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16

邋遢灰姑娘 (舒格)

by 舒格

  楔子

  老实说,姚心蕾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睁开眼,就有一个男人站在床边,用那么怨恨的眼光瞪着她。

  男人衣衫不整……不,应该说,衣衫不多,因为他只穿了一件可休闲可性感的四角拳师短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虽然裸露的身材精壮结实,肌肉线条很迷人;但他短发凌乱,一脸怨气,活像是刚发现自己被仙人跳的苦主!

  仙人跳?不、不会吧?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刻伸手开始摸索,等到确定自己身上穿着T恤、短裤,毫无异状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她没有失身。

  “你……刚刚,说什么?”男人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好像用磨的一样,磨出冷冰冰的问句。

  她发誓,她真的很有诚意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底讲了什么,让这个很养眼的裸男这么火大?

  想不起来。她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更何况是刚刚讲的话……

  什么?!

  大惊失色之际,她猛然弹坐了起来;不过,如浪潮般袭来的剧烈头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又软绵绵地倒回枕头上。

  伸手一摸……后脑勺有好大的一个包。

  随即,惨叫声响彻室内——“我的头发!怎么都不见了?!”

  第一章

  失忆?

  这不是日剧或韩剧最爱的剧情吗?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姚心蕾的二十五岁生日,就在兵荒马乱中渡过。要说是有史以来最悲惨的生日也不为过。

  重新慢慢醒来,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眨着眼,试图让模糊的视线清楚一些。

  似曾相识的天花板,镶嵌了一、二、三、四……总共十二个卤素投射灯。

  嗯,数到十二没问题,代表她某些基本知识还没失去吧?为了保险起见,继续数下去看看。十三,十四,十五……

  一面数,一面像老太太一样,用非常非常缓慢的速度坐起来。

  虽然她移动的速度与幅度跟蜗牛爬墙差不多,但是,那枝看不见的大槌子,还是马上毫不留情地重重敲上她的头!

  “痛……”呻吟脱口而出。

  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闻声而来,迅速出现在床前。

  那个男人已经套上法兰绒睡裤,谢天谢地;不过还是裸露着精壮的上半身。老实说,那身材还真是完美到令人想吹口哨;可惜,姚心蕾目前没有能力做出难度这么高的动作。

  “醒了。”男人观察一下,如此结论。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姚心蕾困难地转侧,视线跟着那个宽肩窄腰的背影。他没有从卧室的门出
去,而是开了一扇隐藏式的门,消失在门后。

  然后,拿着一条雪白的毛巾,重新出现。

  这次,他在她身旁坐下。一只铁铸似的健臂撑在她背后,另一手,则用那条热毛巾,很小心、很温柔地帮她擦了擦脸。

  “呼……”她舒服地吐出一口大气。擦完脸之后,果然,感觉清爽了些。

  帮她擦过脸,男人又走掉了。不一会儿,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回来。

  一闻到味道,她就皱眉:“我不喜欢吃中药。”

  男人冷笑。“记得自己不喜欢吃什么?那记不记得我是谁?”

  “你是……”

  秀眉皱得更紧,她努力在阵阵头痛袭击的空档中,思考这个相当深奥的问题。

  雪白的小脸毫无血色,一双漂亮的,眼尾略略上扬的杏形眼此刻眯了起来。

  看着她辛苦的模样,男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俊脸还是很臭,但动作却小心翼翼。他在她身边坐下,舀了一汤匙黑黑的,黏黏的,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汤,递到她小嘴前。

  “不要喝这个……”她的拒绝弱弱的,没什么魄力。

  “不喝的话,就要打点滴。”威胁的口气冰冷至极:“你自己选一个。”

  “我也不要,我都不要。”不知道为什么,她清楚记得疼痛的感觉。想到针头刺进皮肤的滋味……

  她委屈地一抿嘴,一颗豆大的眼泪滚落脸颊。

  一看到她的眼泪,男人就慌了。他手忙脚乱把碗搁在一旁,过来轻揽住姚心蕾。“不要哭,乖,不哭。”

  他的宽肩、怀抱仿佛非常熟悉,姚心蕾很自然地把头靠在男人颈侧,好像已经像这样依偎他千百次,嵌合得恰恰好。

  “我不要吃药,也不要打点滴。”她抽噎:“我的头好痛,你还这么凶!”

  “我不是凶你,只是你该吃点东西了。”男性低沉好听的嗓音,放软了哄她:“你已经超过一天半没进食,饿不饿?会不会想吐?头晕不晕?”

  “头很痛……”她只答最后一题,泪珠儿还是成串往下掉。

  怀中人儿哭得可怜兮兮的,男人再凶悍,也只得变成绕指柔;他小心地吻了吻她的短发,搂得更紧了,在她背后的大掌轻轻拍抚着。“乖,没事了,乖……擦擦眼泪,别哭了……面纸?面纸在哪里?”

  手忙脚乱中,找不到面纸;姚心蕾很自然地反应:“在那个抽屉里啦。”

  纤纤小手伸出,毫不迟疑地指向床边小桌最下面的抽屉。

  两人都是一愣。

  “蕾蕾,你想起来了?”压抑的嗓音中,带着无法形容的欢欣。

  还含着泪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

  对啊,她怎么会如此确定,那个抽屉里有面纸?

  好像有一点点印象……那是她放进去的……面纸是粉红色的盒子,她买的时候,还特别选没有香味的,因为她不喜欢那个味道……

  那时,身边还有一个人,在陪她选购日用品。

  谁呢……到底是谁……

  看到她发呆的样子,男人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会得到什么答案;他很快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弯腰去拿出了面纸盒,抽出两张,小心地帮她擦干眼泪。

  “不喜欢吃这个,那吃点别的。”他端起碗往外走。“我去煮点粥给你吃。”

  “用电子锅煮。锅子收在冰箱左边的柜子里。”姚心蕾流利地提醒。

  换来男人的回首。他眯着眼,研究那个靠在床头,自己也一脸诧异的小女人。

  “你到底是真的失忆,还是在耍我?”那张英俊的脸庞,表情压抑紧绷。浓眉皱着,一双鹰眼则锐利地审视着她。

  闻言,她大吃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失忆了吗?我真的失忆了?”刚擦干的眼泪,现在又开始像打开水龙头一样,滚滚而下:“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我生病了吗?我是不是快死了?”

  “蕾蕾……”男人无奈又气恼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得了脑瘤?还是出车祸重伤?或是从高楼跳下来?”越说越悲惨,眼泪就掉得越凶:“我是不是欠很多钱没办法还?还是我爱的人不爱我,所以才寻死?是不是?我好可怜,怎么会这么惨……”

  眼看她边哭边猜,猜得越来越匪夷所思,男人根本束手无策。

  “你不是生病,也不是出车祸,更没有自杀!”他恼怒地低吼:“你爱的人,爱你爱得要命,你却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该哭的人是我才对!”

  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小狗一样,清亮无辜,望着他。

  “我喜欢的人……是你?”被凶过以后,姚心蕾怯生生地问。

  回答是很生气很用力的一点头。

  “你也喜欢我?”声音越来越小。

  换来的则是一个冷冷的斜睨。眼神与姿势,都清清楚楚在反问:你还怀疑?!

  那个眼神,那个下巴略略扬起,充满自信的姿势……

  好熟悉……

  他老是这样对她说话,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

  办公室?

  仿佛在层层云雾中,有一丝曙光穿透!

  “你……你是岑总裁!”她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伸手指着他,兴奋地大叫。

  不过动作太大,立刻尝到苦果。她随即又痛到弯下腰,双手捧住发涨的头:“好痛好痛……”

  “记起来就好。”这位岑总裁总算松了一口大气。不过,还是冷着一张俊脸:“我两个小时之后会再问你,最好答案还是一样!”

  “我之前回答过什么?”姚心蕾捧着头,有气无力地问。

  换来一声冷哼。岑总裁不肯接腔,迳自转身出了房门,准备去煮粥给小姐吃了。

  **** **** ****

  “妈呀,怎么乱成这样?”

  姚心蕾用老太太过马路的速度,从卧室蜗行到厨房,整整花了五分钟。

  虽然行进速度相当缓慢,没错;但他家也太大了!

  一个人住的大厦单位就七十多坪,家具也不多,都是很男性、很阳刚的品味,线条简单,完全没有赘物,干净整洁到一个令人无法相信的境界,让室内更显宽阔。

  厨房,则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米粒洒落流理台上,量米的杯子滚落在地面。电子锅开着,旁边盛粥时不小心滴落米汤……不时还出现打翻的肉松、开了就没盖上的花瓜罐头、皱成一团一团的厨房纸巾。防热手套、锅垫这里一只那里一个,筷子、汤匙、勺子等餐具更是像开园游会一样,到处都有,走两步就遇到一个。足以看出准备餐点的人有多慌乱、多匆忙,赶着要喂她。

  太、太可怕了。

  姚心蕾虽然头痛欲裂,不过在吃完粥又吃过药,重新睡了一觉之后,已经好一些了。

  醒来时,身边没有人。

  不过这次她记得睡着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醒来后没有太过慌乱。

  那位脸很臭的岑总裁先生,喂她吃了一碗白粥,配菜是一点肉松,几片花瓜以及花生面筋;之后,又伺候她吃了药。

  药吃下去不到五分钟,她的眼皮就已经开始往下掉,怎么努力也撑不开了。

  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总裁先生——这人的名字是不是就叫“总裁”啊?要不然,姚心蕾为什么想不起来他有别的称呼——冲过澡,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啊?你要去哪里?”虽然浑身软绵绵,已经进入半梦半醒之间,一发现他要离开,姚心蕾立刻紧张地想要爬起来。

  “躺着,乖乖睡觉。”脸色还是臭臭的俊男一掌把她压回去:“我要回办公室一趟,很快就回来。”

  “为什么?”她的眼神仿佛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

  “因为我是总裁,有事情要回去处理。”他露出凶狠的表情:“你该不会以为总裁都不用上班吧?”

  “电视跟小说里都是这样的……”

  “不要再讲话了,快休息。”然后,他低下头,轻吻住她还想追问的小嘴。他的唇好温柔,他的气息如此熟悉,大手还恋恋地轻抚着她的脸颊。姚心蕾好像一个玩累的小孩,在这样的劝哄下,真的乖乖的睡了。

  感觉睡了很久,其实也不过两个多小时;她醒来之后,先在床上发了一阵子呆。确定头痛已经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她决定起床。

  好像踩在云端上,脚步飘飘的,视线内所有东西都像上了雾镜,有点模糊。她就这样走进好像刚被洗劫过的厨房,然后,狠狠倒抽一口冷气。

  所以说,绝对不要信任男人走进厨房!

  她本来很想转身就走,把这一切混乱都丢在脑后;可是,她的脚好像黏住了,怎么拔都拔不开。

  好乱……

  不管,要休息!转头离开吧!

  可是好脏好乱……

  头这么痛,还管得了厨房乱不乱!不要再看了!

  厨房怎么可以这么脏乱……“他”不喜欢……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姚心蕾还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征服。如果不收拾干净,会让某人很难过……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不喜欢让某个人难过……

  叹口气,开始收拾、整理。

  她失忆以前,一定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刷刷洗洗、刷刷洗洗……

  罐子都关紧盖子,该归位的所有物品,都熟练地摆放回原来位置;有东西打翻的地方,都先用餐巾纸擦掉,再用湿抹布抹一次,干抹布再抹一次。垃圾打包好,最后是擦地板。

  当姚心蕾跪在地板上,缓缓擦着地,一面忍受着阵阵袭击的头痛,眼看着汗珠滴落实心木头地板时……她确定了另一件事。

  她失忆以前,一定是个很命苦的人!不然,为什么这些事情做得如此熟练?!

  难道,她的职业就是常见的……小女佣?还兼任总裁的情妇那种;见不得光,只能默默等待男人回家,温柔伺候,小心服务,永远泪眼汪汪地看着花心总裁与名媛淑女、门当户对的千金们周旋,不敢奢望自己的爱能得到回报……

  呜……她的命好苦,一定是因为不堪这样的折磨,所以才会跑去撞车或跳楼,导致现在失忆了!

  好可怜……她真的好可怜……

  突然,在百般自怜,还滴下几滴混着汗珠的泪水之际,姚心蕾听见身后大门,有喀擦声响!

  饭票,不,总裁回来了?!赶快赶快,快把地板擦完,不要让他看到脏乱的要子,不然……

  不然怎么样?姚心蕾呆住。

  总觉得好像一定要赶快做完这件事、把一切都回复到整洁干净的状态。有种很强大的使命感在驱使着她。

  奇怪,虽然是失忆,但模糊中似乎隐约有些线索,知道自己很在乎很在乎某件事、某个人;像是被橡皮擦擦过,却没有完全擦干净,还剩下一些铅笔的痕迹似的。

  清脆的高跟鞋声,在她身后响起。她松了一口气。不是岑总裁。

  不过,随即心又提了上来;听着那响亮、有精神的脚步声,她觉得全身寒毛开始直竖,鸡皮疙瘩一颗颗冒出来。

  缓缓转头,她困难地望向来人——是个穿着质感上乘套装配珍珠项炼,很漂亮、很高贵的女人。

  不过,这如果是总裁的元配、真命天女,未免……年纪稍嫌大了一点?眼角有鱼尾纹,发鬓也有点白了。

  那位女士很熟悉环境的样子。她踩着自信而优雅的步伐,背脊挺直,好像模特儿一样,一路走到厨房,把手上一叠信件或资料放在桌上。

  这、这是谁啊?

  最奇怪的是,姚心蕾这么大一个人杵在厨房中央,那位贵妇好像完全没看到她似的。

  姚心蕾跪坐在原地,抬头呆呆望着那位女士。她的脑力实在不足以处理这样的难题。

  之后,贵妇走过去厨房另一边,倒了一杯水喝。喝完就走了。

  经过姚心蕾身边,只是绕过她;视线就像穿透她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更不要说出声打招呼了。完全把姚心蕾当成无物!

  僵直如木乃伊一般的姚心蕾,只能眼睁睁看着贵妇人傲然离去。

  “我……我已经死了吗?”姚心蕾心头一凉。

  一定是这样!她已经死掉变成鬼了,可是自己不知道;所以世人都看不见她!

  天啊,她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发现自己变成鬼之前最后做的一件事,居然不是什么香艳火辣或甜蜜温馨,让人留下永恒记忆的;而是——在擦厨房的地板!

  虽然地板擦得闪闪发亮,光可鉴人,但那又怎么样,她的命好苦……呜呜……

  啊,头好重,这种苦命小女佣的姿势摆久了,也很累;趴在地上休息一下好了。

  真的,好可怜喔……

  “蕾蕾!”正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道又急又气的男性嗓音劈了过来:“你醒一醒!蕾蕾!醒来!”

  仓促慌乱的脚步声,显示主人有多紧张;去而复返的岑总裁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软绵绵的人儿。

  “蕾蕾?”他声声唤着,嗓音还微微发抖。“你觉得怎样?怎么会躺在这里?不用怕,我马上送你回医院……”

  “我没事呀。”小姐她打个呵欠,眨眨眼,明眸乌亮湿润,慵懒中带点迷惘:“我只是休息一下而已嘛。”

  岑总裁修长的身子顺势也坐在地板上,把她小心地圈抱在怀里。她则是蠕动一下,自己找到更好的姿势,像只小猫,心满意足,舒舒服服地依偎着。

  “休息?为什么跑到厨房来休息,还趴在地板上?”总裁大人眯起眼,怀疑地看着怀中人儿。

  “我……我在擦地板啊。”她懒洋洋回答。柔嫩脸颊在他胸口磨蹭。而男性坚实温暖的大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小心护在心口。

  “你现在这种样子,还特地爬起来打扫?”和温柔至极的动作完全不成比例,他质问的口气越来越冷硬。“叫你不准再擦地板,你为什么不听?”

  “嗯,我只是路过厨房,忍不住。”姚心蕾承认了。

  “忍不住?”结冰了结冰了,原来人的口气是可以冷到结冰的!

  “谁叫你把厨房弄得那么乱嘛!”小姐才不怕冷,抱怨起来好顺、好流利:“东西乱丢,水槽、流理台、地板都好脏,我看了很难过啊。还不都是你害的!”

  总裁被抱怨得无法还嘴,性格的薄唇抿了起来,一脸不高兴。

  “……结果我地板擦到一半,你妈就来了!还是把我当家具一样!她眼睛看着天空走路怎么都不会跌倒……咦?”

  像连珠炮一样的抱怨,突然中断。姚心蕾被自己讲的话给震住了。

  话出口之后,她才领悟到,原来她记得那位贵妇是谁!

  那种感觉很难解释,好像是一扇门突然啪的一声打开了,有光线透进她一片幽暗的脑袋里。

  不过,讨厌,门为什么只开一条缝嘛,还是看不清楚啊!

  抱着她的坚硬双臂僵住,他全身精壮的肌肉似乎绷紧了。

  沉默片刻,冷得媲美冰箱的低沉嗓音,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姚心蕾,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真的失忆,还是在耍我?”

  她抬起无辜而迷惘的大眼睛看着他。那无助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我也不知道啊……”她茫然问:“我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闭嘴!不准胡说!”男性的怒吼突然在她耳边爆炸,把她吓一大跳!

  “不然,你妈妈为什么好像根本看不到我?”她还是很困惑。想起那个眼神穿过自己,好像自己完全不存在的情景……她打了个冷颤。

  铁铸般的健臂立即反应,收紧了,把她抱得牢牢的。“没事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只是头部受到撞击,暂时性失忆而已。先休息几天,慢慢就会变好。”

  “可是你妈妈真的有来,她也真的好像没看到我,这不是我胡思乱想。”

  “还说?”低沉的嗓音,已经带着几分威胁:“再不闭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哦?你想怎样?”小姐下巴微抬,仰起脸,做出挑衅的样子。

  可惜声调软绵绵的,加上整个人以小猫咪的姿势蜷在人家怀里,挑衅根本毫无力道,一点气势都没有。

  “你以为我会狠狠地吻你,让你闭嘴吗?”胸有成竹的男人此刻冷笑数声:“错了,我有更好的办法。”

  说完,他眼神飘到他们脚边,一包姚心蕾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收拾干净,打包好的垃圾。

  “你若不听话,我就把那包垃圾打开,洒到地板上。”威胁好冷,好残忍,“可是我不会放开你,让你眼睁睁看着,又不能动、不能打扫。”

  好狠毒!姚心蕾愤怒的反驳,“你不放开我的话,根本没办法去打翻垃圾!”

  “谁说没办法,我可以用脚踢破垃圾袋。要不要我示范给你看?”

  想像好不容易擦干净的地板又被弄脏,自己还没办法动手清理的酷刑……

  太过分了!她眼眶开始含泪,嗓音抖抖的,“岑立瑭,你敢!”

  “我当然敢。”岑立瑭低头,轻吻一下怀中的宝贝。无视于她的悲愤,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你终于想起我的名字了,谢天谢地。”

  第二章

  她好像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一直在简单几件事情中间循环,醒来,被喂食,睡着,又醒来。

  呃,其实也满像在养神猪的……

  这次她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她的直觉就是——自己瞎了!

  好可怜,她怎么会这么可怜,不但失忆,到最后还失明!

  她的遭遇已经惨到足够去拍乡上剧,可是通常不是最坏的坏女人,或是一点都不重要的配角,才会被编剧这样糟蹋吗?

  难道,她以前是个很坏的人?还是没人关心的小配角?

  呜……

  “怎么了?头又痛了?”还犹有睡意,却已经透着一丝警觉的低沉嗓音,从她耳后传来。音源很近,简直像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果然就是贴着她,姚心蕾慢慢反应过来,她腰际被一只好重的坚硬手臂压着,背后有温暖的铜墙铁壁,不,是男性的身躯,提供她稳定的热源。

  好像天经地义一样,她在他怀里转身,然后,把已经泪湿的脸蛋埋在他颈侧。

  “我看不见。”她哽咽着说,“我瞎了……怎么会这样?”

  岑立瑭一愣,然后,他的胸腔开始微微震动。

  姚心蕾抵在他胸口的小手很敏锐地感觉到了,她好诧异。

  “你在笑?笑我看不见?”她悲愤地质问:“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蕾蕾,你真是……”闷闷的笑声从语句中泄漏出来,他深呼吸一口,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才略撑起身子,侧过去把床头灯打开——

  刺进眼帘的光线,让姚心蕾反射性地闭上眼,小脸埋进他坚硬宽阔的胸膛。“好亮好亮……咦?”

  这么说,她没有瞎嘛!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没开灯,你当然看不见。”岑立瑭轻松地躺回枕头上,搂紧怀中人儿,笑意还没完全褪去。

  幸好,幸好。姚心蕾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想起刚刚他的反应,她不开心地握起粉拳槌他,“你真的很没同情心,如果换成你自己变成这样,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你遇到这种事,我都笑不出来了。”

  这倒是真的,除了刚刚之外,这位先生在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时候,都是一脸不高兴,或焦急,或紧张,或愤怒……反正,没有开心的表情。

  明明长得那么帅,笑起来一定迷死人,偏偏老是臭着一张脸。

  “可是你刚刚笑得很愉快嘛。”姚心蕾不满地咕哝着,又槌了一下他硬邦邦的胸膛。

  “乖,现在没事了。”岑立瑭一掌压住作乱的小手,按在胸口,“现在可以好好睡觉了吗?”

  姚心蕾嘟着嘴,不太甘愿地点点头。她全身暖烘烘的,手心感受他光滑的皮肤,坚实的肌肉,以及底下隐隐传来稳定的心跳……好舒服……

  眼皮虽然又开始沉重,但她的手好像自己有意识,开始在他的胸口游栘,享受肌肤相亲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彿身体记得清清楚楚,她属于这个怀抱……

  一个低沉的呻吟声在岑立瑭的喉头滚动。“蕾蕾,你在做什么?”

