲近,因为显然是君临让她来监视我的。
“夫人。”有一天,她定定地看着我,“其实,您认真打扮一下会更好看。”
对着镜子,抚了一下苍白的脸容,端详了很久,只见自己头发松散,衣着简朴随意,一副黯淡无光的样子,已经与当年注重仪表,神采飞扬的自己相差甚远了。
自从被软禁这里以后,我已经疏于装扮了,一是没有了那个心情,二是不知道装得那么漂亮给谁看。虽然,这里总有源源不断的华美服饰,和昂贵精致的珠宝送来,可我从来都不屑一顾,才不会被这些东西撼动。
我摇摇头,“装得那么漂亮给谁看。”还希望君临对着这样的我久了,会渐生厌恶之情,有大发慈悲放了我的一天。
“给少爷看啊。”她笑着说。
我脸色一沉,没有搭理她。不知道她是怎样看待我的,一个被困在牢笼里金丝雀,一个藏在金屋的弃妇,一个正值豆蔻年华,却毫无生气的女子。地球人都知道杜素蘅才是君临的正妻,而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
大概她也知道我和君临感情不好,见我这样也自觉失言了,许久才说,“也可以给外人看啊,你可以出去逛逛嘛。”
说起来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出门,上次出门还是因为要送父母到机场。
于是,在一个明媚的日子,带上子美到锦江乐园游玩,当然玉冉也跟着一块。
那天子美兴奋不已,拖着我的手,玩了一个又一个游戏,不知疲倦似的。看着子美这样,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子美,让她跟我一样过着悠怨的日子,以后还是多带她出来玩,接触多一些同龄的小朋友。
后来,我实在是累了,就让玉冉带着子美去玩。自己在一间休闲屋里坐下,点了一杯果汁,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的景物。
就在这时,听见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君子。”
我转过头来,只见一位穿着粉色孕妇裙的年轻妇人正朝我走来,认真一看,居然是灵灵。
“是你吗?”灵灵难以置信看着我,还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脸蛋。
我望着她,点了点头,眼泪却不自觉的往外流了。
“是我啊,灵灵。”不知自己为何会那么激动,用力抱紧灵灵,开始声声抽咽。
她任由我搂紧,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别这样啊,别这样…”
37. 迷失
“自从在报纸上得知叶峻彦和杜素蘅订婚后,我一直都联系不上你,再后来找了心悦,她说你回家了,可是打你家里的电话都没人接,现在她和我一样都在找你。”她拉着我坐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我泪水汪汪的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你怎么啦?”灵灵拨了拨我耳边的乱发。
我抓住灵灵的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杜浩蘅、杜素蘅一帮人如何算计我和君临,以及后来我又如何被君临算计的事,向她娓娓道来。
“好一群贱人,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她听完以后,咬牙切齿,握紧拳头,“你哭什么啊,你这个人,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以前就提醒你不要掉以轻心的,不知该怎么说你好。”
回忆以前灵灵说过的话,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愚蠢,一直都有那么多人提醒,自己却从来都不上心。
“好了,好了。”她拿出纸巾给我擦眼泪,“那你以后打算怎样?”
“等爸爸变卖新域的股权后,就摆脱叶峻彦的控制,移民澳洲过新的生活。”用纸巾抹干了泪水,吸了吸鼻子。
“其实,这事情也不能全怪叶峻彦,他也是被人设计才出此下策。”
真不相信灵灵居然还会替君临说好话,而且她说得还和父亲一样?
我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想起以前灵灵就是君临的忠实Fans,没想到现在还没改变。
“你不要这样啦,现在你和他弄得那么僵,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对你的女儿影响也不好,难道不是吗?”灵灵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低头想了一想,好像她说得也对。其实,孩子最容易受大人影响。平常,我从不把君临当是一回事,君临也奈何不了我。子美见多了,也有样学样,知道有我和母亲护着,君临也不能对她怎样,也开始不把她爸爸当成一回事了。这令君临很恼火,我心里是明白的。虽然,我和君临关系是不好,可也不是有意疏离他父女感情。
“还有啊,你真得打算就这样放过那帮人吗?”看来灵灵的愤怒还没平息。
“不这样,我还能怎样?”我无奈的应道,自身都难保了,还怎样报复他们。
“真是没出息。”灵灵瞪了我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
灵灵是和家人一块出来的,后来她坚持要和我聊天,便先让他们回去了。我们聊了很久,还一块吃了晚饭。不过,因为玉冉的存在,没有再提及君临的事情,更多的话题是围绕着灵灵未来的孩子。这时,灵灵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明显凸了出来,子美觉得很好奇,总爱盯着灵灵的肚子看,还用手摸了几下,我们不禁笑了出来,环境气氛一直很愉快。
晚上,大概九点多才回到家,那时君临已经回来了。
进门的时候,君临刚好在客厅里翻阅杂志,笑着问子美,“今天去哪里玩了?”
可子美并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拆开灵灵送给她的礼物——HELLO KITTY娃娃,一个劲地玩了起来。我见君临的脸色并不好看,又想起了今天灵灵说的话,这孩子怎么说都是君临的女儿。
“宝贝,爸爸在问你话啊?”我朝子美说着。
君临一听,刚皱起的眉头,又再次展开,笑意在嘴角蔓延,“没事,让她玩吧。”然后,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我说,“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见他眉笑眼开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帮他说了一句话,就那么高兴了。往深处想,这些日子他也不好过,大概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瞧过别人那么多的脸色。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子美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在梳妆台前坐下,先是敷上了一块舒眠水份面膜,然后,认真地往脸上涂抹精华露。今天灵灵也说我憔悴了不少,还是喜欢以前臭美的我,想想现在虽然是在虚度光阴,但还是要像个人的模样,不然连自己看不惯自己了。其实,我认真打扮起来,也还不比玉冉差。好像自己最近有点爱和玉冉比,难道是她是比我年轻,而且充满活力,我开始有点嫉妒了?对着镜子,浅浅一笑。
“在笑什么呢?”君临看着镜子里的我,从后环住我的腰。
心中一惊,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待我反应过来,转身连忙推却,“别这样,别…”
在蝶庄的大半年时间里,君临都没有碰过我,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意外而且不习惯,就在我和君临推扯的时候,玉冉竟然进来抱走子美。
“你要干什么?”我挣开君临,欲追上玉冉。
可没走两步,又回到了君临的怀里,他把我打横抱起,走到床边一放,然后整个人压了上来。碎碎地吻落在了我的脸颊,我紧抿着唇不让他有机可趁,双手一边拍打着他, “走开,走开…”一张嘴遭遇到他掠夺式的入侵,我在他怀里不安分扭动身体。在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吻后,他开始转战其它部位,吻从颈部顺延而下,手也开始探进丝质睡衣触摸我的敏感部位,当炽热的肌肤接触君临冰冷的手时,身体像触电似的,下意识的并拢双腿,整个人好像清醒了很多,这双手抚摸过另一个女人的身体,这张唇亲吻过另一个女人的肌肤,他现在做的事情和另一个女人同样做过,那我算什么?那我为何还要如他所愿?
心里弥漫一种厌恶之感,燃生一个恶毒的念头,突然停止了挣扎,顺应着君临的动作,矫情的扭动身躯,然后,“…青云…”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震撼身下的人。
君临迅猛掠夺的侵占,骤然而止。头慢慢的抬起, 漆黑的眸子充满了质疑,久久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像一座冰雕一样僵住不动。
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报复的快意盈满了身心,只是不知泪水为何会沿着眼角落下…
君临放开了我,侧身躺下,望着天花,久久无语。
为何我和他今天会变成这样的局面?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他想见到的。为何我仍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委曲求全?为何他还要一意孤行强留我,毫无乐趣可言?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君临突然侧身,紧紧地拥着我肩,头埋在我的颈间,“无论你真正爱的是谁,无论你出于何种原因和我一起,都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君临重新吻上我的肌肤,动作充满了迟疑,轻柔,仿佛在捏造一件珍品。当他吻上我的唇时,有一滴冰凉的液体,划落在我的脸庞。此刻,我感觉到君临是爱我的,然而,为何我们深深相爱,却又要彼此伤害?
睁开朦胧的眼睛,望着璀璨的水晶灯,感受缠绵带来的快感,室内的冷气也不能降低身体的热度,听见了窗外摇曳枝叶的声音,这是一个盛夏的夜晚。
翌日早晨,明媚阳光映入窗帘,欲起来穿衣洗漱,还没坐直身体,却又被君临压下。紧紧的拥紧,“陪我多睡会,已经半年没有这样安心睡过了。”
“怎么会呢?”我冷笑一下,讽刺地说,“不是有美人相伴吗?”
他回视一笑,“你不相信啊?自从遇上你后,我对其他女人已经免疫了。”
轻轻啄了一下我的脸蛋,在我耳边轻语一句,“如同被下符咒一样。”
我凝视着他,一句话便将我这段时间一点一滴筑起地心墙顷刻摧毁,昔日涓涓细语、细水长流的日子,如梦境般重现眼前…
在这天以后,君临重新回到主卧室,又开始名正言顺地躺在我的身旁,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面对这一切的改变,我的心情很复杂,像迷失了自我一样。对君临的态度也时常反复,时而冷淡相对,时而欲拒还迎。而君临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即使我无理也笑颜以对,有一种曲意讨好的意味。
38. 寸草心
后来,君临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了,只有在我的面前才会有所收敛。
那天,我在偏厅里翻看国外的服装杂志,君临也在一旁用笔记本浏览网页。窗外的秋风轻轻掠过,室内一片寂静,仿佛能听见的是金黄树叶落地的声音。
徐永安敲门进来,径直走到君临的身旁,俯身耳语了几句,便听见了君临不可置信的声音,“什么?”
闻声抬头,望了一眼他们,只见君临愕然与恼怒的表情,徐永安仿如惊弓之鸟,站在一旁惶惶不安,正用求救的眼神望着我。
“怎么啦?”我开口道,已经很少见君临不悦的样子了。
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君临正了正色,“没什么。”然后,转头对徐永安说,“你先回去。”
在报告不好的消息时,徐永安总会挑我也在场的时候,大概他也知道君临在我面前不会发难。
午饭后,君临就准备启程返京了。
“帮我拿那条深蓝色的斜纹领带过来。”进房间的时候,君临正对着镜子整理衣装。
从衣柜里取出领带,走到君临身前为他系上,君临一动不动,垂着头凝视着我的脸。
快要系好的时候,君临突然用手捧起我的脸,闭上眼睛骤然地吻下来,我睁着眼睛愣了一愣,待我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做什么啊?你。”
君临看着我,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看来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的。”然后,对着镜子自顾自地整理领带。看着他反常的样子,真感到莫名其妙。
“我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走的时候,君临留下这么一句话。
在中峻国际的成功建立后,为了后续业务发展的需要,君临在上海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周总会有三四天能在蝶庄里见到他。当然,这还与我对他态度的软化不无关系。
第二天,在读早报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君临昨天的反常——穆青云与林紫檀宣布于这周六订婚。
这一年来,中峻与穆青云所领导的安银在美国金融市场开拓的竞争越演越烈,而君临和青云不合的传闻不绝于网络新闻、报纸杂志。连灵灵都问过我是真是假,每次我都含糊带过,其实我很想知道是真是假,却从来总不敢问,毕竟青云是我和君临两人之间的心病。
现在,青云与紫檀结合,表面上这场联姻对于穆家与叶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实际上对于穆家与君临的姑父的确是双赢的选择,而对于整个叶家或者是叶氏财团就不得而知了。众所周知,君临与青云是商场上的劲敌,现在敌人突然成为了亲戚,到底是好是坏,大概连君临也说不清。看昨天君临惊讶的表情,可见君临并不知情甚至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他之后恼怒的表情,是因为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我就想不明白了。
其实,对于这个消息,我本身也甚为惊讶。青云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的商场上没有比联姻的关系来的更加坚固,所以他也选择了这样做?又或者是他与紫檀之间真的产生了感情,可从他之前的表现也看不出来,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我发现自己自从被算计了以后,思想复杂了很多,很多事情不会只看表面,而是喜爱往深处想。经常是问题的答案想不出来,脑里的困惑却越来越多。我真是一个愚笨的人,太复杂的事情不适宜我思考。在想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将答案归咎于世事难料,我都可以从君临的正妻变成情人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或者在我离开后,青云与紫檀之间真的产生了感情。
在我用完早餐,准备出门的时候,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这时,子美已经上幼儿园了,每天都会由玉冉接送上课,而我也听从了灵灵的建议,报名参加了一个高级英语培训课程,周一到周四的早上都要去上课,对外宣称是想多学知识充实自己,但我所着重的全是雅思应试的内容。
“有什么事吗?”我问。
“是这样的,我和你妈妈,弟弟的移民申请已经批下来了。”父亲在电话里说,“由于你递交的申请比较晚,可能要过些时候才批下来。”
“哦。那你和妈妈要先过去澳洲吗?”我说。
父亲说,“这也是我们担心的问题,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没关系。你们就先过去,然后在那边帮我递交申请,可能会批得更加快。”上次父亲从澳洲回来后大病了一场,母亲要照料父亲,也没有过来上海陪我了。这几个月都是我和子美在蝶庄度过的,我也开始习惯了这种生活。
“现在我手头上新域的股权,已经出售了将近的一半,我已经不是新域的最大股东了。在下次的股东大会我会辞去新域行政总裁的职务,到那时我不再是新域的法定负责人。”父亲正了正声,“所以,很快我们就不再受威胁,你也可以自由了。那时,无论你的申请有没有批下来,我都会把你和子美先接过去的。”
“我知道了,爸爸。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子美,等你们来接我的。”我明白很多事情都是急不来的,现在只能见步行步了。
周六的晚上,灵灵约了我出来吃晚餐。
“你吃这么少可以吗?”看着灵灵只点了一份田园沙律,我惊讶地问。
“我要减肥啊。”这时,灵灵已经诞下了一个3.5公斤的小胖子,积极修复身材。
“其实不用可以去减啊,只要你带几个月孩子,肯定你能瘦下来。”虽然,子美还是婴儿的时候有妈妈和清姨帮我带,可我看着她们带也觉得很累了。
“是啊。”灵灵抓住我的手,眼乏泪光,“那个混世大魔王,晚上经常无端大哭,令我夜不能眠,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一说到孩子,我们都感慨十足,没完没了的痛诉。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已经到九点多了。
灵灵正要喊服务员结账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定住了,一脸惊讶的望着前方,我奇怪灵灵的表情,正要回头的时候,听见了熟悉的男声,“晚上好啊,王太太。”不用好奇了,是君临。
“你好啊,其实叫我灵灵就可以了。”灵灵嘴角的笑意一直不停,两眼从没离开君临,那种膜拜的眼神仿佛见到天王巨星似的。
“哦。我已经替你们结过账了。”君临朝灵灵笑了笑。然后转向我,“我们走吧。”
我拎着手袋,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回到家里,英婶说你约了朋友吃饭。所以,我特意出来接你回去。”我和灵灵肩并肩的走在前头,君临走在我们后面。
“看来他还对你不错嘛。”灵灵在我耳边说到。
我没有搭理她,看来这女人被君临惯了迷魂汤,有点神志不清了。
灵灵是自己开车来的,却硬要坐君临的车回去,一路上还问了君临很多无聊的问题。我想我应该为她感到羞愧,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犹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送别了灵灵,我才松了一口气,刚刚的气氛真让我感到不自在。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应该就是青云和紫檀的订婚典礼,按理说君临应该会很忙。
“想你就早点回来了。”君临笑了笑,眼睛依然流连着车窗外繁华的夜景。
“无事献殷勤。”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冷冷地说。
君临的视线终于从窗外转移到我的脸上,“只要你不给脸色我瞧,要我怎样献殷勤都可以。”
一回到家里,君临便上了书房,而我则在看完子美后,回到了卧室。
君临回房的时候,我已经躺下了,却一直睡不着。过了不久,君临也从浴室出来上床。
“君子。”君临的手搭在我腰上。
我明白他想要什么,便抓住他欲向上或向下移动的手,“不要。”今天心情有点烦躁,不想如他的意。
“你想见子善吗?”君临贴近我的耳边道。
“子善?”一听到子善的名字,我手一松。“你说子善?”
