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07

王的男人之 黑道情人 (米洛)

by 米洛

第一章

我叫荷风,今年二十三岁,一百七十四公分,黑发,黎黑的眸。
我生在首尔,父亲是中国人,从小习武,十几岁的时候,他为赚钱偷渡到韩国,做有钱人的保镖。
我的母亲是韩国电视剧演员,她长着一张东方芭比似的脸孔,皮肤雪白,翦水的瞳仁,分明的轮廓,但是运气不好,只拍过一部有名的电视剧,现在已经被人遗忘。
听说我出生四个月时,母亲受不了生活的贫苦,还有整日的提心吊胆,毅然决定离婚,然后和一个剧作家再婚,完全抛弃了我和父亲,我是由父亲一水拉拔大的。
我七岁的时候,父亲在业界越来越有名,于是被韩国最大的黑社会帮派——金佚组,请去保护他们的组长,我父亲生性耿直,做事很拼命,有子弹、有飞刀来他就挺身而出,完全不顾别的。
于是在一次帮派恶斗中,我失去了我的父亲。
欲哭无泪,内心的悲痛无法形容,我站在墓碑前,脸色惨白,难以相信这灰暗冰冷的石碑下,躺着的竟是父亲?!
「你好,我叫朴志宗,你的父亲就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我很感激,亦很内疚,可以的话,请让我补偿你,做你的养父吧。」
诚恳万分的表白,一字一句都深深地敲进我哀恸的心里,我不禁转头,看着这个朝我下跪的黑西装男人,还有他身后那三个紧紧凝视着我,动也不动的男孩……
终于,我轻轻地点了头。
那年年底,一切手续就绪,我成了叱咤风云的金佚组组长第四个儿子。
养子难做,更何况上面还有三个漂亮、优秀的男孩,我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那座轩昂大宅的,可让我意外的,三个哥哥都对我很好,他们完全把我当作亲弟弟疼爱,一有空就跟我玩。
养父很尊重我,他奉守对我的承诺,给我所想要的一切,不让我受一点委屈,以至于帮内帮外的人,都认定我其实是他的私生子。
丰裕优厚的生活,融洽欢愉的家庭,我的哀伤随时间一点点消逝,我变得开朗,和哥哥们打成一片,可不是说我就忘记了父亲,只是随着我长大,我知道了什么叫做谅解,懂得珍惜眼前所拥有的情谊。
时光飞逝,我的大哥朴景毅,接任因膝关节炎而隐退的父亲,担任金佚组第四代组长。
他负责管理首尔大大小小的帮会事物,经营赌城、夜总会、游戏厅、酒吧、影院等娱乐场所,旗下正式组员据说有一千两百多。
我的二哥朴正焕,比我大五岁,留学美国主修金融管理,拿到硕士学位后负责管理金佚组在国外的产业,还有几条一直被国际员警盯住,却始终抓不到确实证据的走私路线。
二哥已经拿到美国绿卡,去年和一个大学同学在三藩市结了婚,可回家的次数一点也没减少。
我的三哥朴元锡,只比我大四个月,因为年龄相近,小时候玩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我们念同一所小学、中学,他极聪明,运动神经又好,年年捧奖杯回来。
三哥越级年完四年大学,然后协助大哥管理帮会事物,我知道他管理信贷公司,也就是放高利贷,就洗黑钱能手,很多人都怕他,得罪他或阻碍到金佚组的人,通常不会有好结果。
而我……
「你要做员警?」
高中毕业前的某日,我们一家坐在面对中庭的内客厅里吃晚餐,我说出了考试志愿。
养父手捧着青瓷茶碗,一双威严的眼睛直直地,或者说无法置信地瞪着我。
「是的。」我放下筷子,跪坐着后退一步,坚定地点头。
「胡闹!」大哥朴景毅,蓦然挺直背脊,刚硬冷峻的脸孔泛着铁青。
「这真是……意外啊。」二哥轻叹着,白皙的手指托了一下略微下滑的眼镜。
「我不准!小风,绝对不行!!」坐在我隔壁的三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沸腾的怒火清晰地刻在他俊逸、帅气的眉宇间。
「但这是我最想做的事啊!」手臂被抓得很疼,我用力想扳开他,「元锡哥……」
「你敢做员警就别叫我哥!」他气势汹汹地大吼。
「元锡,放开弟弟。」养父及时出声,「想打架吗?太难看了。」
「爸爸,您难道由他……我们是黑社会耶!」三哥放开我,余怒未消地看着他父亲,「太可笑了!」
我吞咽了下口水,忐忑地抓紧黑色校服,我知道我是这世界上最不适合做员警的人,可是……
点着灯笼的庭院里,忽然传来昆虫低哑的嘶鸣,养父侧身看了看那暗幽葱翠的花圃,缓缓喝尽碗里的绿茶,「小风,你想做员警是因为你父亲吗?」
被说中了,我默默地点头。
「你恨我们吗?」养父这样问的时候,旁边那三双晶亮的眼睛,紧张而犀利地盯着我看。
「不!」我赶紧摇头,「在我心里,您们是最重要的亲人。」
养父放下青瓷茶碗,似乎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准你考警校。」
「太谢谢您了。」没想到真能通过,我惊喜万分,绽出笑容。
「爸爸!」三哥仍不满地大叫。
「元锡!」大哥喝住三哥,「听爸爸的。」
「可你们都不生气吗?」三哥惊异地瞪着眼睛。
「这是小风想做的事吧?」二哥微笑着,夹起面前的菜,「而且父亲都同意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边说着,他边看向斜对面的大哥。
大哥正喝着百年老店酿的米酒,他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
「还是说,元锡,你怕被小风抓住把柄吗?」二哥露出那招牌似的嘲讽笑容。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输给他!」三哥目光灼灼地盯着二哥,全身仿佛燃烧着斗志。
「我们也不会。」二哥笑吟吟地应着,优雅地拿起了勺子,开始喝面前的紫菜汤来……
然后,我考上了春川(地名)的员警学校,因为从小就练跆拳道和击剑,身手出色的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来又被分配回了首尔,现在是中城区警视厅反黑组刑警。

十一月初,中城警局——
阳光耀眼,薄薄的云絮点缀着远方湛蓝无垠的苍穹,这是郊游的好季节,人也应该心平气和才对,可站在我面前的金永旭课长,脸庞阴沉得就好像判官。
「荷风!你怎么搞的?!警告过你对方是韩议员的儿子,还敢踢上去?!」
「他出言不逊,妨碍公务,我很抱歉在公共场所动粗,但是……」我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保持平直的视线,「下次见到他,还是会踹上去的。」
「荷风!你要气死我是不是?!」金永旭课长恼火地大吼,竟连玻璃也微微颤动。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蹙拢眉头,小声地说。
「真是……」金永旭课长扯掉领带,重重地坐下,「忍一忍不行吗?你这种性格,究竟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我想到了我去世的父亲,咬住嘴唇。
「罢了,」课长瞅我一眼,叹道,「你也算是我们中城局破案率不错的刑警,李局长应该会帮你说话,但你也别太得意了,好好做事!」
「是!」我急忙立正、敬礼。
「叫郑彬进来。」金永旭课长清了清喉咙说道,郑彬是我在警校时候的死党,他也是很优秀的毕业生,我们两人现在是搭档。
我走到紧闭的玻璃门边,拉开门,比我高半个头的郑彬探进身子,附耳嘀咕,「飓风过了?」
「连检查也不用写。」我耸耸肩膀。
「哼!」金课长干咳一声,我们俩以极快地速度,在他面前站定。
「器械走私那件案子……」金课长面带不满,却又无可奈何,他打开桌上厚厚的档案袋,「调查得怎么样?」
「这两周一直在跟进,买家是金昌镐,我们掌握了大部分的证据,至于卖家,怀疑是俄罗斯黑手党,」一提到案件,我就十分地认真,「上个月马加派在釜山港活动频繁,入境处驱逐了两名非法入境的俄国人,他们在限制入境的名单上面。」
「哦?」金课长挑起粗黑的眉毛,「具体一些?」
「这两个人都是马加派高层负责人,可惜我们抓不到他们交易的证据。」郑彬应道,「交易分了两个地点,香港交货,韩国收钱,和以前的码头买卖不一样,我们和国际员警合作,可是线索一深入到香港就断了,听说交货是在渔船上,但是卧底接近不到负责人,也不知道是哪一艘船,所以……」郑彬深吸了口气,「调查现在很困难。」
金课长神色凝重,沉吟着,「一年前的军火走私案,也是卡在了香港,五名加拿大籍嫌疑犯,在押解途中横糟车祸,其他证据又不够定罪,检察院只好撤案。」
「那现在?」我着急地问。
「过了规定的侦查期限,只能不了了之吧?国际员警那边,我会联络的。」
「就这样算了?」郑彬很不服气,忿忿地一拳击中自己的掌心。
「郑彬,你是第一天当员警吗?」金课长皱眉瞧着他,「没有证据,就算他炸了国会大厦,我们也不能拘捕他。」
金课长往前坐正身子,拿起金色钢笔在报告尾页刷刷地写下了结案词,然后,他阖上文件夹,又从桌边拿起另外一份,「知道最近崛起的杉木组吗?」
我和郑彬对视一眼,点点头,说道,「为首的男人叫李翰,三十九岁,独身,原来是釜山庆欤组的副组长,后来和当家的闹了矛盾,自己组织了人手,到这里来发展了。」
「嗯,不错。」
金课长翻开文件夹,「两个月前他买下了一家歌舞厅,就在明洞(地名,繁华商业街),有个女孩逃出来报案,说他们利用信用卡借贷拐卖未成年少女,这件案子本来一直由二课负责,可是派去做卧底的女警暴露了,二课不得不撤她回来,现在,他们需要我们一课协助。」
「我们能做什么?」全组没有一个女员警,我不解地眨眼。
「明洞那边的舞厅,除了坐台小姐,还有男公关。」
「哎?!」我的脸部肌肉顿时抽紧,「课长,难道要我……」
「别这么惊怪,荷风,放眼我们警局,能找出比你更漂亮的吗?」金课长理所当然似的大声说着,「凝雪皮肤,大大眼睛,我那六岁的小女儿一直叫你『姐姐』呢!」
郑彬低下头,拼命忍住笑。
「但是我从来没当过卧底。」如果不是当着课长的面,我真想狠狠地踢郑彬一脚。
「你既然受过警校的卧底训练,就没问题,再加上,我们和线人联系好了,卧底的警员都在你附近,郑彬会潜进去当酒保。」金课长边说边按下电话免提键,「叫二课的人进来,」然后抬头,「准备好后,今晚七点就开始行动吧。」
「啊?!这么急?」为了枪械走私那件案子,我已经两天都睡在局里,养父还好说话,大哥一定……
「荷风,愣着干什么,拿资料啊。」郑彬这时催我。
「哦,是。」现在可不是心惊肉跳的时候,我跨前一步,无奈地接过课长递过来的文件。

十点半,明洞,Dark House歌舞厅——
等了两个多小时,目标人物还没出现,被震耳欲聋的Disco音乐,震得快要发疯的我,趴在人头攒动的吧台一角,喝着郑彬倒给我的淡啤酒。
「振作点啊,荷风,你可是今晚的头牌。」郑彬俯下身说道。
「头你个鬼!」我白他一眼,「你怎么不来试试,我全身都是香水,难受死了。」这究竟是什么馊主意?
「对了,你有香水过敏。」他伸手翻开我真丝衬衫的衣领,「好像起疹子了。」
「我绝对要申请特别津贴,那个刻薄老头!」我抱怨着,一口喝下剩余的啤酒。
「课长才四十岁哦,你呀……」郑彬苦笑着,正想拿过我面前的空酒杯,秘密耳机突然响了。
「他们来了。」郑彬的脸孔一下变得严肃,「……今晚这里有盛宴呢。」
「嗯?」我挺直背脊,为了方便接近李翰,我今天没有带任何窃听设备。
「他邀请了首尔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为了在这里站稳脚跟,卖力得很呢!」郑彬压低声音说道。
「最大的……金佚组?」我不觉冷汗涔涔,紧张地抓住桌沿,不会这么倒霉吧?
「当然,你要小心,金佚组一向视我们为眼中钉。」郑彬拿起酒杯,往中间走去,因为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天哪……看着郑彬离去的身影,我哀叹着,团团抱住自己越来越低,几乎要贴住桌面的脑袋。
古板严厉,不容任何违逆和反驳,大哥很照顾我不假,可他像后妈一样的苛刻性格,让我十分害怕。
——不许我夜不归宿,不许我抽烟喝酒,不许我衣冠不整,甚至不许我说粗口,稍微迟一点回家,都要打电话说明具体理由,否则,将要被罚在后院的跆拳道场里踢腿一百次,抄写家规二十遍。
读警校前,我身边还有他专门指派的职业保镖。
「怎么办?」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感觉衬衫都被冷汗浸湿了,轰鸣的音乐,如群魔乱舞的晃眼灯光,让我像没头苍蝇似的,更加无措!
「对了!」躲到厕所里去吧!既然不能擅自离开……
我如梦初醒,慌急地抬头、转身——「哇啊!」
我看见一双我非常熟悉的锐利眼睛,正透过舞池又唱又跳,叛逆打扮的少男少女,愠怒地紧盯着我。
我霎时动弹不得,嘴唇缺氧似的微微张开,我想我一定是面无血色。
二十八岁当上金佚组组长,比养父更要威严和卓然,短短四年,金佚组的势力大到连警察局长都要小心谨慎地说话,我惶惑地望着他,一贯的高高在上,一贯的如豹般给人压迫和忐忑感,他冷寂地站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四个保镖默契地立在旁边。
「小少爷?」我看到有人反射性地动了下嘴唇,即刻又噤声。
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我很尴尬,因为我头上喷了金色的染发剂,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黑色衬衫,裤子是低腰的,如果知道他们要来,打死我也不会穿得这么「变态。」
我心虚地移开视线,看到穿红衬衫的李翰就站在大哥侧面,大厅一根立柱遮去了他大半的身形,但从他大幅度的动作来看,是在喝令身后的小弟给大哥鞠躬。
大哥转过身,不冷不热地应着李翰的话。
然后,李翰恭谨地领路,似乎要带他们去最里面的豪华包房。
看大哥一行消失在装点着霓虹灯管的走廊拐角,我深深地蹙起眉头,既不快又担心,责任感使然,如果证据确凿,我决不会放走一个罪犯,可另一方面……
比想像中更要矛盾,事情一旦牵涉到个人感情,便会复杂许多许多,胸口沉甸甸的,仿佛梗着无数坚硬的冰凌,我有些茫然。
「荷风,喂!叫你哪。」
身后突然传来郑彬急促又低哑的叫喊,我回过神来,看见跟前站了一个把板刷头染得花花绿绿,混混模样的青年。
「什么事?」我问他。
「老大找你,在贵宾房。」他不耐地说,「真是的,快点走啦!」
「找我?」我张大了眼睛,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穿过拼命舞动,情绪正激昂的人群,大哥应该尽量避开我才对,怎么会找上门来?
「对,对,你走运啦,第一天上班,就被老大们看上!」他边说边转过头,「听说你原来在明太哥底下混,不好过吧?」
不好过?我微怔,旋即扬起眉毛,不好过的是他吧?强奸、藏毒、袭警,被我狠踹了一脚,正躺在拘留所里哼哼。
「跳槽到李翰哥这里,算你聪明,做一次有一半的提成呢!」他露出龌龊的不怀好意的笑脸,我顿时火冒三丈,差一点就将他摔过肩。
可我最终咬牙忍了下来,「混蛋!第一个就铐你进去!」我恼火地想。
「这里就是,机灵点。」
他像个老鸨似的,着急地推我进一扇挺俗气的红艳大门——
「生意就是要这样做,哈哈!金佚组的兄弟都是贵客,来,喝酒。」
「呵……大哥喝酒嘛。」
……房间里很昏暗,烟雾缭绕,酒味、香水味弥漫,两排靠丝绒墙壁放的沙发上,坐着七、八个男人,男人们中间,又坐着几个浓妆艳抹、嗲声撒娇的女孩。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坐在最外边的高大男人,上前搜我的身。
我点点头,他恐怕有两米多高,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看见大哥,倒注意到旁边,生涩地坐在李翰膝盖上的女孩。
细瘦的肩膀,稚气未脱的浅褐色脸庞,这个女孩,怎么看也只有十五、六岁。
「过去!」
她侧着头,我想看得更清楚些,却被那高大的男人拽了一下,他示意我去里面的沙发。
大哥就坐在那里,他的手臂搁在沙发背上,架着腿,看似闲散,他在家里总是正坐的,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慵懒、无谓,但仍是猛兽,他黑而晶亮的眸子里,冒着阴郁的火焰。
离他两、三步远的时候,我有点裹足不前,绞尽脑汁地想着托词,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
「哇!」我几乎是摔进沙发的,大哥侧过身体,严严实实地封住我,沙哑的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工、工作啊。」被抓住的手臂痛并不痛,却像钳子一样让我抗拒不得,「大哥,放手。」
「穿成这个样子?!」他恼怒又激动的低吼,我瑟缩起脖子,「卧底嘛。」
「查什么?」
「拐卖未成年少女。」迫于他骇人的气势,我脱口而出。
「哼!」他稍稍松开我,可脸色还是非常的难看,「查这家伙吗?要多久?」
「找到证据为止。」他顿时加重困住我的力量。
「都说是工作了……」如蚊子般惨兮兮的低喃,自己都觉得没用。
他重重地喟叹一声,蹙着眉峰,想说什么却迟疑着没说。
「朴组长,您喜欢这种吗?」李翰这时大声说道,厚实的嗓子粗哑轻佻,好像已有醉意,「他是新来的,不懂事!我再给您叫几个。」
「不用。」大哥略微转过身,冷漠地说。
「大哥?」当他再转回来时,靠得我非常近,他的手臂搂住我的腰,胸膛几乎要贴住我的,我马上联想到亲密依偎在一起的情人的场景,不自在起来。
被包围着,身体四周充斥着他冷峻强硬的气息,我紧张得透不过气,向后仰起头。
「啊,」软软的触感,香烟的涩味直冲进我的嘴巴,我僵着脖子,瞪着那突然的「大特写」,可谓五雷轰顶,一下怔住!
动也不动的嘴唇被轻咬着,尔后一个温热湿软的东西,缓缓地伸进我的口腔,它牵住我呆滞的舌头,逗弄着、舔着,见我迟迟没有反应,它越来越狂野,激烈地缠吮。
「吻……?!」我不适地惊醒!这是在……接……
我慌恐无措,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实在太震惊了。
大哥稳稳地抓着我,不放松,也不用力,态度是那样地坦然自若,我胀红着脸,急促的心跳有如呼啸隧道而过的列车!
「组长,电话。」这时,坐在沙发最右侧的保镖,匆促打断大哥持续的亲吻,将一宝石蓝精致的手机递了过来,「是贤姐。」
大哥松开我,他当然知道保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他面不改色,从容冷静地接过电话,「什么事?」
我大口呼吸着,脸孔由窒息激动的红转变为畏惧混乱的白,我倏地想站起身,但大哥环在我腰间的手,极其迅捷地缚住我,「去哪?」
「厕所。」我的声音是颤抖的。
他认真地看着我,谨慎地压低音量,「是你自己决定要做员警的吧?」
「什么?」我不太明白。
「那就不要逃。」他结实的手指扣住我低腰裤的金属裤环,「既然敢做卧底,怎么能吻一下就慌成这样?」
「我不知道你是同性恋,而且你还是大哥……」我惊魂未定,有些胡言乱语。
「你反感我喜欢男人?」他直白地问,一边利落地阖上正传出催促声的手机。
「不,」我摇头,「那是大哥的自由。」
「如果你抓住我犯罪的证据,会告我吗?」他紧接着问,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我想……会。」我喃喃地避开视线。
「不是你想,是肯定会吧?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格!」他毅然地说,放下电话,伸手从黑得发亮的长方形茶几上,拿起一杯斟满的红酒,沉着地喝了一半。
「我犯罪,你会抓我,你做男公关,我就不能吻你吗?只有你可以公事公办?太任性了吧?」
我睁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大哥会对我说的话吗?
「黑白两道,水火不容,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凭什么当员警?兴趣?一时冲动?你有做员警的责任感吗?」
他咄咄逼人的话,忽然间不依不饶的神情,让我完全傻住,哑口无言。
他放下酒杯,紧紧地拮住我的下颌,「你根本无法反驳吧?」