  “不知道,我想睡觉……”姚心蕾娇软的嗓音带着浓浓睡意,回答迷迷糊糊的。

  想睡觉,还这么不安分?!

  当那软嫩的小手游栘着,拂过他胸前敏感的点时,他全身像是通过微弱的电流,整个人绷紧了,血液开始在体内狂奔。

  “我警告你……”他的气息有点不稳。

  “嗯?”姚心蕾略仰起脸,要听他的“警告”,不过,不知怎地,和他俯头的角度配合得刚刚好,她微启的甜蜜嫩唇碰上他的,就这样,小小的,轻轻的碰触,就让一个大男人的自制力瓦解。

  他又呻吟一声,然后,蛮横地掠夺了那张柔软的小嘴。

  “唔……”娇软的轻吟被吞没,她轻扭着,寻找最适合的角度,雪白的藕臂也很自动地圈上他坚实的颈项。

  密密相接,紧紧相拥,火花就这样一触即发。

  岑立瑭还是顾忌着她的伤,不敢太躁进;不过,她的甜美与柔软,让他无法克制,慢慢加强了攻势。等他探进她乖乖轻启的樱唇间,她含羞的轻吮、柔顺的回应,更让岑立瑭觉得自己像一把干柴,眼看就要完全烧起来了。

  两人仿彿已经分享过这样的热吻百次千次,彼此的气息、声音都那么熟悉,又那么令人迷醉……

  等他清楚察觉,自己某个不受控制的部位,已经开始膨胀、坚硬地抵住她柔软的小腹时,他这才粗喘着放开那迷人的小嘴,硬生生地结束这个危险的吻。

  “瑭……”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会这样叫他,嗓音甜得发腻,只要是男人,大概都抵抗不住吧。

  被吻得红润的小嘴,还在他坚毅的下巴印下一个一个细碎的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抬起头,不去回应那诱人的勾引……

  “蕾蕾,乖,你需要休息。”他喘息说着,拉开她圈绕在自己颈际的粉臂,试图推开她。“而且,我们明天都要上班……”

  明天“都要”上班?谁?

  “听话,好好睡一觉。你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不想……”讲到一半,他察觉了怀中人儿异样的柔顺,姚心蕾软绵绵地任他摆布,也没有回嘴或质疑。

  她的脸蛋重新贴回他的胸口,握在他手中的双臂,也软软的没有任何抵抗,之前还在索吻的小嘴,此刻只是微启,发出均匀呼吸的细声——姚心蕾在点了一把大火之后,又、睡、着、了!

  看着她甜甜的睡脸,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覆下来,翘翘的小鼻尖,刚刚被热吻过,还艳红的唇……岑立瑭才说到一半的劝诫只得就这样打住。

  他叹口气,唇际又浮现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这个小女人,就是注定要折磨他的!

  ☆☆☆ ☆☆☆ ☆☆☆

  站在晶莹的落地镜前,姚心蕾呆望着镜里的身影。

  好短、好像狗啃的发型,和她一身标准OL打扮实在不搭。上身穿着白色丝衬衫,裙子则是中规中矩的深蓝色及膝裙,脚上一双粗跟包鞋,也是深蓝色,完全遵循简单朴素的原则。

  几丝前额参差的短发下,她小小的脸蛋几乎毫无血色,白得像透明一样,脸颊、鼻梁有几颗小雀斑点缀,弯弯的眉下是一双眼尾略略上扬的杏形眼,连嘴唇都是淡红,气色不佳。不过她的唇角翘翘的,唇际还有两个小梨涡,笑起来一定很甜。

  可惜姚心蕾现在根本没心情笑,她惨淡地看着自己。

  不算丑,甚至可以说得上清秀,可是,真的也不算是个美女啊!

  而且,她的头发……

  怎么会这样?

  “好了吗?可以走了没?”一个高大身影,从她身后出现。一面说,一面还低头在扣袖扣。“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在家休息,不用勉强。”

  “呜……我的头……”

  小猫般细微咪呜的悲鸣声,传入岑立瑭耳中,他立刻敏锐地抬头,迅速大步走到她身边,伸手环住她。“怎么了?头很痛吗?要不要躺下来?”

  “我的头……发。”姚心蕾这才把话讲完。她埋首在那宽阔温暖的怀抱,呼吸着男人清爽好闻的气息,心中觉得无限的悲惨。“好像狗啃的……”

  “呃,那是因为……嗯。”岑立瑭松了一口气,搞清楚她不是因为头痛而呻吟之后,就放心多了。“你受伤之后,因为一直找不到伤口,你又好像很痛,我和医师商量过之后,就决定……”

  “就决定把我的头发剪掉?”她狐疑地接下去。“需要剪这么短吗?谁剪的?”

  “比较方便检查。”岑立瑭赶快安抚她,“你之前也一直在说想换个发型……”

  “我以前发型是怎样的?”在他怀中抬起头,姚心蕾惨兮兮地问。

  “你以前……就是很普通的长发。”男人显然想敷衍过去。“现在这样也很好看,不喜欢的话,今天去找设计师修剪一下。”

  “我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反正过一阵子你自己会想起来。”岑立瑭还是一样敷衍的态度。“我们该走了,我九点有一个会要开。”

  休养几天以来,记忆片段已经慢慢回来了,像她就记得自己在哪里工作、做的又是什么。

  她是“旭擘集团”聘的众多秘书之一,职责主要是翻译。

  好像受伤了会愈合一样,她遭受撞击的脑部,也慢慢的在复原,常常小睡片刻起来,就发现自己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然,岑立瑭的功劳也不小,他耐心地照顾她、陪她说话。两人在对话问答中,姚心蕾常常突然灵光一闪,又反射性地触动了记忆。

  他们一定是很亲密、很贴近的情人。

  这还用说吗?每天晚上,她都在他怀里睡去,而那双坚强的手臂,总是牢牢圈着她,小心护在怀里,让她安睡。

  一点也不奇怪,完全没有尴尬或别扭的感觉,好像两人这样的关系,已经很久、很久了,身体感官都习以为常,大脑也毫无困难地接受。

  “该走了。”岑立瑭帮她拿了深蓝色套装外套,伺候着她穿上,又牵住她,另一手提起自己的公事包。

  她低头,看着他麦色肌肤的大掌,包握着自己白皙的小手,契合得刚刚好。

  “谢谢你。”姚心蕾突然说。

  岑立瑭有点惊讶,他侧眼望着那低着头的人儿,“谢什么?”

  “谢谢你照顾我,还帮我想起很多事情。”她很认真地说:“虽然有时候你的脸很臭,看起来很可怕,但是心地真的很好,谢谢你。”

  “我的……脸很臭?”他只听进去完全不是重点的一句话。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偶尔嘛!”姚心蕾赶快安抚他,“而且你长得很帅,脸臭一点没关系,这样很性格、很酷!”

  “我看起来很可怕?”安抚无效,老虎发飙了,一张俊脸又板起来。

  “你怎么这样啦!我是在感谢你耶!”她也并不是让人凶着玩的。

  “哼!”

  虽然气呼呼的,两人的手还是紧紧交握,姚心蕾想甩都甩不掉。

  到了楼下,由司机驾驶的大型黑色房车已经在大厦外面等候。一见到姚心蕾,年约五十的司机立刻笑开了一张黝黑的脸,“姚小姐,早。身体好多了吗?”

  “好多了,谢谢周先生。”她反射性地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好自然地招呼着司机先生,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熟得不得了。

  “我听说有一个偏方,对于补脑很有用,我有写下来,等一下拿给你。你要是没时间弄,我叫我老婆……”

  “嗯哼!”被晾在一边的总裁大人,忍不住出声提醒。

  “请上车,上车。”司机立刻会意,赶快拉开车门,让岑立瑭和姚心蕾上车。

  车上,岑立瑭的脸色沉冷,开始处理公务。关心昨日股市,在电话里和秘书、特助确认今日行程、敲定开会时间等等,手上也翻着从公事包里拿出来的文件……

  “那就先订三点,今天不能再延了。”说着,岑立瑭瞄了旁边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姐,那眼光有点怪异。“……她,嗯,今天会上班。没事了,真的没事……不相信什么?我说没事就没事……邵君平,你等一下自己看!”

  稍嫌用力地挂了电话,总裁大人的脸色更加阴暗。

  “怎么了?”姚心蕾被瞪得莫名其妙。

  “公司里,大家都很关心你。”这句话讲得咬牙切齿,被关心的人,说真的,宁愿没被关心到!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行进,岑立瑭脸色还是很难看,而且,越接近公司,脸色就越发冷肃。

  因为,只要是比较接近的亲信、特助等,报告完公事之后,几乎没有例外,每个人都会问到“姚小姐好点没有”!他捺着性子回答没事,还要被质疑、追问!

  他是堂堂总裁,到底有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他讲话怎么一点威信都没有!

  姚心蕾都看在眼里,不过她没说话。

  一直忍到下车,两人一起走进华丽贵气,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的旭擘集团大门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岑先生。”

  岑立瑭侧眼看着她:高大的他还要略低头,才看得见她那双漂亮的杏儿眼。

  “冷酷邪佞型的总裁已经不流行了,你不知道吗?”她用最专业、最冷静的态度说,“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要再走这个路线。”

  岑立瑭诧异到只能呆望着她的背影。她昂首走向电梯,自信的模样,好像拥有整幢大楼的是她,而不是他!

  “你记得自己办公室在几楼吗?”她那人小志不小的神态,不知为什么,让岑立瑭看了就想笑,忍不住略提高声音,出言取笑。

  “当然记得!在二十八楼!”回答清脆悦耳,一点也不迟疑。

  **** **** ****

  说来真巧,总裁办公室也在二十八楼,还占据了顶楼一整层。

  二十八楼除了总裁的办公室以及私人会议室之外,就是大办公室,里面有专任的秘书、特助等等。而姚心蕾的办公桌,就在大办公室里。

  她的桌上摆满了花和卡片,还有绒毛娃娃,甚至还有中药。姚心蕾光是整理这些同事们的爱心、和众多来打招呼、慰问的同事们寒喧,就花了半小时以上。

  不过,她很快又发现,在爱心的表面下,是堆积如山的工作!

  一大堆待翻译的文件,信件草稿,加上各种外电,甚至是要开跨国会议时的资料……统统都需要她及时处理。

  才刚好一些的头痛,又隐隐有卷土重来的态势。姚心蕾打起精神,先按照急缓顺序分类好,再开始埋头工作。

  翻译、润稿对她来说,就像骑脚踏车一样,简直已经变成一种本能,忘也忘不掉。最厉害的是,桌上的文件有英文、日文还有西班牙文,她都能应付自如。

  “我也满厉害的嘛。”她仔细看完一份厚达五十多页的西班牙文合约之后,忍不住自言自语。

  “你真的很厉害。来,喝茶。”旁边一个充满阳光的男性嗓音响起,然后,一杯热腾腾的,散发人参香味的茶,就递到她面前。

  “咦?”姚心蕾接过,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诧异。“你……”

  “我是谁?你不记得了?”来人是位跟岑立瑭年纪差不多的瘦高男子,长相很斯文,戴着细银边眼镜,笑容可掬,非常亲切的样子。他笑咪咪的看着姚心蕾,“让我来告诉你吧。我姓朱名德正,家住北京城,二十岁,还没有娶过亲……”

  姚心蕾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上班时间可以唱黄梅调吗?邵特助,我当然记得你,我讶异的是,你居然倒茶给我暍。”

  邵君平笑得更灿烂了。“真荣幸,据说总裁的名字,你还想了三天才想起来。我区区一个小特助,居然被你记得这么清楚,真是太不敢当了!”

  “怎么可能忘记呢?”姚心蕾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回应。这两人完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最佳写照。她甜蜜地故意说下去:“我记得很清楚哟,总裁和特助,通常都有很亲密的关系,两位也不例外,对不对?”

  “恶人!恶人先告状!”邵君平大吃一惊,退后几步,用手按着心口,“你的头撞坏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邵君平!”岑立瑭低沉的吼声,从桌上对讲机里轰了出来。“大阪那边的传真到底来了没有,快点!”

  “马上好了,姚小姐正在看。”邵君平赶快把几张温热的传真纸塞到她手上,“赶快翻译一下,老板在催。”

  “有急件怎么不快点拿出来,还聊天?”她咕哝着。“责任还推给我,可恶!”

  “老板会骂全世界的人,就是不会骂你嘛。”邵君平笑嘻嘻的,被她骂了也不以为忤。“喂,你是真的没事了吗?”

  “嗯。”姚心蕾一面看一面迅速逐字翻译着,握着笔的手刷刷写得好快,简直像机器读取一样。

  不消几分钟,已经翻完了。她手一扬,把文件交给在一旁等候的邵君平。

  “喏,请去交差吧。保重,希望你不会被老板电太惨。”

  没想到,邵君平听了,比刚刚被诬指和老板有暧昧关系还震惊。“老板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就电人?你……你真的是轻度脑震荡而已吗?”

  姚心蕾也很困惑,岑立瑭那个脸色和威严,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很可怕吗?

  “他明明就很凶、很霸道……”

  “拜托,我们总裁是有名的人性化管理,从来不吃威权王义那一套,像这样还算霸道,那你真是太不知人间疾苦了。”邵君平露出很风尘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哎,心蕾,你真该出去外面磨练磨练,多比较之后,你才会懂得欣赏、珍惜啊。”

  “你最好不是在鼓励她跳槽。”岑立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边。一身整齐熨贴、一丝不苟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更修长、挺拔。

  “我可不敢。”邵君平连忙否认。“只是闲聊,闲聊而已!”

  “闲聊的时候,有‘顺便’帮我把传真处理好吗?”大总裁很客气地问,问法却令属下毛骨悚然。

  “有的,在这里!”邵君平立刻把传真献上。

  “哼哼。”大总裁冷笑两声,没有追究。“你,去把这两天所有延期的会议重新排程找出来给我。还有你,趁热把茶暍掉。”

  交代完毕,岑立瑭很帅气地又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邵君平也笑着离去,临走前,还对着姚心蕾眨眨眼。

  姚心蕾很不甘愿地捧起散发人参香气的热茶,一抬眼,发现大办公室里忙进忙出的四、五名职员与秘书,此刻都在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嘛……”她咕哝着,暍了一口茶。

  然后很悲惨地记起——她最、最讨厌人参的味道了……

  第三章

  受伤后十天,复诊过两次之后,医生宣布,姚心蕾没事了。脑部各项测试、检查都显示正常,除了后脑还有一个没完全消掉的肿包以外,她又是活蹦乱跳的一尾小活龙。

  从头痛完全消失之后,她就不再是那个病撅撅,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可怜虫。从医院出来,她觉得空气特别清新,阳光好灿烂,开心得简直想要当街就跳起舞来,就连身边那个臭着一张脸的男人,看起来都好顺眼!

  她的心花怒放,和陪她来复诊的岑立瑭,形成强烈的对比。岑立瑭简直像是自己携带一整片乌云在身后一样,阴沉到人见人怕,连路上小狗都纷纷走避。

  “不要这样嘛,你刚刚也听见了,陈医师说我状况很好,一切都恢复正常!”像只快乐的小鸟,姚心蕾吱吱喳喳地在他身边说着。

  她看起来真是好极了!

  小小的脸蛋白里透红,一双杏儿眼笑得弯弯,唇际可爱的梨涡若隐若现。头发重新修剪过了,虽然短短的好像小男生,却透着一股天真的妩媚。岑立瑭眯着眼望她,心中的阴霾越来越浓重。

  开心什么!一切都恢复正常,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她受伤前发生的事!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受伤那天晚上,他的计画是什么?

  当然不知道,也不记得要问!一切都好像平空消失了!

  姚心蕾也不去管他,她现在快乐得像只小鸟。记忆失而复得的经验,实在太惊险了,她前几天真的很怕自己从此变成没有记忆的人,一片空白——那有多恐怖!

  在外面吃过饭后,两人一起回到岑立瑭住处。

  姚心蕾开开心心地一面哼歌,一面收拾整理,满屋子忙上忙下,又是换床单、又是洗衣服,桌子、柜子都要擦,地板得先用吸尘器吸过之后,用清水拖一遍,再用水蜡拖一遍,这样才能保持实木地板的光洁亮丽!当然,还有那每天都好像战后废墟一般的厨房,更是一大挑战。

  当她拿出吸尘器,准备开始清理地板……

  “你做什么?”岑立瑭跟着她团团转,脸色很阴沉。

  “收拾一下啊,我要回去了。这几天都没有打扫,你看,地板上有毛絮,到处都是灰尘。”她身上是宽松的旧T 恤和运动裤,正在卖命整理。

  “地板不准擦!”主人怒吼着阻止。

  不擦就不擦,除了地板,还有好多事;七十多坪的大房子要打扫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看她俐落熟练地操作着,整理好厨房,抹布都丢到热水里煮过,又跑到洗衣间把衣物从洗衣机捞进干衣机,设定好时间之后,咖啡也已经开始散发香气。

  啊!工作之后,暍杯香浓的咖啡,真是一大享受!姚心蕾坐在刚刚擦过,光可鉴人的餐桌前,满意地眯起眼,啜饮着加了好多糖跟奶精的咖啡。

  然后,才又注意到那个很巨大的“背后灵”。

  岑立瑭一手握着刚刚还在看的公文资料,杵在她面前,鹰眸中满满的都是控诉。

  “啊,你也要喝吗?可是我的是无咖啡因,你不喜欢……”姚心蕾看看自己的咖啡杯,又看看他,“我再帮你煮一点好了,你不用看起来这么生气嘛。”

  “我不是要暍咖啡!”火大的怒吼爆了出来,被忽略了这么久,岑立瑭忍无可忍,“你从一回来就忙到现在,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这……这不是被忽略的女友或妻子才会用的台词吗?被一个英俊刚硬的大男人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几分荒谬的喜感。

  姚心蕾真的很想认真面对,可是,她忍不住掩嘴,可爱的笑声银钤般滚落。

  她笑得越甜,他的脸色就越发阴郁。

  “有这么好笑吗?”他冷冰冰地问:“你要走了,心情这么好?待在这里有这么痛苦?我有虐待你吗?”

  呃……其实还满像的。她在这边,每天下班回来,就开始打扫、整理,一定要弄到一尘不染才肯罢休,根本不像个病人。

  当然,这种大伤男人自尊的话,可不能乱讲,尤其现在还人在屋檐下,待她回到自己的小公寓之后,爱怎样骂就可以怎样骂。

  所以姚心蕾只是甜甜一笑,“不会呀!这几天很谢谢你的照顾,不过,我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嘛。”

  “为什么不行?”低低的咆哮在他喉间滚动。

  她放下咖啡杯,睁大眼,“岑总裁,我们已经讲好的,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失忆,什么都忘光了吧?”

  “该记的不记,不重要的事,你倒是一件都没忘!”他还是像老虎闹脾气一样,从喉咙深处发出不满的咕哝。

  和几天前不同,现在,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从交往之初,两人就订好了游戏规则,她要保有她的自由,就这么简单,否则,免谈!

  所以,留宿可以,但她绝不会搬来和他一起住:到旭擘集团上班,可以,但她坚持不愿成为正式员工,只肯以特约翻译的身分待在公司,领比较低的薪水、享受不到太多福利,工作量却比谁都大,她毫无怨言。

  岑立瑭恼怒地瞪着眼前的小女人,无计可施。

  “我就知道你最守信用了。”姚心蕾起身,仔细冲洗干净咖啡杯之后,翩然经过僵立在厨房入口的大男人身边,还很不怕死地踮起脚尖,在他刚硬的脸庞印上一个轻吻。“我去整理行李啰。”

  眼看她窈窕的背影轻快离开,可爱的翘臀轻摆,嘴里还哼着歌,一派轻松自由,恨下得赶快脱离这儿,飞出牢笼的样子……

  嘿!老虎头上拔毛!

  ※ ※  ※ ※  ※ ※

  “嗯……”柔软娇嫩的呻吟,回荡在幽静的夜里,更添旖旎。

  回应她的,是略显粗重的男性喘息声。

  光裸的身躯,在刚换好的床单上交缠,很快地,床单又要皱了,乱了。

  沉浸在激昂情欲中的两人,当然,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床单。

  细致的雪臂紧紧抱住男人坚实的背,被他厚实的胸膛压住,她几乎喘不过气:当然,也是因为她被深深吻住,没有喘息的空间。

  好几天了,夜夜抱着心上人入睡,却最多只能蜻蜓点水般轻吻几下,舍不得也不敢造次,今天可是医师挂保证,确定她已经没事了,岑立瑭有可能放过她吗?何况,姚心蕾已经开开心心宣布,明天就要回自己公寓去了,虽然最后结果也差不多——她不是被拐回这边,就是岑立瑭会赖在她的床上,但岑立瑭就是不甘心。

  她就这么轻轻松松,说走就走,一点也不留恋?

  想到这里,已经有着汗珠的俊脸,更是阴郁,浓眉紧皱,像是在抵御阵阵狂野的浪潮,也像是在——闹脾气!