“是啊。”君临的手伸进我的衣襟,开始肆意蔓延,“他下周将会来上海,参加全国中学生辩论赛。”
我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过子善了,渴望见着他的念头却从没间断,那是一种母亲对孩子最深切的挂念…
39. 原罪
后来才知道子善参加的是全国中学生英语辩论赛(初中组),为此我兴奋了好几个晚上。子善的英语水平连我都自愧不如,这都是缘于君临从小就对他这方面的培养,他经常在与人的谈话中不自觉地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或者一个完整句子。
这场比赛在上海一所著名的高等学府举行,先是初中组,再是高中组。比赛开始前的半小时,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进入会场,坐在靠后排的观众席中,尽量不惹人注目。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太太,“你是老师吗?”
我一直非常专注地盯着步入会场门口的每一个人,以至于有点反应不来,待我意识到她是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微笑着摇摇头。我是参赛学生的家长,真的很想这样回答她。终于知道电视上那些因为自己孩子优秀而受访的家长,为何会笑得比孩子还要灿烂和自豪了。
“那你是…”她仍然对我的身份感兴趣。
“我是这所学校的大学生,偶然获得了门票,随便来看而已。”答完她的问题后,我转过脸继续盯着会场门口。刚好进来两个熟悉的脸孔,是常能见到在君临身边出现的保卫。这时的君临已经是全球最富有的八十后新贵,在国内外都是一位声明显赫的人物。所以,出外的时候经常会有几位身材高大,表情严肃的男子伴在左右。
有时,我也会讽刺一下君临,“本来别人都没想过要绑架你的,可一见到那么多人围在你旁边就诱发了别人这个念头。”
果然不一会,身着银灰色西服的君临步入了会场,还有是令我意想不到的,紧随在他身后的杜素衡。她穿着一条柔美的素色连衣裙,含蓄的微笑地跟随君临步伐。
“真是天作之合啊。”在我恍然的瞬间,旁边的太太发出感叹。
想不到近一年里时常出现我梦魇的人物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站在我眼前,往事又再一一重现我的脑海里,那种感受就像一道结了痂伤痕一次又一次的被揭开。
“难道你不觉得吗?”显然,那位太太急于得到别人的认同。
冷冷地侧望了那位太太一眼,“不觉得。”试着平复凌乱的心情,忍住不往君临的方向望去。
这是我离开京城后,第一次见到子善,这是的他已经比我还高了,上至五官轮廓,下至形态体格都越发像他父亲,举着望远镜细细地想从他身上找到我的影子,然而却没有。
子善除了继承了他父亲的外表以外,还继承了他父亲的睿智,我认为在场的每一位观众都应为子善精彩的辩论而喝彩,由于子善无懈可击的辩词,以及他出众辩论技巧,使他所在的那一队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
“非常感谢我的队友,这胜利的果实属于我们团队的每一位成员,”这时主持人走到了子善的旁边问胜出感言,“然后我还要感谢我的哥哥和姐姐,一直以来的关怀和教育,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他们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说完,屏幕上的镜头转向了君临和杜素蘅,君临的神情有点愕然,随后牵强的笑了笑,而杜素蘅却是从头到尾都笑得那么自然灿烂,这一刻,我真觉得自己成了全世界最多余的人。抓起手袋,仓皇的逃离了现场,后面传来的却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那是我的孩子啊,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直的忍让,委屈,却让我的孩子认了仇人做母亲,
回到蝶庄,我把自己关在房里,身体因气愤而发抖,那是我的孩子,我的丈夫,然而我却一无所有。用灵灵的话说,怎么可以活得这么窝囊?
晚上,在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君临回来了,还是辩论赛上的穿着,样子有点疲惫。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见他,我就火冒三丈,随手拿起一把梳子扔过去。
“你这是怎么啦?”君临身子一侧避开,声音有点愤怒,显然心情也不大好。
“怎么啦?你问我是怎么啦?你让我成了见不得光的情人,让我的孩子认别人做母亲,然后问我是怎么啦?”我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神志已不太清醒了,双手胡乱拍打着他的胸膛,仿佛要将那股冤屈气出在他身上。“混蛋,你把我的人生都毁了。”
“我以我们孩子的名誉起誓,”君临把我紧紧地搂进怀里,在我耳边一字一句的说,“属于你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
“你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吗?”我腾然的推开他,“你还以为我是当初的我吗?”
低头转过身,苦笑了一下,“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吗?”
君临站在我的身后久久无语,的确,哪怕是他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悠悠的音乐透过薄薄的窗纱缓缓的传来,是玉冉最爱的《琵琶语》,使我在这个茫茫的冬夜里,置身于一个更为凄厉的气氛…
这个晚上,君临没有离开。
在他洗澡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我躺在床上看书,本不想搭理的,它却在不间断地响,于是,我拿起想直接关机,却发现是杜素蘅的电话,在恶意的驱使下,我按下了接听键。
“君临,你在哪里啊?”杜素蘅的声音。
“我不是君临。”一听她那娇吟的声音,我深感厌恶。
“那你是…”她开始有点迟疑。
“一个你不愿意见到的人。”说完挂下了电话,删除了通话记录。心底浮起点点快意,实在厌恶她春风得意的样子。
君临出来的时候,我已熄灯躺下,他也紧挨着我躺下,我转身背对着他,听见深厚的他传来一声落寞的叹息,而后两人一夜无语…
日子过得依然波澜不惊,我的日子依然简单平静,只是君临出入蝶庄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我想很可能归因于我上次的恶作剧,令杜素蘅有所察觉,又或者是由于别的原因,总之君临从来不说,我也从来不问。
很快就到了农历新年,然而这却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为黯淡的新年。首先是由于签证原因,父母不能赶回与我过年,然后是我提出要到澳洲和父母过年的要求,被君临无情的拒绝。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愤怒的逼问君临。
“不为什么,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过些天就来看你了。”在年二十七的早上,君临留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所以,在本应团圆的年夜里,留在我身边的只有年幼的子美。
“妈妈,你不要喝那么多酒啦。”子美扯住了我欲再次举起酒杯的手。
我倚在窗边,低头苦笑了一下,“宝贝,你又能知道什么呢?”然后,挣脱她的小手,自顾自的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可是我知道你不快乐。”
我愣了一下,望着子美清澈的眼神,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在她本应充满快乐的童年,我却整天忧忧愁愁的样子,没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也没能给予她一个健康成长的家庭环境。
俯身拥抱子美,泪水划过我的脸庞,落在她的小肩上,一直以来,我都很痛恨君临,让我和子美过着这些见不得光的日子,事实上,我更痛恨自己不能摆脱这种耻辱的生活。
后来,在我刚刚想抱子美回房的时候,电话铃却响了起来。
“你好。”我提起电话。
“现在是除夕,君临醉倒在我的怀里,我才是君临的妻子,如果你还有自知自明的话,就应该…”
“如果你还有自知自明的话,就应该赶快离开君临。”我抢过了对白。
“什么?”杜素蘅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挂下了电话,望着怀里的子美,看怕平静的日子快到头了…
40. 不该到来的生命
一直到正月十五,君临都没有出现。
不过,每天都能接到他无聊的电话,“在干嘛呢?”
“没干嘛。”我坐在书桌前,做着雅思习题,心不在焉地回答。
“子美呢?”他接着问到。
“在房间,玉冉教她学钢琴。”在连续错了三道阅读题后,我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不带她出去走走呢?老待在家里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我过去看一她,先挂了。”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们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无意义,也无内涵的对白。自从那次争执后,我们之间的言语交流都是一句起两句止。我知道有时候君临都在努力寻找新的话题,延长对话的时间,可是面对我的淡漠,很多时候他都是欲言又止。
晚上,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末了,他才提到:“我大概要再过几天才能回上海。”
“嗯。”我沉寂了一会,才应上这一字。其实他的行踪,即使不说我从报纸新闻上也知道,他正在陪杜素蘅在美国探亲,当然还有笼络Bank of Aimer的高层。
对于他的到来,我从来不问,他也很少提及。他明白我已经不在乎了,而我也知道即使在乎也没有用。
翌日,我相约灵灵逛街。
“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苍白?”灵灵刚随丈夫回老家过年回来,与她的红润脸蛋相比,我当然相形见拙。
“还好,”我捏了一捏自己的脸蛋,试图使它有点血色,“不见我胖了吗?”
“那也是。”灵灵笑着,“白白胖胖的一头猪。”
“是啊。”我也笑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出屋,脸色苍白和长胖都是正常的。
我们像往常一样游走巴黎春天的名店之间,疯狂的购物,以及享受美食。
“你现在真是我有史以来,见到你最胖的样子。”在试衣服的时候,灵灵不断地揶揄我。
“讨厌。”我给了她一个黑脸。不过面对着以前我都是穿小码的衣服 ,现在都感觉有点紧绷了,看来我还是要赶快减肥了。
“不是说要减肥吗?还吃这么多。”灵灵看我点了一个又一个的甜点,显得有点惊讶。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减肥?”我边说,边把一个香草曲奇放进嘴里。太久没吃这么美味的甜点了,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狂吃。
可能是受我感染了,在产后一直节食的灵灵也放开肚皮吃了起来,后来,我们还要了蜜桃雪糕,冰天雪地里吃雪糕感觉真好。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觉得胸口有点闷,用手捂住胸前,去了洗手间,想吐却吐不出来。
“怎么啦?”灵灵也担心的跟进了洗手间。
“吃多了,消化不了,当然要吐出来。”我笑着用手捧着清水,洗了洗脸蛋,让自己精神一点。
回到蝶庄以后,感觉的越来越不好,扶着洗手盘狂吐,好像要把所有吃过的都吐出来才能休止。“夫人…”英婶一直在旁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嘴里不知所措地重复着对我的称呼。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我有点虚脱,而且狼狈不堪。幸好子美一早睡了,要她见到了这样子,肯定会担心的哭了。
“我去请医生来。”英婶扶我躺下以后,转身就要打电话。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吃坏肚子,吐出来就没事了。”我用手扯住英婶的衣角。
“可是,你这个样子…”英婶还是担心不过,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怎么这么凉啊?我还是去喊医生来吧。”然后转身快步地走了。
本想坐起来叫住她的,却有一种昏沉,视线开始模糊,然后再也没有意识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一个人都没有,黄昏的余光绕过厚重窗帘的隔缝,散落在床单上,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
头还是有点昏沉,眼睛几次睁开,有几次合上。朦朦胧胧的,不知过了许久,才听到脚步的声音。那时,黄昏的余光已经湮灭,取而代之是无边际的黑夜。
“你醒了?”转头已经看到,满脸喜悦的英婶站在床前了。
“嗯。”我应了一声,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英婶连忙扶起我,“小心点啊。”
“怎么啦?”看着她笑滋滋的样子,我有点困惑。
“我们的小小姐快有个伴了。”英婶用手轻快地理了一下我的头发。
“啊?”还是反应不过来。
“昨夜医生来过,说你是有了。”英婶笑着说,“已经告诉少爷了,他已经赶回来了,马上就到。”
我像是听清了英婶的话,却又像是没有,眼睛定定得看着前方,却没有一个焦点。脑子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反应:不可能!
英婶的一句:“少爷。”将我从浑浊的思绪中拉回,君临已经进来了。
君临示意英婶退下,脱去外套放在塌上,再缓缓地走到床沿,这时,我才看清他如沐清风的笑脸,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他的笑容开始有所收敛。
“我不可能有孩子。”事实上,我在生完子美以后,一直服用避孕药。那时,原因有很多,其中主要是不想再受怀孕的折磨。来到这里以后,更是加倍服用,主要是不想再和叶君临有任何的瓜葛。
君临看着我疑惑的表情,思绪了一会,“我知道你一直在服药,可是在许久以前,我已经让玉冉将你的药,换成了维生素片了。”
我愕然了,目光从他的脸上收回,落在洁白的丝绒被上,然后视线又转移到他的脸上,蹦出一句,“卑鄙。”
“我一直想再有一个孩子,无论子善还是子美,都不是出于我们的意愿来到这个世上,只有这个孩子才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爱情的结晶?”不知怎么的,我泛起了笑意,那种寒冷的笑自下而上,“我们的孩子过得是怎么的生活?子善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子美从小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
“可是除此以外,他们该有的还是有了。”君临看着我,淡淡地说。
“即使他们过着再优裕的生活,也摆脱不了他们是私生子的身份。”我愤愤地说,“我不会再让一个生命过上这样的人生。”
“事已至此,你也想太多了,身体不好,得专心休养。”说完,君临打开衣柜拿出睡衣,进了浴室。
那晚,或许是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了,君临一直睡得很沉。而我却是怎么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能有什么办法不要这个孩子。从我得知怀孕那一刻起,已经下定决心不要这个孩子了。不是我狠心,而是我也实在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让这个孩子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害怕再有一个子善或者子美的出现。更重要的是,我实在不要与叶君临再有什么关系,要这个孩子生下来,我真得害怕与他这辈子都会纠缠不清了。带着这种混乱的思绪,到了天开始发白的时候,我才渐渐入睡。
第二天起来一会,“妈妈,”子美兴高采烈的冲进房间,抱着我的大腿,“爸爸说我快又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是真的吗?”