第二章

说完这句话的大哥,咬了一下牙关,不耐地松开我,「回去踢腿两百下,别以为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守家规!」
「哎?!」事情转变得太快,我大叫出声。
「你想被人拆穿吗?」他冷冷地瞪我一眼,整理了一下皱起的领带,「我要走了。」
「这么快?」才来了不到一个小时吧?
「再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略显低沉的嗓音嗫嚅着,站了起来。
保镖们毫不迟疑,亦迅速地跟上他。
「朴组长,您这是……」李翰一把推开大腿上的少女,迎向大哥,泛着酒气的脸孔木然而诚恐。
「我们组长还有事。」一保镖冷冰冰地说,侧身拦住他。
「是吗?那……」李翰示意旁边的手下,那人立刻弯腰,从茶几下拖出个黑色四方皮箱,不大,顶端有着密码锁。
「只是本店的一点见面礼金。」金佚组财大气粗,在黑道赫赫有名,也许怕大哥不屑这点钱,李翰又急忙补充,「以后每个月,我们会将钱寄到您们指定的帐号下。」
大哥侧头,居高临下地扫过皮箱,表情平静且冷漠,「礼金的事,下次再说,你如果真有投靠的诚意,就应该知道金佚组的规矩。」
「规矩?」像被人硬生生地推开,李翰的脸孔僵怔着。
金佚组数百条帮规,严整地以楷书贴在宅院的前大厅里,可比日本新撰组,我记得其中一条,便是不准强行亵渎妇女、不准参与境内外人口贩卖。
——因为这实在缺德!
大哥没有搭理他,却突然向我一指,「买他的场要多少钱?我包下他了。」
「这……只要您喜欢就行!」李翰惊喜万分,竟朝我投来激赏的眼神。
我哭笑不得。
「今天就这样,告辞。」大哥以不容拒绝的强硬口吻说着,大踏步走向裱着红丝绒的大门,李翰的手下非常殷勤地替他开门。
大哥一行一离开,李翰就让人带走了那个坐在他膝盖上的女孩,我找不到和她说话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被带走,不过,这里有未成年少女的举报,看来是事实。
「你做得不错。」李翰向我走来,在我旁边坐下,手放在我的大腿上,仔细地打量着我,「原来跟的是……」
「明太哥。」我轻声地说,一直没抬头。
「郑明太啊……不过是个喽罗!」他很轻蔑地喟叹一声,拍了拍我的腿,「我给你一晚上一百五十万韩元,下次朴组长来了,好好招待。」
「是,谢谢李翰哥。」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我喜欢懂事的人。」他站起身,自以为是地扔给我一叠钱,然后在打手们的簇拥下,高调地扬长而去。
根据二课的调查,李翰在歌舞厅里逗留的时间是很短的,除非会客,平常他都是喝一杯酒,收了当天的营业额就走,他行踪诡秘,据说连跟了他十二年的情妇,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再待下去也查不出什么结果,这里的小姐口风很紧,不过,既然做卧底,就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十二点再收队吧!
打定主意,我嫌恶地挥了挥李翰刚才碰过的地方,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一阵风吹过,道场外的竹林抖起一片幽暗的青纱,时值凌晨三点,平日就冷落的后院,除了偶然一两声的狗吠,寂寥如一池幽泉。
我走到休息区,拾起木地板上的毛巾抹去脸上的汗水,我已经连续踢沙袋一个半小时了,双面护甲下,白色的跆拳道服黏糊潮湿,很不舒服。
因为戴着蓝色头盔,头发也已经全部湿掉,大哥真的很会整我。
「热死了!」我抱怨着,除下头盔,脱掉护甲,扯掉腰上的黑色段带,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反正是私人道场,先让我在地板上躺一会儿吧。
我正想四仰八叉地躺下来时,身后突然传来轻笑声。
「谁?!」我倏然转身,一个穿着卡其色休闲服的男人斜斜地倚靠在道场门柱上,神情温婉,原来是二哥朴正焕。
「你吓了我一跳啊!」我不满地嘀咕,盘起腿坐着,还不忘看看二哥身后还有没有别人。
「放心啦,大哥在赌场里,还没回来。」他笑吟吟地说着,看着我,「在外面惹大哥生气了吧?我听说了,勃然大怒呢!」
「那个暴君……」我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说,「互不干涉工作是约定啊,我又没做错什么?还让二叔他们看笑话!」
二叔是养父的堂弟,今年已经五十六岁,负责金佚组老大们的安全工作,我在歌舞厅里做卧底的事情,还有我被大哥『抱养』的事情,他都听手下们报告了,听说他的表情是又青又白,哭笑不得。
「大哥是担心你,你做员警的事情,他一直都不高兴,」二哥温柔体贴,举止优雅,就好像森林里的一只鹿。
「这三年来,你们总是针锋相对,大哥也真辛苦,又要保护你,又要和你周旋,小风,虽然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
「什么?」
二哥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你掌握了金佚组的犯罪证据,你会怎么做?你真的能逮捕我们吗?」
「二哥……」怎么今天连二哥都那么奇怪呢?
二哥笑了笑,脱掉旅游鞋和白袜,踏上和道场的木地板,他的动作利落而轻盈,走过来时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难回答,对我来说也是,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心愿哦。」
「那为什么要去美国?」我问道,我始终觉得二哥定居美国,和我报考警校有很大关系,我让家里人失望了,我没想到我这个举动……会让他们离我而去。
二哥没有回答,走到我面前,十分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其实,我只比二哥矮一点点,他笑着,「好像又长高了,忘掉我的问题吧,小风到底是小风,要抓住我们的把柄,还早着呢。」
「是呀,反正我没你们厉害!」我没好气地说,「二哥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你说呢?」他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
「你啊……只会任由我胡闹。」我有点脸红,我小时候不知道闯了多少祸,都是二哥替我遮掩过去的,如今也是,搞砸了事,二哥仍旧会替我遮掩。
「你做卧底的事情,我让二叔暂时保密,虽然和金佚组无关,但是让爸爸知道,他一定会生你的气,元锡也会大发雷霆吧,」他替我拉正黑色腰带,「我来这,一是劝你不要和大哥吵架,二是……」他停顿了一下,凝视着我,「慧娴有孩子了。」
李慧娴是二嫂的名字,我愣住了,半晌后才大叫了出来,兴奋异常,「二嫂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二哥你还愣在这干什么呀!还不快回美国去,哈哈,爸爸一定高兴死了!」
「我看你也快高兴死了,」他笑着,「我已经买了机票了,明天一早我就回美国,医生说已经有三个月了,慧娴现在在她娘家,我也是刚刚知道,晚上和爸爸说。」
「二哥你真好啊,好消息先通知我!」我笑容满面,二哥也很高兴,他看着我,缓缓地抱住我,「真好啊……」他喃喃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这样亲密地肢体接触了,有五年了吧?我有些不习惯,但是我能感受到二哥打从心底地快乐,所以我也抱着他,非常熟悉的味道,我微笑着,明年夏天……家里就要有小宝宝啦!
咚咚咚!一阵急促地跑步声,二哥蓦地放开了手,抬头看说道场门口,是二叔,他喘着气,脸色也有些古怪,看了看我们说道,「三少爷和老爷打起来了!闹得很凶,二少爷快过去看看。」
我和二哥都变了脸色,元锡哥和爸爸简直是水火不容,爸爸很看不惯元锡哥不尊重长辈,整日酗酒,惹是生非的样子,而元锡哥……爸爸讨厌他做什么事,他就偏偏去做什么,每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过夜,还惹上了一个京畿道老大的情妇,那件事情最后演变成了大规模的黑帮街头械斗,爸爸被气得几乎爆血管,住院了一周。
尽管如此,元锡哥还是我行我素,让爸爸很头痛,因为赌黑市赛车的事情,我拘留过元锡哥,想和他好好谈谈,不过大哥犯事,底下的小弟会争相自首,金佚组的三少爷在外面又很有势力,所以还没来得及谈话,元锡哥就被律师保释走了,之后回到家里,他也是把门一关,毫不理睬我。
比起大哥和二哥,元锡哥最让我担心……他变了很多。
跟在二哥身后,急匆匆地跑到外屋,很没走进舍廊大厅,就听到里面乒乒砰砰打架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二哥一个箭步跨进大厅,看到元锡哥被打翻在地上,他的几个手下唯唯诺诺地站在大厅外,不敢吭声,气势汹汹的爸爸站在元锡哥面前,还拿酒瓶往他身上砸,我大惊,赶紧冲了过去——「爸爸,别这样!」
「爸爸,有事慢慢说。」二哥也劝说道,他看一眼摔倒在地上,醉醺醺的元锡哥,又看了一眼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穿着皮革连衣裙的舞厅女郎,明白了几分,「元锡只是贪玩,组里的事情,他都有好好做,等明天他酒醒了,我们再好好和他谈。」
「谈?谈什么?!他眼里还有我们吗?!」爸爸怒声说,边将清酒瓶狠狠摔到地上,乒砰!我心惊肉跳,下意识地一挡,溅开来的陶瓷碎片,在我脚背上划开几道口子。
只是很浅的伤痕,渗出了一点血丝,有点刺痛,爸爸似乎意识到做错了,郁怒地站着,眼瞪元锡哥,二哥一个恼火的眼神,站在大厅外的手下立刻把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带走了。
「呃——」
在我的身后,元锡哥响亮地打了个酒嗝,我转过头去,看到他在塌掉的椅子里大咧咧地躺着,高仰着头,以一种既无所谓,又不耐烦地表情看着爸爸,他的左眼角肿得厉害,下巴也被揍了一拳,可是他却搔了搔头,嗤笑道,「人虽然老了,但拳头还是很带劲嘛?老爸——」
元锡哥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吊儿郎当地竖起一个大拇指,迭声说,「不……不错!再来!打这……这!!」他砰砰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真是醉得不轻!
「元锡哥你喝了多少酒啊?」我着急地抓着他胡乱挥舞的胳膊,爸爸是一副又要爆发的样子,二哥则是有些生气地指责道,「元锡,你早晚会酒精中毒死的,小风,你别管他,就让他在这里发疯,冻一晚上就会好的。」
「二哥!」唉,怎么突然又火上浇油,我连拖带扛地抱着元锡哥,想把他带回房间,元锡哥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好重,他比二哥还要高呢!
「爸爸我带他回去,您别生气了,二哥你也……早点休息。」我费力地说,驼着醉成烂泥的元锡哥,一步步地挪向西南院厢房。
「天!真重啊!」我已经是汗流浃背,累得要命!在厢房门口放下元锡哥,看手下们忙碌着为他铺床褥,擦着汗问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拉平棉被的男人面露难色地说道,「三少爷……他要结婚。」
「哎?」我瞪大眼睛!又要结婚?
「就是刚才那个山田美智子小姐,三少爷在酒吧里认识的,是陪酒女郎,三少爷和她去开了房,回来就说要娶她,不过三少爷那个时候就已经喝了不少了,后来又开了一瓶威士卡庆祝,然后就飙车载她回来了,而且……」他顿了顿,一脸沮丧,「三少爷一回来就嚷嚷着让老爷出来见她,说要结婚,老爷就打他了。」
爸爸对待婚姻是很严谨的,他认为后代资质如何,和母亲是有很大关系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元锡哥和陪酒女郎结婚的,而且还是他最不喜欢的日本人,可是三哥偏偏喜欢和爸爸对着干,去年过年时,他就带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来,说要结婚。
唉,看来明天他们还会吵架!
元锡哥被他的两个手下抬手抬脚地扛到床铺上,我替他脱去厚重地皮靴,又绕到床头,帮他脱下大翻领的夹克衫,「叫厨房做解酒汤吧?元锡哥一会儿起来会吐。」
「是,小少爷。」男人们毕恭毕敬地说,在门廊边放好元锡哥的靴子。
我站起来,元锡哥的夹克衫已经脏了,小牛皮的衣服不好洗,还是送去干洗店吧。
我掏了掏夹克衫的口袋,捏到很奇怪的东西,大叫出来,「这是什么?」
伸出手来,粘糊糊得好恶心,有白色也有红色,看上去像是奶昔,一个正打算离开的手下说道,「啊,这是大哥回来之前,绕道买的东西。」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大前天早上,在大家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我说过想吃乌竹轩的红豆饼,我是甜食爱好者,但……只是喝红豆汤时偶然想到的,并没有特别想吃……
元锡哥是知道我今天回家,所以才特意去买的吧?卖红豆饼的店,一直在圣水洞,要多花一个小时才能到家。
心里蓦地涌起一股暖意,我收拾起衣服,看着因醉酒而脸颊通红,不安分地踹着棉被的元锡哥,感激地说,「谢谢哥。」
尽管经常对我恶言相向,但我知道元锡哥并不讨厌我,他只是无法接受我竟然会去做员警!弯下腰,我替他拉好被子。
「晚安。」我轻轻地走出西南院厢房,站在屋檐下仰望深蓝色的夜空,今天还真是诸多波澜!不过,也有喜事!想到二哥和爸爸报告二嫂怀孕的事情,嘴角就慢慢地向上翘,脚步也轻快起来……

凌晨五点,天才刚亮,我就被咚咚咚震耳欲聋地脚步声给吵醒了!地震了吗?我喜欢趴着睡觉,直接拿起枕头捂住脑袋,行行好,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让我睡吧……
哗啦!身后的木格子门猛地被拉开,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我更是恨不得钻到被褥里面去,紧紧地蜷缩起膝盖。
「小风,起来!」有人在嗡嗡地叫。
我皱眉,更紧地捂住脑袋,意识朦胧地想……我只是一个睡袋……
「小风!」被子突然被野蛮地掀起一个角,一只冰冷刺骨的手伸进被窝,突兀地抓住我的脚踝,往被窝外面拖!「哇!」我大叫!扔掉了枕头!
「元锡哥你干什么?!」我转头怒气冲冲地吼道!酒还没醒吗?大清早来捉我的脚?我想踹开他,可没成功,反而以相当难看的姿势,被他拖到了暖融融的被窝外面。
「阿嚏!」我打了个鼻水乱飞的喷嚏,朴元锡这才住手,在我面前蹲下。」
「到底怎么了?」我很不高兴地问道,如果不是地板下面有暖气,我早就冻得脸色发青了!
「你的脚没事吧?」他抓住我的一只脚,抬起来看,还把裤管捋到膝盖上方,「昨天爸爸打到你了?」
现在才恢复意识啊!我哭笑不得,推开他的手,「我没事,只是一点点划伤,哥,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他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我,我发现他的头发是凌乱的,拖鞋的左右脚还穿反了,更是无力,「回去吧,元锡哥,我好悃……」
打了个哈欠,我重新爬向被窝,一头倒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小风,」朴元锡挨到我旁边,用力地推了推我,「我只记得你拦在我前面,但是后来……我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自己去问爸爸……」我埋在软软的枕头里嘀咕,眼皮沉重,意识又开始远离,无奈朴元锡在一边魔音贯耳,「荷风!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
肩膀快被摇得散架了,我有低血压,早上本来就很难清醒,被他这一蛮横地摇晃,更是想吐了,忍无可忍地坐了起来,用干涩惺忪的眼睛瞪着他,「朴元锡!你闹够了没有!我说过我没事!你也没做什么!就是撒酒疯,求婚而已!」
「求婚?」朴元锡蓦地放开我,十分紧张地问,「我向谁求婚?」
我翻了个白眼,生硬地说,「美智子小姐。」
「那是谁?」三哥一脸茫然。
「哥,你和大哥一样,是不是都以整我为乐?」我泫然欲泣,「昨天,你带了个女人回来,叫山田美智子,说要和她结婚,谁都拦不住你,爸爸就打了你,就是这么回事……元锡哥,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爸爸也会生气。」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朴元锡猛地推搡了我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我,嫌恶地说,「以后,不管我带什么人回来,你都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见!」
我有点难受,没有答话,元锡哥冷哼一声,扯过我放在漆木柜子子上,打算出门时顺便拿去干洗的夹克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空落落的,干冷干冷的庭院,我的睡意已经完全没有了。

这城警局,反黑组——
双手捂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我和郑彬围坐在电脑面前,看情报科给我们列出来的失踪人口档案,一共有三百多份,按年龄和外貌特征选择的话,只剩下二十多份,「郑彬,看这个。」我指着编号为T1998-12的档案说,「就是她,坐在李翰的腿上,看上去只有十六岁。」
郑彬移动滑鼠道出详细资料,姜元慧,一九八五年生,父母离异,小学就辍学,和奶奶在金浦一个阁楼居住,一九九八年十二月离家出走后,就一直下落不明,怀疑被人拐骗,因为姜元慧失踪前,突然变得很有钱,应该就是拐卖案中其中一个受害者!
「今晚继续行动,不过,二课的人说,这些女孩不会每天都出现在歌舞厅,可能还有别的藏身地点,」郑彬说道,看了一下手机短讯,「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地方,今天我还是陪你去。」
我点点头,郑彬不太放心地看着我,「昨天没事吧?我们差点就冲进去了。」
我知道郑彬说的是昨晚我被金佚组组长包养下的事情,笑了笑,「放心啦,我知道照顾自己。」
郑彬还是皱着眉,「真不该让你去,金佚组不好惹,偏偏你又长得这么……」郑彬欲言又止,「算了,小心点,我可不想看到你受伤。」
「你咒我呀!」我嬉皮笑脸,喝了一口咖啡,脸皱成一团,「喂,好苦,再加一块糖!」
「我是你的奴隶吗?」虽然这样抱怨着,郑彬还是拿过我的迷彩色马克杯,替我加糖去了。
我抱膝看着电脑荧幕,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我想和元锡哥和好,所以早上出门前,特意守在停车库前,想和他单独谈谈。
元锡哥喜欢跑车,他的车库里有三辆Porsche,明黄色的Porsche911最抢眼,也是他最喜欢的一辆,看到汽车还在车库里,我松了口气,等在车库门口。
可是一会儿后,我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起初我以为是从墙壁外面传来的, 但后来发现是来自身后的车库,是流浪猫进来了吗?
我走进黑黝黝的车库,打开了墙上的灯。
在车库的最里面,停着一辆白色敞蓬的Porsche Boxsters,刹那间的大放光明,让车上的人大叫了起来,是一个几乎全裸的女人,她坐在元锡哥的腿上,惊慌失措地想要拿衣服遮掩,我认出她是家里新聘请的女佣,而元锡哥……
他却仍然在动作,当着我的面,淫糜地抚摸着女人的胸部,猛烈地摆着腰,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就像……舔着我的脸,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冲回房间后,我还是心乱如麻!一摸自己的脸,居然在哭,朴元锡真是太过分了,就算讨厌我,也不用这样侮辱我!他的眼神……他把我当成了坐在他大腿上的女人……真是太差劲了!