  姚心蕾挣扎着,玉手从他的压制下好不容易挣脱:雪白的小手抚上那张汗湿的英俊脸庞,乌亮的杏儿眼,此刻氤氲着情欲,她迷蒙地望着占有她身心的伟岸男人。

  从第一眼,就让她心弦震动,小鹿乱撞的他呵……

  “瑭……”娇腻的唤声,像是最上等的催情药,让男人忍不住呻吟回应,健腰挺动得更加狂猛。

  她难受又舒服得微蹙娥眉。他就是这样,好直接、好猛烈的用身体表达,没有甜言蜜语,也不知道什么叫慢慢来,从第一次被他拥抱,就……

  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北国初夜,一股难言的甜蜜混合着淡淡的酸,像蜂蜜柠檬一样,充满她的胸口。

  一颗难耐情欲的珠泪,偷偷滚落,菱唇却勾起美得令人窒息的微笑,迷人的梨涡,让岑立瑭深深沉醉,他再度粗哑呻吟,低头咬住那宜嗔宜笑的小嘴。

  捧住她雪白翘臀的大手,用力揉捏,调整着角度,让他的坚硬深深没入,满满的,凶凶的占领她柔嫩滑腻的秘密。律动间,她的紧窒,几乎要逼疯他。

  多少次爱她、抱她,那销魂的感受,却一次比一次更澎湃汹涌。他为了她而疯狂,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顾、不要。

  只要她……

  “不……不要……这么快……”她柔弱的讨饶声,显然是毫无用处,只逼得身上的猛兽更加凶狠而已。“啊……瑭……我不要了……”

  高潮来得好快好急,她被抛到了空中,一阵阵麻软从身体最深处开始扩散,逼得她全身绷紧,开始重重颤抖,“不要……啊……”

  爆发了!满天的星辰像在一瞬间陨落,流星般纷纷落在她光裸细嫩的身上,她清越的娇啼,被他尽数吻入唇间。

  随即,他精壮的身躯也绷得好紧好紧,冲撞着她在高潮中敏感到极点的娇嫩。她楚楚可怜的哭泣,和他忘情的咆哮,编织出刻骨铭心的情欲乐章。

  当他整个人放松,汗湿的身躯紧紧压住娇软身躯之际,大口喘息着,岑立瑭眷恋地吻了又吻那张红通通,有着泪痕也有香汗的甜蜜小脸。

  激情的余韵还在全身奔驰,好像微弱电流一样,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颤抖。多日来强自按捺的渴望,终于得到舒解,岑立瑭的满足与舒畅深深浸入骨髓。

  “讨厌……你好重……”带着微喘的抗议声,从他身下闷闷传出来,“唔……走开啦……”

  岑立瑭的薄唇扯起淡淡笑意,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不肯动。

  就这样睡着,好舒服……

  就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

  就在他餍足的身体、神智,正舒舒服服进入寤寐之际,那个细小的声音又闷闷传来。

  “头晕……”

  岑立瑭什么都不怕,就怕怀里的人儿身体不适、头伤又复发,当下吓得他立刻清醒过来,翻身坐起,紧张地开了床头灯,回身捧住姚心蕾的脸蛋,仔细审视。

  “你头晕?会不会痛?会不会想吐?还有哪里不舒服?”

  计谋得逞,还荡漾着春情,娇美得令人心软的小脸上,是一个带点调皮的甜笑。姚心蕾伸个懒腰,小猫般地打了个好可爱的呵欠。

  翻个身,她抱住皱成一团的枕头,“没事啦,我要睡了……”

  说着,她还真的就闭上眼,唇际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舒舒服服的要去梦周公。

  “你……”瞪着光裸细致的雪肌,纤细却曲线玲珑的娇躯,以及那张甜甜的小脸……岑立瑭先是不敢置信,然后,也只能摇头,一张俊脸上,浮现无可奈何,温柔到令人心动的表情。

  他在她身旁重新躺下,霸道的手臂又横过去搂住她,往自己怀里拖。

  姚心蕾也很合作,乖乖偎紧那温暖又刚硬,专属于她的怀抱。她还拍拍他的手,带着睡意,有点模糊地说:“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一早就有会要开。”

  “蕾蕾……”岑立瑭不放弃,还试图想要说服她留下来。“明天以后……”

  “……我还是要回去。”她都已经半进入梦乡了,但还是一点都不让步,“我们讲好的……”

  讲好?谁跟她讲好?

  岑立瑭抱紧软绵绵的人儿,吐出一口长长的,恼怒的闷气。

  ※ ※ ※ ※

  人性化管理?什么叫人性化管理?

  在岑立瑭的定义里,简单来说,把人性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管理法,就是了。

  他今天相信的是人性本恶。

  “总裁,这个二十七号的会议……”

  “请刘总去开就可以了。”年轻总裁当然知道权力下放、用人不疑这件事,该让别人做的,绝不会插手。

  “那下下礼拜的亚太金融会……”

  “在哪里?曼谷,太远了,走不开。”岑立瑭埋首批阅公文,连头也没抬。

  “可是这次经济部长特别指名,请总裁务必要一同前往考察……”

  “你是来请示,还是来指导我的?”他把笔一搁,没好气地厉瞪特助一眼。

  “小的不敢。只是,您年底那一整个礼拜,好像都没有排行程……哦!”邵君平助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翻看着总裁的行程资料,登时恍然大悟。

  就说嘛!每天忙到连吃饭都快没时间的岑大总裁,怎么可能在行程表上出现一个礼拜的空白,本来还以为是印表机出问题,原来……“那个时候”又到了。

  岑立瑭没说话,低头继续批阅堆积如山的公文。

  邵君平则翻看手上的文件,绞尽脑汁,要把那一个礼拜的会议挪到别处,挤进已经排得满满的行程里。

  过了片刻,岑立瑭闷闷的嗓音传来,“……机票都弄好了?”

  “啊?呃?”邵君平还在和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这件事奋战,听到问话,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江秘书处理的,没问题了,订位纪录应该在这里……我找找……啊,找到了。”

  一张memo纸迅速送到总裁面前。岑立瑭接过,浏览了一下。

  头等舱两张,台北飞北海道,十二月二十三号出发,乘客:岑立瑭,姚心蕾。

  他性格的薄唇扯起浅浅的微笑。

  北国,已经是白茫茫的晶莹世界了吧?他想着那娇小的人影,裹在厚重的雪衣里,脚上穿着雪靴,在一片琉璃美景中,清脆的笑声朗朗……

  “那个……总裁……”邵君平很不识相地打断老板的冥想。

  “哪个总裁?”岑立瑭很不愉快地瞄他。“又怎么了?我说过,那个礼拜的会都要排开!”

  “这个我知道,我有在努力了。”邵君平眼睛盯着手上的文件,慢吞吞的说:“可是,这里好像有个小问题。”

  “有话快说!”

  “姚小姐的假单……还没有看到呢。”邵君平还不死心地翻了翻,确定真的没有,抬头问老板:“怎么办?”

  怎么办?他哪知道怎么办!

  这个小女人,总有一天会把他气死!

  “叫她给我进来……”话才出口他随即想到,姚心蕾正在忙一份一个小时以后就要用的会议资料,现在去吵她,她绝对会给他好看。

  所以,堂堂大总裁很没用地改口,“呃,我是说江秘书。请江秘书进来一趟。”

  江秘书是总裁专属秘书之一。平常,岑立瑭会让资深秘书管理这些帮他做事的秘书,不会过问太多,不过有时候……

  邵君平当然知道老板硬生生转了弯,他忍着笑,出去传令了。

  江秘书在总裁面前,也是一脸诧异,“没有啊,姚小姐没有请假呢。”

  “她……要请假。”岑立瑭简单明了地指示,“二十三号开始请一个礼拜,就是这样。”

  “那她的工作……”江秘书脸色有点惨白。姚心蕾一人能当三人用,集英文、西班牙文、日文秘书于一身,她之前受伤请假两三天,秘书部已经是兵荒马乱,各主管办公室都在跳脚,现在,还要请一个礼拜的假?!

  “江秘书,你才来公司不到一年吧?”邵君平和蔼可亲地解围,“姚小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请假,秘书部应该知道,资深秘书会把工作排开,你不用太紧张。”

  “哦!”江秘书有点尴尬,她确实是刚到公司没多久。虽然知道清秀可爱的姚小姐和总裁交情匪浅,是一对,不过,关于请假的事情,她的确是一无所知。

  “姚小姐大概忘记写假单了。你也知道,她前一阵子刚受过伤。”邵君平说着,对总裁使了个眼色,“总裁,您说是吧?”

  岑立瑭随便应了一声,俊脸上还是满满的阴霾。

  忘记?她那么精细的人,连他抽屉里的回纹针都要按照颜色大小分类,排得整整齐齐,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还是,这件事在她心目中,不像在他看来这么重要?

  他满心期盼了这么久,每天忙得跟狗一样,一大早进公司,加班到几乎午夜才能走,周旋在会议、应酬中……就是为了要腾出年底的假,和她一起重游旧地。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传统”了吗?她居然……

  那一整个下午,岑立瑭的心情都处在和股市一样低迷的状态中,充分表现出了“人性化管理”的精髓——总裁也是人,多么有人性啊!他不爽的时候,大家都看得出来!

  不过这位总裁不走高压路线,请属下做事时,口气也很正常,只是那张让狗仔队疯狂追逐的俊脸,一直没有一丝笑容,冷得让人快要发抖。

  当然,这种时候,就要抬出王牌来了!

  身为总裁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邵君平当然知道要怎样克服困境,快下班的时候,他陪同岑立瑭出去开完会回来,就绕到已经在收拾东西的姚心蕾办公桌旁。

  “有何贵事?”姚心蕾忙碌地打着字,准备收尾,没空理他。

  “你下午不是要帮总裁起草一篇英文的访问稿?好了没有?”

  “好了,在这里。”姚心蕾从桌上的收发匣中,精准无误地抽出一份文件,交给邵君平。文件归类得清清楚楚,难怪她连找都不用找。

  “你拿进去好了。”邵君平助凑近她身边,低声面授机宜,“总裁今天整天心情都不太好,刚开完会很累,你去陪他讲两句话。”

  姚心蕾瞪着他,半晌,才没头没脑地问:“邵特助,你什么时候改行了?”

  “我没有改行啊。”邵君平被问得莫名其妙。

  “没改行,干嘛口吻像妈妈桑一样?”她还是瞪着他。

  “咦,照你这么说起来,我改行当妈妈桑的话,那你是什么?酒国名花?”邵君平立刻指出她话中的漏洞。

  “对,而且我是卖笑不卖身那种。”姚心蕾把文件咱的一声往他胸口一摔,“我现在准备要下班,还要去大卖场采买日用品……你最好不要阻挡我!”

  “呵呵……认识你这么久,我当然知道去逛大卖场,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不过呢……”还说没改行,邵君平现在的嘴脸,简直跟明清两代把持朝政的宦官差不多。“身为老板这次不爽的原因,你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去逛卖场、买东西……说真的,我越来越佩服你了,心蕾。”

  “我?”姚心蕾狐疑地反问:“我又做了什么?”

  “应该说……你忘了做什么。”邵君平斯文的脸上,尽力在压抑奸笑,细框眼镜后的眼眸,闪烁着诡谲的笑意。“你知道的,耶诞节快到了,情侣大部分都会提前安排过节的事情……”

  “啊!”他还没说完,姚心蕾已经从办公椅上弹跳起来,好像被雷打到。

  来不及跟邵君平多说,她先是冲到江秘书面前口头请假,在江秘书告知总裁已经帮她处理了之后,姚心蕾知道,她大祸临头了!

  她居然……居然完全忘记了!

  第四章

  “不要生气了嘛……”娇滴滴的嗓音,在岑立瑭耳边萦绕。“我帮你归类、整理这些文件,好不好?”

  娇俏人儿指着他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谄媚地提供服务。

  冷着脸的俊帅男人只是一摇头,自顾自的翻阅财务部刚送上来的报表。

  “那……我帮你泡茶?”正好把他指示要她每天暍的人参给消耗掉。天知道她有多讨厌那个味道,可是全秘书室的人都帮忙盯着她喝,好可怜啊…… “不用。”

  “不然,我帮你打扫办公室?”这可是语言以外,她的另一个专长喔。

  “晚一点有清洁公司会处理。”

  “帮你煮饭?帮你洗车?打扫家里?”反正家里本来就是她在打扫。多命苦啊,灰姑娘似的到处在打扫煮饭,还要看人脸色。

  一连好多提议都被冷面总裁打回票,小姐她也不高兴了,“我只是忘记而已,现在也想起来了啊!你要怎样嘛?那不然,这次我帮你出机票钱好了。”

  冰冷的视线射向她,让她倒退两步。

  一点悔意都没有!岑立瑭腹中一把熊熊的怒火,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而且,我之前才撞到头,受伤过……”软硬都不吃的时候,就得使出最后的撒手锏了!姚心蕾轻按着额角,幽幽叹了一口气,“奇怪,到底是怎么撞到的,有些东西,还是想不起来……”

  “头又痛了?”老虎把饵吃下去了,虽然不太甘愿的样子。“过来,我看看。”

  他又不是医生或断层扫描仪,给他看看有什么用?不过姚心蕾当然没胆子忤逆正在气头上的老虎,她听话地走了过去。

  老虎,不,岑立瑭把高背皮椅一转,拍拍他的大腿,示意要她坐下。

  这种时候如果还敢有异议,那就是找死;就算是凶狠的大猫,只要顺着毛摸,就能安抚,摸得乖乖的,所以姚心蕾乖乖坐上他的大腿。

  已经超过下班打卡时间了,外面的同事们陆续离去。累了一整天,温存一下,不为过吧?

  岑立瑭轻搂着她,把脸埋在她的粉颈,深深呼吸她毫无香水矫饰的甜美气息。

  “……你怎么可以忘记。”来了,不满的控诉来了。

  “对不起嘛。”她环抱着他的宽肩,轻抚他强健的颈背。“我下次不会忘了,一定比你早想到,这样可以了吗?”

  “……哼。”他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她静静依偎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英俊、精壮的大男人,整整长了她六岁,还是一个大集团的总裁,有的时候,却比她更像小孩子。

  “你工作走得开吗?”她轻声问道。之前为了她受伤,他已经破天荒请了两天的假,现在才相隔一个多月,又要请假。

  她一个翻译秘书就算了,他可是日理万机的重要人物啊!

  “只要想走,就走得开。”岑立瑭还是赖在她的颈侧,高挺的鼻子努着她细致的肌肤。

  “哇,已经好几年了呢……”她眯起眼,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他们初遇在北国,相恋在北国,以及好多好多……都在那儿酝酿、发生。

  她给了他初吻,给了他最纯净的爱恋,以及最甜蜜的时光:明知不适合,明知有好大的阻力,可是,他们还是一路走到这里。

  将来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也不想问。

  至少现在还不想。姚心蕾略偏头,亲了亲心爱的人的眉、他的眼。

  “几年了?”他还要随堂测验似地抽问。“我认识你几年?”

  “要满五年啰。”

  那一年,二十六岁的他奉父命到日本研读国际经贸课程,顺便观摩在日本的分公司营运状况。已经在美国拿到MBA 学位的他,其实根本不觉得读书有那么重要,但父命难违,他还是去了。

  他在春初开始上课,每天被繁重的课业、不够拿手的语言、分公司不同的企业文化给压得喘不过气,但他还是咬着牙,一项项挑战迎面接下,就像他父母对他从小到大的训练与期望。

  冬天,岑立瑭在众人团聚、过年的时分,没有回台湾,也没有留在东京,他独自出去旅行,选择的地点是北海道。

  当他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抵达新千岁国际机场时,他几乎傻眼了,这么大的风雪,他到底跑来做什么呢?

  也许是寻求一种自由感吧。在这里,没有人管他,也没有过多的期望压在身上。这是他最后的假期,回国之后,就要从身体被病痛折磨的父亲手上,接下集团的棒子……

  这是他当平凡学生的最后机会了。所以,他没有住高级商务饭店,而是去找了间民宿投宿。和民宿同一条街上,有家小小的中华料理餐馆,他每天至少去一次,打发他的晚餐,或是消夜。

  姚心蕾……就是餐馆老板娘的女儿。

  本来,他以为她是寻常日本女孩,几次之后,发现她和老板娘对话讲中文,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是日本人。

  她总是很有精神地招呼他,笑得好甜。几天之后,他发现自己渴望讲中文,渴望看到那暖暖的笑,渴望去吃老板娘做的道地家乡口味。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处秘密……藏在冰天雪地、小小餐馆里的宝藏。

  后来,他问她能不能陪他去市区逛逛,她睁大那双可爱的杏儿眼,点点头。

  后来,他问她要不要去书店,要不要去溜冰,要不要去看冰雕展……

  在璀璨琉璃堆砌成的世界里,在送她回餐馆的途中,他吻了她,这个当年才二十岁的小女生。

  她的唇软软的,凉凉的,还微微颤抖。漫天雪花中,她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冻红的,还是羞红的……

  那是她的初吻。

  五年之后,几千公里之外,他还是能精确想起,当时她软凉的唇,害羞腼觍的甜美模样……从此,他的心沦陷了,再也没有回来。

  一偏头,岑立瑭的唇找到了那令人百尝不厌、总是吻不够的甜唇。柔嫩依旧,却已经不再冰凉,也摆脱了少女的生涩;她乖巧地回应着,轻启唇办,迎入他带点霸道的侵略——

   “唔……”五年来的“调教”,让姚心蕾蜕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小女人。她不由自主发出的娇吟,和他共舞的小舌,以及那包裹在端庄套装下,成熟妩媚的曲线……都让他疯狂、迷恋。

  岑立瑭捧住她的粉颊,辗转深吻,肆虐着她的唇、她的舌,完全不想停,也不想放开:她柔若无骨地偎着他,任由这个霸道的男人,一遍遍地,夺取她的神智、她的心……

  好不容易放开了,他们额抵着额,鹰眸对上杏儿眼,喘息着,他的嗓音粗哑低沉,“蕾蕾。”

  “嗯?”她的心跳还是好紊乱,脸上烧得红通通的。不管被他吻过、爱过多少次,他还是有这样的能力,让她心跳失序,头晕脑胀。

  “蕾蕾。”他从来不是甜言蜜语型的情人,顶多像这样,好低好沙哑好暧昧,充满欣喜宠溺地唤着她。

  “知道了啦。”她可爱地皱皱小鼻子,抱紧他的颈项,她柔嫩的小嘴在他线条刚毅的下巴、脸颊、眉际印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好像在盖专属她的印章。

  当然不可能像这样一辈子都浓情蜜意、不受打扰,他们的依偎温存,被一阵坚定简短的敲门声给打断。

  来人迳自开门走进来,这当然不可能是邵君平或其他主管。在集团里,没有人敢这样进总裁办公室,就连董事会的成员都不可能。

  除了两个人以外,那就是——总裁的父亲和母亲。

  老总裁卧病在床,不可能是他:那么,当然就是岑夫人了。

  “啊!”一见到雍容华贵,打扮得无懈可击的岑夫人进来,姚心蕾的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大惊失色,她立刻从情人的怀里跳了起来,简直想要夺门而出。

  结果,被岑立瑭一把拖住。“上哪儿去?”

  “我要下班了!”姚心蕾飞快地回答,脸蛋烧得通红。她完全不敢抬头,不敢看岑夫人的锐利审视眼光。

  岑夫人……从来没给她看过好脸色。

  “还没走?”岑夫人又是那样,好像压根没发现这宽阔的办公室里,还有第三个人,只是迳自对儿子说:“晚上有没有应酬?一起吃个饭吧,有事找你谈。”

  岑立瑭才不顾身旁小人儿的奋力挣扎,他的铁臂一锁,她就算挣扎得满脸通红,也挣脱不了。“没有应酬,不过有点事,我要陪心蕾去买东西。”

  “我不用你陪……”姚心蕾赶快撇清。

  “我听说你推掉亚太经贸会议的事了,下午部长特别打电话给我,要我念念你。立瑭,你为什么不去呢?”老样子,岑夫人完全跳过姚心蕾的部分,视她如无物。

  不承认,它就不是问题。岑夫人摆明了不赞成他们两人在一起,也没有任何谈判的空间。

  “这种会议,我们民间代表根本就是去当花瓶、壮声势而已,不去也不会怎样,何况我的行程早就排好了。”岑立瑭毫不让步。

  “我下午请申秘书调出你的行程来看,那时候你根本没有事。”母仪天下的威严可不盖的,岑夫人略扬起下巴,傲然道。

  “那一定是你看错了。我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立瑭……”

  趁着岑立瑭全神贯注备战,一个不注意,姚心蕾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挣脱了他的禁锢,一溜烟地逃出了总裁办公室。

  开玩笑,她才不要留在里面。总裁和他母亲之间的争执……大概连所罗门王都没办法仲裁吧!

  抓起放在座位上的包包,她没命地往电梯冲。今天她要去大卖场采购——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休闲活动之一,不管谁都不能阻挡她!

  进了电梯,她按下按键,看着镜面电梯门慢慢关上,忍不住,还是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啊?这样走路不会跌倒吗?

  ☆☆☆☆☆☆ ☆☆☆☆☆☆

  姚心蕾大肆采购结束,辛辛苦苦搬回家,把日用品、杂货都分类放好,蔬菜水果肉类用保鲜袋分装,整整齐齐放进冰箱后,她熟练地洗米煮饭,然后,拿出一个虽然不新,但洗擦得亮晶晶的小火锅,开始煮了起来。

  桌上大盘子里,排放着刚采买回来的燕饺鱼饺火锅饺、茼蒿、白菜、肉片、冬粉等等材料等着下锅,某人喜欢的沙茶酱加葱花也已经上桌。

  水滚之后,饺类先下去。胖嘟嘟的各种饺在水中滚着,她撑着腮,一个人在灯下,安静地看着热热闹闹的小火锅。

  然后,如她所预料,那个“某人”自己拿钥匙开门进来了。

  昂贵的手工西装外套,随意丢在她的小沙发上。丝质领带也抽掉了,随便塞在口袋里。领口扣子开了三颗,稍稍露出他精壮的胸膛。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迳自来到餐桌前。

  “你想吃什么肉?猪还是牛?”她眼睛还是看着火锅,清脆地问道。

  “人肉。”他闷闷地回答,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香腮,然后才在她身旁坐下。

  “那你等一下,我去割一点。”她淘气地说,还作势捏捏自己的手臂。

  岑立瑭心情再不好,看到这朵言笑晏晏的解语花,也忍不住露出淡淡的微笑。“可以选部位吗?”