我皱了一下眉头,只见君临也随后进来了。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见我不回答,她一直追问,“妈妈,你快告诉我嘛。”
看着她满脸期待的表情,我始终抿嘴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君临,而君临一直用微笑回望着我。
后来的几天,君临一直都在蝶庄,甚至是办公的时间。
我知道他也是害怕,害怕我会有对他将来的孩子不利的举动。
41. 契机
第一次产检的那一天,君临也去了,只是一直在车上,没有下来。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君临转向我,“路上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
是英婶陪着我去产检的,一进门口便有一位笑容可掬的护士迎来,引导我们到妇产科,进行一系列的产检。在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后,我们进了一间医务室,一位带着厚厚的眼睛,看起来经验的医生已经在微笑等候,桌面上已经放了一些我的检查报告,问道:“最近有没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
“嗯,最近经常感觉头疼。”说着我又揉了一下脑门。最近不知怎么着,经常感到头疼,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甚至有时候躺着也会。
“哦?”她低头翻阅了一遍检查报告,“可是报告显示你一切正常啊。”
“可我真觉得头疼。”头疼真是很折磨人的,就像有万根银针扎在头上一样。
医生听完以后,也不敢怠慢,仔细地给我做了头部检查,可还是显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是不是有心烦的事,或者有什么精神方面的压力?”最后,医生问我。
没错,怀孕就是让我最心烦的事了。我没有作答,只是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最近,只要一想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的到来只会使我的生活更为黑暗,令我从一个深渊走向另一个深渊。让我更为恐惧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摆脱他?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根本连一点办法都没有,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得苦不堪言。
由于,实在检查不出什么具体原因,医生也不敢乱开药,也只是叮嘱我多些休息,注意饮食营养罢了。
“医生怎么说?”一见我上车,君临连忙问。
“医生没说什么。”我的头又开始疼了,闭上眼睛,整个人往后座靠。
见状,君临也没多问,只是示意司机开车。
我常常静静地倚在窗边看向远方田野,大地在暖风的呵护下已展现春天的嫩绿,古老的树木也挂满了浅绿的新芽,弯长的枝头上还站着歌唱着的鸟儿,天空偶尔还能飞过几群南方归来的燕子,真是一片柔美的春景。然而,为何我置身其中,会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呢?
“小心着凉啊,夫人。”回头只见玉冉,拿着一件披肩走来,欲披在我的身上。
“不用了。”我隔开她的手,开始往屋里走。在怀孕后,我一直对玉冉不冷不热,尽管试图去体谅她的处境,可我还是没办法原谅她所做的一切。
“我不明白。”在我身后传来玉冉轻微的声音,很淡,一不留神便会错过。
我转身疑惑的望着她,只见她那幽黑的眼睛直逼着我。
“在多少人的眼里,叶峻彦是一个前途无量,光芒四射的男人,你拥有了所有女人都艳羡不已的男人,为何还会不快乐?”
“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了一会,说出这一句话。
“可是,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无论是少爷的爱,还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所缺的不过是个名分而已。”
的确,该得到的我都得到了,可我不该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无论是我的子善,还是做人的尊严。或许,对于普通的一个女人来说,人生最大的幸福无非是能找到一个爱她并且能让她过上富足生活的男人。然而,我真不知道怎样跟玉冉解释,此时此刻的我,最渴望的却是自由。
面对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的质问,我只能报以长久的轻叹。
一天大清早就被了灵灵的电话吵醒,“你怎么这么久都没联系我?”
我转过慵懒的身子,把话筒放在耳边,意识还不清醒,只是“嗯”了一声。
“大懒猪。”灵灵不满的声音。
“好了,找我有事吗?”我清了清嗓子。
“周末有一家国际知名的品牌要在上海筹办一场慈善晚宴,我拿到了两张邀请券,你陪我一块去啊。”灵灵得意地说。
“去那里做什么?”灵灵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爱凑热闹。
“我看中了一个要拍卖的手袋,准备把它带回家。”
“仅此而已?”我追问。
“还有到时一定会星光熠熠,好多的社会名媛和明星都会出席,我真想见识一下。”
还不是凑热闹?“我最近有点不舒服,你还是找别人吧。”现在的我,一想到人多的地方,就感觉目眩。
“你陪我一块去啦,还可以做善事的啊。”灵灵穷追不舍。
“不行啊。”我坐了起来,被她这么一吵,根本无法再睡。
后来,灵灵软施硬泡了很久,终于在最后留下了一句气话 “再也不理你了”,便挂断了。
我松了一口气,身子靠在床沿上,看向窗外的晨曦。
怀孕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灵灵,甚至是我的父母。因为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无声无息中了却这一件事。或许,是由于一直找不到别人倾诉,我开始变得很压抑。而我仅有的发泄方法,便是呕吐。无论时间,地点,只要我一感到头疼或者心烦,便捂着胸口尽情的呕吐。一开始还能吐出点实物,再后来便是水了。
“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记得有一次深夜,我睡不着起来呕吐的时候,君临站在浴室门口怒斥。也许,他也感觉到了这是对他的报复。
我双手撑着洗手盘,扭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愤怒的他时,心里真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当我步入一楼的餐厅时,看见了正在用餐的君临。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君临看见我,皱了一下眉头,“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吗?”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径直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地等待我的早点。现在君临很多的发问,都不会在我身上找到答案。可能他也习惯了,也没有再问下去。
餐桌的中间摆放着一盆白色的垂花蕙兰,垂下的花梗姿态优美,仿似瀑布,格外别致。
我的早点是小米粥,就着一点咸菜,而且就那么一碗。我知道这可能对一个孕妇来说,所要吸取的营养是远远不够了,然而却没有人说我,正确地来说是没有人敢说我。自从我怀孕后,这屋里的人对我说话好像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惹我生气。
这时候,电话响了,不一会,英婶走了进来,向君临说,“是徐先生。”
君临站了起来,向客厅走去。我仍然坐在原处安静用餐,隐约能听到君临的声音,“我知道了,待会见。”
放下了电话后,君临返回餐厅,“这几天我要去美国一趟。”
“嗯。”我低头用餐,轻轻的应了一声,
见我不再对他置若罔闻,他显得有点宽慰,连忙接着说,“那你在家里多点休息,注意身体。”
我没在回答,只是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对上的却是君临眷恋的目光,当目光相对的瞬间,我们都别过了头,场面有点尴尬。
君临出门以后,我坐在偏厅了读报。
阳光透过落地窗晒满了整个偏厅,小圆桌上摆放着几朵金黄色的郁金香,正散发出清新的香气,弥漫整个空间。窗外的景色犹如一幅自然风景画,阳光灿烂,鸟语花香,蝴蝶飞舞。每天,我最为享受的就是这一刻。
读报的习惯一向是先浏览大标题,只有对感兴趣的题目,才会细读以下的内容。在社会版的头条上,一个 “让爱看得见” 的显赫标题,吸引了我的目光,原来是一场为贫困的白内障患者重见光明进行募捐的慈善活动。众多名流或明星自愿捐出他们的珍藏品,以慈善拍卖的形式为中国福利基金会筹款。活动在周末晚上举行,这应该就是灵灵所要说的慈善晚宴。细看上面罗列得将会出席的明星和名人,还是挺让人期待的。
然而,虽然字体不大,我却看见了,穆青云夫人也将出席,并且捐出其价值连城的玉佩。
穆青云夫人,那不是林紫檀?
42. 孤注一掷
相信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我和君临在一起的人,如果第一是杜素蘅,第二就要数林紫檀了。
现在,我不要这个孩子,最大的障碍是没有自由,无论到哪里都会受到监视。此外,我也不愿采取极端的方法,害怕会危及我的生命安全。在我理解中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人主动地助我一臂之力,而且可以让人看起来我与此毫无关系。那么,使用最好方法的最佳人选,当然就非最恨我的人们莫属了。
“我想还是去好了,反正在家也觉得郁闷。”中午的时候,我给了灵灵电话。
“你终于想通啦,幸好我还没找别人。”灵灵一听兴奋地说。
“那我们到时见吧。”约好了时间、地点以后,我挂断了电话。
灵灵应该是不知道林紫檀会出席的,否则也不会邀我出席,当然我也不会告诉她。这件事要做到天衣无缝,自然就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是偶然。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不引起英婶和玉冉的怀疑。
如常平静地度日,一直到周末的晚上。
我早早地吃完晚餐,便上房装扮。我选择一条宽松的A字型连衣裙,色彩柔和的米白色,给人一种淡雅清新的感觉。上粉底,画眉,眼线,涂睫毛膏,胭脂,唇膏,重复着以往我每次出门前的必备动作。只有在这一刻,我才感觉到自己还年轻,还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还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
“夫人要去哪里呢?”下到客厅的时候,玉冉正在教子美认字,见我一身打扮,惊奇地问道。
“今晚灵灵邀请我出席一个慈善宴会,你快点备车吧,我怕要迟到了。”我不耐烦地看了看表。
“可是,你事前怎么没提过啊?”玉冉有点为难的样子。
“可能我是忘记了吧,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弄得那么紧张。”我端下来,理了理子美头发,亲了一下她的小脸,“听话啊,宝贝。妈妈待会回来给你讲故事。”
“妈妈。”可爱的子美也捧着我的脸亲了一下。
“可是…”玉冉还在犹犹豫豫,“要不我先给少爷一个电话。”
“那得先给我准备车,之后怎么做都所谓,真要迟到了。”我站了起来,“就那么点小事,也需要那么紧张汇报吗?只要我平安无事地回来就好。”
玉冉望了一下,闻声前来的英婶,只见英婶点了一下头。
“那好吧。”玉冉上楼去拿车钥匙。自从我怀孕以后,都是由玉冉接送子美上幼儿园,而我除了定期产检以外,几乎没有出门的机会。
最后,玉冉还是放心不下,充当司机送我到会场。
宴会在金茂君悦举行,我到的时候,见灵灵已经衣着华丽地着急等待。
“怎么这么迟啊?都快要开始了。”灵灵一见我,就拉着我往会场方向走。
陪同我来的玉冉,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直跟着我们到宴会门口。
“进去是需要邀请券的,你就在楼下的咖啡厅等吧。”我说。
“你小心点。”玉冉皱着眉头看着我,“我就在门外等你。”
看她一幅忧心的样子,好像我要一去不复返似的。我没有再理她,和灵灵一块进去了。
“哇,真的好多名人啊。”灵灵一边找位子,一边看着经过的人物,发出了感叹。
我的眼睛也在四处寻找,心中的目标只有一个——林紫檀。
我们坐得是二十四号台,一个不前也不后的位子。与我们共桌的人,都是不认识的,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像有说不尽的话,可我都知道他们多数是在对出席宴会的人评头论足。
正当我在为还找不着目标着急的时候,场上的记者突然都频繁地对着门口的方向闪起镁光灯。我真是老来多健忘,居然忘记了重要人物一般是来得最晚的。
由站在台上的主持人介绍,进门走在前头的这次宴会的主办方:一家国际著名化妆品品牌的大中华区总裁,以及一位中国福利基金会的高层。紧接着是这次活动的策划者,几位著名的明星和名媛,当中就有我最期待的穆夫人了,她还是那一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怎么她也来了?”灵灵噘了噘嘴,“真是大煞风景。”
“管她呢。”我装了不在乎的样子。
等到主办方发表完一番讲话后,拍卖终于开始了。
一开始拍卖的就是林紫檀捐出的那块所谓价值连城的玉佩,场上叫买声此起彼伏,也不禁感叹中国的奢侈品市场真是远景辽阔。这块小小的玉佩被一间上市公司的主席以六十万投得。全场的感叹声一片,连林紫檀也微笑的点头,可见对这个价格满意。
“那块破玉是这个价吗?”灵灵不屑的说,“那好像是一家证券公司的主席,说不定是在讨好林紫檀呢。”
我点了一下头,想起父亲说过,这个世上你要想别人对你好,首先就要对别人好,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商场上,这都是一脉相承的。
接下来拍卖的是几位明星捐出的珍品,叫买声依然不绝于耳,连一对小小的水晶耳坠都能拍得上万的价格。可能成本只有几百块而已,只是被明星戴过。
“你想要的那个手袋,预算是多少?”我低声问灵灵。
“三十万吧。”灵灵想要的是一位著名女影星捐出的全球限量版镶碎钻的手袋。
“是不是觉得我很疯狂?”灵灵问到,“可是我真得是很喜欢。”
“没有啊。”我摇摇头,“待会你一出价就六十万,剩下得我来垫就好。”
灵灵惊讶得看着我,随后又偷偷地在笑,“没错,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给那个林紫檀。”
后来,当灵灵一举牌就是六十万的是,全场哗然,所有人都像她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其中也包括那位高傲的林紫檀。这绝对不是这场拍卖会拍得最贵的一个物品,可却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最物非所值的物品。
我想要的效果终于达到了,然后站起来转身上洗手间。坐在灵灵旁边的我,可是不愿意招惹那么多镁光灯,让君临哪天在报纸上看到我。
在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最期待已久的人物已经站在走廊上等候。当我视若无睹地经过她的时候,听到来自她恶心的声音,“最近可好啊?狐狸精。”
看来素蘅什么都和她说了,“还好啦,”我轻轻地应道,“只是最近又怀孕了。”
当我转头向她嫣然一笑的时候,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那愕然的表情,眉心紧皱,睁大眼睛,嘴巴微张,“你…”
“告辞了。”没等她说完,我就快步离开。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我对灵灵说,“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怎么啦?”灵灵看着我。
“没事,可能是这里人太多,我感觉有点闷,回家歇一会就好了。”现在我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保证我今晚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到蝶庄,这样才能不让人发现这是一场预谋,才能与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撇清关系。
“那好吧。我还想在这里待多会,你自己路上小心。”灵灵说。
玉冉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不断的伸直腰往门口张望,看见我平安无事的出来,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快呢?”玉冉高兴得跟在我身后。
“答应今晚要给子美讲故事,得在她睡前赶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问道,“对了,今晚我出来的事有没给君临说。”
“哦?”玉冉像想起了什么,“还没有,刚刚太紧张,给忘了。”
“这样的小事就不必给他说了,最近他可是很忙。”我平静的说。
“嗯。”玉冉点了点头,轻快的应答。
我想哪怕玉冉知道林紫檀出席这个宴会,也知道林紫檀是君临的表妹,也不会明白我和林紫檀之间的利害关系,因此,她自然不会对此上心。
由于今晚一直绷紧着神经,我的头又开始疼了,不免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休息。
林紫檀,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把这事转告杜素蘅,我这头疼就指望你们给治了。
43. 风月
父亲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午后到来,我撑着伞,站在庄园的门口,抬头看着稀疏的雨滴滑过,有几滴雨还飘落的我的额头上,轻轻地用手去试,好久没感觉到这散漫而又宁静的喜悦了。
“爸爸”当父亲的褐色房车停在门口时,我迈着轻快的脚步跑到车前。
“跑得这么快,小心滑到”这是父亲下车后,对我说得第一句话。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他愣笑。好久没见到父亲了,那种喜悦的感觉只能用笑意传递。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父亲也笑了,接过伞,而我则挽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回走。
坐在暖和得客厅,英婶端上了红茶。
“怎么脸色这么苍白”父亲端详着我,“身体不舒服吗?”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笑着说:‘可知道我是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变得如此白皙。'
"一点血色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父亲沉着脸说。
“对了,最近你母亲总给我抱怨,说你最近很少跟我们联络。”
“我又不是孩子了,总不能天天缠着你们。”没错,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会再问“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接我”这样幼稚的问题了。
父亲听了,皱了一下眉头,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茶,却什么都没说。
我明白子女在父母心目中永远都是孩子,只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心中的苦闷,无论我以何种方式说,父母的烦恼都不会因此减少,那么我又何必平添他们的烦恼呢?