明洞,Dark House歌舞厅——
「给,鸡尾酒。」穿着酒保衣服,看上去很帅气的郑彬把一杯鸡尾酒推到我面前,杯口上嵌着一半新鲜的草莓,杯中漂浮着一片清香的柠檬,晶莹剔透的液体看上去炫人心目,郑彬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特意调酒给我喝。
我捏着酒杯发呆,已经十一点半了,今天李翰没有出现,也没有见到姜明慧,估计是白忙一场了,到十二点,就让守在外面的兄弟们收队,我用手指拨弄着柠檬片,抬头问道,「郑彬,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郑彬很吃惊地看着我,「什么?」
「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啊……」
郑彬认真地想了想,「性取向完全是个人权利,我是这么想的,没有特别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因为我到底还是喜欢女人。」
「那什么样的男人会喜欢上别的男人呢?」我执著地追问。
「这个……」郑彬像是被我问倒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喜欢需要理由吗?真正的喜欢是不会刨根问底吧?」
「是吗?」我低头陷入沉思,大哥强吻了我,三哥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回想起来真的很不安,我有些心神不宁!
我不安,是因为我知道爸爸一定不会同意哥哥们喜欢男人,我要帮他们隐瞒吗?我并不想干涉他们的选择,可是一旦被爸爸知道……
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金佚组如果发生大动荡,那肯定整个首尔地区都会腥风血雨,为了抢地盘,为了争老大,各种血案和斗殴层出不穷,这也是反黑组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不过退一步想,也许只是我太敏感了,郑彬也说过,为什么我总是那么敏锐,看上去神经很粗,可是一个小动作,一条极小的线索,都能被我立刻捕捉到,也许这不是优点,而是缺点……我总是联想太多。
我正喝着鸡尾酒,郑彬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那边,金佚组的老大来了。」

第三章

「什么?」我差点把酒喷出来,回头一看,真的是大哥,惊慌失措!
大哥穿着黑蓝色的啊曼尼西装,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那狂野又威严的气势,几乎压倒了这里所有的人,我看到舞池边,几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更多人在窃窃私语,李翰的手下急匆匆地从贵宾区赶来,点头鞠躬,又惊又喜!
我也没想到,大哥竟然还会来这里。
大哥的保镖三两下就打发掉看场的喽罗,然后站到了一边,大哥一个人径直走过来了。
我匆匆回头,吓得冷汗直冒!拼命在想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情,让大哥亲自拜访,……没错,我是没有踢完两百下沙袋,但那是有突然事件发生,家规……我用楷书认真地抄了二十遍,虽然……也许有十二张是二写的,但是我也有乖乖受罚了啊!一直到两点多钟才睡觉的……
大哥在我身侧站定,我不敢看他的表情,低头一个劲地喝酒,柠檬真的和酸!
郑彬很镇定,主动招呼道,「您要什么?威士卡还是鸡尾酒?」
大哥在我身旁的旋转酒吧椅是上坐下,那里原来有一对情侣,捧着一杯酒在耳鬓厮磨,可是他们看到大哥,彼此拉了拉衣袖,偷偷地溜掉了。
大哥扫了一眼萤光灯闪烁的酒吧台,似乎对郑彬的询问充耳不闻,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雪茄,拿纯金的打火机啪地点燃,他的右手上还戴着镶钻的PIAGET表。
郑彬按捺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青灰色的烟雾缭绕在我们三人之间,我神经紧绷,一直没敢说话,大哥抬起头,戾气的眼睛掠过郑彬,朝后面看去,酒吧橱柜的每一层都镶着镜子,大哥正是透过那些镜子,毫不掩饰地盯着我,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点这个。」大哥以不容拒绝地口吻说,挟着雪茄的手猛地抓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我吓了一跳!「大……」差点习惯性地叫了大哥,生硬地改口道,「朴组长……」
我的声音很无奈,大哥很用力地抓过我的手腕,拖到他自己身前,用凶悍挑事地眼神瞪着郑彬,有李翰的手下在附近,我不敢挣扎。
郑彬的脸色很难看,他觉得金佚组的组长可能已经知道他是卧底,他想用微型麦克风呼叫支援,可是大哥阴鸷的眼神让他想动也动不了,郑彬在担心我。
「就这样!」大哥拉着我站了起来,将抽了几口的雪茄捻熄在酒吧台上,明明烟灰缸就在附近,大哥却故意在十分光洁的实木台面上烫出一个焦痕,我知道大哥在生气,他的火气完全冲着郑彬去,因为郑彬是我的搭档,一个员警。
「走了。」大哥说完,强硬地拽着我就往大门走,手臂被抓得很痛,大哥走得很快,头也不回,人们纷纷避让,仓促间我回头看了一眼郑彬,发现他想追出来,却被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拦住!
我张口,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大哥强行带到大街上,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停在歌舞厅门口,没有熄火,后面还停有一辆保镖车。
「大哥!」我气愤地叫道,却换来更粗鲁地对待,大哥把我硬塞进劳斯莱斯后座,然后绕到另外一边坐了进来,喀嚓!司机将车门反锁,我从后视镜看到,保镖车也紧跟着启动,我很生气!
「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也不解释地就把我带出来,明知道我有任务在身,明天该怎么和课长解释?不,不只明天,在歌舞厅后门监视的二课一定急死了,我可以想像到面包车里面的混乱!
「你带了那种东西没有?」大哥蹙眉看着我,苛刻地问。
「那种……」我想了想,「窃听器?……没有。」
大哥突然离我很近,我感觉到不对劲,想逃的时候已经晚了,「唔!」大哥一下就吻住我,舌头伸了进来,疯狂又炽热的吻,我无法呼吸,被迫吞下唾液,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唔……不……」大哥的舌头缠着我的舌头不肯松开,一会儿舔着我的舌叶,一会儿又挑逗我闪避的舌尖,我心跳如雷鸣,全身僵硬,只感觉一股股热气直冲上脸颊,大哥抓住我的肩膀,转换接吻的角度,我无处可逃,被他压倒在车座位上!
浓烈的吻渐渐变得淫靡,我感觉到大哥在挑逗我,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从摩擦得发痛的舌头到火热的嘴唇,他趴在我上方,牢牢地按着我的手,轻咬着我的嘴唇,又伸入舌头……
从上到下,我的口腔被那灵活的舌头搅得奇痒难耐,可是又和普通的瘙痒不同,酥酥地,麻麻地,腰部使不上力气,身体微微发抖,我很热,很难受,又抵抗不过大哥的力气,哽咽着哭了出来。
看到我的眼泪,大哥终于停手,抬起我的脸,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冷冰冰地说,「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在那里工作!」
「我是员警!」我直视着他威严冷峻的眼睛说,尽管眼泪还在打转。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员警的吗?」大哥冷森森地说,「我会折断他的腿,然后一根根剁下他的指头,我是流氓,荷风,别和我来这套!」
我完全被大哥的气势震慑住,虽然很害怕,可我还是收住眼泪,颤巍巍地说,「可是我们有约定,在家你是大哥,可是在外面,黑道白道,互不相干,我调查李翰的事,并没有威胁到金佚组,而且就算有……那也是我的职责。」
大哥一言不发地盯视着我,这是第一次,我在他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立场。
车内好像变得非常冷,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后座一眼,又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我觉得今天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我居然真的说出口了?我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膝盖,可是已经覆水难收,大哥会不会觉得金佚组是在养虎为患?
我紧张得手都在发抖,大哥注视了我一会儿后,移开了视线,看向前面的高速公路,突兀地说,「这是你的选择。」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旦开始就很难回头,从你说要当员警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把枪对着我……」
「景毅哥……」我的眼睛又红了。
「可是,我会在你身边的,」大哥伸过手臂,揉搓了两下我的头发,「不会丢下你的,小风,如果你觉得很难抉择的话,你要记住,我并不恨你。」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大哥是恨我入骨的,自从我去念警校后,他就开始防备我,虽然仍是我的大哥,可金佚组的事情,基本上不让我知道了。
「但是,」大哥又说道,「你要扳倒金佚组也不容易,因为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你要有心理准备。」
「是。」我连连点头,实际上大哥并不憎恨我这点,就让我高兴得昏了头!
「你要继续做卧底是吗?」他架起腿,侧着头问。
「是……这是工作。」我急忙强调道。
「那好,」他看了一下带夜光的PLAGET表,从容地说,「下周六,我和李翰约好去他的游艇聚会,你是我包下的,李翰肯定会带上你去,周日再回首尔,我在这先通知你一声,希望你有所觉悟。」
「什么觉悟?」
大哥叹了口气,很直接地说,「我会和你做爱。」
我的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知觉似乎都变得很迟钝,大哥说了什么?我费力地理解着,惊得目瞪口呆!
「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吧?」我结结巴巴地开口。
「在游艇那种空间狭窄的地方,你认为李翰会看不出来你是卧底?」大哥不屑一顾地说,「难道我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只是为了喝酒?」
游艇的面积不大,高级柚木墙板的隔音措施肯定也没KTV好,如果一点声音也没有,生性疑忌的李翰一定会觉得奇怪,这个我能理解,可是……
「可以演戏啊,」我争辩道,「李翰又不敢在房间里装监视器,只要随便制造点响动出来……」
「随便?」大哥打断我的话,以一种深沉地,不悦地眼神端详着我,我被他盯得全身发悚,「怎、怎么啦?」
「你大概还不明白状况,」大哥专注的厌世里,有种我很熟悉的溺爱,只是和以前有些不同,这种溺爱近乎狂热,我不自觉地涨红了脸,终于知道,在他眼里,我不只是弟弟而已……
我的心怦怦直跳,回避着大哥灼热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另一边躲。
大哥逼近我,将手撑在车窗上,我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我心惊肉跳,不敢抬头,只用手臂挡着他,「哥……」
「对我任性也没用,」大哥低头,故意在我红透的耳边呼出热气,「只有这件事,我不会妥协……」大哥吻上我的嘴唇,轻啄的浅吻,我已经完全混乱了,只知道大哥柔和缠绵的 吻,让我的体温烫得吓人,意识是一片雪白……

中城警局,反黑组——
会议室里的气氛十分紧张,金永旭课长站在白板前,拿黑色水性笔划出李翰的游艇将经过的水域路线图,游艇从汝矣码头出发,经过麻浦,西江,堂山等五座大桥,一直沿汉江北上,然后出海,经过金浦和江华岛之间水域,稍作停留,尔后驶至仁川码头,在仁川国际机场搭飞机返回首尔,一共两天,这是情报科紧急收集到的资料,课长已经决定联合水上员警,全程跟踪。
「这次李翰的动作不小,邀请了三大帮派的头目,包括金佚组,说不定可以查到那些女孩的藏身处,汝矣,江华,仁川,这几个码头都有7密切注意上下游艇的人,荷风,郑彬这次不能跟你上船,船上没有自己人,你要小心一点,安全第一。」
课长拿起红色磁贴,在几个重要码头作出记号,一脸严肃地说道,「情报组会窃听那片海域发出来的全部信号,荷风,这次你要戴窃听器,不过,考虑到你是公关身份,我叫技术部把窃听器和讯号接头,放在你的皮鞋里,是最新的塑胶制品,不会被检测出来。」
课长话音刚落,就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玻璃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化妆箱一样的四方盒子,我认出他是技术部的兄弟。
课长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又让人打开投影仪,开始更详细地分组和布置,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翰,金在哲,朴石英,大哥等人的特写照片,心里却已经是纷乱如麻!
我每天都盯着日历,祈祷周六不要到来,或者李翰有什么急事取消了聚会,可是老天却偏偏和我作对,这几天不仅没什么大事发生,天气还出奇地晴朗,万里无云,秋高气爽,气象台的消息说,周末两天都会是郊游的好天气,我十分沮丧!
以大哥的脾气来说,一旦他决定什么事情,是很难让他罢手的,而且是我坚持要做员警的,大哥并没有错,就算他提出这种要求来,我也……
咚咚,坐在前面的郑彬突然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慌张地抬起头来,「什么?」
「课长叫你。」郑彬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急忙否认,课长在前面说,「荷风,我们在龙江洞给你租了一套房子,按照你的背景和收入,有两个房间,带小厨房和卫生间,技术部会去那里布置好摄像头和窃听器,你带些随身物品过去,尽量让人感觉那是个住家,注意,厨房和客厅要弄乱一点。」
我点头,对怎样伪装一个家驾轻就熟,我报读警校的时候,填的地址是很久以前,父亲和母亲居住的那个小公寓,我舍不得那里,一直租了下来,郑彬来玩过几次,他以为我就住在那里,其实送他出门后,我也会偷偷地离开。
「李翰的手下明天早上会去接你,然后载你去汝矣码头,你要做的事,就是密切注意这些老大们的一举一动,还有,尽可能地搜集证据。」
「是。」我认真应道。
只要李翰落网,我也可以结束这短暂又混乱的卧底生活,也许大哥不会真的对我做什么,他只是在吓唬我罢了,我大大地吐出一口气,这样安慰自己。

周六,凌晨五点——
天很冷,大概只有五摄氏度,我看了一眼蓝色闹钟,抱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走向浴室。
我是一个恋床的人,换了新的环境,昨天一整晚都辗转反侧,而且楼下的食肆也很吵,根本睡不着,可是由于压力很大,心情郁闷,就算没睡多少时间,我还是很清醒,浴室里没有浴缸,只有用磨砂的玻璃门隔开的一个小淋浴间,我把牙刷和薄荷牙膏,也拿了进去。
转开热水龙头,我一边冲澡一边快速地刷牙,爸爸和大哥也有早晨沐浴的习惯,不过不管天气如何,他们都用冷水冲澡。
我冲掉头上的泡沫,尽量不去思考今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如果太认真去想,可能连公寓的门都没力气走出去,叹了口气,我举起莲蓬头猛冲着自己的脸。

虽然叫黑鬼,可他的皮肤并不黑,还出奇地白,「黑」是指他的有两米多高,浑身肌肉强劲,好像美国黑人,至于他的本名金志皓,倒很少人知晓。
黑鬼因诱拐和猥亵幼女罪,被判入狱五年,可是五年的监禁生活没有让他改过自新,出狱后反而变本加厉,而且十分仇视员警,因为很会打架,被李翰聘为色情行业的看门打手。是李翰非常喜欢的一条烈性「狗」。
我盯着对讲机里金志皓满是戾气的脸,暗暗发誓要让他们全部入狱!
「慢吞吞地干什么呢?!」黑鬼抓过我手里的PUMA旅行袋,看也不看就扔在路边。
「你干什么?」
「拿着这个,」他阴笑几声,从后备车厢拿了另外一只旅行袋给我,是男款LV旅行袋,「做完今天,你要多少东西都可以买得起了。」
我打开旅行袋金色的拉链,里面只有三四套薄得不像是衣物的内衣裤,有雪白缀着茸毛的,也有豹皮纹的,实在是流氓的品位,我暗暗砸舌。
还有一盒用红缎带包起来的东西,我纳闷地拿起来看,却被催促上车。
「身上的手机呢?交出来。」黑鬼一面猛踩下油门,一面说道。
「刚刚不是已经被你丢掉了!」我尽量不表露出心里的不快。
「哦,那最好,省得麻烦,对了,那个套子用完了记得放回盒子里,下船后要交给李翰哥,一个可是有二十万元的奖励。」
因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所以愣怔了一下,但是顺着他促狭地眼光,我立刻反应过来手里拿着的是一整盒的安全套!
「别想偷懒,李翰哥生气是很可怕的!」也许是看到我愕然地表情,他伸手过来用力地拧了一下我的大腿。
瞬间,纸盒被我捏扁了,幸好双手隐藏在包里,哈哈淫笑着的黑鬼没有发现。
李翰可怕?
那是你还没见识到我发怒的样子!我一面不冷不热地应着,一面很想一脚踹是和他的脸,到时候看不是毁容那么简单,会终身残疾呢!
要是他看到我一拳,就可以砸凹汽车前盖的时候,还能这样地嚣张吗?
「到了。」黑鬼吱嘎一声踩下刹车,最后叮嘱道,「不该说的别说,不该看的别看,除非你嫌命长,下去吧。」
我微微点头,拿着旅行袋,下了车。
我站在码头上,——无论在哪里,大哥永远是最抢眼的那个,他强悍的气势,诉说着他才是黑暗世界的王者,鲜明到让人无法忘怀的形象,一个斜睨的眼神就能让喽罗害怕得发抖,有时候,我会看着大哥的身影发呆,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一举手一投足,就会影响到整个首尔地区安宁的人,居然就是我的家人?
二哥很温柔,三哥很任性,大哥就是专制的代名词,可是,从小我的视线就下意识地追逐着大哥,偷偷看他的反应,他称赞我跆拳道练得好,我会高兴一整天!我翘课去看足球赛,他罚我站墙角,不给吃饭,可是我知道,我罚站的时候,他一直在附近看着我,我没吃饭,他也不会吃,虽然二哥和三哥,会冒着一起被罚的危险,在半夜里偷偷请我吃炒面。
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虽然做错事后,会怕被大哥骂而不敢回家,可是,更怕大哥缄默不语,不理睬我,这种感觉可真矛盾。
我抬头,注视着现在的大哥,他已经是韩国最大黑帮的老大,俊逸的容颜更加威严凌厉,我很彷徨,第一次紧张得连手心里都是汗。
江原道的老大朴石英,是一个年近六十岁,却依然红光满面,精力充沛的男人,他很大声地和大哥打着招呼,说得全是『黑话』,普通人根本听不懂,我走过去,大哥的保镖搜了一下我的身体和行李,点头让我通过。
「这位是……」朴石英很感兴趣地打量着我。
「是李翰送我的礼物。」大哥伸手,把我拉到他身边,「怎么样?」
朴石英朗声大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他竟然送你一个Boy?不是我老花了吧?朴组长,什么时候你也兴起玩这个了?我可是听说你要结婚啊?」
他神秘兮兮地说,「上周刚买了钻戒吧?呵呵,李彩贤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啊!」
我微微一震,我见过高中时候的李彩贤,是一个很漂亮,喝酒很厉害的女孩,我叫她贤姐,她和大哥是青梅竹马,高中毕业后,她就跟了大哥,在明洞开了一间高级时装店,大哥一周会有两天在她那里过夜,虽然没有对外宣称过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早晚会结婚,爸爸也早就将贤姐认做是媳妇。
大哥笑了笑,「买钻戒不一定是要结婚啊,我可是买了一盒,难道要我去找一打女人吗?」
朴石英更是豪爽地笑,「那是对珠宝生意感兴趣罗?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照应你的。」
可能是顾忌到有我在场,大哥没有表态,朴石英的珠宝生意,货源是来自越南和香港的走私市场,这是员警和黑帮大佬们都知道的事情,不过掌握的证据还很少,比较难查。
李翰从码头的另一边远远地走了过来,他带了好多人,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我侧头看去,很意外他一开始就带了女孩过来,不过,这六个搔首弄姿的女孩里没有姜元慧。
「久等了,朴组长。」李翰递上雪茄,很殷勤和大哥打 ,一行人寒暄几句后,上了船。
李翰的豪华游艇,有八十英尺长,看上去更像一艘小型游轮,它有着纯白的甲板,其余的部分漆成蓝色,色彩对比鲜明,船头画着铁锚的抽象图形,船尾成优美的弧形,还有一个小型游泳池,十分阔气。
一踏上船,我就感觉到江水的作用下,船在轻微摇晃,我对飞机和船都比较敏感,大哥捏了一下我的手,似乎在问,「还好吗?」
我点点头,跟随他走进船舱,船舱的布置也非常豪华,主舱是有酒吧台的大客厅,铺着十分柔软的地毯,中间是两大张白色的长沙发,面对着游艇的大舷窗,沿客厅里边的旋转楼梯上是第二层,一共有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观景浴室,水手和佣人的房间在游艇的最低层。
二哥也有游艇,不过他喜欢自己驾驶,是那种带白色大船帆的游艇。
厨师已经在准备海鲜午餐,女孩们一上船就换上了十分挑逗的泳装,围绕着李翰和朴石英,我注意到有两个女孩说的是英语。
游艇驶离码头,李翰示意大哥可以先回房间『休息』,不用陪着他们浪费上午的阳光,大哥微微一笑,拉我上了楼,还让保镖守在门口。
一进卧室,我就看到那张很大的床,不禁挣开大哥的手,转开了头,装饰着海藻和贝壳的浴室和白色卧室是连在一起的,而且,包括浴缸等全都是透明的玻璃,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天,就算是上厕所也会被大哥看见吗?
「我……」我的心怦怦直跳,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情色』的环境,连手指尖都是僵硬的,「嗯……我还是……」
「脱衣服。」大哥在我背后平静地说,从我身边走过,一屁股在床沿边坐下,直勾勾地望着我,犹如遭受电击,我更加仓惶无措。