  “不行!”姚心蕾叫了起来,不过,不是为了部位问题,她眼明手快,咱的一声打在岑立瑭手上。岑立瑭本来拿起筷子准备要夹鱼饺了,硬是被她打回去。

  “怎么了?”他诧异地问。

  “还没有熟啦,等一下嘛。”她瞪他一眼。

  敢这样对待他的,也只有她了,连岑立瑭的父母,都不曾用这么专制的语气和态度对他:他们家总是很客气、亲子之间关系比较像上司与部属。

  可是,他一点都不介意。等就等,他安安分分的坐着,满足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小火锅是他买给她的,她很开心地收下,总是很珍惜地使用着。每年冬天把小火锅拿出来时,都好期待的样子,早早就计画要买什么料、买什么菜,吃完之后,又好认真地把小火锅洗干净,刷得亮晶晶的,再收好。

  看她忙得小蜜蜂似的可爱模样,总让他清楚察觉,心中有个特别的角落,是专属于她的。

  是她让他发现那个特殊的柔软角落,只有她才能碰触得到。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姚心蕾有点狐疑,“可以吃了,我帮你装一点。”

  “不用了,我自己盛,你把其他东西放进去。”他温和地说。

  两人通力合作,在热气氤氲中,暖烘烘地吃了简单却饱足感百分百的火锅。好家常的菜,但他们吃得好满足。

  吃饱之后,姚心蕾当然是忙着收拾,清理桌面,洗碗筷,洗锅子……忙个没完,岑立瑭忍不住笑她,“你啊,刚吃下去的都消化完了吧?”

  “对啊,哪像你,吃完饭就看公文,小心消化不良,或是以后变成啤酒肚!”姚心蕾不甘示弱,故意伸手拍拍他精壮结实的腹部。

  他干脆顺手一扯,把她扯进怀里。他本来就是半躺在沙发上看资料,现在,软玉温香在抱,她趴在他身上,他就更不想起来了。

  他仰躺着,长腿搁在另一边的沙发扶手,继续优闲翻看着手上的合约草稿。姚心蕾乖乖窝在他怀里,玩着他的胸口衬衫的钮扣。

  “喂。”她软软唤他。

  “嗯?”岑立瑭大手轻抚着她的短发,回应的嗓音低沉慵懒,充分显露出主人的舒适程度。

  “你妈……今天又说了什么?”她轻声问,“没事吗?”

  “没事。”他不想多谈,破坏他们在一起时的气氛。

  “我们……还是要去?”

  “当然。”总裁口吻出来了,专断,不容质疑。

  姚心蕾不语了,安静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如果真的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回去看妈妈。”这是她去北国的目的之一。她母亲到现在,还在那家小小的餐馆当老板娘,虽然和继父在那边日子过得不错,但她还是一年会回去一、两次,探望母亲。

  她的体贴,结果对方却毫不领情,岑立瑭坚硬的身体僵了僵。

  “你想自己去?”他的嗓音沉冷下来。“你不想和我一起去?”

  这个小姐是怎么回事,怎么搞不清楚状况!

  没想到姚心蕾恶人先告状,觉得是他搞不清楚状况,她俏脸一抬,瞪着他,“我哪有这样说?只是你工作如果真的走不开,我也不想勉强你啊!”

  他什么工作都可以不管,也要跟她一起去,她怎么还搞不懂!

  脸色已经冷了,抱着她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她开始想挣脱,当然,人家不放。

  “你是不是又因为这个,跟你妈妈闹得不愉快?”姚心蕾两手硬捧着他的俊脸,不让他转开。“你现在工作越来越忙,夫人会有意见也很正常。你有没有好好讲?还是又板着脸不理她?”

  岑立瑭不想回答。

  “你说啊!为什么不说……唔……”底下的问话被吞掉了,樱唇被牢牢封住。

  合约草稿甩落地面,岑立瑭腾出双手,握住她的纤腰,调整了一下姿势与角度,让两人契合得更好。

  姚心蕾才不吃这一套,她扭动挣扎着,试图要摆脱缠人的大章鱼。

  当然啰,越是挣扎,两人之间的接触就越多、越火热。

  “讨厌,人家还在问你……啊!不要啦!”上衣被扯掉了,他灵活的大手栘到她的雪背上,三两下就解开了胸衣的钩扣,然后,那件粉红色蕾丝的内衣也被丢到旁边地板上。

  她娇裸的上身莹白如雪,圆润的胸乳形状可爱到让人想咬一口。他当下就做了想做的事,抱高她不依扭动着的身子,然后,亲吻、吮含住上面的嫩红蓓蕾。

  “啊……”好像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姚心蕾整个人酥软了,只能无肋地抱着他的头,轻吟着,接受他的肆虐与掠夺。

  他大概是存心要惩罚她,抚着、揉着、吻着,甚至轻咬,让柔嫩的蓓蕾缩成硬挺的小莓果、让她忍不住呻吟、讨饶。

  熊熊的烈火一触即发,连思考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被他带着,投身火海,被彻彻底底燃烧,直至化成灰烬!——

  等不及回到卧室,岑立瑭在沙发上剥光了她,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一丝不挂的人儿有着初雪般的细致莹白肌肤,让他流连沉醉,不停抚摸、亲吻,像是永远不会餍足。

  “瑭……”姚心蕾攀着他的颈,在大掌的引导下,羞涩却柔顺地律动。细细的腰肢款摆着,他清楚感受到她动人的湿滑与柔嫩,磨蹭着他坚硬如铁,因她而起的欲望。

  “乖,不要怕。”大掌扶着她的腰,他引导她缓缓包容了自己。那深深的,密密的嵌合,摩擦出无数惊人的火花,让两人都忍不住呻吟出声。

  从身体到心灵……她是为了他而创造,要不然,怎可能有如此完美的契合?

  凝视着对方的眼眸,他们开始性感而火热的共舞。

  姚心蕾红透了一张小脸,眼睛水汪汪的满满都是春情,顾盼之间,让人无法不迷醉。她编贝般的齿咬着红艳艳的唇,强忍着那羞人的呻吟。

  “蕾蕾……”他忍不住要凑唇上去,深深吻着那张甜蜜的小嘴。身下的挺动缓缓的,深深的,充满了她柔嫩滑腻的深处,此刻,他们不是两个孤独存在的个体,而是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交在彼此手中,水乳交融,无法离分。

  慢慢的,磨人般缓慢的速度加快了,男性欲望狂吼着,要追求最淋漓尽致的解脱。他的大掌控制着她,在他冲撞时,压下她娇软的身子:她攀紧他已经汗湿的肩,像驾驭一匹最美的骏马,也像让骏马带着她狂奔,只能无助地迎合,宛转娇啼,楚楚可怜。

  “啊……慢一点……”感受到自己的阵阵紧缩,预言着灭顶的高潮即将到来,她火热的小脸贴在他的耳畔,细声讨饶着。

  他的攻势更凶猛了,一下下都撞进她灵魂的深处,让她无助、颤抖。

  她的极致先来临,全身都泛起娇艳的红晕,像是融化了似的,酸软劲儿从身体的核心像热蜡一般散开,她受不住地尖叫出声——“不要了……不要……”

  “不行!不可以不要!”他的喘息咆哮,在她耳边爆开。最后几下深深的冲击让他登上云端,然后,开始坠落……

  甜蜜的余韵中,姚心蕾被男人重重疼爱得全身无力,只能偎在他火热的怀中,喘息着,杏眸微眯,又是疲累、又是满足的娇态,让岑立瑭忍不住,捧着她的小脸就是一阵蜜吻。

  “我还没说完……”姚心蕾有气无力的抗议,在亲吻中,没人听得清楚。

  “别说了,乖乖睡觉,什么事都没有。”岑立瑭抱起软绵绵的心上人,自己也还带着喘息,他往她小小的卧室走去。

  “可是……”

  “没有可是。”他专断地吻住她的小嘴,直到回到床上。岑立瑭依照惯例,体贴地拧了湿毛巾,帮她擦拭清爽之后,才重新躺上床,抱住已然入睡的人儿,满足地吐出一口大气。

  只要怀里有她,就足够了,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不要。岑立瑭闭上眼,带着透骨的舒畅愉悦,很快也睡去。

  第五章

  滴水成冰的气温,却有着灿烂无比的阳光,以及一望无际的晴空。

  阳光虽好,对于气温却毫无帮助,当然,厚厚的积雪也没有融化的打算,这就是北国典型的好天气。

  安静的街道,偶尔有车子经过。通勤的学生,上班族都已经出门了,会在路上行走的,不是邮差就是送货的先生,要不,就是去买菜的太太们。

  以及苦力。

  这名苦力只穿着深蓝薄外套和牛仔裤,照说该冷得发抖,不过,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似的,扛着雪铲,自在行走着。

  因为阳光映着皑皑白雪相当刺眼,他高挺的鼻梁上还戴着墨镜。健壮结实的手臂握着雪铲,一起一落,奋力铲着车道、门口人行道的积雪。

  男人在做纯劳力的工作时,看起来特别有魅力,这是没错,而且这位苦力身材好,脸蛋帅,充满男性魅力,非常赏心悦目。

  好吧,就算是这样,但旁边的摄影师……也不用那么夸张吧?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一个身穿粉红色连帽羽毛衣,帽子还镶了一圈茸茸兔毛边的娇小人儿,捧着数位相机,在苦力身边绕来绕去,前面后面,正面侧面,各种角度拍个不停。

  “好帅,好帅,就是这个姿势!不要动!”摄影师一面拍照一面满口称赞,绕来绕去,相当的碍事。

  “你已经拍了几百张,不要再拍了!”苦力光火了,用雪铲指着餐馆门口,“你进去!不要吵我!妈妈去买东西快要回来了,我不把这边弄干净,她的车子怎么停?”

  “她是我妈妈,又不是你妈妈……”摄影师咕哝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小餐馆。经过一手叉腰,很有威严的苦力身边,她把捏在手里的小雪球一把塞进他领口。

  冰凉的雪让他吓得跳了起来,岑立瑭丢下雪铲,拔腿追了过去,“你给我回来!”

  “是你叫我进去的……啊!”姚心蕾咯咯笑着往前冲,不过,当然跑不过人高腿长的岑立瑭,她被拦腰勾住,后颈也被塞进一个雪球,冰得她尖叫,“不要啦!讨厌!”

  “你自找的,进去乖乖坐着。”他把她推进里面开着暖气的店门。

  苦力继续,摄影师变成观众,坐在门帘底下,远远望着岑立瑭继续挥汗铲雪。

  把雪都铲到定点堆起来,总算把车道、门口以及停车位都清干净了,一个小小的雪球又从门里飞出来,降落在刚铲干净的人行道上。

  又一个。

  又一个……岑立瑭完全无法忍受。刚清干净又被弄脏?不如杀了他算了!

  他大踏步走过去,准备抓完全就是皮在痒的现行犯。“你到底哪里来的雪球?!”

  “门口有积雪,你没清干净嘛。”姚心蕾一脸无辜的蹲在门边,光着手收集了一点堆积在地上的残雪,捏成雪球丢出去。

  “你……”岑立瑭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再闹,我就把你做成雪人,站在门口!”

  一把将她拉起来,他把冰凉的小手拉到唇边呵气,给她取暖,不过,还是凶凶地瞪她,“为什么不戴手套?叫你进去不进去,冷成这样!”

  “不会啦,这样才能摸你。”说着,小手挣脱大手,溜进他的衣领,故意贴上他的颈子,又让他惊跳起来。

  “姚心蕾!”岑立瑭的怒吼传遍室内。

  她清脆的笑声也回荡着,“快点去铲雪,妈妈快回来了喔!”

  总是这样,在这儿,他们享受着最优闲也最开心的时光。

  说优闲也不尽然,餐馆中午开始供餐,早上就得准备,之后要一直忙到深夜才打烊。虽然生意不是超级好,但也够忙的了。

  岑立瑭总是卷起袖子帮忙,不管是搬桌椅、搬菜、铲雪,甚至是搬生火用的木柴……他这个年轻总裁毫无意见,统统都做。

  夜幕低垂,已经过了打烊时间,只剩下几桌常来光顾的老客人也是老朋友还在小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厨师已经下班,工读生也因为有人帮忙,所以提早离开,油锅也收了,只剩店主等着要关门。

  姚心蕾正在里面小房间,帮忙母亲对帐,外场则剩下她继父和熟客聊着天。至于岑立瑭呢,则是依然担任着苦力,进进出出帮忙收拾、把桌椅归位等等。

  “你是秀云的女婿啊?”一名客人几杯小酒下肚,有些醉意了,很豪迈地笑呵呵问着这个英俊挺拔,做事一丝不苟,连最角落的灰尘都要扫干净的年轻男人。

  “嗯。”岑立瑭正在一一检查该关的灯与开关,闻言,只是这样简洁的回应。

  里面,低头皱眉,正在跟数字奋战的姚心蕾根本没有注意,那个当妈的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罗秀云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女儿。

  蕾蕾……越来越漂亮了。

  眉梢眼角透露的讯息,是骗不了人的。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甜到人心坎里,看着岑立瑭的时候,嘴角忍也忍不住的笑……处处都显示,这是个热恋中的小女人。

  可是做妈的,还是忍不住担心呀……

  “妈,怎么了?”姚心蕾抬头,看见母亲怔怔地望着自己,忍不住问:“我有弄错吗?要不要再点一次?”

  “没事,没事。”罗秀云笑了笑,伸手捏捏女儿的脸,“这次回来多吃一点,怎么好像瘦了?”

  “因为……”本来差点脱口说出自己前一阵子受伤,不过,姚心蕾硬生生忍住。“因为没吃到妈妈做的菜啊!”

  罗秀云笑了。和女儿一模一样的杏儿眼拖出几道鱼尾纹,好慈祥的样子。“那你就常回来啊。自己有空就回来,不要老是麻烦岑先生陪。”

  “我哪有麻烦他!”姚心蕾鼓起腮帮子,很不甘愿的样子。“他硬要来啊!我有说他太忙就不用陪我,他还生气,不信你问他!”

  罗秀云还是笑,也难为岑立瑭了,连着好几年,没有一年缺席。

  他应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蕾蕾,你没有跟人家同居吧?”当妈的闲闲问起,好像在问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不过,女儿马上涨红了小脸,“没有。”

  只是她床上……不是两个人、就是没有人,如此而已。

  “你也有好好工作?”罗秀云慈祥的脸上,有一双认真的眼睛,“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当初要让她到台湾,罗秀云只有这两个条件:不准和男人同居,一定要自己有工作,否则,就得回日本;要姚心蕾亲口答应她,她才放行。

  她都做到了。“有!我有记得,我工作很认真,你可以问我老板。”

  她老板千里迢迢陪着她回家探望母亲,现在正在外面,帮她继父收拾桌椅、擦地板……这种老板的话,显然不能作准吧!

  罗秀云一下一下摸着女儿的短发,看着灯光下,那张青春耀眼的甜美睑蛋,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蕾蕾,不管怎样,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就讲给妈妈听,不要死撑,知道吗?”

  “嗯,我知道。”姚心蕾用力点点头,“可是,妈,我现在真的很好,你不要担心我啦。”

  罗秀云略微发福的素净圆脸,荡漾着温柔而了解的微笑,不语。

  ★★★☆ ☆★★★

  夜深,辛苦了一天的人们都要休息了。

  罗秀云把三楼客房整理得干净舒适,所有的被枕、毛巾都换新,招待岑立瑭这位贵客;而姚心蕾的房间则在走廊最底端,一直保持着她以前读大学时的模样。

  虽然两人不同房,不过,姚心蕾一下拿棉被,一下换枕头,又是茶又是点心的,跑进跑出,忙得要命,到最后,她自己也被留下了。

  “嗯,就是那边,可以再用力一点。”岑立瑭舒舒服服趴在铺着厚厚垫被的榻榻米上,嗓音佣懒低沉,很满意这儿的“服务”。

  当了一天苦力,回到房里,总可以作威作福了吧!

  姚心蕾简直像私人女中——也就是服务生——似的,不但要帮忙跑腿,要张罗消夜,现在还要兼任按摩师父。

  不过,看在人家从早忙到晚都没休息的份上……

  “我就叫你去泡个澡啊!”骑坐在劲瘦腰际上,一双小手努力按摩他的宽肩,姚心蕾忍不住咕哝,“泡泡澡会放松很多,你们男生怎么都不喜欢泡温泉?好奇怪。”

  “脖子不要忘了……”舒服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岑立瑭模糊应着。

  “客人,那您早点安歇,晚安,祝好梦。”眼看很麻烦的“客人”已经顺利进入梦乡,她轻手轻脚从他背上栘开,跪坐在旁边的榻榻米上,还装模作样弯腰行个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想去哪里?”长臂探出,从背后一把捞住她,拖回来。

  奇怪,已经睡着的人,怎么还会有这么快的反应?

  “你不是要睡了吗?我也要去睡觉……”

  温热的刚硬身躯已经坐了起来,把她拖回怀里,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岑立瑭的唇贴在她耳际,“谁说我要睡觉?”

  “已经一点了,你不睡觉,要做什么……啊!”

  不规矩的大手探进她浴衣前襟,捧握住柔软又坚挺的美丽丰盈,大拇指还绕着可爱的蓓蕾佣懒画圈,激起一阵阵电流。“你说我要做什么?嗯?”

  “讨厌,真是恶客!”小脸红了,她偏头,气呼呼地睨他一眼,“早知道就赶你去住野口家的民宿,反正只差几步路而已,很近!”

  野口先生开的民宿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也是让他们相遇的契机之一,不过,后来来到这儿,他都是住在餐馆后面,姚心蕾的继父、母亲家楼上。

  岑立瑭一手环着纤腰不让她脱逃,一手继续爱抚那浑圆可爱的嫩胸,他亲吻、轻啃着她白玉般的耳垂,“我可不要,除非你陪我去住。”

  “谁要陪你……嗯……”气呼呼的埋怨,被情不自禁的轻吟打断,姚心蕾仰起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承迎着情人的亲匿爱抚。

  腰间的大手扯开浴袍的系带,她细致雪嫩的身子,裸露在冬夜的冷空气中,然后,越来越放肆的手,抚过她的小腹,大胆地探进棉质小裤里,轻轻揉着,让她的细腰弓了起来……

  娇喘间,她的意识仿彿被揉散了,只剩下鲜活尖锐的身体感觉,湿润滑腻沾染着他略粗的指尖,让他抚揉得更快、更重。她咬紧下唇,强忍住羞死人的呻吟。

  “乖。”他在她耳边吻着,咬着,低声唤着最心爱的名。“蕾蕾,让我抱你……”

  “不行啦……”她纤腰轻扭,想要摆脱那销魂的折磨。“妈妈会听到……”

  岑立瑭的薄唇扯起性感的笑。不是不肯,只是怕羞……这能阻挡得住已经情生意动的健康男人吗?

  “不会,妈妈不会听见。”他允诺她,手上略略加重劲道,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又羞得赶快把嘴巴掩住。

  “你讨厌……啊!”

  她被压在厚厚的垫被上,而他情欲勃发的身躯,从背后压住她,然后抱起她柔软的腰肢,让她跪伏着,滚烫的脸蛋埋在枕被间。

  坚硬的男性,从后面磨蹭着她甜蜜的禁地,她已经被挑逗得无比湿滑,敏感得连脚趾都蜷曲了,他还要继续折磨她。

  他火热的唇吻着她的粉颈,又舔又咬,一手还是掬握着丰润的胸,逗弄顶点敏感至极的蓓蕾,另一手,则探索着甜蜜的女性禁地,揉着最神秘的花心,让她在重重刺激下,忍不住的宛转娇啼——都埋进厚厚的被子里。

  她的小手抓紧了枕头,抵抗着一阵阵汹涌的情潮,翘臀无助地款摆,摩擦出惊人的火花。他则咬紧了牙根,不让自己的呻吟逸出。

  待他缓缓把自己嵌进那紧窒销魂的柔腻时,岑立瑭忍不住了,咬住身底下人儿的香肩,换来他与她重重的颤抖。

  激情的节奏一起,便无法轻易结束。他冲撞着,律动着,忍着要爆发的冲动,一遍遍深入她、侵占她,要在她身上、深处都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随着他越来越凶猛的节奏,姚心蕾的呻吟越来越激烈,她甚至咬住了枕头,不敢让那羞死人的声音逸出,可是……可是他要得那么凶、那么快,她……她快要承受不了了啊……

  “蕾蕾……我的蕾蕾……”嘶哑的呼唤响在耳际,他的粗指揉得好重,他好用力的,一下下顶到她最深处……她被抛到了好高好高的地方,尖叫声被枕头吸收了,而她,痉挛着,在他激烈的爱意中,融化。

  她是他的,毫无疑问。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爆发之际,在她的香肩,同时留下了的齿痕,是激情的证据。

  晕眩中,她整个人瘫软了。汗湿的身躯密密交缠,他们在甜蜜的余韵里浮沉,从身体到心灵的深深满足,盈满了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姚心蕾细细喘息着,全身都红通通的。岑立瑭一下一下吻着她汗湿的额、火烫的香腮、以及被他咬了一口的肩,无限怜惜、宠溺。

  “你看,我就说妈妈不会听到吧。”他笑着,在她耳边低声说。

  这话换来她甜媚入骨的娇嗔,“恶客!”

  他笑着吻了一下她的眼角,“陪我睡一下,我等等抱你回房间。”

  “嗯。”就是这样的甜蜜柔顺,叫他疼她入心。她乖乖让他拥入怀中,任由他的大掌佣懒地在她出了一层薄汗,滑润细致的肌肤上游栘。

  “这么喘?”一会儿之后,发现她的气息还没完全平复,岑立瑭有些诧异地低头问:“刚刚我太用力了吗?”