“工作的事情还顺利吗’沉寂了一会儿后,我开口问。
父亲这次来B城主要是与中峻国际洽谈关于新域打款事宜,榆香千里的四亿贷款一共分三期发放,约定在每笔贷款发放之前,新域都须向中峻汇报项目进展情况。在第三期贷款发放前夕,恰逢新域即将更换新的行政总裁,中峻作为新域现时最大的债权人,希望了解新域发展规划是否因此有变化,父亲这次亲自来就是为了取保开款顺利发放。
'嗯,一切顺利”。
“那就好。'我宽慰地笑了笑。
父亲作为新域最大地股东,这一年多来不断减持新域的股份,曾使新域的股价一度大幅下跌,甚至有人质疑新域的基本面发生变化。我知道父亲的心里不好受,新域是父亲多年来的心血,无论日后他是否执掌,都会希望那个新域继续发展壮大。
这是,父亲看着我,慢慢地说:'如果可以地话,你还是提醒一下君临,年轻人做事情不要太锋芒毕露,不然会招人话柄的。中峻里好像有些人对君临有非议、”
"哦?“我皱了一下眉头,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哪怕君临有什么不好都不关我们的事。
父亲好像洞悉了我的内心,”当初给新域提供贷款,几乎所有中峻高层都反对,是君临一意孤行坚持下来的,我想他也不容易。”
审批贷款的那会儿,中峻的发展重心已经转向开拓海外市场了,再将部分的资金投入国内业务,当然会收到其他高层的反对。
尽管没有明说,也不能掩盖君临坚持给新域放贷的根本目的。
见我低头不语,父亲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后来,父亲和我聊了一些他们在澳洲的生活近况。他们还是保留了以前在国内的生活习惯,周末的早上到唐人街喝早茶,过年的时候回去逛花街。
在提到我签证的事情时,父亲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歉意。
“我明白,”我连忙说,“这不着急。”现在我这个样子,我真的那儿都去不了。
父亲一直逗留到傍晚才离开,我牵着子美的手站在门口目送,望着父亲的车渐行渐远,我真有一种追在后面跑的冲动,就像小时候不舍得父亲远行一样,追了车子很久很久,直到看不见才停下来。只可惜现在我已经追不动了。
翌日夜晚,君临归来。
君临从美国带回了很多礼物,有子美的,玉冉的,也有英叔英婶的,而更多的是给我们未来的孩子的。
看到这么多可爱新奇的礼物,连小子美也兴奋地跑到君临跟前大喊: “爸爸,小宝宝能玩得了这么多玩具吗?”
“到时候你得问他才知道。”君临抱起子美,头贴近她的小脸,气息喷到子美地脸上,醉痒地感觉惹得她发出咯咯地笑声。好像我怀孕以后,他们父女的感情也亲近了不少,当然,话题都是围绕着这将要出生的孩子。
“公子...”从君临一进门开始,徐永安一直跟在君临左右,几次欲言又止。
君临侧了侧头,有点不耐烦地说:“时候不早了,你也早回吧。”然后,边说边笑地抱着子美往楼上走。
当我也想离开地时候,听见徐子安轻轻的一句:“夫人。”转身看着他,却见他紧张兮兮地示意我留下。
“怎么啦?”我重新坐下,缓缓地问道。
“公子突然决定要参与美格证券地竞购,在中峻内部引起了很大地争议。”
“啊?”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迷惑地看着他。
徐永安连忙解释:“美格证券是美国一家拥有悠久历史地证券公司,由于近年运营不力,导致亏损连连,需要注入新的资本才能持续发展,问题是...”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到看着我, “问题是,安银一早就表示对美格志在必得了。”
安银?穆青云地安泰银行?我奇怪地问:“那又如何?”近两年安银与中峻在美国金融市场竞争激烈,两者相争又何止这一次,所以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次竞购安银筹谋已久,公子贸然之举,实在胜算不大。所以董事会的成员大都不看好这个决策,持反对意见的居多。我和刘先生都曾力劝,可结果确实徒然。”
“那又与我何干?”听了这么久,还没听出所以然。
“夫人,恐怕现在就只有你能劝得住公子了。”
我想起了父亲交代我得话,只是君临这样做,必然有他自己得想法,我实在不想趟这滩浑水,于是找理由推托道:“我和穆青云得事情,我想你也应该略知一二,若然我站出来为安银说话,只会更加坚定君临得决心。”
可能觉得我所行言甚是,徐永安想了一会儿,“事已至此,公子怕是势在必行。只是老先生听闻此事后,大发雷霆,要公子马上搁置竞购计划。”
老先生应该是指君临得父亲,仔细一想,爸爸反对也属正常。好歹穆青云也是君临的表妹夫,穆家和叶家算是姻亲,君临此举着实让两家人尴尬。身为长辈的爸爸也难免主持公道,使两家关系不至于闹僵。
“夫人能否帮忙劝公子回A市一趟,向老先生解释一下?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置若罔闻,稍稍平息一下老先生的怒火。这两天老夫人来了好几个电话,都为这事急出病来了,公子仍然无动于衷。”
这是叶家的事情,我本来不想答理,可一听到君临的妈妈,那位曾经待我仁慈的母亲也在为这事烦恼时,心中掠过一丝不忍。
见我低头不语,徐永安赶紧说:“那拜托你了,夫人。”然后,转身告辞了。
“这个是给你的。”回房后,君临递给我一个蓝色绒布的锦盒。
立面装的是一对Carrtier的兰花造型的铂金镶钻耳环,我看了一眼就合上了盖子,他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崇尚奢华的小女孩,会为得到一件珍品得意上半天。
“以前我外出,总是想着把事情办完,可以早点回来...见着你,也没想过给你带什么礼物。”说这话的时候,君临像想起什么,怅然一笑。
以前?记得以前在A市的时候,君临外出公干也总是很快回来,最多不过一周时间,那是我还想着这人挑剔,肯定是睡不惯生床。
44. 故人来
“我有预感这回是一个男孩。”那天夜里君临凑近我的耳边说道,言语间流露欣悦,“子善性格像你,宽厚善良,注定了要继承整个叶氏财团,因为一个庞大的企业正需要一个兼容并包的管理者。而他却不同,”君临的手突然覆盖在我的小腹上,“他将会接管我的中峻国际,运用他的睿智远略,将中峻发展为世界一流的银行,在全球金融业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原来,他已经对这个孩子寄予了这么高的期望。
这次我没有习惯性地摆脱他的手,只是张开眼睛,“如果是个女孩呢?”
“她会像普通孩子一样过着正常地生活。”君临握起握地手,紧紧贴在他温热的胸膛,”我会给予她一个名正言顺地未来。”此刻,我更感觉君临实在对我许诺。
君临地手突然滑落在我的腰上,从侧面把我真个人收拢在怀里,脸庞埋在我地肩窝,贪婪地吮吸着我的肌肤。
“别...”我不安地扭动身体,用手抵住他的掠夺。自从我怀孕以后,君临都没有与我亲热了,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我措手不及。
“我会小心的。”君临抬头吻住我,我地话语淹没在了充满暧昧地情欲中。当他火烫烫地唇掠过我每一寸肌肤地时候,我只能下意识仅仅地抓住他的肩,与他共坠这细雨绵绵地春夜。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实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
君临居然罕有地还躺在床上,正侧身看着我,见我醒来,为我拨了拨额上地发送。
“怎么啦?”我用手揉了揉眼睛,顺带打了个哈欠。
君临笑了笑, “在看你啊。”
“有什么好看地。”没见过别人刚刚醒来,睡眼惺忪地样子吗?
“心悦说得好,你真是一个不解风情地女人。”君临转过身,眼看天花板。
“什么?”我有点莫明其妙。
“你还记得那次吗?你还在家里的时候,”君临说,“那天下着绵绵春雨,那时,心悦说,能够和相爱的人漫步在这春意盎然的细雨中,感觉一定很浪漫。而你说’可下这么点雨,都不知道打不打伞好‘。后来,新月说了,你真是一个不解风情地女人。”
我想起来了,那时君临就坐在偏厅的圆桌前,低头翻看报纸,我和心悦就站在窗前,仰望着漫天的雨丝随风落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
“只是我不明白...”君临说。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我什么会不懂浪漫?
“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君临再次转身,温柔地看着我。
君临起来穿衣服地时候,我还躺在床上,想起了一件事。
“听说妈妈...”我顿了顿,“你妈妈最近生病了,她现在好点了吗?”
君临有点意外地看着我,随后点了点头,“嗯,没什么,她只是有点感冒而已,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怎么不回去看望一下?”心中挣扎了好久,说还是不说,结果还是说了。
“哦?”君临似乎悟出了重点,开始含笑着看我。
我的脸有点发烫,解释说:“我只是觉得每个母亲生病的时候,都希望有儿女陪伴在身边。”
君临笑道: “我知道了,你说的我听便是了。”
这天早晨,我站在了门前目送君临离开,在蝶庄这是第一次。
当君临接过我递过的外套时,对我说,“我回家一趟,过几天才能回,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我点了点头。
君临应该还不知道杜素蘅已经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了。因为根据杜素蘅的性格,无论是我的存在还是我已怀孕的事,这都是有辱于她的丑事,她是绝对不会张扬的。然而,依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又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一个婚后近两年都无所出的女人,在得知自己痛恨的情敌怀有自己所爱的人的骨肉后,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是难以预测的。
望着君临的远去,我只有祈求一切的发展能如我所愿。
君临离去后,我的心时常忐忑不安,总有不好的预感。曾经看过一本占卜书所,一个平常没有预感的女人,当有预感来临时往往是很灵验的。
然而,正当我为杜素蘅为何迟迟未有行动而困惑时,这些不好的预感都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应验了。
那晚,我在子美的房里陪子美看动画片。
玉冉敲门进来,神色凝重地所:“夫人,有客人来了。”
“哦?”我有点奇怪,蝶庄一向鲜有外人到访。尤其在我到来以后。仔细一想,莫非是她?
“你留在这里陪子美。”我交代玉冉。
雨一直下得很大,在晚春里这么大得雨时很少见的,风也一直吹得窗户砰砰响。我沿着回旋的陋习,满心期待地一步一步往下走,企盼已久地人终于来了。
然而,但我在客厅看见那张熟悉地面孔时,却禁不住露出了意外地神色,怎么是清姨?
“少夫人。”清姨大量了我许久,轻声喊道。
“你好啊,清姨。”我假作轻松地应到,“坐吧”。
尽管没想到是清姨,我地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复,看到的虽然是一张脸孔,可唤起地确是一段过往地回忆。我们都沉默了许久。
当我们目光再次相接时,我发现清姨的眼睛有点湿润,‘近来可好?’
“嗯。”清姨应了一声,再次低下头。
“找我有事吗?”我问道。
嗯。”清姨用力地点了点头,“老爷,夫人,还有...”她顿了顿,“都知道你和少爷的事情。”
“然后呢?”我面无表情地问,怎么连爸爸妈妈都知道了我和君临的事?
“他们想请你离开这里。”清姨地泪水终于在脸上滑落。
我终于明白了清姨此行地目的,原来是充当叶家地说客。
杜素蘅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难怪如此爱面子的她,会让爸爸妈妈知道我的存在。或许,她也知道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令君临又或者我推让的。于是,她让长辈出面为她主持公道,那么她就可以既不得罪君临,又不费吹灰之力地使我离开。
“我们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看到我的迟疑,清姨补充了一句。
“嗯”,此刻,万般滋味涌上了心头,一切都如我所愿了,为何我这样难受。我的鼻子感觉有点酸,眼眶也开始湿润起来。
“怎么啦?”清姨紧张地问。
“我只是想起了,当年于是你要我到A市的。”我看着清姨,感触地说。
我理解清姨不过是叶家的代言人,无论是当年让我到A市,还是现在让我离开蝶庄,始终都是为了整个叶家。但是她对我人生所造成的改变,却都不可逆转了。我的泪始终没有落下,然而,清姨却泪流满面了。
见到子美的时候,清姨很是高兴,”已经这么高了,来让清婆婆抱一下。“
子美曾经让清姨带过可能是在成长的过程中积聚的那份感情,使一向怕生的子美居然主动地跑到了清姨的跟前,搂住她的肩。
“子美和子善小时候真的很像...”清姨望着子美感叹说。
后来,清姨一一交代了玉冉,英叔,英婶,绝不能将她的到来告诉君临。我想玉冉她们是不敢违背君临父母的旨意的。
从这天晚上起,清姨在蝶庄住下了,为我和子美打点离开的事宜。有时候,我也会想清姨还有爸爸妈妈应该是知道我怀孕的事情的。只是他们在明知道我已经怀孕的情况下,还要我离开这里,令我颇为寒心,正我当年让我带着子美离开一样。
或许,在这些豪门贵族里,利益和声誉,体统和规矩,永远都是放在首位的,血浓雨水的亲情对于他们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清姨到来的第二天,中峻正式宣布参与美格证券的竞购。
清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叹了一口气,“看来老爷还是没能阻止少爷。这下子,他们爷俩肯定势成水火了。”
“不至于吧。”以前君临和爸爸也时有争执,可从来都是没有隔夜仇的。
“你不晓得,近两年少爷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以前对老爷还有几分敬畏,现在看来老爷也镇不住他了。不过,少爷这次也太不懂事了……”
我感觉奇怪,这次怎么连一向疼爱君临的清姨都不帮君临呢?
后来,我从报纸上得知,原来这次竞购涉及的不仅有最为对手的安银,还有为安银提供贷款的Bank of Aimer。Bank of Aimer可是与叶家并列的中峻第一大股东,难怪此次竞购会受到中峻内部那么大的反对。此外,促成这个贷款项目的还是杜浩蘅,明显他是一早就支持安银的。换句话说,君临不仅是在和穆家作对,还是在让杜家难堪。难怪爸爸这次会如此恼怒。如果是贸然之举,君临这次也的确是太鲁莽了。
很快我就收到了我和子美移民澳洲的签证,这令我不得不惊讶于杜家的势力。
“我父亲忙了将近一年的事情,没想到你们几天就办好了。”我笑着对清姨说。
“才没有呢。”清姨告诉我,我的签证其实很早就可以办下来的,只是君临一直从中作梗。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我的打算,真难为他一直掩饰的这么好。
父母知道我拿到签证的消息后欣喜若狂,不断的催我赶快过去。
然而,这几天清姨只是一直在为我和子美收拾行李,没有告诉我余下的安排。我不明白为何她还不安排我离开,她好像是在等,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
而这几天,我常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露台的摇椅上,静静的望着无垠的原野。终于要摆脱梦魇一般的这里,和家人团聚在澳洲的蓝天白云下了。但为何我还是感觉如此压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有时候,我会将一切归咎于这个肚子里的小生命。我时常会想象没有这个孩子的未来,正如我时常假设没有子善的现在一样。尽管可以预见的都是光明没好的生活,为何我却毫无幸福之感?