第四章

见我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大哥蹙眉,扳起一只腿架着,用手做了一个听电话的手势,我恍然大悟,他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戴窃听器。
我摇头,他冷冷一笑。
扯过桌子上的杯垫纸,拿金笔写了几个字,『要么脱掉,要么下船。』
大哥的态度很强硬,我知道他不希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员警监听去,我深吸一口气,脱掉浅蓝色格子大衣,卷起衣袖,给他看我没有带微型讯号器,然后解下手表和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耸了耸肩,「可以了吧?」
大哥从上到下审视了我一遍,然后拍了拍床沿,「坐下。」
我无言地听从,大哥从西装口袋里拿了一盒药出来,倒了一杯矿泉水,把药递给我,「先把药吃了。」
我拿过来一看,是预防晕船的药物,虽然气氛有点怪怪的,但大哥到底还是大哥,我吃了药,拘谨地放下杯子,大哥站起来走到房间的另外一边。
仔细看,这间卧室装饰得很细致,墙上挂着太宗台的风景照,拍摄角度是高耸的悬崖,比邻碧蓝的大海,天花板是雪白的,边缘装饰成海浪的样子,壁灯是仿真的海星,地毯是浅蓝色的,十分柔软。
大哥脱掉了西装,扔到舷窗前的一张金红色扶手沙发上,然后打开小冰箱,自己拿酒喝,他似乎很熟悉这里,对了,游艇是黑道大哥们很喜欢用的生意道具,在交易时遇到什么意外,他们会把赃物统统丢进海里。
汉江波光粼粼,上午暖融融的阳光将大哥高大的身影映照在地毯上,大哥不仅有练跆拳道,还有练拳击,我见过他打架的样子,出拳凶狠而暴戾,不顾一切,被他一拳揍倒的人,基本上无法再站起来。
我还记得……十四年前,大哥还是高中生的时候,金佚组遇到了一次大动荡,那时,为了给养父一点血的教训,富川组二十多个流氓,拿着棒球棍,摩托车链,浩浩荡荡地冲进大哥就读的学校,那年我九岁,正好和二叔一起去接大哥放学,看到的,是我至今难忘的震撼场面。
体育馆里到处是血,混混们躺倒一地,有些伤势还很严重,只有大哥还站在篮球架下面,也是头破血流,手紧紧拽着铁链,眼神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狼,迸射出凶狠蛮横的光来,他冷厉地扫视全场,看见我后大吃一惊,然后丢掉铁链,冲过来猛地抱住我,我比他矮许多,所以他是跪着紧抱着我,我听到他颤抖地叫我的名字,「小风……」
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很惊恐,感觉大哥身上全都是血,后来二叔拉大哥起来,察看他的伤势,金佚组的人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正焕哥也来了,他轻声安慰我,带我离开了体育馆,稍晚的时候,我听到大人们的议论,原来,在打架前,带头的流氓说他绑架了我,以此来要挟大哥,可谁知道大哥就像疯了似的,突然大打出手,几乎要了他们的命,最后才知道只是恐吓而已,他们并没有绑架我。
我想,我之所以立志做员警,另一个原因大概是,不想再看到大哥鲜血淋漓的样子,我能够保护我自己。
一樽小瓶的蓝带威士卡,大哥几口就喝完了,咚地在冰柜上放下空酒瓶,朝我走来。
我倏地挺直了背,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不自然了,我很窘地看着自己的脚背。
「头还晕吗?」他问我,微凉的手按在我的额头上,我摇摇头,他就势在我身旁坐下,「去洗澡吧。」
「洗、洗澡?」我口吃了一下,望了一眼那个通透的浴室,有点紧张地说,「我早上刚洗过,不用了。」
「肚子饿么?叫阿权他们拿点点心给你?」虽然大哥的语气是不瘟不火的,可我觉得大哥是在找话说,我疑惑地看着他,大哥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第一次,你可能会觉得不适应,可是放松就好,知道吗?」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有点没听懂,大哥靠近我,缓缓地吻住我,我闭上了眼睛……实际上,是由于面前的大特写,眼睛自然而然地阖上了,大哥的吻也很温柔,像是吹过松林的微风,我没有丝毫的不适感,所以也没有反抗,任由大哥吻着。
大哥舔着我的嘴唇,伸入舌头,我有小小的排斥,大哥抓住我朝后退缩的肩膀,加深着吻,他摩擦着我的舌叶,诡异的热度又开始攀升,我拧起眉。
「嗯……」缠绵的舌吻发出湿润的声音,我脸红了,觉得有些过了,我暗暗推挤着大哥的胸膛,可是……
「等等……唔……!」大哥的体重几乎全压向了我,我有些喘不过气,另外床铺也太软了,一来一去,等我回过神时,视线所及已经是雪白的天花板了。
「好重。」大哥强壮的身躯紧紧贴着我,我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啦!」
大哥没有动弹,片刻后手缓缓往下移动,房间内是极轻地衣物窸窸窣窣,我棉织衬衫的纽扣被极轻巧地解开了,我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有些难以置信地抓住大哥的手,「干什么啊?!」
「你说呢?」他紧贴着我的耳朵呢喃,灼热的气息吹进我的耳窝,我的脸蓦地涨得通红!
大哥注视着我,漆黑的瞳仁里就像燃烧着两团火,这种眼神我并不陌生,可是我感到害怕,微微颤抖着。
推开大哥,然后跑出去,如果我真的不愿意的话,这不难做到,警察局的监听船就偷偷地跟在后面,而且以我的水性,一定能够游到监察船上,可是这样任务就失败了,也会被李翰知道我们在调查他,要想再派卧底就难如登天了。
为了获得老大们的信任,有的卧底甚至担任杀手的角色,他们杀人比谁都狠,打斗起来比谁都卖力,这样才能打入黑社会组织内部,掌握黑社会的犯罪证据,将其一举捣毁,我也是卧底,虽然只是调查单宗的案件,但是,我无法忍受自己临阵脱逃!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有一点嫉妒贤姐。
我发誓,只有一点点而已,我绝不是想破坏大哥的幸福,只是……看到二哥结婚时我很高兴,看到三哥带不同女人回来时我很无奈,看到大哥从贤姐的跑车里出来时,我的胸口酸酸的,无尽的失落,甚至还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就像……突然间发现一直陪在身边的人离开了,他的眼睛不再看着我,他有了更重要的人,每想到大哥……已经不再属于我了,我就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在很多年以前,在爸爸的忌日上,大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而不是贤姐的。
所以,我想稍稍地自我满足一下,大哥会做的,也只有亲吻和拥抱而已吧?我没有交过女朋友,当然更没有接触过同性恋,我对性的认识一直是一知半解,不过,在扫荡非法舞厅的时候,有看到过几对,似乎就是……抱在一起而已?
「啊,」嘴唇突然被咬了一下,我霎时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大哥,「什么?」
「你在想什么?」大哥反问,似乎有些恼怒。
「我……」我无法说出口,这样不齿的想法,我怎么说得出来!
大哥叹了口气,松开我,坐了起来,「算了,我做不下去。」
「因为我……不是女人吗?」我脱口而出,大哥微微一愣,反问,「什么?」
「你在李翰面前吻我,我以为你喜欢男人,不过,」我有点自嘲地说,「如果你喜欢男人,怎么又会特意买钻戒……我真是……」
大哥从高中时就和贤姐在一起了,我到底在嫉妒些什么呢?我这样,只是在任性而已,简直是公私不分……我沮丧地想着,大哥伸出手,抬起我的脸,「不是钻戒,是锆石,下星期是彩贤的生日,锆石是她的生辰石。」
「哦……」我讷讷地,我真是在自讨没趣,「贤姐生日啊。」
「女人啊,对生日,纪念日都是很看重的,别看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如果我真的忘记了,她可是会大发脾气的。」大哥松开我,闲话家常。
我不想听,可是一字一句是那么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我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毯,意识恍惚。
「对了,」大哥的手突然按到我绷紧的手上,「我说做不下去,是因为我不想在这里抱你,这里的味道糟透了!」
味道?对了,这是李翰的船,大哥不怎么喜欢李翰,不过……味道什么的,我不由看了看周围,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像高级套房,没有怪味啊。
「但是,」大哥扳过我的脸,凝视着我说,「那句话我要你收回,小风,我很不高兴听到你那么说,所以,我要狠狠地惩罚你一下。」
「那句?」是哪句?我眨了眨眼睛,不过对于惩罚这两个字,我可是立刻冒起了鸡皮疙瘩,不会在这里也要我罚抄家规吧?
「好了,脱掉衣服。」大哥说着,手指轻轻地压上我的嘴唇,「不准出声。」
不会吧……我瞪大眼睛,在心里哀号,大哥难道是——想打我?!
以前是被他用竹藤打过屁股,不过那时候我还小啦,而且也是我不对,不该偷偷玩装了子弹的手枪,吓出长辈们一身冷汗!
但是我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再脱光光地被打,很丢脸呀!
「快点。」大哥催促着,声音有点沙哑。
我涨红着脸猛摇头,窘促地说,「不要,太丢脸了,就算没人看见……」
大哥的脸突然凑得很近,我吓了一跳!「什……唔!」
突然就被吻住,大哥的舌头长驱直入,又狠好重,一下就夺走了我全部的惊呼,只觉得他不是在接吻,而是在『吃』人,柔软湿滑的舌头在我口腔内翻搅着,抚过每一处地方,狠狠地缠住我的舌头摩擦,我不时地吞下含有淡淡酒味的唾液,呼吸困难,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天旋地转,仿佛是一个世纪之久的接吻,我的眼角红红的,嘴唇被碾压得发痛,可是双手又被大哥用力抓着,动弹不得,「唔……嗯……嗯!」
终于,在我的脸憋得通红时,大哥放开了我,我刚想抗议,他用手堵着我的嘴,「我说过,不准出声。」
我张了张嘴,就像一个哑巴,迫于大哥平时的威吓力,真的说不出话来。
「脱掉衣服。」大哥压低声音重复,他的手轻轻抚摸过我红肿的嘴唇。
我不情不愿地脱掉衬衫,一边翻了个白眼,腹诽了他一大堆坏话,早知道就多学几句粗口,唉。
我自暴自弃地解着裤子皮带,觉得屁股已经在隐隐作痛,但是伤得更多的,是成年人的自尊心啊!
在我解开LEE休闲裤纽扣的时候,大哥突然说,「别动。」
我不解地看着他。
大哥的手摸上我的膝盖,然后缓缓上移,当他的手接触到大腿内侧时,我不安地动了动,大哥并没有多做停留,我松了口气,尔后腹部一凉,大哥的手掌贴着我结实的小腹。
在拿我的身体去暖吗?我更加不解了,大哥的手指微微摩擦着我的皮肤,坦白说,有点痒,还有点诡异,随后,他的手沿着我急促起伏的胸膛,把我赤裸的上半身摸了个遍,我突然想到了警校的体检,扑哧笑了一下。
大哥的眼神足可以用杀人来形容,我立刻噤声,收敛了嬉笑,一边还很防备地用手捂住嘴巴。
至少不会被亲到了,我这样想着,下一秒,就因为一个异样的感触而目瞪口呆!
大哥的手指拂过我淡茶色的乳尖,又促狭地捏住了,轻轻捻动着,用指腹摩擦着乳晕,有点痛,我倒抽一口气,不禁弓前背,大哥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不依不饶地刺激着那里,我的脸孔涨得通红,膝盖微微发抖。
「这里……变红了呦。」大哥喃喃低语,本来就属于魅惑的声线,当他压低声音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性感,用声音就可以让人脸红,而现在,用这样低磁的嗓音,说着淫靡的话,我连耳根都红透了!
大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急促起伏的胸口,摩擦,捻转,挟弄,……胸口隐隐作痛,好像被陌生的感觉紧紧束缚住了,为什么血液流得如此之急促?简直是在奔流,我咬牙止住声音,乳尖很烫,很敏感,大哥的指甲尖突然刮搔着顶端,一阵电流猛地贯穿腰身!
我仓皇地推开大哥的手,被他一把抓住,他注视着我面红耳赤的脸孔,抓着我的手,靠近我……
乳尖被大哥含进嘴里的时候,我的大脑成空白状态,让我回过神的是长裤的拉链被拉下的声音,大哥的手直接钻了进来,握住我的性器。
用晴天霹雳也无法形容我的震惊,心跳得就快迸出胸膛,我「哇!」地大叫了一声,本能地推开大哥,但是……无论是力道还是体格,都相差一大截的我,还是被压制住了。
「你犯规了,」大哥在我耳边低语,将我的手高举过头顶,「惩罚加倍,把腿张开。」
我慌张地摇着头,虽然……我是很嫉妒贤姐,我并不介意被大哥拥抱,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那里再怎么说都是隐私啊。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下半身一凉,大哥毫不拖泥带水地脱下我的长裤,还有CK内裤,一直褪到脚踝边,然后大哥又按着我不停踹动的脚,脱掉我的皮鞋,甚至连袜子都被剥除。
这下已经是完全赤裸,而观景弦窗外面,宽阔的汉江上还行驶着其他的船只,一想到自己全裸的模样,万一被什么人透过望远镜看见了,那怎么办?
我越想越觉得有人在偷偷注视着这里,当然,外面阳光明媚,从外面看进来,可能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大哥把我的衣服全部扔到床下,并且解开他自己衬衫的袖口,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他把我脱光有什么不对,他脱掉黑色PARDA皮鞋,朝我靠近。
我大大地咽了一口唾沫,眼神闪烁不定,大哥的手臂撑着我身后的枕头上,床垫微微陷了下去,我的身体周围全都是大哥的气息,熟悉地,强硬地,也有些……暧昧地……我低下头,大哥却扳起我的头,牢牢封住我的嘴唇,我挣扎了一下,不敢出声,大脑深处似在嗡嗡鸣响。
或深或浅地吻着,许久之后,他松开我,舔去我嘴唇上的湿润,然后一路往下,吮吻着我微微颤动的喉结,脖子,锁骨,肩膀……对于完全没有性经验的我来说,这些刺激已经超出我的大脑能解读的范围了,被大哥吻过的地方好烫,好像燃烧着一团团火,烫得吓人,我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连手指关节都绷得紧紧的!
「把腿打开,我摸不到。」大哥扣着我的下巴,说着让我脸孔更加红的话语,「不然我会命令你帮我舔哦。」
舔、舔什么?我的脑袋里一堆问号,不过直觉告诉我,那肯定是让我更加丢脸的事情,我愁眉苦脸地,微微弯曲起膝盖。
「不行,我看不见。」大哥皱起眉,「不要让我一句话重复好几遍。」
红潮涌上脸颊,我扭开头,心跳如雷地打开双膝,全身都在颤抖!
即使没有转头看,我也可以感觉到大哥的目光注视着那里,真是太羞耻了!我的下腹部肌肉微微抽搐着,一股热力似乎在那里集中。
不会吧……我欲哭无泪,这个时候昂扬个什么劲啊!丢死人了!如果真的在大哥注视下『抬起头』来,我想我还是跳到汉江里去算了!
大哥盯了一会儿,然后伸手覆住我的性器,他好像一点都不难为情,缓缓蠕动起手指,我「啊!」地低呼出声,突然想起大哥的规矩,急忙咬住嘴唇,大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抓住我那里,上下动作的手指,既不急噪,也不野蛮,比起我快要跳起来逃走的激烈反应,大哥一直很冷静,不紧不慢地揉搓,摩擦着那根,指尖勾勒着上面浮起的血管,我脸红得似滴血,因为我已经忍不住了。
沸腾的血液似乎全冲向下半身,腰部发软地使不上力气,臀部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不敢看大哥是什么表情,我一把扯过被褥,盖在脸孔上。
「唔……」大哥摩擦的动作开始变得越来越激烈,我惊慌失措地咬住被子一角,免得自己大叫出来,大哥似乎轻声笑了一下,他是极少笑的男人,我觉得既困窘又受宠若惊。
「你很快呀,已经那么湿了。」大哥的手指勾着我那完全亢奋的性器前端,又摇头——
「唔!」我感觉到大哥的嘴唇凑近了那里,大吃一惊!跟着那里被柔软的舌头舔了,一阵激流猝不及防地贯穿头顶,双腿一痉挛,就射了出来!
我慌张地一把拉开被褥,果然,大哥的脸上,手指上,都是我白浊的东西,我的脸色刷地变青了,口齿不清地道歉,「对不起,我……那个……我!」
大哥抬头,抹去嘴边湿滑的黏液,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发现床头柜上有纸巾盒,胡乱抓了几张,匆匆地递给他,「我不是故意的。」
大哥拿过纸巾擦拭着黏糊糊的手指和指缝,然后丢掉纸巾,重重地戳了戳我的额头,「低着头干什么?把头抬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大哥一脸轻松,并没有生气,真奇怪啊,我还以为他会的发雷霆,那么脏的东西……
「你说什么?」大哥问我,原来我竟然在自言自语。
「我说……还是洗一下比较好,毕竟是……」我很尴尬,难以启齿,「很脏……」
大哥没有说话,那黑不见底的瞳仁定定地盯着我看,每次他要发脾气时,就会是这种冰冷而严厉的眼神,我被他看得汗毛倒竖。
「傻瓜。」许久之后,并没有我想像中的严厉教训,大哥的语气反而有点无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对不起!」我轻声道歉。
「不要向我道歉!」大哥气势汹汹地低斥,我的肩膀哆嗦了一下。
大哥揉按了几下眉心,高大的身躯周围充斥着怒火,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我准你说话了吗?」半晌,他幽幽地说,「你又犯规了。」
「呃……」一阵凉意从背后爬上里,我惶惶地坐着。
「一直都是这样,我不准你做什么,你就偏偏去做什么,如果教训你,你就搬出一大堆理由来,你这叫强词夺理!」大哥蹙起浓眉,忍无可忍地数落道,「和你说话,从来都不认真听,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闯了祸就硬扛,反而把事情越闹越大!要其他人跟着心惊肉跳!」他越说越恼火,狠狠地瞪着我!
「我又做错什么了,你也不是一样,动不动就罚我,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能做,偶尔和朋友喝个酒,你就摆脸色,还有现在,为什么不准我出声?为什么发火?!」由于真的很生气,我吼得屋子都嗡嗡震响。
「你问为什么?」大哥睨视着我,「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我猛然想到了鞋子里安装的窃听器,「啊」地捣住嘴巴。
大哥冷冷一哼,似乎早就看出我在撒谎,他爬向床尾。
「等等!」我惊跳起来,也不顾自己是赤身裸体,和大哥争抢地板上的衣物,大哥撕开我的衬衫,就像撕开纸张一样容易,哗啦,房间里尽是棉帛被撕裂的声音,我敌不过他的蛮力,眼睁睁地看着他毁掉我的衬衫,休闲裤,Polo皮带,然后是……软橡胶底的皮鞋。
「等一下!」我紧紧抱着鞋子,那样子既狼狈又心虚,实在是很愚蠢的反应,一抬头,看到大哥阴冷的眼神,就知道糟糕了……
「呃……这个……」我感到额头上冒出冷汗,而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可以解释……」
「荷风,你明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大哥野蛮地抢过我藏起来的一只皮鞋,看也不看地甩出很远,而另外一只,直接丢出窗外。
「哥……」我缩起肩膀,以为这次真的会挨揍。
大哥抓起我的胳膊,很粗鲁地翻过我的身体,把我面朝下压在床铺上,「嘎!」由于大哥的膝盖紧紧地顶着我的背,我爬不起来,头埋在床里面,艰难地呼吸着,「放开我啊!」
「闭嘴,」大哥冷冷地呵斥,「把腿并起来!」
这是变相的体罚,我一定要告诉二哥,我哀叹着,想着就要重重落下来的手掌,颤巍巍地并拢双腿,身后,是细微地解皮带的杂音,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大哥还想用皮带教训我。
一定……会很痛。
我咬紧牙关,实际上眼睛已经湿润了,大哥松开我的背,转而按住我的腿,我感觉到他粗糙地手掌在抚摸我大腿内侧的皮肤,有点痒痒的,怎么?打人还要挑地方?
突然地,我感到一个很烫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大腿内侧,在离臀部很近的地方,我有点疑惑,那个东西狠狠地往前一顶——
「啊!」我叫了出来,大哥的手捂住了我的嘴。
那火热滚烫,还很巨大的东西插进了我并拢的大腿内侧,并且开始猛烈地摩擦,我一下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惊慌之余地奋力挣扎,屁股上「啪」地重重挨了一记,针扎般痛!
「不许叫,把腿夹紧。」大哥低声喝令,牢固地压着我,我依然处在震惊当中,他那根东西,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在我的双腿之间快速硬起,碰到了我的分身,最初的害怕又笼罩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东西硌得我难受。
大哥开始缓缓地动,我的双腿肌肉绷得死紧,近乎僵硬地夹着大哥那又硬又热的东西,急促地喘息着,因为身后的重力,床垫凹陷下去了许多,吱吱嘎嘎地细微响着,大哥的倾吐在我背上的喘息也越来越粗,不停地抽插着,我觉得好热,汗水一滴滴滚下面颊。
撞击的节奏又猛又凶,我的双腿内侧已经麻痹,被摩擦得很痛,可是又叫不出来,被动地摇晃着身体,分身又开始微微抬头。
大哥屈起我并拢的膝盖,手伸到前方握住我的性器,上下激烈摩擦着,同时,他仍旧在我双腿之间蠢动!
忍受不住物理性的刺激,我又射精了,反射性地紧紧夹住大腿,顿时感觉到那巨大的东西在突突跳动着,大哥也射了出来,弄湿了我的大腿和床单。
我脸朝下趴在床上,气喘吁吁,头发湿漉漉的,全是汗,大哥亲吻着我的背,「以后,你再敢胡闹,知道我会怎么惩罚你了吧?」