  她羞得把滚烫小脸埋进他胸膛,“讨厌!别问啦!”

  岑立瑭朗朗的笑声,在胸腔滚动,“嘘,不可以骂这么大声,妈妈会听见哦。”

  砰!粉拳槌在他肩头。

  不骂就不骂,她动手可以吧!

  ★★★★☆ ☆★★★★

  北国冬季天亮得晚,清晨,岑立瑭起床的时候,外面还是蒙蒙的一片幽暗。

  他是听见有细微的声响醒来的,知道廖叔——也就是姚心蕾的继父——以及她母亲都已起来了。而昨夜在激烈缠绵之后,他应允蕾蕾只要陪他一下,就要抱她回房的,结果因为太舒服、太舍不得放她走,居然搂着温软人儿睡到现在。

  轻手轻脚用毛毯裹住还睡得甜甜的姚心蕾,岑立瑭把她抱回走廊底,她自己的房间。她的闺房很小,摆设也很简单,东西都旧了,不过,把她放上床时,她还是舒舒服服地蜷缩成猫咪的模样,小脸埋进枕头里,还蹭了蹭,可爱到让岑立瑭忍不住弯腰,亲了好几下她的脸蛋、嫩唇,温存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梳洗之后下楼,来到厨房,罗秀云已经在忙了,正在准备早餐。炉子上滚着清粥,一样样的小菜摆了出来,完全是台湾口味。

  “伯母,早。”他弯腰走进厨房,客气地问好。“有没有要帮忙的?”

  罗秀云看了他一眼。

  这个神清气爽的年轻男人,英俊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贵气,从外表到条件,可说是无懈可击,算得上是个耀眼的白马王子。

  只是,如果可能,她希望蕾蕾的对象,是个比较普通、实际一点的男人,不用这么帅、不用这么高大、家世也不用这么好。只要脚踏实地、安安分分,可以照顾蕾蕾,全心爱护她,这样就够了。

  像岑立瑭这样的男人……光事业就够他忙的,加上各种压力,以及可能出现的种种诱惑……齐大非偶啊。

  “你坐吧,早餐快好了。”罗秀云手上还是忙着,有点中年发福的身子,灵活地在小小厨房里移动。“这次也麻烦你了,谢谢你陪蕾蕾回来。”

  “哪里,伯母不用客气。”岑立瑭在她身后,温和且坚定地低声说:“我一直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情。”

  罗秀云正在切菜的动作,闻言,顿了顿。

  时光仿彿回到了三年前,一样冰天雪地,那个还未完全天亮的清晨。

  那时,姚心蕾大学要毕业了,他们远距离热恋了两年,再也无法忍耐分隔两地,所以,他硬是从疯狂忙碌的工作中,抽出时间,飞到北国。

  他要带姚心蕾走。他要她到台湾,待在他的身边。

  “伯母,我知道蕾蕾是独生女,你一定舍不得她,可是,我也没办法继续这样下去。”他慎重、严肃地对着个头娇小的罗秀云说,“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快乐。”

  罗秀云温柔地看着他。

  “蕾蕾从小就会照顾自己,也有能力让自己快乐。如果她想去,我当然会让她去。”

  就这样,姚心蕾收拾了行李,和他来到台北,只不过坚持要自己住,工作也要自己找。

  岑立瑭几乎快疯掉,他不知道这个小小人儿有这么多意见,而且,这么坚持。

  他“本来不知道”的事情还真多,比如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有妥协的一天。

  没办法,她就是有操纵他喜怒哀乐的能力,只要冷着小脸,不肯让他亲近……岑立瑭就会束手无策,只能任她予取予求。

  谈判的结果就是,她可以住在外面,可是地方要由他找;要工作没问题,到旭擘应征看看。

  他确实很努力,努力照顾她、努力让她快乐。为了不让伯母担心,他每个月会定时向她报告女儿的近况,每年陪她回来探望家人。

  和他在一起这几年来,姚心蕾像是一朵玫瑰,从含苞到盛放;此刻的她,娇羞芬芳,甜美迷人,完完全全是个被彻底宠着、疼着的小女人。这一点,相信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罗秀云微微笑了,继续切菜。“立瑭,我知道你很宠她,谢谢你。”

  “伯母……”岑立瑭走近一步,考虑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我这一次来,其实……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谈。”

  “哦,什么事?”切好的腌渍小菜摆到白瓷盘中,罗秀云把小盘端到桌上。她抬眼,望见岑立瑭英俊的脸庞,有着极为严肃认真的表情。

  上一次他出现这个表情时,把蕾蕾带去了台北,这一次,他要说什么呢?

  “我想……”岑立瑭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明来意,“我来,是想当面拜托伯母,把蕾蕾交给我。我想,我们该结婚了。”

  结婚?罗秀云怔住。

  “你……跟蕾蕾……”她双手按住桌面,稳住自己。“你……你问过蕾蕾了吗?你们有共识了?”

  岑立瑭摇头,露出一个苦笑。“本来打算在她生日时求婚的,结果……发生了一点意外,就是她受伤那件事……所以耽搁了。”

  姚心蕾受伤的事,她不敢告诉母亲,不过,岑立瑭已经在例行报告中让罗秀云得知了,也再三保证他会照顾她,医生说没有大碍,罗秀云才没有第一时间飞到台湾探望。

  “还没谈吗?”先来问父母的意见,这算是很有礼数;不过,他自己的父母那边呢?罗秀云蹙起眉,沉默了。

  要来提这件事,不是该由父母出面?这么说起来,岑家依然不赞成……

  不,她不要自己的宝贝女儿委屈。

  “伯母,我……”

  罗秀云抬手,示意要他先别说话。可怜他一个堂堂总裁,尴尬加焦急,耳根都红了,显现了难得的局促,不过,罗秀云的脸色也很慎重。

  “我知道你对蕾蕾很好,这我一点都不怀疑。不过,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她温和地说,“再缓一缓,给彼此多一点时间。”

  “我……”

  “咦,你们都好早起喔。”还带点睡意的嗓音,在厨房门口响起。“早餐吃什么?好香。”

  “你去摆碗筷,我再炒个蛋就可以吃了。”罗秀云转身,打开冰箱门拿蛋,她还对岑立瑭使了个很含蓄的眼色,要他暂时不要多说。

  岑立瑭碰了个软钉子,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所以他愣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已经换上圆领衫、运动裤的姚心蕾,一看到他,白皙的脸蛋便染上浅浅的红晕。她趁母亲在炒蛋的时候,攀着他健朗的手臂,踮起脚尖,偷亲一下他的脸颊。

  “怎么了?脸色好凝重。”一个甜甜的笑在她清新的脸蛋上绽放,她偷偷问:“跟妈妈在说什么?”

  “没事。”岑立瑭撒了谎。他凝望那张甜蜜的小脸、笑成弯弯新月的眼睛、可爱的小梨涡……不知为何,胸口居然隐隐酸疼。

  他好想要她。

  为什么温柔和蔼的伯母,会一口拒绝呢?

  第六章

  北国,旅游胜地的温泉,望出去有静谧湖景。冰冷星空下,泡在热腾腾的温泉里,那种自由开阔的感受,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结果号称热爱温泉的姚心蕾,来到这么漂亮的地方,泡了一阵子,又喝了点清酒之后,已经头昏昏、脸红红,连走路都走不稳了,还要劳烦岑立瑭背她。

  “你看,星星!”她指着清朗的夜空,兴奋地叫他看。

  “你不是看了一晚上了?”岑立瑭有点无奈地说。他很认命地背着她,一步步稳稳踩在碎石子铺成的走道上。

  室外温度很低,两人刚泡完温泉,身体还暖烘烘的,但他怕她着凉,坚持要她在浴衣外披件厚棉外套。

  这已经成了惯例,每年年底,他们一定会找出两天一夜,来到这个温泉胜地,重温当时的情景。

  多年前的那时,是假期的最后两天。假期结束后,岑立瑭就要回东京,继续他的学业、事业,然后,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际,便离开日本——廖叔、罗秀云以及姚心蕾一家三口,早就预定要去旅行;恋情刚刚萌芽的两人,自然难分难舍。所以,姚心蕾红着小脸,邀他一起去时,对温泉没什么兴趣的岑立瑭,当然立刻就答应了。

  后来才发现,这简直是整条商店街年终团体旅行,总共有六户人家快三十个人一起出游,多他一个根本没人注意到。

  他一路牵着她软软的小手,一偏头,就可以看见那甜甜的笑,让他总是忍不住,要俯过去亲吻她含笑的眉眼、她柔软的唇。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甜的小女生?而他怎么会如此幸运,可以遇到吔?

  夜里,大家都聚在开杂货店的山口先生的和式房间里,玩牌、吃零食、喝小酒,女眷们则是出去泡露天温泉,闹了一整夜。而他们俩,却偷偷溜了出来,回到岑立瑭的房间。

  厮磨缠绵,情生意动之际,他克制不住自己,要了她的第一次。

  至今,她的娇羞与生涩,她紧紧抱着他,承受转变为女人的必经疼痛之际,秀眉轻蹙,咬着唇,细细喘息的模样,依然像是烙印般,深深刻在他脑海中。每次想起,都会牵动拴在他心口的一条细线,让他隐隐的疼痛。

  爱到发疼。

  那时的她,羞得全身红通通的,小脸埋在被子里,怎样也不肯抬起来,不敢看他。而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沉浸在爱情里,能享受美好情欲的小女人了。

  岑立瑭一路背她回到饭店、进电梯、进房间……等到放她下来,她还是软绵绵的站都站不住,他跌坐在榻榻米上,顺势把她拉进怀里搂住。

  她在他温暖怀里钻啊钻的,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与角度,头靠着他的肩,好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安静依偎中,她突然小小声问。

  “嗯?”

  “从昨天开始,你就闷闷的,怎么了吗?”他们是如此亲密的情人,岑立瑭的情绪波动,姚心蕾不可能没有察觉。她把玩着他的大掌,轻声问:“担心你爸爸的病?还是,在想公司的事情?”

  嗯……两者都有,也都不是主因。

  他一直在想她母亲的态度。

  岑立瑭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应该说,他有把握自己能给蕾蕾快乐、富裕的生活,好好的宠爱她,让她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那,为什么伯母会是这样的回应?

  “你又皱眉啰。”姚心蕾宣布。她在他怀中跪坐起来,双手捧住他严肃的俊脸,“有什么事,可不可以说给我听?”

  乌亮的眼眸好认真地看着他,小嘴抿着,甜得让人暂时没办法想别的事情。他略偏头,迎上前去,开始亲吻她的嘴。“有件事……就是这个!”

  “一定不是!你明明不是在想这个!”她可没那么容易被骗。

  可惜,比力气、比身材……不管比什么,她都赢不了,所以只得乖乖地就范,承迎他的吻。

  岑立瑭一路吻下去,到她雪白的颈项,细致的胸前:外套脱去,浴衣被扯开,他放肆地吮吻着、逗弄着她柔嫩的蓓蕾,长指也恣意揉捏着诱人的饱满丰盈……

  在他的“疼爱”之下,蕾蕾真的长大了……

  当他舔吻过了一边可爱的莓果,要换另一边时,突然,姚心蕾推着他的肩。

  不是增添情趣型的撒娇推拒,她是真的在推开他。很不甘愿地从光裸迷人的雪峰上抬头,岑立瑭暴躁地问:“怎么了?”

  轻怜蜜爱被打断,哪个男人会开心?!

  “你看,你看!”姚心蕾把他的薄型手机递给他,手伸得长长的,好像很紧张。

  “你怎么会拿着我的手机?”他很疑惑地问。

  “我……我刚刚伸手拿东西,手机就在旁边,还震动了一下,吓了我一跳!”

  说着,姚心蕾的脸红透了。

  原来,她刚刚要拿的“东西”,是他放在长裤口袋里的保险套……长裤丢在旁边地板上,她伸手去拿,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机。

  岑立瑭两样都接过,亲了亲她,当作奖励。“这个我先看一下,套子等等再用。”

  她挣脱他的缠抱,一面拉整衣服,一面逃开,“我去泡茶!”

  待她泡好茶回来时,发现岑立瑭盘腿坐在原地,表情凝重地在讲电话。

  “嗯,我知道,我明天就回去……不,今晚不行,太晚了,没有班机。”

  姚心蕾只是在他身边坐下,靠着他,低头吹着杯子里滚烫的茶,静静的下发一语。

  电话讲完了,两人陷入沉默。

  “我帮你打电话改机票?”她突然问。他们在日本,她是日文秘书,这是理所当然。“明天就要走,对不对?”

  “嗯。”他摸摸她的短发,“我父亲……状况似乎不太好。”

  岑立瑭轻描淡写带过,没说的,是他母亲刚刚在电话里的歇斯底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妈太夸张。”他扯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一只温软的小手按住他的唇,“不可以这样说。你妈妈一定很紧张、很害怕,很希望你在她身边。如果是我妈这样,我也一定会马上回家。”

  是,可是蕾蕾的妈妈不会死命阻挡他们在一起,他的母亲会,而且表现得非常明显。

  当天晚上,他们早早就睡了,可是姚心蕾却没睡好,因为她在迷迷糊糊中,总感觉他在吻她,抚摸她,甚至要她。

  黑暗无边无际,好像永远不会天亮。她温顺地接受,一次又一次,安抚他压抑的焦虑与暴躁。

  隔天,经过漫长的车程,她送他到机场。

  “帮我向廖叔、伯母致歉,我下次会当面跟他们说……”

  “没关系,他们了解的。”姚心蕾安抚他。“你不要担心,你爸爸下会有事的。”

  他父亲已经卧病在床四年多,之前因为胃癌切除了大半个胃,这次又重新入院,紧急把他叫回去……如果不是他母亲故意要破坏他和蕾蕾一起度假,情况不甚乐观。

  “蕾蕾……”他实在不想自己回去,看着娇俏可爱的她站在那儿,真想一把拖着她,陪他上飞机。

  一个人的旅程多么寂寞,没有她在身边……

  “我再两、三天就回去了。”姚心蕾让他牵着手,一路送到禁区外。似乎能读出他依依不舍的心思,她小声说着。

  机场内人来人往,广播声回荡着,一派繁忙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有点心慌。

  也许是有点预感吧,人再怎么说,也是万物之灵。

  ***※** ※***

  接下来的几天,对岑立瑭来说,简直像在地狱里一般。

  父亲因为发烧入院观察,结果情况不乐观,癌细胞似乎有转移的迹象。长期被病痛折磨得几已成了皮包骨的他,还要接受各种测试、检查,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岑立瑭公事已经够忙,每天下班还要赶到医院,探望越来越衰弱的父亲、安抚情绪很糟的母亲……最惨的是,姚心蕾不在身边。

  他想抱她,紧紧搂在怀里,到哪里都带着她,像小孩抱着绒毛玩偶一样。

  不过,岑立瑭也没让她闲着,一天好几通电话,就算开会空档只有五分钟,他快步走在长廊上准备赶赴下一个会议时,都要拿出手机隔海遥控。

  “你在干什么?”

  “帮妈妈打扫家里。”她可爱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好清楚,就像在身边。岑立瑭握紧话筒,仔细听着。“擦地板,洗衣服,整理柜子,等一下还要烫衣服,然后要去帮忙开店。”

  “你好忙啊。”他的唇际忍不住浮现一个微笑。

  “忍不住嘛。”姚心蕾诉苦:“我看到地板就想擦,怎么办?这是不是一种病?我以前不会这样的。”

  当然不是病,应该只是心慌。她一心慌,就想找事情做。

  为什么心慌?那还不简单,因为他不在身边啊,就是这样。

  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热线不断,每天都要通电话,讲着不重要的事情,就算听听声音也好。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在异国进修的他了,没办法像这样继续闲聊下去,一整个会议室的人在等他,满满的行程,忙不完的公事。

  “我该去开会了,你明天几点到?”他站在会议室门口,看了看表,还有大约一分钟。

  “晚上啊。你不用接我,我自己——”

  “我会去接。”他专制地打断她,不容反驳。“就这样了,明天见。”

  挂了电话,岑立瑭瞥见身边特助的犹豫脸色。

  “怎么了?”他知道邵君平不会随便千涉私事,所以有点诧异。

  “总裁,你忙成这样,晚上还要去医院,姚小姐……是不是我帮你去接?”

  这提议得到横过来一道冷眼,“着毋庸议”四个字写在岑立瑭那张俊脸这位年轻总裁从来不用私事麻烦属下们,邵君平工作好几年来,实在也满想帮忙订花或送礼物给老板的女友——普通特助或秘书不是都要做类似的事吗?他们岑总裁却不兴这一套。

  虽然这样是很体恤属下啦,不过,想到每次姚心蕾回家探望母亲之后,都会带的北海道名产白色恋人饼干……吃不到吃下到吃不到……

  岑立瑭不去理一脸失望的邵君平,下意识又低头看了表。

  再不到三十小时,她就回来了,回到他身边。

  真难熬。

  二十四小时……

  十二小时……

  倒数到剩下五小时的时候,一通医院来的紧急电话打碎了他难耐的等待。

  当姚心蕾从机场禁区步出,看到来接她的是邵君平时,杏儿眼只是闪了闪,没有太惊讶。

  “老总裁今天下午转进加护病房了,总裁赶去医院,没办法来接你,只好派我来。”邵君乎对着走近的她解释着。

  “嗯,老总裁状况很不好?”她关心地问。

  “不乐观。”邵君平简单地说。“你行李就这一个?这么小?”

  姚心蕾只有一个登机箱,不过还是很神奇地变出一盒饼干,交给两眼发光的邵君平,还不忘交代,“这是给大家的,明天带去办公室才能打开!”

  “没问题没问题……”邵君平根本是在打马虎眼。

  “我是认真的,邵特助,你要是敢今天晚上就偷打开来吃,下次就什么都没有了喔!”她威胁人时还是笑咪咪的,简直是个甜蜜的小魔鬼。

  邵君平知道这个威胁的严重性,再无奈也得答应。

  一路上说说笑笑,都没有提起岑立瑭,姚心蕾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失约,正常得令邵君平佩服不已。

  只有对自己没信心的女人,才会试图把男友绑在身边,姚心蕾根本没有这样的问题。不过说真的,总裁真是宠她,前几天她不在办公室时,不时会看到总裁像暴躁的老虎一样,困在自己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是不是送你过去总裁那边?”车下交流道,进入灯火辉煌的台北市区,邵君平体贴地问。

  “啊,不用了,他可能还在医院……我回家就好了,麻烦你喔。”

  结果,还没开到姚心蕾住处,指示就来了。

  “怎么拖到现在还没看到人?飞机误点吗?”岑立瑭疲倦但带点不耐的嗓音,从汽车电话里传出来。

  “没有,顺利接到了,我正要送姚小姐回家……”尽责的邵君平报告着。

  “谁要你送她回家?”总裁大人不高兴了,“送来医院!马上来!”

  “可是姚小姐说……”

  “我再说一次,送她过来医院,现在。”岑立瑭不会骂人,只是跟低吼差不多的语气,足够让听者开始发抖。

  除了一个人以外。

  “那是谁在讲话啊?怎么那么凶?”就这样,软软的一句明知故问,让冒火的老虎立刻转变。

  “嘿。”岑立瑭的声调立刻柔了,刚刚的火气也全部不见。“累不累?吃过饭没?”

  虽然是很平常的问话,可是那无法形容的亲匿宠溺……邵君平只觉得耳根子麻麻痒痒的,他努力不去听老板与姚心蕾的对话。

  “……邵特助已经下班了,不要麻烦人家啊!”姚心蕾还在讨价还价。

  “是他自愿要去接你的,我没有拗他加班。”岑立瑭解释,“而且他家在这个方向,算是顺路。”

  “可是……”

  “没关系,反正很快,十分钟就到。”邵君平赶快接腔。他真的满同情老板的,姚小姐都回来了,今晚不让他见到面,可能明天会更暴躁、在办公室里走到地毯都穿孔、挑剔大家挑剔到每个人都想跳楼吧!

  挂了电话,姚心蕾还很抱歉地解释,“他爸爸状况不佳,所以他心情会很糟……真抱歉,要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啦。”这是真心话。

  送到医院,姚心蕾坚持自己进去就好,请邵君平赶快回家休息。她一路寻到了加护病房外,果然看见不太宽敞的走廊上,岑立瑭高大的身影。

  他靠着墙,正在喝咖啡,看起来好累的样子,下巴冒出一片淡淡的胡碴,一直都很有神的眼眸底下,有一点黑影,最明显的是眉宇问的倦意,藏也藏不住。

  好心疼,好心疼,她只想奔过去抱住他,紧紧的。

  就像她五年前第一次看到他时的冲动。

  那时,他好像迷路了,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异国的城市,安静的街道,深及膝盖的积雪中,他走进小餐馆,英俊自信的眉眼间,有着一丝茫然。

  姚心蕾的心,立刻重重的跳了好几下。她不知道那股莫名的心疼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招呼他,殷勤地倒茶、送菜单、点菜、收盘子、换水杯……找了各种机会到他桌边绕,看他需要什么。

  隔天,他又来了,原来他住在附近的民宿。

  姚心蕾雀跃的心完全不受控制,一见到他修长的身影出现,立刻怦怦乱跳,小鹿乱撞,深呼吸也没用,脸上老是烫烫的,她一直在他身边出现,还试着跟他说话,是个相当偏心的服务生,偏心到妈妈都看出来了,还取笑她。

  可是,那个沉默的男人没有发现,他一直很沉默,总是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不管是看书、看杂志,还是吃饭。

  到后来她才发现,他总是这么专心,工作、恋爱,甚至拥抱她的时候……认定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更改,会努力做到最好。

  他是听到她和妈妈讲中文,才开始与她攀谈的。第一次聊天就聊了好久好久,久到餐馆都要打烊了,他们还在聊。

  接下来,就好像作梦一样……一直到现在,都已经五年过去了,姚心蕾还是能清楚想起,第一眼看到他时的怦然心动。

  岑立瑭抬头,望见站在走廊另一端,呆呆看着他的人儿。他的唇弯起,一抹浅笑染亮了他的眼。

  深深呼吸,小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姚心蕾朝着他走过去。奇怪,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胸腔都撞得隐隐生痛?