那天,玉冉端茶到我房间,久久没见离去,正当我感觉奇怪的时候,她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会留下这个孩子吧?”
我怔了一怔,原来她也看出了我的心事。我始终没有做声,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不后悔吗?”从我这几天的犹豫,她一早就知道了答案。
我摇了摇头,尽管当初是那么的坚定,可现在我还是无药可救的改变了。哪怕知道这个孩子会成为负担,会让我的将来更加难以把握,可我还是没办法拒绝与我骨肉相连的生命。就像当年,哪怕知道结局是被迫离开叶家,我仍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拯救子善一样。
弟弟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责怪我“你从来就不会学聪明一点。”
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想我唯一不变的就只有对亲情的坚持了。
“知道吗?自从你离开以后,少爷就很少呆在家里了。”在聊天的时候,清姨偶尔也会感叹道,“即使在家,也没有真正开心过。”
我低头喝了一口茶,无言以对。
“夫人好像也后悔不该规劝少爷娶杜小姐了,虽然少爷最终是以大局为重,可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尽管如此,可他还是这样做了。今天的他也没失去什么,无论是我还是中峻,他还是留住了。哪怕让君临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和杜家联姻的。
“这两天你就好好和少爷聊聊,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清姨忧郁的看着我说。
“嗯。”我点了点头,“我走了以后,请你们……”
“放心,老爷和夫人不会让少爷再对你胡来的。”清姨连忙说。
我摇摇头,“我走了以后,请你们好好照顾君临。”
听完,清姨楞了一下,望着我久久不语。
“以为你一定很恨少爷,没想到……”
“我的确曾经很恨他,可现在都烟消云散了。”如果说我很君临没感情,我想谁也不会相信。我们共同拥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还尚在腹中。
“你真是个好人。”清姨低头用手巾擦了擦眼角。
我苦笑了一下,我不愿做好人,好人通常没好下场。
“在想什么呢?”许久没听我回答后,君临不悦地说。
“没想什么。”
“得专心一点,无论是做什么。”君临不止一次指责我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很忙吗?”
“嗯。晚饭还没吃呢。”我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许多的议论声、急促的脚步声、电话铃的响声。
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记得后天产检,平常多注意身体。”
“嗯。”
“那先挂了。”
“等会儿。”我条件反射的喊了一声,生怕他会就此挂断。
“怎么啦?”君临奇怪的问。
“没什么,只想提醒你以后要按时吃饭,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那边君临会心的笑了,“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放下电话后,淡淡的哀愁涌上了心头。
不知怎么的,最近每次与君临聊天,我都会恋恋不舍,唯恐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可这不是我一直所希望的吗?我处心积虑不惜与杜素衡联手,就是为了离开他,可如今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曾经恨入骨髓的男人有多么多的眷恋,才发现自己对他那么深的恨意趋势缘自于对他这么深的爱意。
从今以后,我只能在遥远的一方仰望不可及的他了。
事情来的很突然,翌日早上,清姨告诉我,她马上要回A市了,让我和子美坐十二点的班机器悉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清姨紧张的神色,我有不好的感觉。
“少爷和老爷闹翻了,他被老爷困在家里了。”
“怎么会这样?”我担心的问。
“还不是为了公事。”清姨应道。
“是为了竞购美格证券的事?”看来情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清姨没有回答,只说:“你甭管这么多了,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过了今天怕是再也走不成了。”
“可是……”
“赶紧回房换衣服,待会儿你们和我一块去机场。”清姨一边说,一边推我进房。
因为实在担心君临的处境,我一进房门便给他打电话,结果是已关机。
随后,便给徐永安打了电话。
“君临是怎样了?”电话一接通,我着急问道。
“我也不晓得,从今早开始就找不着公子了,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出状况?”徐永安像是比我还要着急,“这该怎么办啊?”
“今天早上我们约见美格证券的代表团展示竞购方案。”徐永安说,“本来约好了九点,可公子现在还没出现,那些代表说我们没诚意,闹着要离开了。”
原来君临被困还有这层原因,我想爸爸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顺便让我在今天离开。虽然是担心君临,可我还是听从清姨的安排,以最短的时间整装待发。
然而,在临出门前,我却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电话中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而且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不要去机场,有危险。”
“啊?”当我反应过来、正想问对方是谁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当我还在为这个来电奇怪是,玉冉刚好敲门进来,“夫人,清姨和小姐都已经准备好了,正在楼下等候。”
我们到机场才十点,清姨顾不上和我们说几句就赶着登机了。
临别的时候,清姨说:“我已经通知你的父母了,他们回来接你的。”
“清姨,我还是有点担心。”
“放心吧,老爷不会对少爷怎样的,等事情过了就好了。”说完,她俯身亲了一口我怀抱里的子美,“要听妈妈的话啊。”
“一路顺风,珍重。”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也是。”我淡淡的笑了笑。希望真如清姨所说,君临父子很快就能和好。
清姨走后,我环顾四周。或许是受之前来电的影响,从一进机场门口开始,我就心神不宁,疑神疑鬼,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在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能是别人的恶作剧吧,我不禁想。
因为时间尚早,我和子美到机场里的一家咖啡厅里闲坐。刚刚坐下,便接到了灵灵的电话。
“亲爱的,你在干吗呢?”灵灵说“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是不是因为那三十万心疼了?“
“我现在在机场,待会儿要去悉尼了。”想起自从上次晚宴后,好久都没联系灵灵了,连那三十万都是网上转账的。
“什么?”灵灵惊讶的声音,“你这个家伙,上次如此,这次也如此,老是一声不吭的消失。不管你了,我现在就过去,你一定要等我。”说完,我还没回话,她便挂断了电话。
哎,有时候灵灵犟起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看了看表,才十点十五分,应该还能来得及见上一面。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子美一边吃着樱桃雪糕,一边问我。
“我们要去外婆那里。”我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小嘴。
“好啊,我很久没见外婆了。”她今天一路上都笑嘻嘻的,还在为不用上幼儿园感到开心,“爸爸不跟我们一块去吗?”
望着她清澈的眼睛,我别过了脸。见我不作答,她又低下头吃她的雪糕了。
我带着子美这么一走,便剥夺了她的到亲生父亲疼爱的权利,不知道子美长大后会不会怨我,也不知道那个尚在腹中的生命会不会怨我让他成长在缺乏父爱的环境中。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后悔今天的决定,因为我最起码给了他们光明自由的生活。
再次接到灵灵的电话,她已经赶到了机场,我带着子美准备去一楼的机场大厅找他。
然而,当我下楼梯的时候,迎面冲上来了一个黑衣男子,当我反应过来正想躲避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个男子重重的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心向后移,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清爽宜人的微风飘然而至,新绿的柳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槐树上雪白的花似一串串雪白的风铃,在清风里无声的摇晃,传来阵阵清香,每一角落都洒遍了明媚的阳光,弥漫着夏日的气息。
醒来的时候,冰冷的液体划过脸庞,落在了雪白雪白的床单上,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不放过我?
我曾想象过你会怎么做,你会约我出来好言相劝,你会楚楚可怜的向君临施压,你会利用我的家人逼我就范……
然而,你竟是用这么极端的方法,想将我也一块儿除去吧?
你定是对我深恶痛绝了,素衡……
躺在床上的我很虚弱,虚弱的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心的痛楚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锥心刺骨。我整个人神思恍惚,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我面无表情的转看灵灵,从她怜悯的目光里明白了一切。
我以为伴随着我的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可我还是太天真了,和当年一样,我太低估对手了。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怎么会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呢?
“子美?”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虚弱的声音。
“放心吧,子美现在在我家,我会照顾好她的。”灵灵握住我的手,“你得快点好起来。”
躺在病床上的我,已经对时间没有了概念,只能从房内光线的明暗来判断日出日落,时光流逝。每天来看望我的,除了灵灵就再没有别人。
“刚刚有位护士告诉我,今天有两个人来打听你的消息,恐怕是杜素衡派来的人。”灵灵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叶峻彦。”
“无论是谁我都不愿见。”我不愿任何人见到我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
“那还是给你换家医院吧,趁他们还没找上门之前。”
于是,我转入了灵灵相熟的一家私立医院。
这家医院位于B城近郊,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我在这里康复的很快,不到一个月,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在我开始好转的时候,便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在这之前,我只拜托灵灵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报平安,我想父母现在一定很担心我。
一听见我的声音,母亲泣不成声,“这两个月你去哪里了?吓死我和你爸爸了。”
“我只是带着子美住进了一个朋友的家里。”
“为何每次打过去你都不接电话,总是你朋友接的。”母亲责备的声音,“刚开始我以为又是叶峻彦的把戏,可是后来发现他也一直在找你,还派人到我们家来打听。”
“哦。”我轻轻的应道。
后来,当我翻看旧报纸的时候,才发现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说,君临第一次缺席中竣国际的周年庆典,而孤身出席庆典的杜素衡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显得黯淡无光。虽然叶家声称君临是因病缺席,外间却盛传由于君临无故缺席美格谈判会直接导致竞购失败,君临是为了逃避董事会谴责而佯病。又比如说,Bank of Aimer即将更换新的行政总裁,而杜浩蘅则是接班人的大热。杜浩蘅表示若然能够出任总裁,将与中峻联手加速Bank of Aimer在亚洲地区业务的扩展。
那天,灵灵来看望我,愤慨地说:“那个撞倒你的人已经去自首了,坚称自己是无心之举。可是我调查过,这人曾经给杜浩蘅当过保镖,一定是杜浩蘅暗中指使他的。”
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你打算怎么办?”灵灵随后问道,“等出院后,还会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吗?”
我怎会放过一再害我的人,让他们安稳的过日子?
“你说呢?”许久后,我一字一句的说。
出院后,我住进了灵灵家,除了和家里通过几个电话外,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
君临再次露面是在两个月后叶氏财团主办的一个商业晚宴上,照片里的他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与往昔不可一世的风采相差甚远。
在这个晚宴上,爸爸正式宣布君临将逐渐接管整个叶氏财团。然而,在那一刻捕捉到的照片里,站在爸爸身边的君临却全无笑意,与爸爸高兴地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不知道君临在这四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知道君临这段日子一定不好过,看他瘦削憔悴的样子便可以知道,只是现在的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因为这段时间我在苦思着一个问题:“到底应该会送杜素衡一份怎样的礼物呢?”
“杜素衡最要紧的是谁啊?“那天晚上,灵灵突然问道。
“杜素衡最要紧的当然是君临。“我没想就回答。
“那么叶峻彦最要紧的又是谁呢?”
“君临最要紧的……”我困惑的望着灵灵。
“傻瓜。”这是,灵灵向我眨了眨眼,嘴角慢慢上扬。
十二岁对于一个平常孩子来说,还是一个稚气未脱、仍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龄。然而,对也出身贵族世家的孩子来说,已经要开始步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了。
在金碧辉煌的会场上,身穿白色燕尾服的子善正坐在舞台上,为在场的宾客弹奏着柔美的钢琴曲,整个表演过程中他从容淡定,有一种大气的感觉。曲毕,掌声四起。
我不禁联想,君临当年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吧。
然而,当我身着一件鹅绒黑底绣着深红玫瑰的蝉翼纱旗袍,化着冷艳夺目的妆容,优雅的穿过衣着华丽的宾客,来到子善身边时,身边的人似乎都被我镇住了,包括我日思夜想的子善。
“你好吗?”我微笑的望着我的孩子。
“你是……”子善皱了皱眉头,说的有点迟疑,“你是凌君姐姐吗?”