第五章

我说不出话来,实际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热度退却,全裸的身体冷飕飕的,大哥发了一浴缸的热水,然后拉我起来,去洗澡。
浴缸也是浅蓝色的钢化玻璃,大哥坐在浴缸边缘,丢了打了沐浴乳的毛巾给我,我默默地擦着胳膊,冒着水汽的热水下,大腿处的皮肤微微刺痛,红了一大片,大哥一句抱歉的话都没说,也无视我的瞪视,脱掉衣服,径直打看旁边的莲蓬头冲澡。
水流开到最大,哗啦啦地冲刷着他强壮的身体,就连后背也肌肉紧实,从肩膀到脚跟的位置,没有丝毫赘肉,就像时装杂志上的内衣模特,但是模特不会带着张狂的戾气,胳膊上方也不会有刺青,大哥的手臂曾经中过枪,后来伤好了,留下了一个小伤疤,就叫唐人街的刺青师傅,给他刺上了一头黑色的狼。
张扬跋扈的狼图腾,栩栩如生,似乎在嗥叫,那匹狼在大哥身上简直就像活物,增添了他的霸气,我逮捕过很多有纹身的小混混,他们手臂上,背上的纹身一个比一个夸张,不是龙便是虎,可是没有霸气,谁会怕一只纸老虎?
我盯着大哥看,他突然转过头来,我吓了一跳!「什、什么?」
「痛吗?」他有点踌躇地问我,关掉莲蓬头,揉了揉我的头发。
「当然,」我咬了一下嘴唇,「我还以为会被你杀掉呢!」
「说什么蠢话!」他责怪道,蹲下来,倒了点洗头液,很温柔地帮我洗头,「我不会嫌你脏。」
「呃?」
「你的东西怎么会脏?」他按着我的头,不让我抬起头来,「小风——」
大哥正想说什么,门外响起敲门声,咚咚咚正好三下,是大哥的贴身保镖之一 ,何权,「组长,李翰请您下去吃饭。」
「知道了,」大哥的语气恢复成以往的冷冽,他站起来,冲掉手臂上的白色泡沫,拿过浴巾擦干身体,「你洗好澡睡一会儿,昨晚没怎么休息吧,我叫阿权送吃的上来。」
「我……」
「别跟我说你有公务在身。」大哥严厉地盯了我一眼,「先睡觉。」
「是,」我没辙地点点头,又倏地抬起头来,「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睡觉?」
「一、你有黑眼圈,二、你不习惯睡公寓,只要换了床你就会失眠,三、滨江公寓楼下好几间大排档,你是只要有一点杂音就会惊醒的人,怎么会睡得好?」大哥不紧不慢地列出三大理由。
我无奈地叹气,「哥,你又派人跟踪我?」
「你没回家,也没打电话,我当然要知道你在哪里。」大哥一脸理所当然。
「我有隐私的好不好?」我不满地抗议。
「那你藏的窃听器是怎么回事?」大哥一句话堵了回来,「我想这件事上,我们没差多少。」
被他冷冰冰的眼睛盯得毛骨悚然,我的脸颊有点僵硬,大哥拍了拍我露在水面上的肩膀,「快点洗,小心感冒。」然后就拉开浴室玻璃门,出去了。
我很不服气地使劲搓着自己的手臂,气自己被大哥一瞪就畏畏缩缩,看上去他是员警,我才是贼!
「浑蛋……」我看着胸口上的吻痕,水波下面,那些痕迹显得格外红艳,更加忿忿不平,「现在怕我感冒,刚才把我脱光的时候,怎么就不怕我感冒?」
虽然这样骂着,可是我的脸孔却很烫,心跳得很快,想到之前火辣辣的画面,我猛地把脸没进水里……

冲完澡,我到处找衣服穿,打开黑鬼给我的LV旅行袋,里面只有几件布料少得不能再少的『衣服』,他大概没想到大哥会把我的衣服扯坏,所以这准备了几件内衣,我叹了口气,坐在地毯上发呆。
面前,是一件近乎透明的睡衣,轻飘飘的,边缘缀着羽毛,让我看着就恶心,另外两件是黑色T字裤,我从来不穿这玩意儿,还有一件好像是一堆皮绳做成的衣服,SM?我用手指挑了起来,丢进了垃圾桶,最后一件,是豹纹泳裤。
虽然不指望流氓有什么品位,但是这也太恶俗了,想了想,我只好穿上T字内裤,很不舒服,但是总比没得穿好,然后,我从大哥的行李袋里翻找可以穿的衣服,但是,也只有一件黑色的方领衬衫可以穿上。
将就着套上大哥的衬衫,惊讶地看着那玛瑙纽扣,还有……好长,将手伸进衬衫袖子后,竟然晃里晃荡,要把衬衫袖子挽起来,才能露出手腕,下摆则是快没到膝盖。
大哥的身高是……一百八十五公分。
而我是……一百七十四公分,还是四舍五入后的数字,我长叹一口气,不该想起来的,平白无故打击自己……不过,我本来就不是大哥的亲弟弟,不似他长得高大也没有办法。
我站在房间一端,透过浴室里的镜子看着自己,我也不像爸爸,爸爸是个很威武的男人,有两道浓眉,漆黑的瞳仁,眼底有些皱纹,显得沧桑而严肃,可他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
我的外貌完全遗传自母亲,那个抛弃我和父亲之后,再也没有回头的母亲,她很美,黑色的卷发披在肩头,浓密的睫毛下眼睛水灵灵地,鼻子小巧,皮肤雪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依然在为自己奋斗。
我小时候很讨厌她,可是现在并不恨她,在她还很年轻的时候嫁给了父亲,生下了我,如果不是因为对父亲的爱,哪个女演员会在事业正要红火的时候结婚生子?只是后来她还是选择了事业,在当时颇有名气的剧作家,才是她需要的伴侣。
妈妈没有回头,我也没去惊扰她,后来,爸爸死的时候,养父为了领养手续的问题带我去见她,可能是养父的黑道排场吓到了她,即使我就在车里,她还是拒绝见我,坐下不到五分钟,急匆匆地签署了同意领养的手续档,就拿起手提袋挡着脸,从咖啡厅侧门走了。
那天,我没有哭,一直表现得很安静,回到金佚组大宅,看到父亲摆在前院的灵堂时,我突然泪如泉涌,大哥走过来,握紧我的手,无论我哭多久,他就那样一直紧紧地握着,后来的好几天,我都在他的怀抱里哭着入睡。
我想,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追随着大哥了,仔细想想,大哥那时才十六岁,被一个整天哭哭啼啼的小鬼黏着,居然不会嫌烦?
我沉思着看着镜子,念书时,我长着一张『看起来很好欺负』的脸孔,现在五官已经成熟起来,和母亲已经有了明显的差别,是一张成熟男性的脸孔,虽然睫毛还是那样长,衬着黑色的大眼睛,真的是……
「毫无威信力。」我颓丧地自言自语,咚咚咚,有人敲门,是阿权。
「可以进来吗?」门外,阿权拘谨地问。
「哦,进来吧。」我想也没想,便答道。
阿权比我大两岁,就像大哥的影子,一直跟着大哥走进走出,他很少和我说话,印象里,也就是点头问候而已。
阿权一手端着看上去很沉的餐盘,一手关上门,才说道,「小少爷,组长他……」他突然愣住了,看着我,然后又看着凌乱的床,视线下移,看到了地板上那些夸张的内衣,「嗯……咳。」
我的脸孔猛然涨红了,不知道该去收拾衣物,还是去收拾床,可实际上哪样都用不着,因为我还没完全系上衬衫纽扣,雪白胸膛上的红点,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权干咳了一声,收敛震惊的神色,不再看我,走快几步把餐盘放到床头柜上,有点生硬地说道,「组长让您吃完了就休息,他在楼下打牌,等下再上来。」
说完,他略一鞠躬,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如果组长不让说的话,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二叔的。」
「阿……」我刚开口,阿权就打开门,走出去了。
我呆若木鸡,半晌之后,才微弱地开口想叫他回来,可是回来之后又如何呢?我想解释什么呢?望着紧闭的门扉,我的心情如同打翻五味瓶,在大家的眼里,我还是大哥的弟弟呀……
我在床边坐下,看着热腾腾的海鲜捞面,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我们是兄弟呀……』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提醒自己注意伦常,我怎么可以对大哥有非分之想,这在养父眼里,是绝不可能被容许的事情,我是不是昏了头了?
而且,我又怎么能破坏大哥和贤姐那么多年的感情?我深深吸气,拿起筷子,捞起面条就往嘴里塞,其他还有蟹肉,泡菜,鱿鱼,我像是饿了很久一般,拼命地吃,大口大口地咀嚼,可是嘴里却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下午两点一刻,阿权上来看过我,说是朴石英打牌输给了大哥,大概是一亿两千万韩元,气呼呼地要翻本,李翰没有输赢,所以牌局可能要延长,我听了点点头,并不吃惊,大哥和日本的小野组打过『生死局』,将势力不小的小野组请出了中城区,当时,每发一次牌的赌金是十亿。
我在阿权的『注视』下爬上床睡觉,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本来就不是来旅游的,我回想着情报科给的游艇平面图,李翰的房间好像……就在隔壁?
大哥似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让我随便地下楼去了,不知道他用什么籍口打发了疑心重重的李翰,不过,对我来忽视却是好事啊,李翰的房间里,应该有些有趣的东西吧?
我想了想,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门边,咚咚敲了敲门。
「有事吗?」阿权果然守在门外。
「我想喝水,」我故意哑着嗓子说,显出还很困倦的样子,「我吃了海鲜面,很渴。」
「冰柜里没有水吗?」阿权质疑道。
「只有酒和很甜的饮料啦,我喉咙干得冒火,你拿瓶矿泉水上来吧?」我把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光溜溜的脚丫,「不过,可不可以把水瓶放在门口,呃……我没穿衣……」
我话还没有说完,阿权就已经蹬蹬蹬下楼了,没想到我也有用烂俗的台词糊弄大哥手下的一天,我打开门,探出身子,走廊里空无一人,反之楼下十分热闹,有哄闹的音乐,女人们的嬉笑声,我走出房间,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的房间前。
说实话,以李翰的资本,怎么买得起这样大的游艇呢?
我屏住呼吸,按了按手柄型的把手,传来细微的喀嚓声,门是锁住的,我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锁孔,门锁是带微型TM卡的电子锁,用领带夹,铁丝之类的东西未必能打开这扇门,我试了一下门缝,地毯很厚,堵得密不透风。
怎么办?我紧皱着眉头,心脏怦怦直跳,去李翰那里偷TM卡?不可能!大哥会发火的,可我也不能一直蹲在李翰的房间门口……他一定会把大哥找来的,到时,除了一顿责骂,大哥还会把我反锁起来,那这次卧底行动还是失败!
我站起来,着急地拉了拉门把,左顾右盼,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用?可是越看越绝望,消防水管,泡沫型灭火器,风景照,植物盆栽,地毯,敞开的舷窗,哪个可以用来开门?
难道,我要用灭火器把门砸开吗?!
隐约地,我听到阿权和黑鬼说话的声音,他就在旋转楼梯下面,马上就要上来了。
「XX!」忍不住说了粗口,心里忽然冒起一个大胆的念头,但是真的非常危险,我想郑彬一定不会喜欢我这样做。
可是,如果不使用点非常手段,员警大概永远都找不到证据。
我下定决心,急匆匆奔向敞开的舷窗,探头,便看到一层甲板上那非常漂亮的恒温游泳池,有个女人背对着我坐在泳池边上,好像在享受日光浴,甲板上并没有其他人走动。
舷窗外的船体是十分光滑的,呈七十度倾斜,但是从这扇窗到隔壁的那扇窗的距离非常之近,就算脚下踩不到什么东西,我也相信我的臂力。
只是——我有点晕船。
看到船侧旋桨拍击出的泊泊白浪,我就有种头晕目旋之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很利索地钻出了舷窗,双手紧紧地攀着窗沿,倾斜的船体减轻了手臂肌肉的负担,我把它想像成室内攀岩,虽然,悬空的脚底下是翻腾的浪花。
从一扇窗到另一扇窗,我只花了几秒的时间,游艇已经快到入海口了,江面更阔,船只渐少,我很庆幸没有人看到我这副诡异的样子,穿着黑色衬衫,光着脚,攀在急速行驶中的游艇外面,大概会被人视为疯子。
我咬一咬牙,手指摸索到又一扇舷窗——就是李翰房间的窗,再过去两扇窗,便是大哥的房间,可是,大哥房间的舷窗下面,是大客厅,如果攀在外面,蹭着玻璃的脚会被底下的人发现的。
李翰房间的舷窗开着一条细缝,我抓着窗,用力地把它推开,可是窗很紧,移动了一点便卡住了,我改用拳头拼命地砸它,又用手推,手心里都是汗。
终于,窗子谑地敞开了,我感觉到房间内的暖气吹着我的额头,我松了一口气,手一滑——「哇啊!」
下意识地将惊叫声吞进肚中,心脏猛地狂跳,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血色从脸上褪尽!
恍惚中,我发现我的手在那零点一秒的下坠中,及时地抓住了窗框,可是它像失去了知觉,抖个不停,我的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有破胸膛而出,我的喉咙深处微微发颤,我舔了一下发涩的嘴唇,低头,看到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海面,依旧像很多人在同时踩水那样,翻腾着白色的浪花。
我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抖得不像话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抓住窗沿,爬了上去。
我水性不错,并不怕掉进海里,只是现在的水温很冷,只有五、六度,突然掉进那么冷的水里脚会抽筋,还有,有被游艇螺旋桨卷进去的危险。
舷窗下就是长沙发,我摔倒在沙发垫子上大口大口喘气,我的脸孔朝下,看到的都是倒置的景象,房间的布局和隔壁差不多,就是装饰不同,这间房偏好红色,酒红色的地毯,淡红色的壁纸,红木家具,还有红色的台灯。
我坐起来,揉了揉很酸的手臂,不敢浪费时间,决定从 开始,按顺时针方向搜索整间房,比起胡乱地翻找,这更有效率。
我掀起红色镶流苏的沙发垫子,没有东西,然后是检查壁式百叶衣橱,推开衣橱门,里面有十几件名牌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几乎都是新的,底下放着一个大号LV旅行包,我打开一看,空的,当即四下一摸索衣橱,没有隔层,也没有密码箱。
我站起来,拉上百叶衣橱门,不浪费一分一秒地去搜查床头柜,还有床铺下面的储物抽屉,可是全都是空的,连张纸片也没有。
我翻开枕头,掀起床垫一角,没有发现床下有暗格,最后连台灯下,地毯,浴室垃圾桶都统统看过了,找到的只有火柴盒,破掉的丝袜,和纸巾而已。
这个房间太干净了,什么东西也没有,我这样想着,颓然坐下,这里干净得不像一个流氓的房间,李翰没读完小学,十四岁时就跟着街头的流氓混,偷抢砸打,吸毒强奸,可以说是坏事做尽,这样一个人,会爱干净?
李翰还有一个性格特点就是猜忌,就是这种疑神疑鬼,过分小心的性格,让他和原来的老大闹翻,自己另立门户。
我顺手摸了一下床头柜,有烟灰,没有烟灰缸,李翰坐这里抽过烟。
直觉告诉我,这房间里肯定有其他暗格,不然李翰把白粉藏在哪?他是瘾君子。
我定了定神,想像这个房间有什么地方可以设置暗格,又不让人注意,我看着床头柜,李翰坐在床边抽烟,又离开了,我弯低身子,手指陷进地毯里,细细摸索了一下,没有烟灰,证明李翰的坐姿是稍稍面向床头,吸一口烟,把烟弹进烟灰缸,后来又拿着烟灰缸出去了,所以,床头柜上有一点点烟灰,还有……
我打开台灯,蹲下身子看了一出红木床头柜表面,有酒杯和烟灰缸留下的淡淡印记。
就算李翰只抽了半支烟,可是,谁会不理会那么美丽的汉江景色,而对着光秃秃的床头抽烟呢?
而且,这么大的游艇难道只有一个烟灰缸,要他这个流氓老大拿上拿下,除非,他不希望这里有任何东西,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盯着床头,它是红木制成的,有几条很简洁的雕刻线,像龙的胡须那样卷起着,我凑近看,发现光亮的木版边缘,有手指印。
我很兴奋!刚想看看这床头板有什么机关——
「我拿了钱马上就来……」
走廊里有人说话,哈哈大笑着,一个声音是李翰,另一个声音是大哥?
我大吃一惊,他们打完牌了?来不及细想,就听到门锁被转动的声音。心跳似乎在那一刻停顿,我以极快地速度奔向舷窗,李翰并没有进来,他在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推开了一条缝,和大哥说话。
「朴组长,您的手气可真好啊,连着三次同花顺,我在拉斯维加斯都没见过!」李翰逢迎拍马,好像急着借这次旅行和金佚组拉上关系,我想了想,趁他们说话的那会儿,轻轻地推开百叶衣橱门,躲了进去。
「朴叔手里有一张草花10,我手里有一张红桃10,没想到您竟然能翻出黑桃10,二十几副牌,您不是同花顺,就是铁支,难怪您的赌场是韩国最大的!」
李翰拍着马屁,又说了几句和牌局有关的话,突然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他还听话吧?如果不过瘾,我这有很好的东西,保证他……」
「他很好。」大哥打断李翰的话,低沉的嗓音像匕首一样具穿透力,就算看不见,我也可以想像出大哥此刻的脸色,一定是严肃而冰冷的,果然,李翰感到自己说错话了,语气不再轻佻,讪讪地说了一句「我马上就下来,」就推开门进来了,顺手砰地把门关上。
一关上门,李翰的脸色就变了,黑沉沉的,眼神狠毒而阴险,「妈的!头顶上长眼睛,什么东西!」他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快步走到床头。
好在我之前一边寻找证据,一边重新整理,不然肯定露出马脚。
李翰在床边坐下,毫不迟疑地伸手,在床头左侧——也就是床头柜的方向,轻轻一按,红木床头板嚓地弹开一条缝,我蓦地屏住呼吸,一边觉得自己大概是活腻了,一边还是悄悄地拉开衣服堆,透过百叶间隙,看个究竟。
木版下,原来是电子保险箱,嘀,嘀,嘀嘀,我听着李翰按密码的声音,记着他手指移动的方向,郑彬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能当上员警,是因为我那可怕的直觉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不然,以我这种性格和闯祸的次数,早就被踢出警校了。
李翰从保险柜里拿出两叠钱,好像是美金,起码也有两万,然后他关上保险箱,站起来,左右环顾了一圈,走出去了。
游艇上本来就没多少人,他大概认为没有人会偷潜进来(就算进来也找不到东西),所以根本没有打开衣橱查看。
爱猜忌的人,都很自信——盲目的自信。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拼命地呼吸,简直快虚脱了,我擦着脸上的汗,一手拉开衣橱门,迈出第一步,发现脚是软的。
但是我不敢拖延,万一李翰忘记什么,中途返回就糟糕了,我可没有好运到连续两次都不被发现,我疾步走到床头,学着李翰的动作,打开了床头板。
一个长方形的钢铁保险柜嵌在墙壁里,我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努力回忆着李翰手指的动作,左上,右下,左上,左下……我看着保险柜上的液晶荧幕显示出的符号,再按了一下确认按钮,哒的一声,保险柜开了。
我瞠目结舌地瞪着保险柜,里面有很多钱,起码有三十万美圆,塞满了保险柜上下两层,还有一些债券,是国外的。
毫无疑问,这些全是来历不明的收入,在韩国赌场,名牌店铺转一圈,可能就变成合法收入,我记得元锡哥说过,洗黑钱的方法之一,就是买入大量名牌,在其他地方廉价卖出,以回收资金。
可是,这些钱不是我要寻找的证据,李翰会拒绝承认这些钱是他的,或者更直接地——焚毁。
我又看了一下保险柜,有点奇怪,好像外表和容积……不对称。
就是感觉上应该是很大的盒子,打开后却发现他很小,只能装一点东西,只是这个保险柜没有小得那么明显罢了。
我拿掉就叠债券,敲了敲保险柜里面的钢板,咚咚,是空的,使劲一推,钢板立刻向后移,露出另一个保险柜,原来如此,我差点跳起来尖叫了!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有十四本护照,一整盒钻石,这些钻石切割得很好,晶莹剔透,每一粒都有两克拉以上。
李翰真的那么有钱?
我摊开护照,有美国的,俄国的,韩国的,中国的,这些护照上都有名字,国籍,居住地,签发日期等事项,可是除了一本俄国护照,其他都没有照片。
我很纳闷,拿起有照片的护照,上面是一个仅棕色头发的,脸部有些雀斑的女孩。
护照上年龄是二十二岁,可是感觉只有十七岁,我拿起这本护照,揣进衬衫兜里,然后按照原来顺序,把其他护照和钻石一起放回原位。
然后,我抽了一张债券,把剩下的塞回去,关上保险柜,拉好床单,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贴着门缝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
我慢慢地打开门,透过半人宽的门缝察看走廊,阿权不在隔壁房间,我很高兴,他大概到楼下去。
不过,就算现在被他撞见,我也不怕了,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就算被锁上一整天也没关系。
我落下门锁,倏地溜出房间,然后轻轻地带上门,喀嚓,听到它锁住的声音,我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嗒地阖上门,靠着门背,深深呼吸——
「知道回来了?」
大哥架着腿坐在床沿上,拳头绷得紧紧的,黑色的眼睛里盛满将要爆发的怒意,阿权就站在他旁边,头垂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
我「啊」地倒抽一口冷气!
回房间时我只顾张望楼梯口的动静,忘记了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大哥是和李翰一起上楼来的,那么大哥也有回房间……他一进门,发现窗是空的,而阿权又不知道我去了哪,那他现在肯定是……暴跳如雷!
「滚出去!」大哥抬起坚毅的下巴,愠怒地说,我脸色发青,打开门着出去,阿权抢先一步,「是,组长。」然后很快走了出去,并把门带上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拉了拉门,发现门纹丝不动。
「转过来,看着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大哥阴沉沉地开口,我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大哥,蠕动着嘴巴,却发不出声。
「说啊!」大哥咆哮,满面怒容,我战栗了一下,很轻地说,「睡觉,还有……不要出去。」
「那你刚才去了哪里?!」他咄咄逼问。
「隔壁的房间。」
「怎么进去的?」
我心虚地低下头,「从、从外面……」
「外面?」大哥有些疑惑,但很快明白过来,气得咬牙切齿,「你真以为你长了翅膀啊?!穿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到处晃!」
我的眼眶有些湿,紧紧握着拳头。
「叫你别自作主张,又自作主张,你以为这是过家家?!李翰可以一枪崩了你,然后直接把你丢下海,连尸体都不用找,你是疯了吗?还是当员警当昏头了!你以为爬在外面是拍电影吗?!连死都不怕了?!」大哥劈头盖脸地训斥,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心里一条条反驳——我本来就不是来旅游的,我现在不是没事么?我穿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为什么到头都是我的错!
我不要你管!
为什么事事都要限制我!
我无声地哭着,有一样东西被大哥扔到了地毯上,我眨了眨泪水朦胧的眼睛,仔细一看,竟然是TM卡!难道是李翰房间的……我震惊极了。