  “累不累?”待她走近,他抬起大掌揉了揉她的短发,低声轻问。

  在公众场合,他们绝对不会有太亲热的肢体动作,这已经算是极限了。只是,他看着她的眼光好炽热,好温柔。

  “还好,你看起来比我累。”她皱皱鼻子说,“你爸爸……现在状况怎么样?”

  “下午开始发高烧,呼吸困难,转加护病房。”岑立瑭简单报告。“现在……我不知道。加护病房一天只能开放探病两次,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再进去。”

  “那你怎么不回去休息?”姚心蕾摸摸他的手臂,“要在这边陪你爸爸?”

  他知道她会了解,毕竟她的父亲是因病过世,她也曾经经历过这一段。

  想到自己父亲可能面临的一切……岑立瑭忍不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你在这里,你爸爸一定会感受得到。”她轻轻说。“如果真的很累,还是要休息喔,你看起来好几天没睡好了。”

  “你不在,我怎么睡得好?”他疲倦地笑了笑。

  “你要照顾自己呀!总不能要我像老妈子一样,盯着你一辈子吧?”姚心蕾佯装生气,板起一张小脸。

  没想到她只是说笑而已,岑立瑭却认真了。他的浓眉皱起,握住她纤细的手臂,质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姚心蕾一愣,“没有呀,我只是……”

  “你哪里也不能去。”岑立瑭握得好紧好紧,无视来往的医护人员、病人家属,他很严肃、很斩钉截铁地警告她,“知道吗?不准想东想西,乖乖的,听到没有?”

  “我哪有想东想西?”姚心蕾好诧异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会去哪里?”

  岑立瑭沉默不语,好半晌,才低声闷闷地咕哝,“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决定要回去陪妈妈……”

  姚心蕾安静了片刻,然后,笑了。

  “你在担心这个?你怕我不回来?”

  她的微笑好甜,抱着他手臂、依偎在身边的模样好可爱,岑立瑭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细致的脸蛋。“你才知道。”

  担心到睡不好、吃不下,加上众多纷扰公私事务缠身……这几天可真够他受的。

  “你爸爸都病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谈情说爱?”一个高傲、冷淡的女声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两人都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贵气逼人的岑夫人步伐坚定地走了过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声响,引得过往路人都忍不住侧目。

  “妈,你怎么……”

  “转加护病房的事,为什么我到晚上才知道?”岑夫人脸色相当不好,不知道是因为医院惨白的日光灯,还是妆画得不够仔细。她质问着儿子:“你自己可以决定?都不用问过我的意见?”

  “妈,转加护病房是医生的决定,我也是接到通知才过来的。打电话给你的时候,管家说你在休息,我就留了话,请她转告……这样有什么不对吗?”岑立瑭捺着性子解释。

  他的解释只换来岑夫人的冷笑,“你现在翅膀硬了,怎么决定都对,我还能说什么?”

  这种对话居然会出现在现实生活,而不是电视连续剧里,姚心蕾诧异极了。

  随即,她了解了。

  他们都很急,很担心,所以暴躁。岑立瑭的个性,在这方面跟他妈妈还真像,难怪会碰得满头包,两败俱伤。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无言地安抚他。

  “我之前看的时候,爸在发烧,肺部有积水,呼吸有点困难,医生决定要用呼吸辅助器。”岑立瑭握着她的手,冷静了些,努力解释,“妈,现在也不能进去探望,不如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我要待在这里,要走你自己走。”岑夫人闹起脾气来,跟儿子还真像。她在旁边的塑胶椅上坐下,脸撇过去,很倔强的模样。

  “妈!”

  “就让夫人留着吧,她的想法应该跟你的一样,不是吗?”姚心蕾小小声劝说着。“你陪你妈妈,我先回去了。你也找机会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送你。”岑立瑭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领着她离开。

  “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送什么送?”岑夫人冷冷的嗓音,令人无法忽略地追在他们身后。“别是送去就连人也留下了。”

  岑立瑭的手一使劲握紧,手臂上的青筋略略浮现,他的俊脸更加阴郁,脚步也停下了。

  “不要这样,拜托。”姚心蕾知道他要生气,软软央求道:“你不要跟妈妈吵架,她心情也不好,忍耐一下嘛。”

  如果不是姚心蕾挡着,岑家母子大概已经吵起来了。

  但是为了她,岑立瑭还是忍了下来。他重新握紧她的小手,两人并肩离去,走过长长的走廊,往电梯前进。

  走到转角,姚心蕾忍不住回首。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简单而不太舒适的椅子上,衣着低调却华贵的岑夫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低着头,看起来好疲倦、无奈。

  在那一瞬间,姚心蕾仿彿看见了多年前的母亲,在父亲生病入院后的无助、焦虑,是没有人能完全体会的。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用送我。”她拉拉他的手说,“你留下来陪妈妈吧。”

  此刻,他妈妈更需要他。

  “蕾蕾。”语气很明显地表现出主人的不悦。

  “我拜托你嘛。”她央求着,知道他到最后一定会让步。

  向来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没有说过“不”,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第七章

  岑立瑭开始了医院、公司两头跑的日子。

  老总裁的状况不稳定,进进出出加护病房好几次,岑立瑭总是尽可能地到医院陪伴,争取时间和父亲相处。

  谁知道下个礼拜,下个月会是什么状况?

  他母亲的情绪也极糟,非常不能接受强悍了一生的丈夫,此刻只能无助地被病痛折磨,日渐衰弱,却又无计可施。

  有再多的钱,掌控再大的集团,到头来,也只是一具平凡肉身。

  岑立瑭和母亲摩擦不断,好几次要爆发冲突,都是姚心蕾苦苦劝住。

  “现在,你是她的依靠,如果连你都跟她吵架,她一定觉得很孤单,很害怕,你要想想妈妈的心情啊!”

  岑立瑭恼怒反问:“我的心情呢?怎么没人帮我想?”

  “你从小被训练要当接班人,应变能力应该比较好嘛。”姚心蕾往他身上靠了靠,运用她无敌的撒娇绝招,消弭老虎的火气。“不要皱眉头了,看起来好凶喔。”

  虽然还是一肚子闷火,不过,健臂还是自动自发地圈住温软娇躯,他低下头,想要品尝她的甜蜜,小人儿却偏过头,灵活地避开了他的索吻。

  这下老虎真的发火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亲?”

  “不要啦,在办公室……”她细声说。

  办公室?她一定是在开玩笑,这算什么理由?

  “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亲你,抱你了吗?”岑立瑭的语气相当不爽,“你不知道?没关系,要不要我告诉你?”

  虽然父亲卧病,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某些令人脸红的事情,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不过,亲几下总没关系吧?

  “可是,你亲了就……”她吞吞吐吐的。

  “就怎么样?”岑立瑭凶狠反问。

  “就停不下来嘛。”她嗫嚅道。

  这倒是真的,就像岑立瑭刚刚说过的,他们已经好一阵子没有亲热了,对彼此的渴望那么深刻,绝对会在几个看似无害的亲吻和拥抱中,迅速转成燎原大火。

  让他吻了,难保几分钟后,她不会被剥掉衣服,压到办公桌上!男人冲动起来,什么都可能发生,何况已经禁欲压抑一段时间了。

  所以,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姚心蕾从他的怀中挣脱,逃得远远的。

  “蕾蕾。”他警告的语气相当冷硬,“回来。”

  “不要,我要出去工作了,我老板很凶的。啊,好忙好忙。”说着,她真的一溜烟跑了。

  望着安静合拢的木门,岑立瑭只能懊恼地叹气。

  外表看起来,他的一切条件都优于她,可是在实际上的相处,岑立瑭非常清楚,谁才是那个占尽所有优势的人。

  他的要求,要看她同不同意,肯不肯合作,觉得合不合理:而她的要求,却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不然,怎么办呢?看来以后就算结婚了,五周年,十周年……还是会一样。他认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一年一年走下去,他才不管谁占优势。

  可是,在这之前,他还得过好几关,比如说,父亲的病,以及他们双方的母亲大人。

  一阵阵烦躁郁闷又涌上来,如果可以,他真想拖着蕾蕾逃得远远的,逃回宁静的北国,在那儿享受彼此的陪伴,做一对最普通平凡的情人,直到永远。

  不可能啊……周遭的压力、责任这么多……

  压力主要来源,正好选择在此刻打电话给他。

  这也没什么“正好”,反正这一阵子以来,他母亲每天打好几通电话,早上打,中午打,晚上打,照三餐不说,手机打不通就打办公室,办公室不接就找秘书转……无论如何,无时无刻,都要找到他才罢休。

  找到之后,讲的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今天几点下班?”岑夫人在电话中,很直接地提出要求,“下班后直接过去医院吗?你先来接我,我在家等你。”

  “妈。”岑立瑭一手按着额角,对母亲的行为束手无策。“我又不是打了卡就下班,说走就能走。家里有司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请司机送,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接?”

  岑夫人的声调寒凉,“只不过是要你顺路接我,有这么为难吗?是不是谁拉着你,不让你走?小门小户的,果然上不了台面,这种时候了,还要缠着男人不放,真不识大体。”

  岑立瑭当然知道母亲指桑骂槐的对象,他的头隐隐作痛。

  “我身边没有人缠着我,走不开的原因是公事。”他耐心的解释,“告段落之后我就会过去医院看爸爸,他现在状况还算稳定——”

  “他这样叫稳定?你居然觉得这样算稳定?!”岑夫人的声音突然拔高,非常激动的嚷着,“你到底是被迷成怎样,居然丢着父母不顾,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哦!不要又来了……岑立瑭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深呼吸。

  他母亲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最近却变得完全的不可理喻,动不动就发脾气、耍性子,硬要全世界都迁就她。

  如果他是真的沉醉在温柔乡,弃父母不顾就算了,问题是,他的心上人还猛劝他、猛把他往家里推,唯恐他不够孝顺。

  男人的魄力,遇上这种情况,根本毫无用武之地。管你是大总裁还是小职员,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操心!

  烦闷中,姚心蕾的温婉劝说与甜蜜小脸,又跃上他的心头。

  “爸爸妈妈现在都需要你……”她会这样劝说。

  可恨,她一定要这么识大体吗?父母需要他,可是他需要她啊!

  “我知道了,等一下我会过去接你。”最后,他疲倦地说:“我现在有一个会要开,开完就走,大约六点会到家。”

  “不要带什么杂七杂八的女人来。”岑夫人还要追一句:“你爸爸也不会喜欢。要找也要找门当户对的,最少,要像‘顶新集团’秦董的女儿……”

  “妈,我要去主持一个会议。”岑立瑭不想多说,也不想听了,他把电话挂掉。

  下到三十秒,电话又重新响了。

  “你挂我电话……我生你养你,讲个几句,你就不耐烦?”岑夫人的嗓音听起来非常受伤,“忙?到底有多忙?忙到讲电话都没时间吗……”

  这到底是哪个年代的台词啊?岑立瑭瞪着电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高贵美丽、自信端庄的母亲!

  安抚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哄住了情绪恶劣的岑夫人,岑立瑭挂了电话,手扶着额,长长地叹气。

  电话又响。

  “妈……”接了起来,岑立瑭隐藏不住自己的无奈。

  “呃,不敢当。总裁,我是要提醒你,开会时间到了。”话筒里传来邵君平很谨慎的嗓音,“总裁在等夫人的电话吗?”

  “不是!”他立刻严词否认,“绝对不是!”

  情况越演越烈。

  父亲病况时好时坏,数度进出加护病房,岑立瑭的母亲甚至要求他搬回家住。

  “不行。”他立刻拒绝了。“妈,我真的很忙,没办法这样继续当你的司机……”

  “忙?你忙……”岑夫人崩溃了,“你爸爸跟我讲了一辈子这个借口,现在轮到你?你们父子都一样,一句我很忙,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岑立瑭恼怒低吼:“我哪有推得一干二净?只是我真的没办法随时充当你的司机,在会议中还要出来接电话,或是从外地赶回来,只为了送你去买东西!”

  “如果今天是那个女人叫你做呢?你会这样抱怨吗?”岑夫人的嗓音颤抖着。

  岑立瑭只能深深呼吸,克制自己想吼叫的冲动。“妈,她的名字叫姚心蕾,不叫‘那个女人’ ,而且,她绝对不会要求我做这种事情。”

  “你的意思是,她什么都对,我的都是无理要求?”

  岑立瑭懊恼地放弃。像这样情绪化的语句,他无法回应。

  他们从医院回来,岑立瑭衣服没换、澡也没洗,连晚餐都还没吃,就一直努力在安抚母亲的情绪:岑夫人跟着他回到住处,亦步亦趋,根本不想放手。

  一个女人没有安全感,真的会变成这样吗?未免也太夸张了。

  眼看争执越来越没建设性,又快要失控,岑立瑭连西装外套也没穿,只拿起车钥匙,转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立瑭,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女人?”岑夫人跟在他后面,尖声呼喊着:“回来!不准你去!”

  “我已经三十一岁了,你准或不准,都不能阻止我。”岑立瑭回头,眼神很冷、很坚定,“妈,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晚一点就回来。”

  “岑立瑭!你给我回来……”

  厚重的门关上,岑夫人尖锐的叫声被关在里面。

  已经受够了的岑立瑭直接下楼开车,风驰电掣地离开这个令人气闷到极点的地方。

  一路上,他把车窗打开,劲风刮乱了他的短发,他却毫无所觉,俊脸上的阴霾重重,再强的风也吹不散。

  德国房车性能极佳,十五分钟内,已经飘到了姚心蕾住处楼下,途中没有被警察拦住,还真是一大奇迹。

  重重甩上车门,他黑着脸大步上楼。

  他受够了!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行不行!

  开了门进去,那个娇小人儿毫无意外地,正在——刷洗厨房。

  电视开着,热闹的罐头笑声充满房间,可是那个忙碌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却透露一股淡淡的寂寞,好像是试图用忙碌来转移注意力似的,一个人也好认真地洗碗、刷锅子、洗手台、擦流理台、冰箱……

  实在忍耐不住,岑立瑭丢下钥匙,大步向前,把她从背后拥入怀中。

  “啊,我身上脏脏的……”姚心蕾先是一惊,然后,柔顺地放软了身子,让他紧紧拥抱着,只是细声说。

  在以前,爱干净的岑立瑭可能会退开,不过现在,他才不管。拥着她,脸埋在她短发中,深深呼吸那清淡却甜美的气息,感觉自己纠缠混乱的情绪慢慢地放松了。

  他真的很需要她。

  “你很累喔?吃饭了没有?”她一下一下抚摸着他强健的手臂,“我煮点面给你吃好不好?昨天我有卤牛肉喔。”

  “先不要动……”让他抱着,好好温存一会儿再说……

  然后,咕噜噜的肚子叫声,很杀风景地打断两人的依偎。

  姚心蕾噗哧笑出来,“你明明肚子饿嘛。我煮一下,很快就好,去那边等啦。”

  岑立瑭不肯放,他只是略略松开手臂。“你煮啊。”

  “你这样我怎么煮?”谁能在背后黏着一只大章鱼的状况下,还轻松愉快的料理、做事?姚心蕾又气又好笑。

  纠缠了半天,又闹又威胁的,岑立瑭最后才不甘不愿地放手,到餐桌旁坐下,一双鹰眸还是直盯着她的背影。

  很快的,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上桌了。

  客人虽然饿,不过,他还是一把扯过厨师,先索讨了一个长长的,热热的吻。

  深深的蜜吻中,他的大掌从T 恤下摆钻进去,抚摸着她纤细滑腻的背。然后,很惊喜地发现她薄T 恤底下什么都没穿……粗糙的手掌就开始不安分了。

  滑到前面,他掌握住高耸的圆润,揉着抚着,享受那绝佳的摩擦与触感。顶端可爱的莓果,缩成了小小的硬点,他呻吟一声,加倍眷恋宠爱……

  “不要闹了,去吃面……”她的抗议好无力,娇滴滴的。

  岑立瑭才不管,霸道地把她的上衣往上拉,雪白丰盈立刻暴露在凉凉的空气中,他随即俯首,品尝让他朝思暮想的美味。

  重重的吸吮,让她全身涌起淡淡的红晕,一步步被往后推,直至无力地被抵在墙上。背后是冰凉的水泥墙,身前,则是热情如火的吮吻啃咬……

  “啊……不要嘛……”

  像这样的娇吟,有哪个男人真的受得住?他坚硬的身躯压上她,隔着衣物,重重磨蹭起来。

  两人气息都紊乱不堪,他的粗喘回荡在她的耳边。“蕾蕾……我要抱你……”

  她当然没办法拒绝他的求欢,被欲望燃烧的身躯,正呼喊着、渴求着彼此的抚慰,他坚硬的勃发那么明显,他的吻那么热……

  姚心蕾的雪臂软软圈住他的颈项,仰起小脸,迎接他贪婪而霸道的吻……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重重拍门声,惊醒了一对沉浸在热情中的爱侣。

  姚心蕾柔若无骨的娇躯登时僵住,她睁大眼,诧异地望着岑立瑭。

  而岑立瑭的浓眉锁了起来,从外面传来的叫声,他辨认出了拍门的人是谁。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是他母亲!

  虽然呼唤的声音下大,不过,配上拍门声,已经足够让附近住户都听见,两人的热情像是硬生生被冰水浇熄,还嘶地一声冒出白烟。

  还真是白烟,岑立瑭可说是气到七窍生烟!

  他先帮姚心蕾拉整好衣服,然后,黑着一张媲美包公的俊脸,大踏步定到门口,把门拉开——本来已经要出口的怒吼,硬生生卡在喉头。

  岑夫人的头发乱了,鬓边的白发稍嫌刺目;外套随便披着,一整天下来,已经皱了,精致的妆容也有些褪色,她的年纪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这是他母亲吗?那个永远美丽,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卸妆后模样的贵妇人7.此刻,岑夫人的眼眶红了,怨恨的眼神,第一次落在刻意忽视了好几年的年轻女子身上。

  桃腮泛红,小嘴红润微肿,短发略乱,衣服也皱皱的,分明就是被男人疼爱着的妖媚模样。

  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就要被这个貌不惊人的低下女子给抢走了!

  “你,可不可以放过他?”岑夫人尖锐的言辞,像流水一样从唇间冒出来。“你根本配不上他,纠缠这么多年还不够?他现在父亲都生病住院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像你们这样的女人,可不可以稍微克制一下?”

  “妈!”岑立瑭恼怒地出声打断。“你来干什么?”

  姚心蕾杏儿眼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瞪着岑夫人。

  然后,姚心蕾往后退了一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她清脆开口,压制住对峙的母子,“进来再说好不好?站在走廊上讲,邻居都会来关心、大家都会听见喔。”

  无论如何,泼妇骂街这种戏码,岑夫人是演不来的,她先是僵了片刻,然后,昂首走进姚心蕾的小公寓。

  ☆☆☆☆☆☆ ☆☆☆☆☆☆

  窗明几净,不过,相当寒酸。用品、家具都旧旧的,也没有高级品……

  岑夫人目光锐利打量着周遭,一股食物的香气迎面而来,她忍不住抽抽鼻子。

  “为什么要让我妈进来?”岑立瑭很不满地在后面对姚心蕾嘀咕,“我带她回去就好了,她现在情绪不稳定……”

  姚心蕾瞪他一眼,“你去吃面啦,都要凉掉了。”

  岑立瑭臭着脸回餐桌去吃面。姚心蕾自顾自去泡茶,岑夫人则杵在小客厅中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的气势一向惊人,只要扬起下巴,寻常女子都会害怕、低头,眼前这个年轻小女人居然毫不畏惧,倒像是岑夫人理亏了似的。

  “立瑭,我们回去。”她冷静下来,恢复了一点战斗力。

  岑夫人一站直,脊背挺起,下巴略扬,气势就出来了,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金光闪闪贵妇模样,又对端着茶过来的姚心蕾视若无睹。

  “请坐,要不要喝茶?”姚心蕾也无所谓,迳自把茶搁在桌上。“夫人要不要吃点面?我刚刚有煮。”

  岑夫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立瑭,你要吃面,家里煮的更好、更精致,不用吃这些简陋又寒酸的东西,何况,干不干净也还是个问题……”

  “妈,回家的话,你要煮给我吃吗?”岑立瑭突然反问。

  岑夫人呆住了,随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她显然有些恼羞成怒,“家里的厨子是高薪聘来的,她的手艺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妈,你有多久不曾煮过一碗面给我吃了?”岑立瑭握着筷子,低头望着那碗香喷喷的面,嘴角扯起有些苦涩的弧度,“应该这样问吧,妈,你煮过几次面给我吃?”

  “我不是煮饭婆!”岑夫人拔高了嗓音,“难道你要求我每天待在家里煮三餐、拖地洗衣服吗?我有我的工作!你爸爸商场上多少朋友、人脉是我帮他在处理,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杂事、公益团体……”

  “既然如此,妈,你为什么想要求我当你的司机、随从呢?”岑立瑭淡淡反问,“我接了总裁的位置,难道会比你清闲吗?”