“嗯。”这么久了,没想到他还能记住我,我使劲的点了点头。
“生日快乐。”我从手袋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礼品盒递给他,里面装的是一个Patek Philippe的Sky Moon。
“谢谢。”子善接过礼物,朝我稚气的笑了笑。
当我沉浸在温馨的气氛中时,耳边却响起了惊讶的声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装过身发现林紫檀正站在我的身旁,还有闻声前来的妈妈以及杜素衡。我注意到了杜素衡见到我时,雪白雪白的脸。
我没有理会林紫檀的疑问,径直走到妈妈面前,淡淡一笑,“我是来庆贺子善生日的。”
“哦。”妈妈望着我,许久没反应过来。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向妈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沿着原来的路,我面带微笑一步一步离开会场。这是,我才看清许多久未谋面的朋友,比如说,方原、姚扬,以及心悦,他们也正睁眼望着我。不知在不远处正被宾客团团围住的爸爸、穆青云,他们是否见着我,是否见着我后也会露出同样诧异的神色。
不过,自从我步入这个会场开始,有一道专注的目光便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对于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就在我踏出会场的时候,心悦赶上了我,拉住我的手,两眼通红通红。
突然,心悦张手还报我,“能见着你实在太好了,太好了。”
莫名的伤感涌上了心头,我轻轻推开心悦,用手为她抹了抹泪水,“傻瓜。”
“我这一阵子都在A市,现在住在东方君悦,随时来找我玩。”
“嗯。”心悦望着我,点了点头。
“快点进去吧,这样跑出来,别人还以为有什么事呢。”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想只有心悦是这个豪门里,唯一不曾欺骗我,一直待我真心的人。
一出酒店门口,徐永安已经在恭敬的等候。
“夫人,这边请……”
车子停在了东方君悦酒店门口,我随着徐永安来到了十七层的总统套房。
“夫人原本也是住在这里的吧,公子让我为你换了房间,行李也已经搬到这里了。”
“动作还是挺快的嘛。”我冷笑道。
“夫人稍等片刻,公子很快就到,”说完,徐永安便离开。
我走到了落地窗前,能望着A市璀璨的夜景。
想起了半个月前的那个清晨,灵灵向我会心的一笑。
“这是什么?”我接过灵灵递来的周刊,上面报道叶家将为子善举行盛大的生日宴会,罗列了一大批被邀请出席的名流,还特别注明了近来绝迹叶氏家族盛会的君临也会出席。
“好像叶家一直很重视这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啊。”灵灵感叹地说,“尤其是叶峻彦,还报道过一次他亲自去开家长会。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摇了摇头,君临爱子善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其中的因由,哪怕是心悦也难以理解的。
“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灵灵认真的对我说。
我明白其中的含义,“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开始精心策划刚刚在会场的一幕,务求给杜素衡一个惊喜。
不知几时君临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双手从后将我环抱,头埋在我的肩窝,周围都渲染着他浓重的男子气息。
“你去哪里了?”耳边响起君临绝望的声音,“这半年来,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澳洲、B城、南方……没有你的日子,我连希望都看不见了。”
“孩子没有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头渐渐抬离我。
我一字一字的重复一遍,“孩子没有了。”
他双手用力掰过我,逼我直视着他。
窗外的灯光照射着他冷峻的脸,他按着眉心,神色凝重,目光慢慢滑落到我平坦的小腹。片刻后,他腾地放开我,因受力不均我倒退了几步,靠在窗上。
此刻的君临目光涣散的望着地面,用力的大口大口呼吸着,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惟有肩头轻微的抽动。
“你到底还是不相信我,”许久以后,君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到最后你还是不相信我,”他用力的握起拳头,向前迈出一步,“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
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然而,拳头重重的落在我背后的玻璃上,“砰”一声闷响,响彻耳际。
“我没有,”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直视君临双眼,”虽然我想过,可真的不是我。“
君临慢慢的抬起头来,渐渐靠近,认真的望着我。
“是杜浩蘅。”
我知道因为杜浩蘅,这些日子以来,君临也不好过。在美格竞购战后,杜浩蘅曾代表Bank of Aimer发表言论,指责君临一意孤行,浪费公司资源。还建议君临多专注中峻国内的发展,不应只顾海外扩张。此番言论,让君临在中峻及业界备受言语争议。
“还有杜素衡。”
声音虽然很小,可我想君临也听见了。我知道君临和杜素衡有着深厚的感情,也曾担心君临疑心我此话的意图,可我还是说了,因为我实在不想让杜素衡置身事外,哪怕君临不相信我的话,最起码他会对杜素衡长生芥蒂。
之间君临整个人定住了,脸上露出了复杂难以言语的表情……
“我发现你还是挺上镜的嘛!”电话里灵灵笑着对我说。
我撅起嘴巴,“讨厌。”
那个晚上后,君临也随我住在东方君悦,再没有回过市郊的庄园。
尽管君临非常低调,酒店方面也极力封锁这个消息,可这两天君临夜宿酒店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媒体的力量无孔不入,曝光了我是与君临一起的女子,我无可避免的成为了报纸杂志上的头条人物,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猜测我与君临的关系。
这天,我坐在酒店里的茶源品尝下午茶,顺便与灵灵通个电话,询问下子美的起居饮食。我来A市之前,拜托了灵灵照顾子美。
“好啦,我已经够烦的了。”因报道我的新闻多数是负面的,我已经不敢迈出酒店半步了。”
见我不悦,灵灵也不便再开玩笑,“听说叶峻彦也家里断绝关系了,是吗?”
被灵灵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没听他提起。”
不过,君临与家里的关系不好,我是隐约了解的。我知道君临还在为上次爸爸妈妈瞒着他,让我离开蝶庄的事耿耿于怀。
“我想杜素衡肯定气死了,那你没办法。”灵灵得意地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到,不过我相信君临不会就此罢休的。”
心悦是在我到A市后的第三个清晨到访的,她在见到我时,激动地泪如雨下。
我连忙过去与她到沙发上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别哭了。都是做人家妻子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这时的心悦,已经跟姚扬结婚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一直都不跟我联系?”心悦责备道。
“好了,算我对不住你,别哭了。”我不是不想跟你联系,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与你联系。”
后来,我转移了话题,“这些年来,你们都过得好吗?”
心悦摇了摇头,“自从你和子美走后,家里少了很多的欢乐。姑父本来就很忙,加上表哥也变得很少在家,整个庄园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显得很冷清。”
“怎么会呢?不是还有你嫂子吗?”杜素衡嫁入叶家后,在出席的公众场合处处流露幸福如意的样子,怎么会冷清呢?
“你是说素蘅姐姐?”心悦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我,随后若有所思地说,“有时候,我觉得她挺可怜的……”
“哦?”我疑惑的看着她。
“就在今年的春节,我到姑姑家拜年,偶尔路过厨房的时候,看见宁婶在端给素蘅姐姐的茶里下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被我发现后,宁婶紧张的告诉我,这是表哥让她下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来着,还让我对这件事情保密。后来,我感觉很奇怪,便拿了一点去化验,结果这些粉末有避孕成分。”
听后,我许久都没回过神来,看来君临是立下决心让子善继承他的一切了。因为假若杜素衡怀孕,无论男女,日后都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叶氏财团,他这样做只是为子善日后的继承清除障碍。杜素衡算是君临的红颜知己了,可君临却……
“难怪结婚这么久素蘅姐姐都怀不上孩子,”心悦感叹地说,“或许,表哥一早就打算和你重新在一起,才不想和素蘅姐姐有公同的孩子,以免将来纠缠不清。所以,素蘅姐姐挺可怜的,她这样爱着表哥,一心想为他生下孩子。”
难怪杜素衡到最后还是不肯放过我,她一定是嫉妒透了我。
见我久久不语,可能心悦自知不适宜于我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于是改口与我说别的。
“这两年,你到底去哪里了?”心悦再次回到这个话题。
我想了想,然后回答:“我一直待在蝶庄。”心悦是我交心的好友,我不想欺骗她。
“蝶庄?你是说B城的那个蝶庄?”心悦迟缓的重复一遍。
“嗯。”我认真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心悦会怎么看待我?
然而,意想不到的回答出现了,“难怪表哥这些年都不回家,原来是和你鬼混去了。”
君临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和家里通着电话。
父母知道我回A市的消息后,非常担心我会遭遇不测,交代我每天与他们联系。
“听说今天心悦来过。”在我放下电话后,君临问道。
“嗯。”我若无其事的倒了杯茶,端到君临的办公桌前。现在君临都不知请了几个人来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
“你们聊了些什么?”君临随口问道。
我望着君临顿了顿,“她问我这两年过得怎样。”我没有说谎,只是忽略了一部分。
“那你怎么回答?”这是,君临才转向我。
“还好啦。”说完,我向着他笑了笑。
面对我出乎意料的回答,君临楞了一下,随后也露出久违的笑容,这是我回A市后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
“对了,明天子善放学后会过来与你一起吃晚饭。”君临说。
“什么?”我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
“嗯,嗯。”我拼命的点头。
在得知将与子善见面后,我兴奋的彻夜难眠,不停的辗转反侧,心里盘算着该和他说的话。好像子善喜欢网球,那就问他喜不喜欢桑普拉斯吧。不过,桑普拉斯好像是我们那个年代的,现在还问这个会不会过时了?那么现在网球新贵到底是谁?不行,我明天还是上网补习一下现今网坛的知识。
“你不要翻来翻去好不好?”黑暗中,传来君临不悦的声音,“你这样我根本睡不着。”
“那你还挨得这么近?”我将身子往床边挪了挪,床的一大半都被他占去了还说我。
“是吗?我不觉得。”说完,他继续靠向我,我的脸都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息。
再次相见的每个夜里,君临都要贴近我才能安睡,我稍微一个转身远离他,他都会敏感的醒来。
还在中午的时候,我就为穿着犯愁了,不知道子善这个年纪的男孩印象中的母亲应该是怎样的。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打一次见子善,我也为衣着煞费苦心。
后来,我还是很当年一样,选择了做回自己。我穿了一天海洋风格的蓝色连衣裙,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自然大方,看来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我从下午五点起就在厢房里等候,尽管君临已经告诉我,子善不会那么早放学。
看着与子善单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竟渐渐的担心起来。不知道子善对于我和君临的关系有什么看法?他会不会认为是我破坏了他的家庭?
想着想着我竟有了退缩的念头,毕竟当年我给他留下的是一个美好的形象,想在他对我的印象恐怕只是令人不齿的第三者了。我不要这样,还是离开好了。我还在犹豫的时候,房门却打开了。
身穿蓝黑色校服的子善走了进来,在桌子的那边与我相对而坐,服务员上前为他摆放碗筷。
我只是静静的望着他,准备了一夜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他真的越来越想他父亲了,挺拔的腰杆,精致分明的五官,连神态举止都有君临的影子。
“他们说你是坏女人。”子善语调平淡地说。
我的心一阵刺痛,没想到子善竟会用这样的开场白,看来杜素衡她们向他灌输了许多我的坏话。
“那你觉得呢?”我反问道,十二岁的孩子对是非应该有自己的看法了。
他了摇头,“你离开后,哥哥总在我快要忘记你的时候,向我提起你。每次提起你的时候,他都会洋溢幸福的笑容,仿佛你是幸福的源泉。”
伤感袭上了心头,我明白君临为何要这样做。我不在的日子里,能与他分享关于我的回忆的人,就只有我们的儿子了。
“在我的印象里,你的确是一个能让人感觉幸福的人。我相信一个能让人感觉幸福的人,不会是一个坏人。”
我咬了咬唇,舔到咸味的液体。我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以至于我认为我的泪水已经干枯了。我不知道怎样表达对君临的谢意,在我离开的岁月里,他让子善一直记住了我,并且让子善深信我是一个能带来幸福的人。
这天晚上,君临仍然像往常一样,回来后忙于公务,而我则好像有点反常。
“怎么一直看着我发呆?”君临的视线转向我。
我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坐在这里注视君临很久了。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君临奇怪得问,“整晚都恍然若失的样子。”
“我只是在想,”我理了理颊边的头发,“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的人生将会是怎样?”
君临困惑了,“怎么会想这个?”
“你的人生将一帆风顺,”我自顾自地说,“留学归来将家业发扬光大,成为显赫一时的人物,与青梅竹马的杜素衡结婚生子,在万众景仰中幸福终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我一起备受指责,由光芒四射的好男人,变成人人不齿的抛妻之徒。自从与子善见面后,我发现君临的人生其实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也许吧。”君临不置可否,“不过现在都改变了。”
“啊?”我反应不过来。
“因为你出现了。”
无论在哪一个季节,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睡懒觉,都是人生一大乐事。
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我爬起来接电话,发出慵懒的声音,“你好。”
“夫人,公子让我转告你,今晚将和你出外就餐,请你准备一下。”
“啊?”看一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没做多想,赶紧起来换洗。
我想了很久和君临吃饭需要准备什么,结果是什么都不需要。
印象中我好像极少和君临在外进餐,通常都是在家里,而且多数时候,我都是穿着便服甚至是睡裙。于是,我选择了一件淑女式的白衬衫,在搭配上一条直筒的牛仔裤,非常简单休闲的风格。
晚餐的地点定在一间顶级的海岛风味餐厅,我到的时候,徐永安已经在门前恭候。
“夫人,这边请。”我跟在徐永安的身后,来到二楼的一个厢房。
进了房间以后,发现除了君临,还有另外一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是外国人。这个外国人很面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有点纳闷,怎么有客人?君临可是从来没有单独带我出去见过任何朋友和宾客。
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都衣着华丽,宛如出席正式隆重的晚宴。只有我一个人,穿着这么随便,一点都沾不上边,像来客串的甲乙丙丁。
见我进来,他们都纷纷站了起来,我慢慢地走到了君临的身边。
“This is Kevin.”君临为我介绍,“and this is Sally.”
正当我想说“Nice to meet you”的时候,Kevin伸出了礼貌的手,并且说了一句:“你好。”
我也下意识的应了一句:“你好。”
Kevin是我在Princeton时的学长,也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坐下来后,君临为我详细介绍,”Sally则是Kevin在Priceton觅到的佳人。他们今天才到中国,刚刚除出席完一个官方宴会。“
我微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难怪Kevin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语,原来他妻子是中国人。
在餐桌上,Sally好像对我很感兴趣,不断的向我发问,上至具体到我和君临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下至抽象到我最欣赏君临那一点,正确的来说,她是对我和君临很感兴趣。
往往是我刚把汤勺放到嘴边,她突如其来的一句,我又得搁下勺子,想上半天才能回答。
面对Sally如此繁多且私人的提问,一旁的Kevin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想当年君临是Princeton数学系的高材生,又是华裔学生会主席,而且人长得又帅,在Princeton非常受女孩子欢迎。可她在学校从来不近女色,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所以,我们都好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Sally接着说,“原本以为是素衡,没想到……”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我尴尬的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那你们是怎么认识君临的?”
顺便瞟了一眼旁边的君临,他正举止优雅的品尝着美食,完全像个不相干的人。
太过分了,我被问得脸红耳赤的都不帮忙一句,愤愤的踢了他一脚,当他转头看见我闷闷的样子时,居然偷偷的在笑。
“我们是在一次登山旅行中结识的。”Sally说,“那年圣诞节假期,Prinset组织了一次攀登阿尔卑斯山的活动,我和Kevin都是登山爱好者,所以都报名参加了,刚好和君临编在了同一组。”
Kevin颇有感触地说:“那次旅行真让人永生难忘。”
“怎么啦?”我不禁问道。
“在登山的途中,我们遇上了大风雪。我和君临都与队友走散了,后来,君临还扭伤了脚。”
如果不是Kevin,那次我就没命了。”君临望着Kevin,露出了感激之情。
Kevin笑了笑,“在这次旅行后,我和君临就成了好朋友。”
原来是患难之交,难怪感情会这样好。
接下来的几天,君临常常深夜而返。事实上,君临在开始接管叶氏财团后,随着在A市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繁忙,但是夜归还是很少见的。
这晚十点左右,我接到了君临的电话。
“今晚我要很晚才回,你早点休息。”说完,他就挂断了。
我感到奇怪,君临夜归从不特意告诉我,可能他这次真的要很晚才回吧。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空空如也。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平常君临即使去B城,都会在同一天赶回。我心里揣测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晨报随着早点送来的时候,终于揭开了我心中的谜团,原来是杜素衡昨夜因病入院。君临前往探望的照片在晨报上刊登了。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搞不好是她博君临同情的伎俩。我将报纸往桌面上一放,转身准备用早点,这时电话却响了。
应该是君临的来电吧,我慢悠悠的拿起电话,“喂。”
“你好,苏小姐。”传来的是个男声,虽然只听过一两次,但我可是永生难忘。
“你好,杜先生。”笑意有内之外的蔓延,终于找上门了。
“能否移步一谈?”
“当然可以。”
半小时后,我来到酒店内的酥园。杜浩蘅正坐在餐厅的一角,读着报纸,品着咖啡,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晨报好象有提他今天早上回国。
“苏小姐是个聪明人。”地豪横微笑着说,然而我却觉得很虚伪。
“杜先生过奖了。”我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聪明的话,就不会一而再的被算计了。
“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杜浩蘅说,“请开个价吧。”
“哦?”我皱了皱眉头。
“凡事都有个价的,你就尽管说吧。”
“这话什么意思?”实在是把人看扁了,“你认为你给我的,君临会给不了吗?”