第六章

「TM卡有两张,我偷了一张,」大哥抬起头说,「晚上十一点,到金浦码头后,忠清地区的老大也会上船,到时有个派对,」大哥沉吟了一下,「是乱交派对,所以我不想让你下楼,我本来想趁那个时候,让你去李翰的房间查看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大哥不再说话,拿起手边的香烟。
「可是……你们都是……」我喃喃着,难以置信,黑道讲究的就是义,就算彼此之间尔虞我诈,斗个你死我活,那也得遵守黑道的规矩,和员警联手,那会让大哥名声扫地的!
「我不在乎这些东西,」大哥吸了一烟,吐出淡灰色的烟雾,「只有一个人是最重要的,」大哥看着我,眼神深处隐隐闪烁着一种痛楚,「一个我不说不会懂,说了也不听的白痴。」
「谁是白痴?」我小声嘀咕。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我不是,你说谁是?」大哥的语气不冷不热。
我低下头,原来不止二哥,大哥损起人来也很厉害。
大哥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走到舷窗边,弯下腰搬起那把看起来很沉的扶手沙发,举过头顶,大步走到房间较空旷的位置,咚地把沙发放下。
我不知道他有干什么,怔怔地看了看天花板,难道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过来,」大哥面无表情地说,卷起衬衫衣袖。
「干嘛?」我心惊胆颤的,总觉得气氛不对。
「惩罚,」大哥直截了当地说,「要用捆的,还是不要捆的自己决定!」
你摆明就是要打我了,还要我决定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手撑着这里,」他指着扶手椅背,「把衬衫拉起来。」
「啊?可是……」我撑着椅背,背对着大哥,脸有点红,「我穿着——」
「什么?」大哥嫌我罗嗦,一把拉起衬衫,我从浴室的镜子看到,大哥的脸色蓦地凝固住了,「T字裤……」他的声音听起来阴沉沉的,「谁准你穿这种暴露的东西?」
「没办法啊,」我的脸更红了,「只有这么几件可以换的衣服,我总不能光着身子。」
大哥叹了口气,站直身体,问道,「知道错了吗?」
「是……」我垂头丧气的。
「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和我商量,我说不准做的事情,就一定不能做,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我点点头,却在心里骂,你这个专制的暴君。
「好。」大哥说完,那大手掌就又重又狠地落了下来!
啪!
「好痛!」我哀叫,臀部钻心地痛,火辣辣地像火烧一样,下半身都麻痹了,真过分……有必要打这么狠吗?
我的眼泪簌簌滚下,大哥转过我的身体,蹙眉看着我,「我可是只打了你一下。」
「是啊,好『轻』的一下。」我啜泣着,把鼻涕眼泪统统擦在他的衬衫上面,混蛋!不仅是暴君,还滥用暴力!
「真的很痛吗?」大哥有点担心,拉起我的衬衫。
「你的手就跟铁板一样,还那么用力,你说痛不痛?」我的眼睛都哭肿了。
「那难道是我的错吗?转过去。」大哥轻声说,让我靠在沙发扶手上面,「嗯……又青又紫呢。」
大哥的手指碰了碰伤口,我哇哇大叫,「你别碰,一碰更痛!」
「哦,可能要趴着睡觉了,」大哥似在自言自语,「明天会更肿呢。」
如果让警察局的人看到我脸色苍白,一拐一拐地下船,不鸡飞狗跳才怪!说不定还会Call救护车,那多丢脸呀,我这样想着,忽然,一个气息凑近我仍然刺痛的伤口。
「痛吗?」大哥温柔地问,微热又柔软的嘴唇贴着我臀部的伤口,我的身体微微发抖。
「有点……」我嗫嚅着,有些想逃离,大哥的气息吹在伤口上面,隐隐地有种奇怪的感觉,疼痛带着某种诡异的悸动,仿佛连体内都产生了麻痹感……
「怎么了?」大哥问,停下轻柔的吹气,我紧张地摇摇头,「没什么,已经不痛了。」
大哥以手指轻轻抚过我的伤口,滑到股丘凹陷的边缘,手指险了进去。
我的身体登时绷紧了!「大、大哥!」
大哥的手指缓缓下移,抵着那被黑色T字裤紧紧包裹住的突起部分,轻轻按了一按,「这里呢?痛吗?」
我脸孔很红,说不出话来。
「我让你舒服一点吧。」大哥用手掌心揉搓着沉甸甸的部分,手指握住我的全部,我想逃,被他按住了腿部,「别动。」
我觉得我的下半身燃烧起了可怕的热度,大哥不急不徐地摩擦着那里,隐藏在血管下的暗流,汹涌流窜着,腰部的力气一再流失,我的那里变硬了。
呼吸变得急促,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有更失态的表现,大哥卷起我的衬衫,我的身体更加僵硬。
大哥将我的性器从勒紧的T字裤里解放出来,「完全勃起了呢,」他说,也两跟手指摩擦着我的根部,然后沿着细微膨胀起脉络,移向顶端。
快感在全身激荡,我有些无法思考了,喉咙「唔……」地发出极轻的声音,好热……
大哥用食指和中指快速摩挲着我的前端,同时另一只手也加入了进来,揉搓着根部的囊袋,我几乎可以听到大脑中,意识绷断的声音。
很、很舒服,快感像激流般一波一波冲击着身体,我像是在浪尖挣扎沉浮,大哥的动作越来越粗重,隐隐的疼痛,却带来痉挛般的快感!猛地冲击到顶,腰部一阵酥麻。
「唔……等等……」我沙哑地喊,「不要,等一下!」
大哥依旧在动作,双手摩擦着我灼热的性器,我的双腿肌肉绷得很紧,臀部微微颤栗,他的手指甲,冷不防地掐进前端凹陷的缝隙,我尖叫了一声,流出很多液体。
「射出来吧,我不会介意。」他说,催促着我射精,可是我不想这样,因为很丢脸,我想躲进浴室里。
「你啊,真固执。」大哥叹了口气,他弯低身子,舌头舔过那里——「啊!」我立刻就射精了,身体像被抛上了一片白茫茫的云端,软软的,轻盈的,我完全失去了力气,瘫在大哥的手臂里。
「现在,可以睡觉了吧?」大哥温柔地吻住我的嘴唇,『真狡猾,』我这样想,在轻柔的吮吸中,眼皮越来越沉,真的睡着了……

慢慢地,我在远处船只的鸣笛声中醒来,看到游艇外的天空,已经透露着金色的曙光,那丝丝云彩仿佛是仙女的裙裾,水天一色的地方流动着一簇簇火红色的光芒,真美,我想,我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大海了呢?
自从我志愿当员警,大概有五年的时间没有去过海边了,因为海边有太多和哥哥们一起嬉戏的记忆,还有养父……他很仁慈,他穿着凉爽的夏衣,坐在别墅的屋檐下,微笑着看着我们,那副情景就像一幅画,就算后来,我……
我闭上眼睛,如果好人和坏人,能用一条线清晰地划分清楚那该多好,但现实是,盗亦有道,好人有作奸犯科的一面,恶人也未必没有善举,养父常年捐款给孤儿院,也救助过很多穷人妇孺,我想,最让我自相矛盾的原因是,我由黑社会抚养长大,我生活在金佚组的本家大院里,我看到的东西,比普通员警多很多……
可就是感受得太多,我经常犹豫,虽然在工作上,我不会对金佚组放水,该查的,该抓的,我从不手软,但是听到大哥被日本人围堵,或者三哥飙车出车祸,我仍会心慌意乱,担心不已,在我的心里,他们还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只是当一个小职员,三哥、二叔、还有金佚组里的很多很多人就不会疏远我,不过,这样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志愿,压抑妥协地生活着,这不是我,我很清楚,我不会因为阻力而放弃,我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我自主地选择我想走的道路。
良久,我睁开眼睛,撑坐起身,痛!臀部刺痛着,连带大腿都有疼痛感,我侧头,看着旁边那个睡得很熟的罪魁祸首,很光火,可是也无可奈何。
大哥是我的剋星,我打不过他,而且较真闹起来的话,又会被他一顿教训……
大哥侧着身,面朝着我睡着,胳膊横过床铺,碰掉了我的枕头,被子就更糟糕了,一张羽绒被,竟然被他裹去了三分之二!
「喂,我也很冷耶!哥!」我推了推他,他依然酣睡,真是的!
我记得大哥是凌晨时分回到船舱的,那时候我也想下楼,被大哥警告说,『你不怕被人强奸的话,你就下去,我不会管你。』大哥是紧捏着我的脸,眼睛里透着一股慑人的寒气,很可怕,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生气,竟然很没面子地……哭了。
大哥又抱着我小声安慰,他的吻不断地落在我的脸颊和嘴唇上,然后抱着我上床,搂住我,哄我睡觉。
……我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而且,就算我下楼去了,又能做什么?我是卧底,除了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外,我能大喊「我是员警」吗?
——我不能,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
不过……大哥睡着后的样子还是让我大吃一惊,虽说没有难看到满床游泳,可简直是旁若无人,被子被他抢过去好几次,枕头不是被他拽过去塞到脑袋下面,就是被丢到床下,看得我目瞪口呆,贤姐居然能够忍受大哥那么目中无人的睡姿?还是,他们的床上有一打枕头,两条被子?
我纳闷地揉着又酸又硬的脖子,因为厌烦了老是去床下捡枕头,我干脆拉过大哥的手臂,枕在脖子下面,就是硬了一点,血液流行不畅,他翻身时,也会很粗鲁地把我推开……
如果我是贤姐,早就把他休了!
我出神地看着大哥肌肉结实的手臂,看上去就很有蛮力的样子,难怪打人会那么痛,肩膀也很宽阔,唔……什么时候脱的衣服?看着大哥赤裸的胸膛,我有点脸红,帮他拉好被子——
「唔?小风?」大哥突然醒来,抓住我的手,吓了我一跳!「什么?」
「几点了?」他问,依旧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大概……七点吧。」我又看了一下天色。
「哦……」他沉吟了一下,放开我,手伸到被子下面摸索着什么,他的手碰到了我膝盖——我没穿衣服!
「哥!」我面红耳赤地拍掉他的手,他一愣,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自言自语地说,「我的手机……」
「在这里。」我从床头缝隙里,找出大哥的黑色三星手机,递给他,大哥拿着手机,怔怔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问,大哥的手几是带开机密码的,我可没有偷窥里面的通讯记录。
「嗯……颜色和形状都很诱人。」大哥哑声说,我这才发现他的注意力,在我腰部往下的地方,我去拿手机,忘了拉被子遮住。
「而且很性感,」大哥一本正经地说,仔细地看着我那里,「你有不错的东西。」
「你在胡说什么!变态!色魔!」我恼羞成怒地扯过被子!
大哥穿着雾灰色CK内裤,而且那里似乎是……有了反应,我傻傻地瞪着他。
「小风,」大哥的眼睛微眯成缝,「你那么想看的话,可以把我的裤子脱下来,想摸也没关系。」
「谁要看!」我面红耳赤地拽过他压在身下的枕头,猛地甩到他脸上,「可恶!」
枕头正中大哥的脸,可能没想到我这么用力,枕头下的人半天没有反应,别告诉我这样都能砸晕人?
「哥?」一分钟过去,枕头还是一动不动,我战战兢兢地靠过去——
「哇!」枕头猛地砸上我的脸,我眼冒金星,紧接着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下去,摔倒在床上,大哥一翻身,就把我压在了下面。
「道歉。」大哥压着我,幽幽地说。
「喂,你也砸到我了,为什么要我道歉?」我不服气!
「你叫谁『喂』!」大哥不满地看着我,正要发飙,手机响了。
他看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接听电话,「喂,二叔,嗯……等一下。」大哥爬起来,伸手拿起他扔在床头柜上的条纹衬衫,丢给我,「先去洗澡,等下和你算帐。」
我翻了个白眼,穿上衬衫,二叔一大早就找大哥,肯定是有要事商量,大哥不会让我听见。
我下床,赤着脚走过地毯,大哥低声讲着电话,「小风?他在我这里……怎么了?这是我的私事!」大哥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我今天会回去,和一进会谈判的事情你安排一下……知道了!」
较长的沉默之后,大哥又显得不耐烦,双眼冒火,「二叔,我叫你二叔,是因为你是我的长辈,但是你要记清楚谁才是老大!我什么时候给你权力插手我的私事?」
察觉出气氛不对,我蹑手蹑脚地拉开浴室门,突然听到大哥说了这么一句,「我和小风睡过了……」我很快地闪进浴室。
我伸手按住胸口,心脏仍然猛烈地跳个不停,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大哥不怎么喜欢二叔,可是这样也太……
我忐忑不安地靠着浴室门,从镜子中看到大哥一脸严肃,挂掉二叔的电话后,他又拨了一个号码,小声讲着电话,一次都没有瞟向我这边,「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紧蹙着眉峰,脸色越来越难看,尔后他挂掉电话,沉思了一会儿。
当他抬头,朝浴室望过来的时候,我对上了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我心跳顿停,急匆匆移开视线。
大哥下了床,大步向浴室走来,我心神不宁地转开热水龙头,烫到了手指,又慌张地冲冷水。
大哥推开浴室门走了进来,我没有回头,全身绷得紧紧的,我从来没有那样紧张过,连手指都不听使唤,关了两次,才关上水龙头。
「小风,」大哥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亲了我的肩膀一下,又放开。
「为什么——」我刚想开口,大哥抢先道,「发生了点事,下个港口我就会下船,提前回首尔,我叫阿杰给你送衣服来,他会送你回家,李翰的歌舞厅,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
大哥没有回答。
我觉得自己很蠢,黑道上的事情,大哥怎么会和我说,可是这样一来,我原来想问的事情就开不了口了,『为什么要对二叔说那样的话?』我低着头,默默地看着浴缸。
大哥径自冲着澡,他不喜欢用浴缸,因为浴缸太小,他习惯大澡堂里的水池,或者在院子里,直接用井水冲澡。
不过,当我想试下浴缸里的水温时,我发现溅在我肩膀上的水珠变热了,我回过头,大哥应该是洗冷水澡的啊。
忽然地,我被大哥一把拉了过去,急流的水柱迎头浇下,眼睛都睁不开,大哥抬起我的头,猛烈地吻住我!
「唔……」无法呼吸,无法睁眼,我在他深入的吮吻中体温骤升,大哥似永无止境地吻着我,贪婪地舔着我的嘴唇,他紧紧贴着我身体的下半身,烫得吓人。
我被他牢固地搂在怀里。
「虽然和二叔说的不是事实,」大哥在我的耳边低语,「但是下一次,我会让你成为我的人,我不会再忍耐了……」
大哥脱掉我湿透的衬衫,和我一起洗澡,我的脸孔涨得通红,已经无法思考了……