  “你……你……”岑夫人的脸色极度难看,一口气接不上来,开始猛烈咳嗽。

  “喝茶?”一旁的姚心蕾很好心地扶她坐下,端上一杯清茶。

  岑夫人手一挥,挥落了茶杯,茶液哗啦泼到姚心蕾身上,还溅了满地。

  “啊!”岑夫人大惊失色,她不是故意的,却又拉不不脸道歉,情急之下,只能又发飘,“干什么!我不要喝茶啊!你看你,笨手笨脚!”

  岑立瑭跳了起来,冲过来拉住姚心蕾,焦急地检视,“有没有怎样?有没有烫伤?没事吧?”

  “只是一杯茶而已,没有太烫,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相较于他们的惊愕,姚心蕾却是一脸平静,“在餐厅帮忙的时候,常常发生这种事,我习惯了,不会怎样啦。”

  她迳自去厨房拿抹布来擦拭,并顺手重泡了一杯茶,端过来,这次她小心地把茶杯放得远一点。

  “夫人小心,不要又打翻了。”她招呼过后,便蹲跪下去擦地板,完全不在意自己低下的身势。

  岑夫人愣愣望着那娇小身形、熟练的动作。

  她……真的跟家里请的佣人差不多啊,为什么从小栽培大的儿子,会如此迷恋一个差距这么大的平凡女子?

  多少名媛淑女在他面前,美貌、才华、家世兼具,个性也都温婉大方,或爽朗可人,立瑭却都不要。

  这几年来,他仿彿吃了秤坨铁了心,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别的女人。本来以为只是一时的迷惑,很快会过去,但是后来渐渐发现,过去的是时间,而不是迷惑。

  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女生,到底有什么魔力?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响,灰姑娘该被打回原形,王子也该清醒才对啊!

  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让岑夫人扶住了头。情绪的震荡、近日来精神的紧绷,对儿子的期望与失望,加上已经好几餐没有好好吃饭了,她一口气提不上来。

  “夫人,夫人!你还好吗?”姚心蕾就近扶住她,“要不要躺下来?喝口热茶好不好?”

  “你不要……碰我。”她的口吻,仿彿姚心蕾全身沾满了尘土,脏到不能碰似的。“立瑭,我们……我们回家……”

  看着母亲惨白的容颜,岑立瑭再狠心,也没办法真的丢下不管,他懊恼地叹息,放下才吃了几口的面,起身过来扶住母亲。

  “你先送夫人回去吧。”姚心蕾细声说:“陪她一下,她情绪好像很激动,这样对身体不好。”

  “蕾蕾……”

  “回去记得吃点东西,夫人也是,你们最近都太累了。”她温柔地摸摸他的脸,“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要照顾自己。”

  为什么是这样的口气?为什么是如此善体人意的微笑?

  他宁愿她尖叫着要他留下、不要他走。

  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向好强的母亲,若不是真的快撑不住了,也不会流露如此脆弱的模样,他只得冷着脸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嗯,开车小心。”

  扶着母亲离开,岑立瑭只觉得,自己已经烦闷到快要爆炸了。

  夜色浓重,他连呼吸都不顺畅,只想放开胸怀,狠狠吼叫以发泄心中的怨气。

  第八章

  主子不开心,怨气就尽数被属下吸收。首当其冲的,就是贴身秘书等数人,包括最倒楣的邵君平在内。

  “办公桌上有灰尘。”岑立瑭皱着眉说,仿彿桌上落的不是寻常灰尘,而是原子弹落尘似的。

  “啊,我马上擦。”邵君平当然知道老板的个性,或者,该说是秘密——其实,岑总裁……有、洁、癖!

  可怜堂堂一个硕士特助擦起桌子来就算了,还被嫌弃,“那块抹布不干净,擦了更脏,你有消毒吗?”

  呃……抹布是随便找的没错,不过,只是办公桌而已,又不是手术台……

  “有。”邵君平赶快敷衍一下。“这有抗菌作用,一定干净。”

  “哼。”老虎皱着眉,总算底头看公文了。

  看不到几分钟,他又不悦的开口,“这个行距不对,版面不清爽。”

  洁癖到这种程度,连报告的版面清不清爽都要挑剔,“总裁,这个合并的决策报告书,已经送上来第四次了,请你务必要给海外部一点指示。”邵君平弯着腰卖力擦桌子,一面谨慎地提醒。

  “拼字有错。”岑立瑭拿起笔,开始圈出错误,浓眉皱得像是可以夹死苍蝇。“我最讨厌不清爽的报告,错字都不先挑一下,这样像话吗?”

  “那是报告草稿,不是新闻稿……”

  “你有意见?”冷冰冰的视线射向苦哈哈的邵君平,以及邵君平身边的地上。“为什么地板上有水滴?”

  应该是浇花的时候不小心滴到的。邵君平除了怨叹老板眼光太锐利之外,还开始怨恨姚心蕾了。

  谁教她昨天、今天跟明天都请特休!

  本来以为老板的洁癖,已经被姚心蕾治愈,毕竟姚心蕾真的很强,她收拾的工夫令人叹为观止,手脚俐落到极点,让最龟毛的总裁都无话可说。

  可是,当姚心蕾不在办公室,或者说,姚心蕾不在身边,老板的老毛病便会发作得特别厉害。

  不过,也不能怪谁,总裁最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他们是天生的一对!除了姚心蕾,还有谁能容忍、安抚总裁?

  “咦,沙发上有头发……”岑立瑭起身走到沙发前,突然又发出丧钟般的自言自语。

  邵君平立刻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他受够了!

  一出来,大办公室里另外五名秘书,以同病相怜的悲惨目光迎接他。大家都是在老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作,一发作起来就要人命的洁癖症状中苟延残喘。

  共同的心愿只有一个:姚小姐,快回来吧……

  再不回来,办公桌都要被擦出洞,玻璃都要被擦到破掉了,所有电脑键盘都已经清过三次,比新的还干净啊……

  大家都在受苦受难,姚小姐居然还请假,自在逍遥去……

  太、太过分了!

  不过,显然大家都误会姚心蕾了。

  虽然她没上班,不过,并不表示她正在自在逍遥,相反的,她正处于类似水深火热的境地中。

  岑夫人再度造访,够水深火热吧?

  这一次,岑夫人是武装好了才出现,一身浅色珍珠毛套装,须须边以及经典金扣,很明白地告诉姚心蕾,这是一套价值大约是她三个月薪水的香奈儿,至于耳环、钻表或项炼,还不包括在内。

  岑夫人站在小小的客厅中央,浑身散发的贵气,让房间看起来更是寒酸,相形见绌,无所遁形。

  姚心蕾则穿着运动裤和T 恤,短发还包着头巾,手上拿着抹布。不过,丝毫没有退缩或害怕的表情。

  “请坐。”她还是很客气。“要不要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岑夫人恢复了正常与冷淡,不复前几天晚上的歇斯底里。

  不知道为什么,姚心蕾觉得那样的她比较可爱,现在这个模样……冰寒到非常可怕,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后母、坏皇后。

  问题是,又不是她的后母,不用来欺负她吧?

  “那我就自己暍了。”姚心蕾自顾自的泡了要喝的红茶,加入牛奶,开始享受。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吧。”岑夫人看着她低头喝茶,语气平稳地开口。

  多年来头一遭,岑夫人愿意平心静气和她对谈,这可是破天荒的事。不过姚心蕾很清楚,岑夫人要讲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安排申秘书让她放特休,然后,在岑立瑭不知情的状况下,来找她“谈谈”。

  “有猜到一点。不过,还是请夫人自己说。”她温驯地回答。

  岑夫人笑笑,不过,是皮笑肉不笑那种。“我希望你离开立瑭。”

  炸弹投下了!

  投弹者屏息等待,准备好要迎接爆炸的震撼——没反应。炸弹好像丢到大海里,不,更像是外太空,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听到了吗?”岑夫人忍不住追问。修得很完美的秀眉皱了皱。这位小姐,怎么好像反应有点慢?

  “听到了。”姚心蕾点点头,继续喝茶。“然后呢?”

  “然后?”岑夫人有点愣住,有什么然后?

  “你不是应该拿支票出来给我吗?还是,要开条件?”姚心蕾笑笑,颊上的梨涡闪了闪,不过,岑夫人却是一凛。

  原来这个看似甜美无害的小女人,也不是可以小觑的角色。

  “我没有打算给你钱。”她不悦地说,“你这是在勒索?”

  “没有呀,只不过,电视或小说里不是都这样的吗?”她放下茶杯,顺手拿过一个杯垫,垫在底下;动作非常沉稳、自信,毫无惊慌紧张的样子。她还自嘲地甜甜一笑,“看多了类似的戏剧、故事,这种场景还满熟悉的。”

  “你……”岑夫人显然被她的反应给弄迷糊了,好半晌,才又重新惊醒。她冷笑道:“真会讲话,难怪立瑭被你迷得头晕脑胀。不过,你真的觉得自己会嫁进岑家,从此麻雀变凤凰吗?那是电影、灰姑娘是童话故事!现实生活里,这种组合通常没有好下场。”

  姚心蕾一双杏儿眼眨了眨,眼神里一点笑意都没有,闪烁着难得的坚定。

  “会被灰姑娘,麻雀变凤凰这种说法伤害的人,应该都是在内心里偷偷认同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她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在爱情的世界里,我不认为有什么阶级之分。要比爱他的心、爱他的程度,我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我绝对配得上他。”

  清秀的小脸上,焕发着一种惊人的自信。

  在爱里的自信。

  岑夫人有些气弱,她一生富贵强势,被众人簇拥,却对丈夫的病束手无策,想要抓紧儿子,儿子也不合作,现在,还沦落到被一个小女生数落。

  她有些窒息,膝盖一软,在小沙发上坐下了。

  两个女人之间,陷入僵硬的,有着压力的沉默。

  “可是……”过了半晌,岑夫人疲惫地开口,“除了爱他,你能带给他什么呢?商场上的人脉?更多的财富?稳固的政商地位?你也许不是灰姑娘,是个好女孩,可是,聪明的你冷静想想,他这样的家世和条件……你认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好女孩,能匹配得上吗?”

  姚心蕾沉默了,她没有回嘴。

  “何况,嫁进岑家有多辛苦,你看我就知道。立瑭不会舍得让你去应酬、在上流社会中周旋、遭受别人的批评与指指点点。现在他的工作忙成这样,父亲又有病,你真的忍心为他增添更多烦恼吗?”

  看着他在自己、家庭、工作之中煎熬的样子,姚心蕾只觉得心如刀割。

  岑夫人不愧是岑夫人,她知道自己打中了要害。

  “我承认我有时候……不太讲理,可是,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立瑭是我唯一的依靠,现在他爸爸又这样,我希望他多放点心思在家里,很过分吗?”她的声音有些苍凉,“生他养他,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到头来要他回报一点点,就是不可理喻、太过分?如果以后你有了子女,你希望他们这样对你吗?”

  好吧,这招也许有点贼,不过只要有用,岑夫人愿意尝试任何方式。

  “只要我离开他就可以了吗?”姚心蕾那双清亮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岑夫人,“只要不是我,是别的大家闺秀、名媛淑女,夫人就不会反对了吗?”

  “这……”

  “那我答应你,不跟他见面了。”她的眼眸亮起难解的光芒,“不过,我有条件。”

  “条件?”岑夫人的秀眉又皱了起来,“我说过,我不会给你钱。”

  “有时候,钱能解决的问题,都只是小问题。”姚心蕾淡淡的说。

  “那你到底有什么条件?”

  姚心蕾笑笑,也颇有皮笑肉不笑的味道,岑夫人看了,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寒意。

  也许,给她钱会比较简单……

  ☆☆☆☆ ☆☆☆☆

  “你说什么?”

  旭擘集团总部大楼的二十八楼,总裁专属的会议室中,每周固定的内部工作会报上,传出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质问。

  质问的对象,是负责人力调度的大总管申秘书。

  “姚小姐开始请留职停薪,她的假单在这里。”申秘书恭敬说着,顺便把一个文件夹打开,递上来。

  文件夹毫无污渍,金属夹子闪闪发亮,文件整整齐齐,正看侧看,上看下看,都是一份毫无瑕疵的文件。

  岑立瑭却还是不满意,俊脸一拉,又是令人看了就想发抖的冷酷表情。

  这种表情出现的时候,不是有人要丢官,就是有小公司要被合并了。

  很好!有胆请长假,没胆来告诉他!岑立瑭把文件夹合上,鹰眸利瞪着那烫金印着集团标志的封面,像是想把封面瞪出两个洞似的。

  “她人呢?”

  “姚小姐没有说。公司政策,不过问私人事务……”申秘书流利回答,一面在心里感谢姚心蕾。

  如果不是经过姚心蕾指导,申秘书现在大概已经被拆成十六块,煮成汤喝掉了。

  这一阵子,岑立瑭到香港、东南亚开会,回来后,就有这么大的转变——心上人不见了!

  公事上请了假;住处找不到人,打电话去日本问她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害得岑立瑭根本不敢多问,深怕罗秀云得知女儿丢掉。

  姚心蕾只在他手机里留了言,还是轻松愉快得要命的口吻,“我最近会比较忙,你要好好工作、好好照顾自己喔!信昌电信部的并购案加油!”

  好好照顾自己?他不要照顾自己,他要她来照顾!

  快两个礼拜不见,问人也问不出所以然,他已经快急疯了!

  “邵特助……”冷厉视线扫过去,他知道邵君平跟蕾蕾私交还不错。

  “我不知道。”邵君平连忙摇手,完全就是奸臣的嘴脸。“姚小姐没有告诉我,我事前也完全不知情,真的!不关我的事!”

  “我有说什么吗?你紧张什么?”岑立瑭很不爽地瞪他一眼。

  算了,晚一点再处理这个棘手问题。岑立瑭随口问:“还有什么事吗?夫人有没有打来找我?”

  顿时,一阵沉默降临,申秘书摇摇头。

  没有?怎么可能?

  他母亲之前已经进展到一天大约会打十通电话,怎么可能他出门这几天,没打手机、也没打来威胁他的亲信透露联络方式?

  岑立瑭可不是笨蛋,他已经察觉到其中有问题。

  “你们如果知道什么的话,现在可以讲了。”他往后仰靠在昂贵的皮椅上,“当然了,不说也可以,只是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们都骗过我……”

  大概会被从二十八楼丢下去吧!邵君平打个冷颤。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坚持,“我们不知道姚小姐在哪里,当然更不可能说出她现在暂住在总裁家里这件事。”

  岑立瑭瞪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家里?”他眯起眼,冷冷反问:“邵君平,你是工作压力太大,已经产生幻觉了吗?我家里什么都没有。”

  “啊,不是信义路的大厦那边,我是说天母,总裁你的老家。”邵君平一脸无辜,“我根本不知道啊!所以,姚小姐在那边的事情,应该不是我说的,对不对?”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申秘书非常有义气地声援。

  她……在他家?

  一股奇异的、百味杂陈的感觉涌上心头。知道姚心蕾没有乱跑,是放松……发现她居然在自己家里,是困惑……无论如何,他会弄清楚。

  接连而来的会议、记者访谈、又是会议……让岑立瑭一直忙到傍晚才有空档,他先到医院探望父亲。

  头等病房很安静,有大大的窗户,夕阳映照着百叶窗,酝酿出静谧的气氛。岑立瑭走进去,脚步不由自主放轻了。

  岑父瘦得几乎变成皮包骨的身子覆盖在被单底下,睡袍袖口露出的手也瘦得看见一条一条青筋,上面还有打点滴的针孔。他站在床前,安静望着父亲的手,胸口一阵疼痛。

  这双手,曾经握着他的,一笔一画教他写名字:曾经在送他出国读书时,拍拍他的肩,无声地鼓励他:曾经签下多少巨额合约,赚进多少钱,翻手作云,覆手雨:此刻,也只能无助地被病痛折磨成这样。

  他轻轻摸了一下父亲的手。

  从这双手上,岑立瑭接过了旭擘集团,接过所有待办的公务,接过沉重的责任,他一点也没有抱怨。

  身为独生子,他几乎没有叛逆或忤逆过,只除了一件事……细微的动作,还是扰醒了病人。岑父睁开眼,瘦得凹下去的两颊,泛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儿子。”

  “老爸。”他拉过椅子坐下。“把你吵醒了?抱歉。”

  “没关系,我也该起来了,睡太久晚上睡不好。”岑父动了动身子,示意要儿子扶他坐起来。“你刚从香港回来?”

  “早上回来的,并购的事谈得差不多了,下个月五号要签约。”岑立瑭温和报告着。“老爸,不会有问题的,不用担心。”

  “公司交给你,我一点都不担心,你是我训练出来的。”岑父闭着眼睛,微微一笑。

  虽然被病痛折磨,岑父已染风霜的轮廓却还是清俊。纵横商场的锐利已经不见,只剩下一种岁月淬炼出的智慧。他睁开眼,看见儿子担心的表情,又微笑了。

…… “你也不必担心,我这身体呢,好吃的也吃过,好玩的也玩过,会怎样就会怎样,你担心也没用。”岑父颇豁达,他拍拍儿子的手,“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妈而已。她那个脾气……从小给宠大的,没吃过一点苦,你要好好照顾她。”

  这种话他不爱听,皱起眉,沉默不语。

  “你的那位小姐,虽然看起来不太起眼,个性倒是满不错的。”岑父又闭上眼,好像很累的样子,靠在床头,说话声音也有些微弱。“能忍受你这个怪脾气这么久,也非得要有点能耐就是了……”

  岑立瑭诧异反问:“老爸,你看过她?”

  “她每天都来医院,有时候来两次。”岑父笑了笑,“手艺还不错,听说家里是开餐馆的,可惜我能吃的不多,顶多喝点鱼汤。”

  蕾蕾每天来看他父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妮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过了好一阵子,还是茫无头绪,待岑立瑭重新抬头,才发现他父亲已经安静了很久。

  花白的发乱乱的,头偏到一侧,脸色灰败,眼睛闭着,整个人静止不动。

  几乎……连呼吸都没有。

  如遭雷击,岑立瑭心中一惊,全身开始觉得冰冷。

  “老爸……”他的手微微发抖,伸到父亲面前……

  岑父突然睁开眼睛,“干什么?”

  这下子,岑立瑭好像骨头被抽掉一样,整个人重重坐回椅子上。他吐出一口如释重负的大气,“老爸,你吓我一跳!”

  “蠢儿子,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死吗?”岑父毫不在乎地说着,眼眸露出精光,“还没看到你妈跟那位小姐的婆媳大战戏码,我大概不会甘愿闭眼,你放心吧。”

  ※ ※  ※ ※  ※ ※

  终于,可以回家了。

  不但是自愿回去,还迫不及待,这是很少见的情况。

  大车转进高级住宅区的巷道,他家就已经在望。夜里,路灯映照出温暖的气氛,岑立瑭把车停进车库,快步走上门口台阶。

  一进门,挑高的门厅静悄悄的,只开了小灯,倒是通往厨房、餐厅的走廊传来些微声响,好像很热闹。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岑立瑭放慢脚步,安静走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来到了餐厅!!

  “……本来就该定时拿出来擦呀!”姚心蕾甜甜的嗓音认真的说着。

  还是跟在自己公寓一样的打扮,简单T 恤和运动裤,T 恤上还印着卡通人物,光着可爱的脚丫子。置身于精致华丽,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岑家,居然一点也不奇怪。

  真的不奇怪,只是很像小女佣而已!

  他母亲在家还是穿着长裙、低调却华贵的丝上衣。珍珠项炼、耳环是基本配备,脸上的妆也丝毫不马虎。她正一脸不高兴的瞪着姚心蕾。

  她们坐在长长的餐桌前,桌上摆放了一整排各式各样的银制品。

  那个乔治杰森的银制椭圆餐盘,是盛鱼用的,市价约十万块左右:姚心蕾正拿着拭银布,很认真的在擦拭。

  “放在里面都布满灰尘了,下次拿这个装菜,你敢吃吗?”姚心蕾好像上课一样教导着,“这个擦起来不麻烦呀,而且也很好玩,银器都要保养才会漂亮。”

  “你很啰唆!”岑夫人手上……居然也拿着一块拭银布,不过,她擦得相当不高兴,随便抹两下就放着。

  “那样不行!没有擦干净,你看,连指纹都还在上面!”姚心蕾立刻指出,“当作娱乐就好嘛,反正晚上又没事,就顺便……”

  “顺便?”岑夫人的口气,显然已经是到了临界点,快要抓狂了。“你到底还要怎样才甘愿,橱子里每个杯子、盘子都拿出来,瓷的要洗,银的要擦;连我的鞋柜、衣柜、化妆箱都被你整理过,所有的衣服、鞋子、口红,甚至指甲油都要照颜色、质料排列,你到底够了没有?!”

  “你不觉得满好玩的吗?”姚心蕾睁大眼,好无辜的看着头顶快冒烟的岑夫人。

  岑立瑭再也忍不住了,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忧虑蕾蕾被母亲欺负?看来,根本就是白操心了。

  沉重了一整天……不,大半个月的心情,总算有些拨云见日。

  “立瑭?”岑夫人听见了,抬起头,望见英俊帅气的儿子靠在门口墙上,笑着静听她们斗嘴。

  “看来,你们已经很熟了?”岑立瑭忍不住开玩笑。

  “她交给你处理,我很累,我要去休息了。”岑夫人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笑咪咪的小魔鬼,忘记自己之前一直想要拆散他们俩,忙不迭把姚心蕾丢给岑立瑭处理,自己就快步离开餐厅。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发问,然后,又同时笑了出来。

  温软身子乖乖地,自动自发来到他的怀里,小脸靠在他坚硬的胸膛,小猫般地磨蹭几下。

  “我以为你搞失踪,要玩不告而别那一套呢。”拥着她,岑立瑭轻吻着她的头顶,感觉踏实了。

  “没办法,你妈不给我支票,我不能拿了钱去开始我的新生活嘛。”姚心蕾开着玩笑。

  他有力的双臂收紧,“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心满意足的赖在他怀里,还仰脸亲了一下他有点胡碴、刺剌的下巴。“她现在很怕我,你不用担心。”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又怎么会到我家来?”