此话一出,杜浩蘅的笑容渐渐收敛,“我以为苏小姐是个聪明人,请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罚酒我也喝过几杯,倒觉得也没什么。”你以为我被你们害的还少吗?
“我想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然而话还没说完,杜浩蘅忽然脸色大变。
我扭头一看,就看到行色匆匆的君临,当他靠近我时,我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喘气声。
君临说:“祸不及妻儿,这么简单的道理,浩蘅兄不会不明白吧。”
“你别忘了素衡才是你的妻子,”杜浩蘅愤愤地说,“你真是色迷心窍了。”
君临没有再搭理杜浩蘅,只是拉起我的手,“走吧。”
“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倒未必。”君临转过身,目光坚定地说。
出了餐厅门口,君临松开我的手,我转而紧随君临身后。
“你怎么回来了?”一进电梯,我便问。
然而,君临却没有回答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回到房间,徐永安也在。我感觉奇怪,于是转身低声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徐永安上前一步,“得知夫人将与杜先生见面后,公子便立即开车赶回来。”随后,微微一笑补充道,“公子一路上可是闯了无数个红灯。”
原来是担心我,这时,君临低头“唔”了一声,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回B城。”
“哦。”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因为杜浩蘅回来了?
待君临入浴室换洗后,我向徐永安说:“我要见杜素衡,帮我安排一下。”
徐永安深吸了一口气,“这事我做不了主。”
“不让君临知道就行了。”我说,“事后追究就说是我威逼的。”
“这……”徐永安想了想,还不敢答应。
“小徐,一直以来我都待你不薄。”想起君临发难的时候,我曾多次帮他解围,我想他应该是记着的。
“我知道了,夫人。”
午后醒来,天阴沉沉的,让人心情顿感压抑。
我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的装扮着。自从我决定回A市的那一刻,我已预见会有与杜素衡面对面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我主动前往,更没想到杜素衡会是这样不堪一击。
出门前,接到徐永安的来电,“夫人,一切小心,我会让人在外面候着。”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被这么多人监视着,能出什么意外?
车子停在了医院的后门,下车的时候,一阵寒风迎面而来,已能感受寒冬的气息。我不禁将披肩收拢,双手交叉于胸前,然后低头快步步入院内。我紧随带路的护士,不知穿过了几个走廊,绕了几个梯间,最后停在一间病房前,那护士向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我拿出镜子,理了理头发,合上镜子,深呼吸。半晌,推开了房门。
我进去的时候,杜素衡正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呆滞,了无生气的样子。首先发现我的是站在窗边的林紫檀,“你怎么来这里?”
这是,杜素衡才看向我。
“我只是来探望旧友而已。”我微笑着望向他们。
直至我把房门完全推开,才发现原来穆青云也在。见我进来,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我欠了欠身,转向杜素衡说:“我有事,先告辞了。”真是个聪明的男人,明白女人的事还是少掺和。
待穆青云走后,林紫檀看是按捺不住了,绷着脸说:“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走到杜素衡的床前,双手自然垂下交握,“听说你生病了,我来探望一下。或许是唐突了一些,可明天我和君临就要回B城了。”
“什么?不可能!”林紫檀质疑的说,“素衡病了,君临怎么可能离开?”
“不是有你们吗?”我嫣然一笑,“君临是这么说的,我只是转述而已。”
杜素衡抬头望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为什么你要冤魂不散的缠着君临?为什么你要三番五次的破坏我们?”
“我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我一字一句地说,“那是因为你,完完全全是因为你。”
“当年我离开A市的时候,是君临利用那四亿贷款相要挟,我才被迫留下的。同样今天我回来,是你到最后都没有放过我的孩子,让我不甘心就此离去。而每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都是你,你就是那个是我最离不开君临的人。”
“你!”林紫檀瞪眼看着我,“素衡别听她胡说,她只是想推脱……”
“做事不要不留余地,做人不要赶尽杀绝。”我痛快的宣泄着我多年的怨恨。
“你以为你是谁,敢在这里放肆!”林紫檀激动地冲到我跟前。
“哪怕我是一个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可君临爱的是我,即使今天我连孩子都没有了,君临宁被千夫所指,都不曾离弃我,我才是君临爱的人。”
“胡说,你只是替身而已,当年君临不过是醉酒,将你错当成……”
“够了,紫檀。”杜素衡喝住了林紫檀。
我一脸困惑的望着眼前的两人,君临当年到底是怎么啦?
正当我想追问的时候,杜素衡用手指着门口,歇斯底里的对我说:“你走。”
尽管我还深感疑惑,可杜素衡紧张的神情告诉我,此地不宜久留。
我一颔首,“那我告辞了,后会有期。”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浩蘅哥不会放过你。”我转身走了几步后,背后传来林紫檀的声音。
我沿着原路离开,却还对林紫檀的话耿耿于怀,为何一提当年的事杜素衡会这样紧张?难道当年还有隐情?我试着回忆当年的情景,却是头脑一片模糊,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我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位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拦住了我,“苏小姐,穆先生有请。”
穆先生?穆青云?我想了片刻,便随着那位男子走到马路旁边一辆黑色的奥迪A8前。
男子打开后坐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俯身进入,穆青云已在车内等候。
我偷偷的打量了他几眼,感觉穆青云果然今非昔比了。在我身处蝶庄的两年里,穆青云接管安泰银行,奋力发展家族事业;娶林紫檀为妻,不断拓展穆家势力;与杜浩蘅交好,积极扩展人际关系。他在国内商界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势头一时无两,正值意气风发的年华。
在车子启动后,穆青云将视线从窗外移向我,定定的看着我许久,才发出低沉的声音:“为什么要回来?”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低头不语,是在说我这次回来找君临吗?
“你还是赶快离开叶峻彦吧。”他接着说,“哪怕是为了叶峻彦。”
“此话何解?”原来他见我是为了这个,可我和君临在一起碍着他了吗?
“你知道杜浩蘅将成为Bank of Aimer下一任行政总裁吗?”
“那又如何?”
“从计划收购中峻的股权开始,杜浩蘅就希望中峻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国内市场,好借助中峻拓展Bank of Aimer在华的业务,这与叶峻彦寄望中峻在国际市场一展拳脚的意愿背道而驰。就为这个,两者的交情已经不大好了,现在你又这么一掺和,令到杜家颜面尽失,如今他们的关系算的上是恶劣了。两者争持下去,只会不利于日后叶峻彦对中峻的领导。”
对于此话,我还是能理解的。
近年来,为了使中峻将发展重心移回国内市场,杜浩蘅处处阻挠君临的海外发展计划,并与穆青云交好,企图通过助长安银在美的发展,达到与中峻抗衡的目的。一直以来,君临也因杜浩蘅的所作所为大为光火,只碍于他在Bank of Aimer的影响力以及叶、杜两家的关系不好发作而已。若然杜浩蘅就任Bank of Aimer的总裁,恐怕真会如穆青云所说。
“不过,在商场你不是视君临为劲敌的吗?”怎么一番话好像是站在了君临的立场为中峻着想?
穆青云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叶峻彦是一个可敬的对手,希望在不受外界干扰的前提下,与他在商场上一决雌雄。”
“原来如此,”我微笑道,“我想对于君临来说你也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不过,我还是不会离开君临的。”我原本就计划通过君临打击杜家,现在的局面正合我意。
“为什么你总不听我的劝告?”望着我坚定的眼神,穆青云落寞地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这么说,倒让我想起了当年他也曾提醒我叶、杜两家极有可能联姻,只可惜我太过单纯了,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那天我提醒你机场有危险,为何你还要去?”
“什么?”我腾地抬起头,那个电话是他打的?
“既然去了,为何还要回来?”穆青云怅然地说。
“你是和他们一伙的吗?”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往深处想也不奇怪,林紫檀是他的妻子。
穆青云摇摇头,“我只是无意间听到紫檀与素衡的对话。你还是离开叶峻彦吧,我怕她们还会加害于你。”
我冷静了下来,我想他是真心为我的,才会亲自与我说此番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他点了点头,“恕我还是无法听从。”
穆青云掩饰不住失落的神色,将视线转移至窗外,良久后发出一声叹息。
车子停在了东方君悦前,我推门下车,只留下了“谢谢”两字,没再回望穆青云一眼,恐防再瞧见他的失落。
有时候,我会觉得在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是不能避免的要辜负一些人。那些人没有对不住自己,甚至是待自己很好,可总是不能避免的要辜负他们。对于君临来说,比如穆青云。对于君临来说,比方杜素衡。
这天晚上,君临很早就回来了,当时我还在收拾行李。
“听说你今天见过穆青云。“君临问道。
“嗯。“我也见过杜素衡,他怎么不问?
“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皱了一下眉头,抬头瞧他认真的样子,他不是还以为我和穆青云有私情吧?
我若无其事的答道:“没什么。“
本想将穆青云的善意提醒转告君临,可又害怕君临怀疑青云的居心,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君临也应清楚自己的处境,无须我再多提。
君临狐疑的看了我一会儿,终究也没再追问。可能他也明白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不愿向他人提及的秘密。
就在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林紫檀不断的重复着白天的那句话:“如果当年君临不是醉酒,将你当成是……”而梦中的自己又不断重复的问:“当成是什么?当成是什么……”然而,我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翌日早晨,我们返回蝶庄。
这是,玉冉已经离去,蝶庄只剩下英叔、英婶。他们重见我甚是高兴,英婶更是激动地落泪,“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看你把英婶都弄哭了。”君临事不关己地说。
我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最喜欢落井下石,一点同情之心都没有。
当天晚上,灵灵将子美送回。
子美见到君临比见着我还要高兴,不停的喊爸爸。
君临也高兴的抱起她,久久不愿放下。想起他们有半年没见了,也难怪他们这么兴奋。“现在你们一家团聚,你也总算安乐了。”灵灵笑着说。
“也许吧。”我揉了揉脑门,可能是昨夜睡得不好,我的精神有点恍惚。
接下来几个夜里,那个梦魇仍旧伴随着我,让我感觉到如影随行的压力,每次醒来都满头大汗,身心疲累。
“早点休息吧,您的精神好像不太好。”那天晚上,英婶进房给我端牛奶。
“嗯。”我打了个哈欠,缓缓的把牛奶喝完。
“您可要保重身体,小少爷不能没有您。”英婶认真地说。
“谁说的?”我笑了笑,“没有我,这半年君临还不是照样活。”
“您不晓得,您走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小少爷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任凭少爷在外着急,夫人在门前呼唤,连杜小姐来相劝都不曾见一面。这种景象也只有过一次。”
“哦?“我有点好奇,”是哪一次?“
“那是在老爷去世几年后,”英婶想了想,“一个夏天,少爷带着小少爷住进了蝶庄,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从一个宴会回来不知怎么的,小少爷却性情大变把自己关在房里,任凭谁喊都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我皱了皱眉头。
“我也不太清楚。”英婶顿了顿,“我还记得后来杜小姐也来了,天天守在门外,小少爷也不理。”
宴会?夏天?难道是那场宴会?想着想着,没等君临回来,我便进入了梦乡。
那天夜里,我仍旧是做着那个梦,然而在梦的后来,那段原本丧失的记忆,犹如时光倒回般在梦中一一再现。君临一步一步走向我,我闻到了来自君临身上的酒气,我不断的挣扎大声叫喊,而我唯一能听到的回应,只有君临不断重复着的“素衡”……
我蓦然惊醒,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怎么啦?”君临也惊醒,坐了起来。
“是素衡啊,原来你将我当成了素衡。”我睁大着眼睛看他。
君临定了定神,同样睁眼望着我。
透过窗外的月光,我看到了君临莫测的眼神,直觉告诉我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良久以后,君临才说:“你真想知道吗?”
“嗯。”我使劲的点了点头。
君临低沉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带回了多年以前。
“大一那年暑假,我和父亲到B城参加一个国际商展。那个商展是由素衡父亲主办的,杜浩蘅还专程从美国回来帮忙。在展会结束的那个晚上,我们应邀出席了答谢宴,而素衡却出乎意料的出现在宴会上,我和她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浩蘅微笑的向我走来,我接过了他递的酒一饮而尽。我开始感觉头脑昏沉,素衡扶我到客房休息,然而我醒来却不见她。我的意识仍旧模糊,而且感到全身发热,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我找了好多房间都没有人,直到推开那扇房门遇见你……”
说到这里,君临顿了顿,平静的说了句:“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算计了。”
“是杜浩蘅吗?他在酒里下了药?”我仔细的听着君临的每一句话。
“没错。后来,父亲派人暗中调查了这件事,发现这原来是一场阴谋,是杜浩蘅为了撮合我和素衡精心策划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时你和素衡不是已经很好了吗?在一起不过是早晚的事。”我不明白杜浩蘅为何要多此一举。
“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迫不及待的希望我和素衡宣布订婚,向世人展示叶、杜两家的关系,令那些瞧不起他的Bank of Aimer高层知道他还有叶家这个后台。”
难怪一直以来君临对杜浩蘅都没有好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既然你们知道杜浩蘅做了如此卑鄙的是,怎么在此次事件后,叶、杜两家仍然相交甚好?”简直好像丝毫没受到影响。
“叶家与杜家是世交,我和素衡自小青梅竹马,两家人一早就认定我们会结成夫妻,所以,即使中间发生一些偏差,也不会影响两家的关系,长辈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
偏差?我的出现乃至我整个人生的改变,怎可以用“一些偏差”来形容?
“难道你一点都不痛恨杜浩蘅?”我对君临说,“他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当然恨,可我想我还是要感激他。”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君临不是最讨厌被人算计吗?
“因为他至少让我遇见了你。”
我默默的把头轻轻地靠在君临的肩上,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心离我这么近。
自从那个晚上后,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不断的回忆与素衡相关的往事,从我在庄园第一次见她,一直到医院的最后一面。因为现在我才确定,君临是爱过素衡的。当年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是我的出现让一切改变了,难怪杜素衡一直这么恨我,原来都是有前因后果的。
眼看Bank of Aimer更换总裁的日子越来越近,君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气定神闲的样子。我想着穆青云的话,不免着急起来。
一天早餐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对君临说:“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君临有点困惑,“担心什么?”