两周后——
中城警局,反黑组。
我蜷起双腿,坐在同一张办公椅上发呆,看到办公室前方,课长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他手里晃动着的是我从李翰游艇上偷来的俄国护照。
「荷风,你失恋啦?」郑彬的手在我茫然的眼前晃了一晃,我猛然回过神,看着他,「怎么了?」
「课长看了你好几眼哦,」郑彬指了指前面,「你两眼发直,好像老婆被人拐跑了一样。」
「谁的老婆被人拐跑了?」我凶凶地瞪他一眼,「别胡说!」
我看向前面,虽然走神了片刻,可是我知道课长在说什么,因为我和郑彬是这次案件的主要负责人。
我从李翰船上偷来的护照,是假护照,虽然制作得十分逼真,但是透过电子显微镜,就可看到彩色照片上的层压薄膜,和护照上原有的薄膜边缘不吻合,这是典型的剃头护照,就是非法入境者把自己的照片贴在别人的护照上,闯航空港。
我们立即和国际刑警组织联系,而后知道了这个女孩的真实名字,她叫玛林娜依奇,十八岁,莫斯科大学艺术系一年纪生,因滥用信用卡,恶意透支,被多家银行追债,玛林娜走投无路,她的父母对外宣称她已经失踪。
但进一步盘问的事实是,玛林娜借了高利贷,用来偿还银行欠款,但是借款有限,根本无法还清信用卡债,而且高昂的利息,让她的债务越滚运多,为了还钱,玛林娜在黑手党的组织下,偷渡去韩国打工,听说是做酒吧侍应,可是有人在红灯区看到过她,之后就下落不明。
除此之外,玛林娜的一个大学同学,也因为信用卡债务,在年初失踪,国际刑警组织怀疑,这是有计划的诈骗、拐卖少女案,我通过电脑拼图,发现游艇上面,有一个讲英语的女孩,就是玛林娜的大学同学。
反黑组一课和二课都日夜盯梢李翰,发现他的歌舞厅里,常有不同面孔的外国女孩伴唱,这些女孩行踪隐秘,操控她们的人是俄国黑手党马加派。
李翰很有可能是马加派设在韩国的一个据点,马加派将俄国少女拐骗至韩国,从事非法卖淫活动,那么那艘游艇,钻石,还有大笔的非法收入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这不是李翰的钱,饿而是俄国黑手党的钱,他们是人贩子。
上周四,我们突袭李翰的Dark House歌舞厅,解救了四个外国女孩,但是她们不敢指证任何人,一句话也不肯说,我们只能以非法入境,和可能从事非法活动为由,暂时拘留她们,尔后由检察官决定判罚多少罚款,还有驱逐出境。
李翰和黑鬼也被拘留了七天,因为他们收容偷渡者,对李翰的审讯是由二课进行的,他否认一切指控,但是看到那本假护照时,露出惊愕的神色。
因为证据不足,李翰和黑鬼交了巨额保释金后,被律师带走了,但是他的歌舞厅也被封闭,还被限制出境。
事情并没有完,这只是调查的第一步而已,国际刑警组织搜集被拐少女的资料,我们则调查外国少女如何入境,在国内待过的地方等等,划出拐卖路线,追查每一个可疑人,等着给李翰最后一击。
而另一件事情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姜元慧,我只见过她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李翰的手机里,有一条资讯写着『码头出货』,日期就是我见到她的翌日,我们怀疑她被卖到了国外。
联系国际刑警,加紧追查姜元慧的下落,还有假护照的制作者,通过他对制作假护照和入境处的熟悉,我们怀疑是内鬼,或者是曾经因为制造假证件而入狱的犯人。
我们追查到去年年底,有一个叫金美珠的中年女性和李翰频频见面,十三年前,年轻貌美的金美珠在航空公司XX处工作,利用职务之便,收取金钱帮助偷渡客入关,后来东窗事发,被捕入狱,判刑十二年。
如果没猜错,李翰应该是和她联手,两人当起了蛇头和老鸨,想到他们为了金钱,残害了多少女性,我就十分愤怒,郑彬叫我不意气用事,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胸中的怒火,从深入调查开始起,我就没有回过家。
「树倒猢狲散,金美珠应该是逃回了昌宁老家,她的丈夫在那里开着一家杂货店,我们已经派员警去监视,金美住一被捕,我们就立即收网,请李翰来喝茶,」课长扫视着我们,「当然,是杯苦茶!别让他再走出这里!也要请那帮俄国佬回国!」
众人会心地用力点头。
「现在解散,郑彬,」课长叫道,「ICPO发了一份档过来,你进来翻译一下。」我急忙举手,「课长,我也能翻。」
「你回家去!」课长瞪了我一眼,「你快把我的办公室当成你的家了,臭小子,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再来,口水沾得我沙发都是。」
办公室里一真哄笑,我尴尬地放下手,郑彬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回去休息吧,就你一个多星期大没回家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有进展就CALL你。」
「好吧……」也确实盖回家了,我点点头,收拾起办公桌,其实警察局有一个冲凉房,给值班员警用,就是非常乱,臭袜子,塑胶袋,洗头水……永远都收拾不干净。
我拿起羊毛外套和办公桌下的头盔,我是骑摩托车上班的。
「走了,等下见。」和办公室里的人告别后,我走出办公室门,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搭电梯下去停车场。
「荷风,你终于回家啦。」
「耶诞节有合唱活动,缺主唱,荷风,你有空去顶楼舞厅试唱哦。」
「荷大帅哥,就你一个啊,郑彬呢?」
吃七楼到地下停车场,一直有人和我打招呼,我才想起再过一周就是耶诞节了,往年我一直给哥哥们准备圣诞礼物,今年送什么好呢?
领带夹?第凡内香水?复古太阳镜?太贵重的东西我买不起,可是哥哥们又好像什么都不缺,名牌手表都有一抽屉了吧?
每年的耶诞节,是金佚组大聚会的日子,此外,元旦,新年,都是金佚组会举行大宴会的日子,邀请黑白两道,十分隆重,而养父会送我很多昂贵的礼物,跑车,名表,别墅,股票,也让我坐在他的右手边,和他一起招待客人。
我听说养父年轻时有不少情妇,所以,我是他私生子的传闻也越来越盛,很多人已经是毫不怀疑,不过我这个最受父亲疼爱的小儿子,行踪诡秘,时常『生病』,也就不方便经常公开露面,我听说,有些组织想通过我巴结父亲,但是都被大哥拦下,哪些真金白银的礼物,也统统被大哥退还。
说实话,如果不是大哥,我的日子可能没法过得那么自在。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圣诞礼物的事情,机动车停车位在停车场靠近后门的地方,我走过去,和看守的阿伯打声招呼,找到了我那辆红黑两色的运动型雅马哈摩托车,我踢起支撑架,跨上机车,正想戴上头盔时,看到阿伯惊慌地站了起来。
「嗯?」我听到一阵刺耳的摩托车突突声,从停车场另一个方向急速驶来,还有好几辆,我感到来者不善,立刻戴上头盔,插入钥匙。
摩托车发出奇怪地嘎嘎声,好像发动机无法点火,我疑惑地弯腰查看了一下,车子被人动过手脚,火花塞坏了。
我看向阿伯,他既心虚又胆怯地躲到了桌子后面,不敢抬头。
「XX!」我愤愤地骂了一句,下车,想车最近的后门逃走,但是已经迟了,四辆全黑色的本田摩托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团团将我围住,他们一共有七个人,拿着铁棍,戴着黑色头盔,头盔下面好像还戴着面罩,我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突突突地加大着油门,一边围着我转圈,我死死地瞪着他们!
突然,一个坐在后座的男人猛地举起铁棍,朝我的后脑勺用力砸来,我急急一闪避开了,但是右边又刺出一条铁棍,我那摩托车头盔档了一下,突然小腿剧痛,有一个男人甩出了铁链,卷住了我的脚。
他用力一拉铁链,我摔倒在地,被他脱出去几米,其他几辆摩托车依旧围在我旁边,我看到磨损得很厉害的轮胎,在我的脸孔边徘徊。
有人拿铁棍戳我的肩膀和手,我愤怒地瞪着他,远处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我奋力挣扎想踹开铁链,一根棍子狠狠地砸上我的后脑勺,很痛……耳朵嗡嗡鸣响,我看到鲜红色的血沿着脖子滴淌下来,我撑起身体,可是眼睛前面越来越黑……
「喂,有人来了,快走!」
昏迷前的一刻,我感到自己被他们拖了起来,押上了摩托车。

第七章

「呜……」
我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痛苦地蜷起身子,看到前面有很刺目的光,我用手挡住灯光,发现那是落地摄影灯架,紧挨着一些凌乱的铁架,房间很小,没有窗,我的身下是一床摊开的被褥,而右手边,是两张油漆的木椅子,还有一台小电视机。
我摸了摸脖子,发现血迹已经干涸,而后脑勺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我有点头晕,站不起来,勉强撑坐起身体,打量房间。
墙壁粗糙不平,连白色墙灰都没有刷,地板也都是灰尘和石砾,角落还有吃剩的饭盒和水瓶,没有门,只有一个门框,用一块蓝色布帘子遮着,我回头,看到身后的墙壁上,贴着很多海报,我觉得眼熟,定睛一看,竟然是母亲的剧照?!
门帘外,有说话的声音,然后,一个穿着蓝灰色短马甲,胡子拉碴的男人撩起门帘走了进来,他身上有股很大的酸臭味,一进来就充满整个房间。
看到我醒了,他也不意外,径自走到铁架旁,弯腰,掀开地上一个用黑布遮着的东西,是摄像机。
他扛起沉重的摄像机,检查了一下,对着我试镜头,突然开腔,「你没有经验吧?车轮战哦,会很辛苦,你要不要先吃点药?」
车轮战?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门帘又被掀起了,走进来五个穿着青色浴衣的外国男人,一个个都很高大,而且好像很亢奋,面色潮红,盯着我不放。
「很漂亮的男孩,像小鹿一样啊。」
「他的肛门还是处的吧?说不定连前面都是第一次呢!」
「他有十八岁吗」
「听说有二十多岁了,东方人长得小巧啊……唔,我真想射在他里面。」男人怪叫,两眼露骨地黏着我的下半身,他长着浓密汗毛的手臂,伸到浴袍下,淫秽地蠕动着,我感到强烈地恶心,胃酸涌至喉咙!
我想吐,强忍下了,我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为什么袭击我,却不杀死我,我已经明白过来,他们是想侮辱我,我猛地攥紧拳头,怒火中烧!
门帘再次撩起,李翰和黑鬼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啊,荷风——荷警官!」李翰冷笑着看着我,一边得意洋洋地摆弄着手里的DV摄像机,「真是没想到啊,卧底居然是你,我喜欢耍阴的,可是不喜欢被人玩阴的!谁咬我一口,我必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瞪着他,并不意外,在停车场被埋伏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可能是李翰,爱猜忌的人报复心也重,不过,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知道我的身份。
「郑明太是被你抓进监狱里去的吧?巧也真巧,律师来保释我那天,我在放风场看到那家伙在角落里抽烟,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就算做老鸨,也是做得偷偷摸摸。」
他拿起DV对着我,右上角的红灯一闪一烁,「我叫监狱里的朋友『问候』了他一下,他就什么都说出来了,他说,只认识一个叫荷风的,不过他不是男妓,是员警。」
他停顿了一下,想看我的反应,我面无表情,但是拳头握得很紧!
「小子,原来呢……我是想公事公办,一条一条割下你的肉,让你死得很难看,可是有人舍不得……行!」他喟叹一声,「怜香惜玉我也懂,这么漂亮的脸打残了浪费,不如拍A片,让大家都来爽爽,再发点小财。」
他突然凑近我,啧啧赞叹着,「仔细看果然很像,听说你是李秀娴的儿子,那婊子长得不错,就是太傲,所以混不出名堂,女人嘛,脱掉衣服才红得快,嗯……」
李翰边说边蹲了下来,拿着DV摄像机从上到下拍我的脸,不怀好意地笑着,「不过,现在像你这样的美少年也很吃香,越淫乱的,越血腥的,黑市卖得越好,怎么样?你要不要挑战一下记录啊?」
李翰通过DV显示幕盯着我,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脸,「呦,皮肤不错。」
我冷眼盯着他,突然发难!
我跳起来,猛扑向他,一个迅猛的横踢狠踹向他的胸口,他被我打翻在地,挣扎着起不来!
我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混蛋!放手!!」黑鬼和另外几个男人立刻扑了上来,我一个翻身,夺下李翰手里的摄像机,然后猛地砸在扑过来的男人脸上,他没来得及挡住,血流满面,我提起膝盖重重蹬向他的腹部!
「混蛋!」
「妈的!臭小子!」
「抓住他!快抓住他!」
混乱中无数只手臂伸向我,像无数条蟒蛇,我一弯腰躲过他们,飞快地撞开其中一个男人,夺门而出!
我冲出走廊,四下一环顾,是栋废弃的工业大厦,大概有七、八层高,我在最高一层,我往楼下看,楼下是闲置的灌浆车和水泥柱,没有人,我急匆匆地跑过一条又一条废墟一样的走廊,终于找到了楼梯。
我忍着头部的抽痛,飞快地跑下楼梯,在跃下平台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他被我撞得后退了几步,按着胸口。
我吃痛地抬头,霎时愣住,「阿权?」
「嗯……」阿权的表情很尴尬,好像有些无措,但是他很快地抓住我的胳膊,「小少爷。」
「别跑!混蛋!」李翰和黑鬼冲了下来,看到阿权,停了下来,小声嘀咕,「是你啊……」
李翰和黑鬼喘着粗气,来回看着阿权和我,李翰的额头破了,滴滴答答淌着血,黑鬼的颧骨上也有青紫,阿权看了我一眼,又怒气冲冲地盯视着他们,「怎么搞得这么乱?」
「妈的!这小子手脚很快!」李翰骂骂咧咧,黑鬼冲前一步,举起手就要扇我耳光,被阿权冷硬地拦住,「住手!」
「权哥……」黑鬼讪讪地把手放下,但仍然死死地瞪着我。
「我早说过,他练过十几年的跆拳道,要你们注意一点,还弄得鸡飞狗跳!你们都吃屎的?」
阿权一阵痛骂,竟然连李翰都不敢吱声,我睁大眼睛,惶然又震惊地瞪着阿权,怎么回事?我下意识挣扎,阿权的手紧紧地抓着我,力道大到我骨头都痛!
为什么阿权会和李翰联手?我无法理解,阿权是大哥的亲信啊!
「放手!」我愤怒地大叫,「你这个王八蛋!放开我!!」
我狠狠地一脚蹬上去——阿权和李翰不同,他是金佚组万里挑一的保镖,他的身手比我要快,力量比我要强,第一脚没有踢中,我不顾一切地用头撞,阿权利落地反剪我的手臂,把我硬拽进他的怀里!
「呜!」手肘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再转过一分便要骨折,很痛,我将抽吸声咽进肚子,痛得冷汗直冒,狠狠咬着嘴唇。
「小少爷,」阿权看着我,眼珠子有些怯懦地闪烁了一下,但是语气是很认真地,「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拍完录影带,这是上面的命令,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把眼睛闭起来,我也带了吗啡,可以让你轻松一点,但是带子你必须拍完,」他略一停顿,「至少……一个小时。」
我嗤笑,「你的意思是,我至少要被他们强暴一个小时?」
阿权的脸色有些难看,「小少爷……」
「你觉得我不会受到伤害?被那些人……」我说不下去,悲愤交集地瞪着他,「为什么……」
「是老大的命令。」阿权淡淡地补充。
「老大?」我觉得后脑越来越痛,就像有人拿着锤子拼命在砸,剧烈的疼痛沿着神经而下,我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我的嘴唇在哆嗦,「哪个老大……大哥吗?」阿权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胡说……不可能……」我喃喃地,不敢置信,眼睛前面一片模糊,怎么会是大哥呢……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对不起,」阿权低声说,他低下头,想吻我。
他的嘴唇碰到我的一瞬间,我使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挣开他,头上的血滴在混凝土地板上,我撞开了他,可是也摔倒了。
我想逃,黑鬼一个箭步拦在了我前面,李翰挡在了右方,阿权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水泥灰,叫道,「别打他。」
黑鬼野蛮地揪前我的头发,我的头痛得更似万针扎刺一般,我抬起眼,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老子现在就上了他。」黑鬼用力摇晃着我的头,淫笑着,「这里风景也不错,大哥,叫那老头快点下来拍!」
李翰立刻拨打手机,以一副看好戏地心态看着我,黑鬼抓着我,然后反身骑压到我背上,我拼命挣扎,更多的血浸湿了衣领子。
「真烈的小子。」黑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压住我,一边扯下我的裤子,按着我的臀部,手指猛地戳进某个地方。
「啊——」我痛得惨叫!觉得后庭好像被硬生生撕裂开了,尖锐的痛楚直击全身,眼泪夺眶而出,阿权点起香烟,一言不发地望着外面。
「好紧,妈的,怎么那么紧——」砰!
浓郁的硝烟味,我感觉到背上黑鬼的身体陡然僵硬了,然后斜斜地倒了下来,他口鼻流血,眼睛圆瞪,胸口有一片渐渐晕染开来的鲜红。
「三、三少爷?」我看到阿权脸色骤变,手指抖得都夹不住烟,才抽了两口的烟掉到地上,溅起火星。
我颤栗着撑起身体,三哥走到我旁边,他没有看我,举着枪怒气冲冲地瞄准着阿权的脑袋,我看到三哥狂怒的侧脸,他的嘴唇气得微微哆嗦,握紧枪的右手爆起青筋,他将扳机压下一半。
「三少爷,您不能这样……这……这是组长的命令。」阿权吓得语无伦次,慌张后退着,直到靠上走廊栏杆,「我们也没办法……您不能插手……」
元锡哥一句话也没有说,扣下扳机,砰砰——!阿权的胸口和腹部各中一枪,被轰得摔倒在地!
大量的血涌出他的嘴巴,应该是打穿了他的肺,他的呼吸发出很恐怖的杂音,他扒着栏杆,挣扎着站了起来,「小……少爷,」他的视线从元锡哥身上收回,紧紧地盯着我,似乎努力地要和我说什么,我极冰冷地瞪视着他,他的瞳孔逐渐放大,再也抓不住栏杆,突然摔了下去!
砰——从楼下传来重物坠落的响声,我抖了一下,强烈的晕眩感向我袭来。
「小风,你怎么样?」元锡哥急急地蹲下来,捧起我的脸,让我看着他,「小风!」
从元锡哥既焦急又担心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自己,有一瞬间我恍若置身梦中,意识一片空白。
「小风!」元锡哥轻轻地摇晃着我的肩膀,我看到他手里的枪,倏然垂下眼帘,「我没事……我……」
长裤被拉到了脚边,衣服也被扯破,身上满是灰尘,擦伤和抓痕,我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想哭,却哭不出来,黑鬼的淫笑声回荡在我耳边,我的身体隐隐刺痛。
「我自己来,」我推开元锡哥,他既没有询问,也没有看我穿衣服,他站起来,沉默不语地移开视线,我很感激他的体贴。
穿好衣服,我踉跄地站了起来,走廊上李翰和黑鬼已经不见踪影,大概是逃走了,元锡哥警惕地查看了一下楼梯周围,回到我身边。
「让我看一下你头上的伤。」我有些摇摇晃晃,元锡哥伸手扶住我,又被我用力挥开!
「小风!」元锡哥忿忿地拦住我,「你在流血!」
我听到了,但是我不想搭理他,径直走下楼梯,谁也不能拦住我……剧烈的头痛让我走得很慢,心跳越来越急,我好像被无数的铜锣包围,它们疯狂地在我耳边敲响,震耳欲聋,它们一会儿又变成某种嗡嗡声,阿权的求饶,李翰的讥讽,黑鬼的喘息,他的手指暴戾地插进我的身体里……我很难受,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开始张大嘴巴呼吸,觉得脚下的台阶开始扭曲,怎么也走不完,视线也有些朦胧。
『这是……组长的命令。』这句话像玻璃碎片一样卡在我的心脏里,让我的心不停地受伤,不停地滴血……头上的伤口算什么?我的心……在流血啊!
触目所及的一切开始崩溃,扭曲,我再也走不动,坐倒在楼梯口,元锡哥狂奔下来,一把抱住我!
「为什么……」我拉住他的羊毛大衣,再也无法忍受恸哭!
「哥……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就像从噩梦中突然惊醒,我眼泪决堤,十分痛苦,「告诉我为什么……哥……」
元锡哥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地,非常用力地抱着我,好像他这辈子能做的事情,就是用力地抱住我而已,他任我号啕大哭,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背部,突然他停了下来,抬起头——
他的眼瞳里燃烧着极愤怒的火焰,牙关紧咬,我回头,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大哥,他站在大楼大厅的门口,看着我和三哥。
「小风,」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心急火燎地向我走来。
元锡哥放开我,攥紧拳头站了起来,我没来得及抓住他,「元锡哥,不要!」
朴元锡狂暴地冲向大哥,几乎是使出所有力气地凶猛一拳,大哥被他打得几乎摔倒,勉强站住了,擦去嘴边的血!
大哥没有还手,元锡哥大口呼吸着,破口大骂,「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吗?!朴景毅,你说你会保护他?保护个屁啊!刚才你在哪里?!我打你手机每次都是关机,什么破事那么重要啊!你知不知道……」
元锡哥忽然停顿下来,满脸疑惑地盯着他,又看着他身上那件笔挺的西装,虽然大哥一直都穿高级手工制的西装,但是今天有些不同,像是从某个大聚会上回来,他系着温莎式领结。
「你不会在女人那里吧?」元锡哥咄咄逼人地问。
今天是十二月十六号,是贤姐的生日,每一年大哥都会为李彩贤举办大型的生日Party,邀请演员,歌手,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以及亲朋好友。
我去过一次,在五星级大酒店,大哥几乎包下了整座酒店,我没想到贤姐的生日聚会那么热闹,到处是衣香鬓影,欢声笑语,人们东一堆,西一堆地聚在一起,喝着香槟,透过玻璃屋顶欣赏首尔的夜色,恒温泳池边,还有特地从外国请来的爵士乐队在演奏。
我那时还是高中生,全场只有我一个是未成年,我穿着校服,很不自在地坐在角落里,大哥一直和贤姐在一起,简直是形影不离,他们亲密地拥在一起,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客人掌声如雷,贤姐成熟而美丽,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动人,如痴如醉,她是王后——大哥的王后。
我不会跳舞,不会唱歌,更不懂时装界的潮流,我无所事事,只觉得那些花花绿绿的鸡尾酒很好看,一杯接一杯地喝,又吃了很多牡蛎,结果趴在泳池边大吐特吐,脸色发青,贤姐赶过来看我,我却把她推进了泳池,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法站稳,下意识就拉住了贤姐的裙子,我听到了一片尖叫声。
大哥的保镖及时救起贤姐,因为她不会游泳,还穿着长长的白色礼服,大哥当众痛骂了我一顿,他极少那么凶,应该是真的气极了,我没有争辩,乖乖挨训,二哥走过来,劝解了一番,送我回家。
在车上,二哥安慰我,叫我不要介意,说大哥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大哥已经不会着拉着我的手了,他的手是属于王后的。
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贤姐的生日聚会,大哥找过我,可是欲言又止,挥挥手让我离开。
「你在李彩贤那里吧。」这次,元锡哥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大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我身上,他想走过来,被元锡哥愤怒地拦住!
「走开!」大哥怒目而视。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你只会伤害他而已,」元锡哥目光锐利,针锋相对,「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你呢?」大哥冰冷无情地直视着他,「从一开始,我们就都没有机会。」
大哥微倾过身子,在元锡哥耳边低语了一句话,我没有忽略元锡哥震颤的表情,也没有忽略他突然间僵硬住的身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忽然觉得他们都好陌生,元锡哥不肯告诉我为什么金佚组会和李翰联手,而大哥……
「对不起,」大哥走到我面前,沉痛地歉疚地注视着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原因呢?」我问,面色如纸,心脏太痛,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失去了,「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保证。」大哥答非所问,我低下头。
「小风,」大哥蹲下身子,拉住我的手腕,低声说,「以后我会和你解释清楚,我们先回去。」
我摇头,想挣开,大哥没有放手。
「放开我……」我哽咽着,站起来,使尽力气挣开他,「放手!!」
「小风?」元锡哥陡然回过神来,迈开步伐——
吱嘎!
一架轻便型摩托车突然冲至大楼门口,车上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飞快地举起手枪,对着我连开两枪,乒!砰!第一枪擦过我的肩膀,打中我身后的楼梯,火星四溅,第二枪——
「小风,趴下!」大哥极迅速地扑倒我,护住我的头和身体,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但是依然紧抱着我不动。
「妈的!」元锡哥愤怒地开火还击,我听到一阵激烈的乒乒砰砰声,摩托车紧急转弯,但是失控撞上了空地上的灌浆车,轰!剧烈的爆炸声,摩托车着火了,杀手滚出很远,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哥。」我推了推压在身上的大哥,他应了一声,缓缓地撑起身体,他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眉头紧蹙,我一摸他的背,一片血红。
「哥……」我心跳顿停,赶紧扶住他,他的嘴唇也开始变红,嘴角在流血,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我吓傻了,元锡哥跑了回来,看到大哥受了重伤,「混蛋!」愤怒地咆哮了一声,他收起枪,上前搀扶起大哥,「快,我们去医院。」
我喘息着,全身颤抖,只看着大哥背上的血越流越多,手忙脚乱地按着伤口,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大哥会死吗?我会……失去他吗?
永远也见不到?
不可以!不可以……我面无血色。
「小风!」元锡哥狠狠地摇了摇我的肩膀,「冷静点,没事的,你不要乱。」
「可是好多血……」
「大哥不会有事的!」元锡哥坚定地说道,我泪眼模糊地点点头,和他一起扶着大哥,快步向停在大楼外的跑车走去,我依然在颤抖,所有的感觉器官似乎已经麻木,我坐在车子里,魂不守舍地守着大哥,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一个人的脸色就可以变得那么苍白?我心急如焚,紧紧地握着大哥的手,我的手和他的手,都染着鲜红……
元锡哥的车开得很快,疯狂地冲进江东医院,在急诊室门口紧急刹车,不一会儿,一群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奔至车前,七手八脚地抬起已陷入昏迷的大哥,放至床上。
看着他们推着担架床,奔进急诊室的时候,我却坐在车子里,脚软得站不起来,我害怕听到医生说任何噩耗,我无法承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辆又一辆轿车驶至江东医院,大哥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首尔,金佚组几乎是倾巢出动,随行来的还有媒体和记者,金佚组是韩国最大的黑社会组织,每一届组长上任,都会通过媒体,隆重地以发布会的形式,宣布最新一届的组长是谁,所以大哥受伤,传媒也万分关注。
怕发生大骚动的员警,也开着警车呼啸而至,他们全副武装,拦在医院门口戒备,一会儿,庆欤组,一兴会,福清帮……很多黑社会人物也接踵而至,甚至还有政府议员,他们在各自手下,或者保镖的簇拥下走进医院,我听到医院里偶尔发出小小的骚动声,我再也按耐不住,我想知道大哥的情况,咬了咬牙,我下车,急步走进医院。
窗明几净的候诊大厅里,人头攒动,而且很乱,彼此有过节的帮派,互相猜疑是谁下的手?有人庆幸,有人不安,有人无所谓吃谈笑风生,各人心怀鬼胎,想他们最盼望出现的局面是,金佚组出现大动荡,那么首尔的黑帮势力,就有机会重新洗牌。
在急诊室走廊,我看到三哥站在门口,身边站着二叔,还有阿杰,正硕哥,明叔等等很多人,年纪轻的人站在墙边,一个个义愤填膺,像是马上要冲出去寻找凶手,年纪大的长辈交头接耳,面色凝重,我走上前,正想询问大哥情况的时候,急诊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消毒手术衣,戴手术帽,而双手的橡皮手套上都是血的医生,冲出来紧张地问,「谁是家属?伤患脾脏破裂,情况很危险,需要大量输血,是Rh阴性血型。」
「我是,」三哥迈出一步,坚定地说,「我是Rh阴性型血。」
二叔和家里其他几个长辈也纷纷站了出来,「也可以验一下我们的血型。」
「医生,我是O型血,听说是万能的,可以吗?」一个手下撩起袖子,露出粗壮的纹着刺青的胳膊,其他人也忙不迭地回应,要求献血。
「一定要Rh阴性型血,不然会造成溶血性输血反应,这种血型韩国比较少见,」医生严肃地说,叫来两个年轻的护士,「让这些人排队验血,这位先生,你跟我进来,其他人请保持安静。」
元锡哥立刻和医生进去了,门敞开,又合上的一瞬间,我可以看到急诊室里面混乱的情况,三、四个医生围在病床边,护士忙进忙出,无影灯下,大哥戴着呼吸器,面色苍白,依然没有意识。
我魂不守舍地站着,二叔回过头来,突然看到我,大吃一惊,「小风?你怎么在这?」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原委,二叔上下一扫视我身上的血迹,花白的眉毛深深聚拢到了一起,他狭小而精悍的眼睛,迸射着若有所思的光。
我有些奇怪,好像不用我说什么,二叔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摆摆手,「小风,你先回家,这里有三少爷在,不会有事的。」
二叔一直都是叫我名字,而恭敬地称呼哥哥们为少爷,我并不介意这件事,因为二叔多我也很亲切,很手把手教我怎么用枪。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我察觉到了异样,二叔很清晰地把我划到金佚组之外,或者说,把我划到家人之外,我怔忪地站着,身后突然很吵,有一队人马推开人群,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呀?这里是医院,到外面去等!」为首的男人高声呼喝,我立刻听出他的声音,是郑彬,「喂,还抽烟?!别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都让开!」
金佚组出了大事,反黑组自然也会出动维持秩序,我被堵在走廊末端,无处可走。
「荷风?」郑彬看见了我,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我叫他们CALL你啊,怎么你也来了……」紧接着,他看清我身上的血污,还有破掉的衬衫,苍白的脸孔,脸色一沉,抬头怒喝道,「这谁干的?!」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看到反黑组,喽罗门无处看去的怨气更加高涨,一片挑衅的谩骂之声,二叔等知道内情的长辈缄默不语,郑彬勃然大怒,对着步话机呼叫支援,「全都铐起来,回警局问话!竟然敢袭警……」
郑彬伸手过来拉我,一个大汉冲出来猛推了他一下!
「喂,你们什么意思?!」
就像火药库突然点燃,黑白两道怒目而视,推推搡搡,情况越来越混乱,郑彬生起气来,比我还火爆,我几乎都拉不住他,「郑彬,别打架……」
「放开我们少爷!」那个大汉咆哮道,不知道他的眼睛长在哪?是我拉着郑彬,不是郑彬拉着我啊!
「少爷?谁是少爷?」郑彬愣了一下,大惑不解,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
「荷风?」郑彬注视着我,我无颜以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佚组这边的人,有些见过我,更多人没见过我,所以不知道我是谁,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我,有茫然,有不解,一片鸦雀无声。
「荷风是你们金佚组的少爷?」半晌,郑彬一字一顿地问道,语气是难以置信的。
「他是我们的小少爷。」大汉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挺身护住我。
「可是……」郑彬背后,一个女员警弱弱地开口,「他不是员警吗?」
我垂首,不敢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我感到脚下的地板在裂开,手在发抖,我很想去大哥身边,只要在他身边,我就不会这样颤抖,可是……
我的脑海里全是大哥中枪时的样子,我快要崩溃,我好心焦……
「荷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彬一个箭步,强硬地把我拉了过来,目光灼灼地逼问,「快点告诉我!」
我摇头,已经失去了语言。