  姚心蕾笑咪咪的,不吭声。

  “蕾蕾。”岑立瑭警告她,“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她根本不怕的样子。

  好一只大胆的小猫!

  “你不说的话,我就……”岑立瑭开始思考自己最受不了的事情……啊,有了!“你不讲,我等一下就去摸你擦完的银盘,一个一个,在上面印满指纹,然后把拭银布丢掉。”

  他还没讲完,姚心蕾已经叫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这样!”

  “然后,再拿沙拉油或奶油涂到骨瓷上……那些漂亮的花纹都会沾满油,洗都洗不干净……”

  “岑立瑭,你敢!”她推开他,气得跳脚,“太过分、太过分了!”

  “最后,再把吸尘器里面的袋子拿出来打开,丢在地上,让你吸起来的脏东西都……噢!”

  他还没说完,已经被她的粉拳重重槌了一记,“你再说,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岑立瑭笑着握住她的小手,很恶劣地调戏着满脸通红的姚心蕾。

  “我就要哭了!”她小嘴一嘟,眼眶真的红了起来。

  岑立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小姐掉眼泪,他赶快搂紧赌着气的小人儿,哄道:“不哭不哭,我是开玩笑的。”

  有人开玩笑开得这么详细、过火的吗?姚心蕾一点也不信。

  “对不起嘛,别气了,来,笑一个。”

  她的小嘴还是嘟得高高的,不肯笑。

  结果,就被亲了一下。没办法,甜蜜红润的唇太诱人。

  又一下。

  又一下……

  第九章

  真相,在当天深夜,方告大白。

  岑立瑭起来喝水,在厨房遇到坐在桌前,慢慢擦拭银器的岑夫人。

  “妈,你这么晚还没睡?”岑立瑭很惊讶。他母亲一向早睡早起,多年来都是这样,非常注重养生,今晚居然……已经过了午夜还没休息。

  “睡不着。”已经卸妆、披着睡袍的岑夫人,看起来虽然不似平常的光鲜亮眼,但比较平易近人。

  岑立瑭拿着水杯一饮而尽,然后,站在流理台旁边,沉吟片刻,决定提问。

  “妈,心蕾地为什么……”

  岑夫人突然笑了笑。

  “她没跟你说?”她慢条斯理擦拭着,虽然不太纯熟,不过,也算是擦得满干净的。她一面擦一面说:“是,我前一阵子确实私下找过她。我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要她离开你。”

  “妈……”

  “你先不用发脾气,听我说完。”岑夫人叹口气。“她和我们门不当户不对,这是事实,但你又一心一意只跟她在一起……只怪我们从小把你教得太有责任感,认定了就不轻易改变。只是,我并不觉得这是好事,门当户对都未必是幸福的保证了,更何况是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婚姻,会多辛苦?你有没有想过?”

  不,他和蕾蕾在一起,不是因为责任感,从头到尾都不是。

  是因为他想和她在一起,无法忍受分离,就是这样。

  “你既然这么死心眼、讲不听,所以啦,我就去跟她谈。她说离开你可以,不过,她的条件是——她要我也不再吵你。她愿意来当司机、厨子、女佣,任我使唤,只要我让你安心工作,不要用家里的事情烦你。”

  岑立瑭慢慢的,把手上的水杯搁到水槽里。

  他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娇娇甜甜的小女生,会这样毫不畏惧地,和他母亲谈条件?!

  眼睛盯着晶莹的玻璃杯,岑立瑭心中有着各种情绪翻搅。

  难怪,难怪他母亲后来安静了,不再狂打电话查勤,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动不动就要他当司机……都是因为跟蕾蕾有约定!

  不过,一时忍不住,他还是打开水龙头,开始仔细清洗那个杯子。等到洗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还拿旁边的拭碗布擦干净,摆回烘碗机上。

  在一旁看的岑夫人,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儿子这个龟毛的毛病……看来,那个实在不太称头的小女人,和他真的是绝配。

  “反正我有人可以使唤,就将就着用用。”她还要嘴硬,“她被我折磨到最后,一定会乖乖离开的,你可以开始物色新的女友对象了。”

  岑立瑭微笑。

  “妈,就算她离开,我还是会去追回来。”他可是准确掌握了心上人的弱点,不可能让她轻易脱逃的。

  爱他?当然,这是一个。

  另一个就是……他知道怎么威胁那位小姐。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死心眼,她能给你的,很多人都可以。不要小看现在的女孩子,很多学历、家世都很好,照样很能持家。”岑夫人继续谆谆教诲,“你大可不必为了一棵不怎么样的小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妈,感情不是买水果,付钱以前怎么挑三拣四都没关系。”岑立瑭手撑着流理台,英俊的脸庞上有着极为认真的表情,“爱上就是爱上了,我也没有办法。就算小树永远是小树,我也只要这棵小树,其他的树长得再大,都与我无关。何况,这棵小树我已经养了五年,这是没人能取代的。”

  “你不尝试,怎么知道?”岑夫人还是不放弃。“如果你现在听我的话,去认识一个条件相当的好女孩,五年之后,你也跟她是五年的感情了!”

  “到时候,我跟蕾蕾就已经十年啰。”岑立瑭微笑回道。

  “你这是作弊算法——”

  “妈,不要再说了。”他温和打断母亲,“难道你希望儿子是花花公子,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吗?还是,要我找个所谓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碗都不会洗,只会喝茶逛街花钱?”

  “陪我喝茶逛街花钱也不错。”岑夫人很不甘愿地说:“至少总比强迫我在家打扫、擦银器来得好玩吧!我们花钱请佣人干什么?就是要做这些事的。”

  “你可以不要擦,她只是在乘机拗你而已。”岑立瑭遏止不住笑意。蕾蕾根本就是在恶搞他母亲,瞧他父亲把她说得多么乖巧贤淑的样子,根本判若两人。

  “哼,我就不信我擦得没她干净。”很不服输的岑夫人继续努力。“明天早上起来,我要她的眼睛被这些闪到看不见!”

  “妈……”岑立瑭微笑,看着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的母亲,淡淡说:“我是说真的。”

  “嗯,什么?”

  “你可以叫她走,不过,我一定会去追回来。”

  他的口吻淡淡的,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决心。

  这口气、这神情……和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从工作到对抗病魔,都有着惊人的决心与意志力。

  他们一起教养出了一个很出色、很爱干净、很专情的好儿子啊……

  不知道为什么,岑夫人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了,大概,银器真的太闪了吧……

☆☆☆※※ ※※☆☆☆

  回到客房,睡得正甜的小猫被几个亲吻扰醒。

  “几点了?要上班了吗?”迷迷糊糊中,姚心蕾反射性地转身抱住他,往温暖宽阔,专属于她的胸膛钻去。“再睡五分钟好不好……”

  岑立瑭闷笑,半睡半醒间是她最可爱的模样……之一。她有好多可爱的模样,每个都紧紧抓住他的心。

  “蕾蕾,你好厉害,敢跟我妈呛声、讲条件。”他真是完全败给这个小女人了,低头亲吻着她光洁的额头、软软的鬓角,“我妈有没有凶你?你怕不怕?”

  “不怕。”她把脸埋在他颈侧,语气软绵绵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还打了个呵欠。“我只是跟她说……呵……”

  “你说了什么?”

  “我跟她说,我爸爸是外交部的外派人员,虽然我六岁以前住在台湾……”她又打一个呵欠才继续说:“但是小学在墨西哥念,中学在美国,大学到日本……从小被外国小孩欺负,我爸爸都教我,被打的时候,一定要打回去:被骂,就要骂回去。”

  难怪她懂多国语言,还听说读写都流利,可以当翻译。

  这下子,岑立瑭完全哑口无言了,他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所以……像你妈这种呛声、欺负法,我小学就知道要怎么应付了。”姚心蕾舒舒服服窝在他怀里,“被骂滚回台湾去,我就会说,那你也滚回你家去啊!然后隔天就故意坐在他旁边,气死他。”

  身经百战的姚心蕾,从小在枪林弹雨……呃,没有那么夸张,总之,是在惊涛骇浪中长大,哪会怕一个富家太太虚张声势的恐吓。

  “我没什么好威胁的,又不靠你吃饭,就不信你妈能对我怎样。”她唇际勾起一个甜甜的笑,“虽然我妈很生气,叫我回家算了,不过,我跟她说不用担心。”

  现在知道她母亲的深意了吧!

  女人若不能自立,还怎么期望得到别人的尊重!

  她说得轻松愉快,岑立瑭却听得浑身冷汗。

  “蕾蕾……你把这些都告诉了你妈?”原来之前,伯母不肯说出蕾蕾的去向,是故意的……

  伯母生气了!

  “当然啊。你妈太气人了,每次都装作没看到我,好像眼睛长在头顶上,难得纡尊降贵跟我讲话,就是要我不要纠缠你,谁纠缠你,是你纠缠我吧!”

  说是这样说,她光滑细致的手脚还是缠上了他的健壮身躯,牢牢抱住。

  “你真是……一个……惊喜。”喜是还好,倒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柔软红唇迎上来,吻了一下他带着苦笑的唇角。

  “说到惊喜嘛……”她的鼻音渐重,眼看着又要睡着了,“我其实……还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哦?是什么?”

  答案没有出现,只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喂,喂,你不能在这时候睡着。”岑立瑭轻摇着重新跌入梦乡的她,“蕾蕾,快说,到底是什么惊喜?”

  “妈妈……”她娇糯的回答黏答答的,模糊不清。

  “我们刚刚是在说妈妈没错,不过,惊喜是什么?”男人耐心询问。

  不过小姐显然不卖帐,她甜甜睡着了。

  窝在他怀中,安全又温暖,要不睡着也很难……

  而一个礼拜之后,惊喜出现了。

  **********

  那天姚心蕾没说错,惊喜就是“妈妈”。她妈妈特地从日本飞来台湾,来“拜访”岑家,特别是岑夫人。

  虽然现在只是小餐馆的老板娘,不过,罗秀云以前可是外交官夫人,陪着丈夫出使各国,周旋在官太太之间,气度与架式,根本不输给任何人。

  只见她一身高级订制改良式中国旗袍,披上精致手绣披肩,颈上的珍珠颗颗都有小指头大,手上钻戒更是闪耀着刺眼光芒,仪态万千走进岑家时,众人都看傻眼了。

  这、这是在小餐馆里穿着破旧围裙,拣豆子、洗菜的伯母?岑立瑭站在门口,完完全全的傻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立瑭,怎么不叫伯母了?”罗秀云微笑招呼他。那张一向素净的脸庞,此刻上着淡淡妆容,衬托出她高雅而耀眼的气质,岑立瑭更是看呆了。

  亏他还是个大集团的龙头、运筹帷幄的中心人物!

  “妈,这是立瑭的妈妈,还有立瑭的爸爸,他前天才出院,可是现在状况很好,可以在家休养,不必住院啰!”姚心蕾挽着母亲的手臂,笑意盈盈,一一介绍,“岑伯母对我很好,她前一阵子还怕立瑭太忙,没办法照顾我,特别要我来住这里,彼此有个照应。”

  好狠的一招,她甜甜的话声像一根根钉子,钉进在场众人心口。

  尤其是岑夫人,一向傲气逼人的她,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完全无法还击。

  “那真是麻烦你了,我们家蕾蕾不懂事,岑夫人要多教她。”

  “哪里,她很乖、又很勤快……”岑夫人的客套真是客套,笑容也很勉强,夸奖僵硬到不行。

  很乖不见得,勤快倒是真的:爱干净到洁癖的程度,跟岑立瑭有得拚,逼得全家鸡飞狗跳,连用个洗手台都胆战心惊,深怕水溅到旁边,会立刻引来一个动作很迅速的小女佣,以及一阵无法避免的唠叨。

  “哎,她也是让我们宠坏了……”

  大人们坐下了,还在继续寒暄,一方不断假意称赞,另一方不断假意数落。

  没有一个真心,诚恳真实的,大概只有岑立瑭的震惊,以及姚心蕾甜甜的笑。

  “可是我看她做得挺好。”岑父说。虽然中气不足,不过,他一开口就有镇压全场的功力,两个互相较劲的女人都安静聆听。“现在的女孩子,肯做家事、伶俐爱干净的已经越来越少了,心蕾很难得。”

  “也没有,我们就她一个独生女,从小舍不得让她做一点家事,反正也一直有家务助理帮忙。”罗秀云笑着说,揉揉身旁女儿的短发,姚心蕾眯起眼笑着。

  坐在对面的岑家三人,连同在旁边招呼的管家,都露出极端震惊的表情。

  “她……”

  “从小……”

  “有家务助理……”

  那她那个小媳妇、小女佣样是怎么回事?!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半晌,岑立瑭才从震惊中恢复,断断续续说出深藏多年的秘密,“我去伯母的餐馆吃饭,她是服务生,一直过来帮我收拾、整理桌面,弄得好干净,每个杯盘都亲手洗,洗得亮晶晶的,我当时就觉得,这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孩,我实在太欣赏了……”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那才不是第一次呢,你之前来过好几次,我都有在你身边绕来绕去,只是你都没注意到。”姚心蕾红着脸承认。

  “你的洁癖还真严重……”岑夫人忍不住数落自己的儿子。

  他对人家心动的主因,居然是“杯盘都亲手洗,洗得亮晶晶”?!

  “还不是因为这样,我家蕾蕾才变成那么勤快。”罗秀云叹了一口气,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眼神又欣慰,又不舍。

  姚心蕾脸红红的,有点害臊,眼波流转,瞄了心上人一眼。

  都是为了他呀……还不是因为他爱干净,她才这么拚命要打扫、要整理?

  “我们少爷已经好很多了,他以前连地板上有头发都不行,要自己一根根用胶带黏起来,现在呢?地板再脏,他好像也无所谓。”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也忍不住帮少爷讲话。

  虽然,帮腔帮得不太成功。

  “那是因为……”岑立瑭想辩解,却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因为什么?”宽敞华丽的客厅里,五双眼睛都盯着他。

  岑立瑭的俊脸流露尴尬神情,试图转移话题。“没什么。伯母,留下来吃个便饭?”

  “是啊,已经准备了,就一起吃个饭,别客气。”

  “那就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高来高去,像武林大师们过招,还没看清楚招式,高下已经立见。当然,这一场决斗,远道而来的罗秀云大胜!

  意思很清楚了,丈母娘、亲家这么厉害,绝非泛泛之辈,岑家众人最好对蕾蕾客气一点,要不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当然,伯母是用很有气质、很高雅端庄的态度,让大家暗暗在心里体认到这件事。

  最后一块石头也移开,岑立瑭相信,接下来的路,他可以牵着蕾蕾的手,一步一步,很顺利很平稳地走下去……

  他绝对不会再让她跌倒了。

  尾声

  窗明几净的宽敞豪宅,下午的阳光从百叶窗筛落,洒在铺着浅色地毯的地板上。

  一个窈窕动人的娇小身影,正勤快地在窗前移动,口中还哼着歌,非常自得其乐的样子。

  她手上拿着抹布,另一手是一罐水蓝色的清洁剂,正在卖力擦玻璃。

  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的宽度,擦起来相当耗时;不过,一身简朴打扮,遮掩不住青春气息的她,擦得很认真,甚至没有听见脚步声接近。

  一双结实的手臂从后往前,搂住了忙碌人儿的纤腰。

  呃……严格说起来,其实不能算“纤腰”……甚至有点“中广”!

  姚心蕾一愣,然后,一个甜美得无法言喻的微笑,染亮了她娇媚的杏儿眼。

  “别这样,我老公快回来了,他不会喜欢看到我跟野男人抱在一起。”她没有回头,故意说着。

  身后的“野男人”惩罚地咬了她的香肩一口,引发阵阵银铃般清脆悦耳笑声。

  “怎么没在休息?又忍不住想要擦玻璃?”低沉温醇的男声,带着浓浓的宠爱,温柔询问。

  粗糙的大掌往前,覆在她微隆的小腹,轻轻抚摸。

  “我没事呀,总是要动一动,每天不是进补就是休息,很无聊。”姚心蕾嘟起嘴,抱怨道:“你妈连翻译稿都不让我做了,说是伤眼睛。哪会啊!你也说说她嘛!”

  女人之间的战争,做老公的只能举双手投降。“我认输,你最好请你妈来跟我妈讲,她们旗鼓相当,对手比较可敬。”

  “连地板都不能擦!”这可是她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啊!

  “你是孕妇,安分一点吧。”孩子的爸心有余悸地警告,“你忘记上次擦完地板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是真的忘记了。而且,就那么一次,也好久以前了!”姚心蕾还在强辩。

  因为知道他喜欢干净整齐的环境,她总是努力再努力,要赶上他的标准。木头地板擦了又打蜡,光滑如镜……

  然后,两年前的那天,她赶着打扮好要出门,赴他严正强调“非常重要”的晚餐约会时,穿着丝袜的她,在刚打完蜡的地板上奔跑……

  惨剧就这样发生!

  她狠狠滑倒、撞到了后脑,轻微脑震荡不说,还短暂失忆了好几天——婚不但没求成,从那时候开始,岑立瑭的洁癖不药而愈,吓得再也不敢让她擦地板,后来,甚至把家里所有木头地板都铺上地毯。

  一直到现在,他们都结婚了、姚心蕾也怀孕了,还是一样,小心翼翼捧着,深怕她又摔着了、伤了哪里。

  “我没有那么娇嫩!”姚心蕾忍不住抗议,“以前你都让我做这些家事,现在为什么不行?”

  “你知道那次你受伤,把我吓得多厉害吗?”岑立瑭咬牙切齿反问。

  “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一醒来,你就很凶的瞪着我,还问我刚刚说什么,我根本不记得了啊!”这是一个始终无解的谜团,姚心蕾多次想要问,却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岑立瑭不讲就是不讲。

  现在也不例外,他闭紧嘴,只是抱着老婆——和她肚子里的宝宝——不肯回答。

  “讲嘛……我到底说了什么?我好想知道喔。”她撒娇着。

  不说,还是不说。

  “再不讲,我要找我妈来问你喔!”

  虽然很可怕,不过,岑立瑭还是咬牙忍耐,摇头。

  “真的不说?”姚心蕾叹了一口气,背部依靠在丈夫壮硕坚实的胸膛,故意用楚楚可怜的语气说:“唉,大着肚子要坐飞机好辛苦,可是,我想回去妈妈身边住一阵子,你说好不好?她一定会好好照顾我,还会帮我坐月子、带宝宝……”

  岑立瑭真的在咬牙切齿。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爱妻落跑,现在还是带球走,若真的让她跑成了,一定会被准阿公阿妈们骂到臭头!

  “你真的要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在问对方想不想被枪决一样。“好,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医生交代,脑震荡之后,在四十八小时的观察期内,不能让病患睡着太久,每隔大约两、三个小时,就要把她叫醒,问她几个问题,确定她没有昏迷。

  那时,岑立瑭问的是——“蕾蕾,你最爱的人是谁?”

  “妈妈……”虚弱的回答有气无力。

  好,可以理解,毕竟生养之恩大如天,岑立瑭可以接受这个答案。

  “然后呢?第二爱的是谁?”

  她很困难地想了几秒。“爸爸……”

  好,也可忍耐,干嘛跟过世的人吃醋、计较呢?

  岑立瑭捺着性子,继续问下去。“再来呢?蕾蕾,谁是第三名?”

  “嗯……”显然问题有点难度了。伤者苦思着。

  好半晌,才出现一个有点犹豫、不太确定的答案。“廖叔?”

  他发怒了!

  第三名是她继父?他连前三名都排不上?!谁知道继续问下去,会不会出现金城武或周杰伦等人的名字,大刺剌排在他前面!

  忍无可忍!

  “那我呢?”怒气腾腾的反问爆发。

  小人儿静了半晌。

  “你……是谁?”

  岑立瑭跳了起来!他怒瞪着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人儿。

  “你……刚刚,说什么?”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好像用磨的一样,磨出冷冰冰的问句。

  她的回应,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模一样的——无辜。

  真的不能怪她,她根本……不记得了啊!

  “那你现在说,你最爱谁?”帅哥翻完旧帐,翻脸了,“你说!”

  她的眼睛笑得眯成弯弯新月,好甜好甜,“宝宝……”

  可惜,甜蜜没有感染到身后已经很火大的男人身上,他抱着她的双臂松开了。

  好!很好!怎么排都排不到前面,他认了可以吧!

  才正要放开,怀中人儿已经灵巧转身,然后,攀抱住他的颈,软玉温香紧贴着他的刚硬。

  甜唇在他下巴、鼻梁、脸颊印下一个又一个轻吻,安抚正在发火的老虎。

  “我还没说完嘛。我是说……”她贴着心爱的人的俊脸,娇羞承认,“我是说……宝宝的爸啦。”

  “宝宝的爸?是谁?”他故意问,非得逼出他要的答案不可,手臂也很自动地圈抱住了她的娇躯,牢牢锁在怀里。

  “咦,你难道想吃了就跑、不认帐?”姚心蕾一双杏儿眼诧异地瞪大,“不是你还有谁?难道是……唔……”

  小嘴被吻住了,长长的,甜蜜得令人窒息的深吻,撩拨了有情人的身、心。

  很快的,落地窗的玻璃被忘记了,抹布掉落在角落,清洁剂翻倒,有洁癖的主人,却完全没空注意——窗帘拉上,只要密密护住里面旖旎的春光不外泄,谁关心窗帘外的玻璃,是不是干净到毫无瑕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