“杜浩蘅很可能会成为Bank of Aimer的新任总裁及首席执行官。”
“哦?”君临先是奇怪的看着我,随后释然一笑,“原来你也会关心这个。”
“那又怎么啦?”以前我就是因为什么都漠不关心,被人算计都不知道。
“放心吧,这还轮不到你操心。”君临背靠后座,泰然自若的样子。
末了,君临补充一句:“不过明天我会去美国一趟,你在家好好照顾子美,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
就在君临赴美的第五天,我在报纸上读到了一宗关于杜浩蘅涉嫌违规放贷的丑闻。
简述如下:安泰银行原计划以15亿美元,每股3.5美元价格,全资收购美格证券,收购资金将以60%的现金和40%的股票方式支付。其中,Bank of Aimer将为安泰银行此次收购提供2.5亿美元的短期贷款。后来,因受到中峻国际将参与竞购的消息的冲击,美格的股价水涨船高,平均涨幅达18%。最后,安银不得不以18.4亿美元,每股4.3美元,比签订协议当日收盘价4.1美元溢价4.9%的价格收购美格。而杜浩蘅作为Bank of Aimer风险管理与监督部门的负责人,涉嫌利用其职务之便,擅自将贷款额度提高至4亿美元。现在正停职接受美国银行监管机构以及Bank of Aimer管理委员会的调查。
在报道的最后提到了,负责Bank of Aimer全球公共关系事物的总经理Kevin Smith,是Bank of Aimer下任总裁的热门人选。我仔细一看照片,原来是君临的挚友Kevin。
其实,杜浩蘅作为Bank of Aimer下任总裁的热门人选,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惊爆徇私的丑闻,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可以知道,无论调查的结果如何,杜浩蘅都将无缘这个总裁之位。不知这次事件会不会对中峻造成负面影响?
虽然君临和杜浩蘅的关系一向不好,甚至称得上是恶劣,可杜、叶两家好歹都是姻亲,在外人的眼里中峻国际的今天,离不开杜浩蘅在Bank of Aimer的相助,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中峻极有可能会被殃及。
翌日下午,君临从美国归来,更衣后进了书房,连晚餐都没有出来吃。
约八点左右,刘天举和徐永安相继到达。
“君临在书房里。”在开门的时候,我对他们说。他们应该是来和君临商议,如何应对杜浩蘅丑闻给中峻国际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他们去书房后,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翻阅家居杂志。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没给客人备茶,在唤了好几声“英婶”都不见回应后,只好自己亲自准备。
当我端着茶来到书房时,没想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难怪你当时一意孤行参与竞购。”刘天举的声音,“原以为你只是意气用事,没想到你筹谋已久。”
“不过,这次公子居然连我们也瞒着。”徐永安说。
“没想故意隐瞒,只是大局未定,不想事先张扬。”
“只是现在我们全力扶持Kevin成为Bank of Aimer的新总裁,公子真的相信,日后他会知恩图报?”
“请放心,我已一早……”
正专注听着里面谈话的我,没想到子美此时已站在旁边。
随着子美的这一问,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我尴尬地说:“我正要进去端茶给爸爸他们。”
然后,敲门而进。
只见君临坐在正中的沙发上,而徐永安和刘天举则相对坐在两侧的沙发上。见我进来,刘天举和徐永安都礼节性的站了起来,向我点头致意。待我放下茶杯离开后,他们才重新坐下。
离开房间后,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自从君临宣布参与竞购美格证券开始,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或许,君临根本就没有想要真正收购美格,只是做出要与安银竞争的样子,使得美格的身价大升。令到一早就对美格志在必得的安银,陷入了资金不足的困境。穆青云一直将君临视作商场上的劲敌,绝不肯在这场两人的正面较量中轻易放弃。而杜浩蘅本来就支持安银此次收购,并一早与安银签订贷款意向,加上杜浩蘅向来不主张中峻在美扩展,这次当然不会让中峻轻易得逞。为了使安银在这次竞购胜出,杜浩蘅为安银提供方便之门,稍稍提高贷款额度也是极有可能的,然后,只要选定在Bank of Aimer即将任命新总裁的前夕,将此事向外披露,是杜浩蘅丑闻缠身,这样便不费吹灰之力,令杜浩蘅无缘总裁的宝座。
难怪眼见杜浩蘅即将就任Bank of Aimer总裁,君临丝毫不见担心。只是能想出如此周详的计划,并且有条不紊的将之实现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心思细密的男子了。
这天晚上,我很早就上床休息,与往常一样仍然难以入睡。
在君临也熄灯上床后,我转身向着他,“接下来你打算怎样?”
沉默了一会儿后,君临答道:“接下来Kevin将会成为Bank of Aimer的总裁。”
“然后呢?”
“然后,Bank of Aimer将撤资中峻,叶家将重新成为中峻唯一的主人。”
什么?Bank of Aimer从中峻撤资?原来,使叶家独资中峻才是君临最终的目的。
我想哪怕Kevin与君临的关系再好,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这是一个商业社会,作为一个庞大财团的总裁必须衡量各方面的利益关系,中峻国际为Bank of Aimer进驻中国提供了这么多的便利条件,作出撤资中峻的决策,到底需要费多少周折,到底需要排除来自财团内多少的非议?
“你为何那么有自信Kevin定会始终如一的助你?”我问,“或许,Kevin不久后又是另一番面貌了。”在这个万变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尤其是人在获得权势之后。
许久,君临才开口道:“你知道那次我是怎么从茫茫的风雪中获救的吗?”
“啊?”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时,Kevin一直背着右腿受伤的我,在大风雪中徒步了四个小时。多少次,我让他先放下我,去寻找救援,他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若将我留在茫茫雪海中,我连一丝获救的希望都没有。”
“那又怎样?”我不解的问。
“我相信曾经舍命帮助过我的人。”
这时,月亮已经挂上树梢了,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床上,我看见了君临充满自信的双眼,犹如熠熠生辉的钻石。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已是初冬时分,我重返蝶庄也有月余。
那天,我相约灵灵出外为子美添置冬装,途中却接到英婶的电话,“老夫人来了,请您赶紧回来。”
当我匆忙赶回蝶庄时,君临的母亲身穿一套紫色荷叶边套裙,正坐在长椅上优雅的品着红茶,见到我,她冲着我淡然一笑。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看我的目光还是那么慈祥,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她那样,我不禁喊了声:“妈妈。”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有点窘迫。
“凌君。”听我这么称呼,妈妈好像显得有点高兴。
待我坐下来后,妈妈沉思了一会儿,“我此次来的目的……”
没等妈妈说完,我认真看着她,“放心,我会离开君临的,但不是现在。”起码要在看到一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后。
“我没有这个意思,此次就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那么就在一起吧!”
啊?我是不是听错了?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妈妈。
“君临已经明确告诉我们,他要和你在一起,谁也阻挡不了,什么也阻挡不了。”
“我想君临真的是很爱你,才会很多事情明知道是错的,还要义无反顾的去做。”妈妈感叹地说,“如果当年我知道君临对你是如此执着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分开,让你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和委屈,让君临做了这么多错事,让你们走了这么多弯路。现在爸爸还不认同你们,不过我相信你们坚持到最后,他会被感动的。”妈妈握着我的手,真诚地说,“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快乐!”
自我回A市的那晚后,君临再也没有提起那个我们曾经拥有的孩子。
我以为,岁月的消逝渐渐抚平了他心头的伤痕。直到那一天,不更事的子美问起,怎么英婶要把那些送给小宝宝的礼物全部扔掉的时候,他那黯然神伤,那无能为力的表情告诉我,那个逝去的生命已经成为了他心头一道不能愈合的伤痕,每当被触及,锥心的痛感都会蔓延全身。每当我想不明白,他为何没有责备我半句的时候,便会问他。
然而,他总是回答:“没事,人回来了就好。”
“听说妈妈今天来过?”晚上,君临回来的特别早,刚进房门就问我。
“嗯。”我接过他脱下的西服,放进衣物间。
“她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离开你。”
只见他面色一沉,我不禁笑起来,“没有啦,有那两个左右门神在,谁敢这么说。”这次回到蝶庄后,君临请了两个样子凶神恶煞的保镖在庄园里做守卫。
君临听了,也忍不住笑了,“怎么可以这样子说人家。”
这阵子君临的心情特别好,皆因在半个月前,Kevin接替了John Sachs成为Bank of Aimer的新任总裁。在半个月后的今天,Kevin以难以驾驭中峻为由,向董事会提出撤资中峻的方案,君临也同时向Bank of Aimer表示,愿意以每股溢价10%的高价收回所出售的股份,并且全部用现金方式支付。
“这是最后一役了。”那天在书房里,我听见他和徐永安感慨地说。
“公子的计划这么周详,开出的价码这么诱人,这次收购一定会成功的。”徐永安说。
“等这次收购成功后,我就要离开中峻,全身心投入接管叶氏了。”君临说,“日后中峻就交给你和刘先生了。”
“公子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不负所望的。”
一个月后,中峻国际和Bank of Aimer在纽约举行的联合发布会上,当君临站在主席台宣布,中峻国际将重归叶氏财团的怀抱时,露出了王者归来般的笑容。
此刻,在电视机前的我也深感欣慰。这么久以后,君临终于结束了与人平分中峻的局面,终于将爷爷留给他的中峻完整无缺的收回。
这次君临从美国回来,并没有直接回B城,而是先去了A市。
“我回家交代一些事情。”君临如是对我说。
我明白他是去处理和杜素衡之间的事,这几个月君临一直忙于公务,对于媒体最为关注的他于杜素衡两人的将来,他一直采取回避态度。或许,他想趁这次A市之行,对一切来个了断。
这天心悦来到蝶庄拜访,绕着蝶庄参观了整整一圈。
“你一直以来都住在这里吗?”最后,她与我坐在偏厅喝下午茶,“这房子正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而你就是住在里面过着纸醉金迷生活的王妃啊!”
“这里像一个富丽堂皇的坟墓才是。”我没好气地说,也不想想当初我在这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这时,英婶神色惊慌的跑到我身旁,“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爷出车祸了。”
我心中一惊,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听见旁边的心悦激动的重复了一遍英婶的话,“什么?表哥出了车祸?”
英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徐先生来电话让您马上到A市。”
当我和心悦赶到A市是在四个小时以后,当我们来到病房前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杜素衡正憔悴不堪的坐在长椅上,望着我的眼神毫无光泽,蕴含着近乎绝望的意味。
“进去吧。”方圆说,“他在等你。”
我推开了病房的门,君临躺在病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单。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头部缠着绷带。右手手腕插着一跟输液管,药液正一滴一滴输入他的体内。
见我进来,他睁开了眼睛,向着我虚弱的笑了笑。
看见他展现的笑容,一路上的担惊受怕、焦虑不安顿时消失殆尽。一直绷紧的心,也慢慢舒展开来。然而,泪水却不自觉地溢出眼帘,慢慢的走到他的床前。
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开口就是一句:“你怎么还没死啊?”
“等你啊。”君临笑着一把扯过我的手,我顿时失去平衡,正跌入他的怀抱。
我欲挣扎起来,君临却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没事了,所有都结束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从病房出来,我试着从周围的人身上去了解君临车祸的原因。然而,他们都闪烁其词。后来,徐永安告诉我,那只是一场意外。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一周后,杜素衡主动提出与君临离婚,并且拒绝了君临给付的巨额赡养费。
她最后一次探望君临的那天,我也在场。
当时君临刚好去做物理治疗,我正在房间为他整理床铺。她进来见我在,倒也没回避,只是走到一边的长椅前坐下,静静的等待君临的归来。
我偷偷的望了她一眼,她穿着一身白色两件套的中裙,束起了长长的头发,还侧带着一顶白色的圆帽,帽子上垂下的头纱遮住了她半张脸,给人一种端庄娴雅的感觉。
“如果你从来没有与君临相遇,那该多好啊!”许久以后,她望着窗外的景色,思绪像回到了多年以前。
我苦笑了一下,“也许吧。”
她茫然地说,“如果那个夜晚我留在君临的身边,那么君临也不会遇见你。如果那个夜晚君临没有遇见你,他将此生都会和我一起。如果那个夜晚我能听从哥哥的安排,那么后来我们都不用那么痛苦了。”
看着杜素衡悔恨的样子,我才明白当时她是反抗过的,她那么爱君临,不愿意与自己的哥哥算计君临,更不愿意在那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向心爱的人献出自己的第一次。
我不禁感到心酸,“素衡,我们注定看不到将来的。”
她缓缓的望向我,“你恨我吗?”
望着眼前这位哀愁的女子,我想起了她这些年的遭遇,她看着君临与我生下儿女,婚后发现君临与我仍有私情,甚至连怀孕的期盼都被君临阻止了。君临可是她最爱的人,却令她遭受如此的痛苦,这一切都已经足够了,足够化解我对她的恨意了。
在素衡离去后,我问君临:“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君临奇怪得问。
“后悔和我在一起。”
“傻瓜,自从我再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与你共度此生了。”君临握起我的手说。
“为什么?那是我们根本不相识。”
“一开始是以为内疚,后来才发现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我不折不挠的问。
“是什么现在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们是不会再分开了。”这人怎么这么无赖,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后来,杜素衡回到了美国,而杜浩蘅在叶、穆两家的帮助下摆脱了诉讼,却也没在公众场合出现过。来探望君临的许多亲友,也渐渐改变了对我的敌视态度,当然除了林紫檀仍旧对我不理不睬,不过这已经算是对我很好的了,至少她没有找我麻烦。子善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来医院一趟,陪君临下下棋,说说话,而我总是带着子美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其实能有这样的结局,我已经知足了。
那天,君临的父亲来看望他,临走的时候说:“你们还是搬回来住吧。”
“啊?”我反应不过来。
“老爷让你们搬回来住。”清姨高兴的重复了一遍。
我和君临对视一眼,在我点头后,君临方才应了声:“好。”
在君临出院后,我们搬回了A市的家中。
阔别了三年后,我又一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庄园。那个静谧的清晨,妈妈和清姨再次站在了门前,迎接我的归来。只是当年站在我身边的父母,已经换成了今天的一对父女。君临轻轻地握着我的右手,子美一蹦一跳牵着我的左手,当我再次踏进这个庄园时,已不再是两手空空,不再是一无所有。
“你想知道表哥为什么会出车祸,素衡姐姐为什么会主动提出离婚吗?”那天午后,我和心悦在庭院里喝下午茶的时候,心悦鬼鬼祟祟的问我。
看着心悦得意的神色,我摇了摇头,“不想知道。”
“为什么?”听我这么说,心悦露出失望的神色。
“因为一切都过去了。”无论过程是怎样,结果都不会改变了。而这个过程对于君临和素衡,我相信绝对是不堪回首的,既然那么惨痛,我又何必知道。
“哎,”心悦感叹道,“还是俗话说的好,无知的女人最幸福。”
我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已经到了不再期盼白马王子出现,不再相信会有完美爱情的年龄。
躺在床上看着这装修简约却摆放奢华家具的房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推了推身边的那位男子,“好像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那三个字。”
良久,君临明白我所指后,笑了笑,“免了吧,英雄气短啊。”
我知道他是一个内敛的人,总是讲自己的心意埋于心底。
想起了在君临发生车祸的隔天,方原约我到医院的天台,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在车祸现场捡到的,我想素衡一定不愿看见这个,于是把它藏了起来。”
我接过一看,是君临随身携带的象牙烟盒。烟盒空空如也,却见里层的蓝绒布垂落,落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我刚生下子美的那年,站在状元的玫瑰花丛中拍下的,正式春风得意的年华,照片里我的笑靥如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