第八章

一天的混乱过去了,就像一阵狂风暴雨,席卷之后留下一片空寂和寒冷,就在今天,金佚组出现了一个大叛徒,而警界出现了一条大丑闻,我没法回家,因为爸爸要顶住压力,面对众多帮会老大们的质疑,我听说,已经有人在悬赏我这个叛徒的命,我也没法回警局,课长被总警司叫去了,说是紧急内部调查,为什么我一个金佚组背景的人,可以入读警校,而且还进入反黑组任职,警察局高层怀疑有人受贿,我连累了很多人,郑彬和我都被停职。
对被我连累的人,我很愧疚,可是对于无处可去,我并不害怕,我只想在这里守着大哥,虽然我无法走进观察室,只被允许留在走廊,可是我已经很满意了,至少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大哥的消息。
二哥和元锡哥回家去了,因为『外面的情况有点乱』,贤姐穿着消毒衣,戴着口罩,忧心忡忡地守护在大哥身边,观察室门口还站着大哥的两个保镖。
正焕哥给我打过越洋电话,说他明天回国,叫我不要担心,一切组里的人会处理好的,我问了他二嫂的情况,他说二嫂现在正在娘家安胎,一切都好。
正焕哥的言语里,透露着对我的担心,他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趁乱伤害我的人,我没有和他说我被绑架的事情,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另有内幕。
我再三对正焕哥保证,我不会有事,我会照顾自己,他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值班室的护士给我重新清洗和包扎了头部的伤口,一共缝了四针,是皮肉伤,还有轻微脑震荡,其他则都是挫伤和淤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哥还未度过危险期,我绞紧着手指,痛恨自己竟然这样无能,看到那辆摩托车冲出来时,我该及时躲避才是,那杀手是冲我来的,如果不是我反应迟钝,大哥又怎么会中枪。
不……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第一次去国外滑雪,我一个人在练习道上挪步时,突然发生雪崩,是大哥奋不顾身地救了我,多年前的新年,由于女佣不慎将蜡烛的火苗拨到了棉被上面,而发生火灾,当时房间里堆满了贺礼,拥挤不堪,一起火就迅速蔓延,还不断地释放出有毒的气体,也是大哥及时救我出来,他似乎从来不担心他自己的性命,这次甚至还帮我挡子弹!
他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吗?这不是玩笑,不是游戏,是会死亡,会天人永隔的事情,想看也看不到,想抱也抱不到,只能对着冷冰冰的照片,拼命地回忆,拼命地幻想……可是,那珍贵的记忆仍然会越来越模糊,大哥难道不知道,这份思念是多么撕心裂肺的事情吗?
眼前又是一片模糊,眼泪一滴滴掉下,我希望大哥不要再这样做,因为我真的很痛苦,不想再承受『永远失去』的感觉……
我仰头,背靠着走廊冷冰冰 瓷砖墙壁,斜对面的墙壁上,时钟指向十一点整,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值班护士轻轻地推开观察室的玻璃门,向我走来。
「荷先生,」她微弯下腰,柔和地说,「时间不早了,按规定我们这里只能留一位病人家属,您还是先回家吧。」
「我大哥的情况怎么样?」我沙哑地问,一开口才发现喉咙痛得厉害,护士担心地察看了一下我的脸色,「您是不是在发烧?我叫医生来。」
「不用了,」我叫住她,「我只是有点头痛,我很少生病,没关系的。」
她不同意,坚持说,「还是叫医生来比较好,虽然打过破伤风针,可是您现在的面色很差,请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她转身往护士站走去,「等等,」我急忙叫道,「我大哥他……」
「他的情况很稳定,体温,脉搏和血压的指标都正常,」她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请放心,我想朴先生会没事的。」
我松了一口气,摩搓一把脸,才发现脸上都是泪水,我有点不好意思,护士站临近电梯,我看到护士正在给值班医生打电话,我站起来,走过走廊拐角,喉咙干得冒火,我想倒杯水喝。
立式饮水机在绿色的阔叶植物后面,我拿了一只纸杯,按水,可是水箱是空的,我左顾右盼,四周空无一人,十分寂静,我卸下水桶,正想帮忙换水时,手机响了。
这部手机是元锡哥回家前塞给我的,我愣了一下,想起这里是医院,赶紧拿出来接听,「喂,元锡哥?」
「到楼下来,医院后门,有很重要的事。」朴元锡郑重地说,「快点。」
「可是……」
「马上下来。」电话嘟地挂断。
我不明所以,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我心里一凉,急忙收起手机,步履仓促地走向最近的货梯,货梯是直达医院停车场的。
我下了电梯,急匆匆走向医院后门,已接近午夜,外面没有什么人,被铁丝网围起来的户外停车场,只停了四、五辆轿车,一辆小巴士,元锡哥的保时捷跑车,十分耀眼地停在铁丝网旁边,看到我走近了,元锡哥下了车。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纯羊毛大衣,真奇怪,他平时不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呀,元锡哥的手上还拿着一件我常穿的米黄色外套,他把外套递给我,「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穿上外套,疑惑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他含糊不清地说,拉住我的胳膊。
我觉得他的神情有点古怪,他避开我的注视。
「到底是什么事情?大哥还没有苏醒,我想在这里等他。」我直白地说,元锡哥却愈用力地抓住我,「不是只能留一个家属吗?让贤姐守在这里吧,跟我走。」
「不要!」我猛地挣开他的手,「除非你说是什么事情,不然我不会和你走。」
我转身欲离开,可是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我定睛一看,是元锡哥的两个手下,他们耷拉着脑袋,很为难地看着我,「抱歉了,小少爷,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们一步步逼近,我转头盯视着元锡哥,又惊又怒,「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把你让给大哥。」元锡哥言简意赅地说,走前一步,「就算要使用暴力。」
「你在胡说什么?!」三面都被包围住,我进退两难,元锡哥伸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因为无论我怎么使劲挣扎,元锡哥都不放手,我大惊失色,仓皇地喊,「喂,你们也任由他胡闹吗?!放开我!不要!」
朴元锡突然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块手绢,捂上我的口鼻,乙醚?我这样想着,可是已经吸进去不少,拿掉手绢,元锡哥拉过我,猛地吻住我,我气极了,也有些难以置信,我奋力想推开他,可是却感觉到一阵阵晕眩,我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朴元锡终于结束了单方面的强吻,缓缓地放开我。
我感到手脚无力,拉住他的羊毛大衣,朴元锡弯下腰,打横抱我起来。
他的两个手下目瞪口呆,甚至还很惊慌地左右张望,「三少爷,如果让组长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朴元锡冷冷地说,「今天晚上,你们谁也没有见过我,记住了吗?」
「是……」喽罗们心惊胆战地点点头。
我的意识越来越朦胧,我轻轻摇头,「放我下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朴元锡充耳不闻,他径直把我放进保时捷跑车副座里,替我系上安全带,又拿软枕小心地垫好我受伤的头部,他温柔地拨开我额头上的乱发,「你放心睡一会儿吧。」
「别做傻事……」我小声嘀咕,声音已经轻得像耳语,我从后视镜看到,里面的座位上搁着大旅行袋。
朴元锡脱下大衣,盖到我身上,然后走开关车门,砰地一声轻响,跑车微微摇晃,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然后就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感觉到眼皮上方有光线在攒动,太阳的照射使我有点热,我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上,有水的倒影在闪烁,我眨了眨眼睛,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是四肢软弱无力,我一摸额头上,有退烧用的冰袋。
「醒了?」朴元锡从房间右手边的露台走了进来,「我叫人煮了点鸡汤,你先喝一点吧?」
他走到床边,坐下,拿开我头上的冰袋,很自然地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昨天你烧到了三十九度,还好我认识这里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他给你开了药,也教我怎么照顾你,你看,现在好很多了吧?」
头痛和晕眩的症状确实已经消失了,除了没有力气,其他没有难受的感觉,他扶我起来。
房间宽敞而漂亮,家具是崭新的,像是房屋杂志上的那种样板house,外面还有一个小型游泳池,我看着朴元锡,「这里是……」
「是我委托房地产公司的朋友买的房子,环境不错吧?」朴元锡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轻轻一按,蓝色窗帘便缓缓往两边展开了,我刚才只看到一半,露台的面积十分之大,泳池的旁边还有温泉池,竹影斑驳,而白色栏杆外面,可以俯瞰银丝带一般的汉江,我想这里至少有二十层高。
「什么时候买的?」我问,朴元锡站起来,有点不高兴地望着落地窗外,「昨天。」
我叹息,「为什么要这样做?」
朴元锡沉默不语,背对着我。
「让我回去。」我恳切地说。
「你不能回去。」朴元锡转过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从现在开始,忘掉你是金佚组的养子,忘掉你是员警,我会照顾你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是……」对于根本就无法沟通,我十分无奈,「我不需要谁来照顾我,我可以……」
「我喜欢你,」他打断我的话,深情地告白,「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喜欢你,可是我忌讳这个,害怕那个,明明很爱你,却总是在逃避你……」
他停顿了一瞬,「我和大哥不一样,他有贤姐,他放不下金佚组,我放得下,我可以丢下所有的东西,只选择你,小风……」他走过来蹲下,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只有你……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朴元锡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我只见过离经判道,对一切好像都无所谓的元锡哥,而现在这个握着我的手的,低着头的男人,简直像是陌生人,我呆若木鸡。
我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我轻轻地推开他的手,委婉地说,「元锡哥,你不可能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你这样做是错的……对不起。」
朴元锡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沮丧,他放在被面上的手握成拳头,越来越紧,「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你是我的哥哥。」
「哥哥?」他冷笑,抬起头来,一双隐忍痛苦的眼睛,很不甘心地看着我,「什么哥哥?我和你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你自己也很清楚,不然……」他紧盯着我,那吞噬般的凶恶眼神让我畏惧,「你又怎么会和大哥上床?」
我感到一阵晕眩,脸色苍白,「我没有。」
「那是二叔造谣?」朴元锡逼近我,咬牙切齿地说,「我听见二叔和爸爸说,你扮演男妓勾引大哥,而大哥是亲口承认和你有肉体关系的,难道不是吗?」
「根本不是这样!」我用力地摇头,「是卧底任务,我和大哥没有那样的关系……二、二叔他……」我口吃起来,因为完全没有料到,二叔会和爸爸说这样的话,那么爸爸也误会了?
所以我才会被李翰他们绑架?被要求拍那种录影带?
对了,阿权说那是组长的命令,能命令阿权这样的高级组员的,除了大哥,就只剩下爸爸和二叔了,虽然爸爸已经金盆洗手,退居幕后,看他仍然是金佚组的老组长,命令阿权那样做的是爸爸?
我面如死灰,会是爸爸吗?可是爸爸怎么会……那样对我,这十六年来,他给了我家庭的温暖,他总是慈爱地看着我,不会忘记我的生日,无论多忙,都会参加学校的家长会,我生病了,他亲自送我去医院,通宵陪在我的病床边,此外还有很多很多……一点一滴的温柔,这样的爸爸会……如此绝情吗?!
我全身颤抖,想下创,被元锡哥拦住,「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我急促地说,推开他,「我必须回去!」我要问个清楚,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
元锡哥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挡住我的去路,「不行!」
「朴元锡!」我既着急又生气,「别这样胡闹行不行?!我和你都是成年人了,你这种行为叫绑架,是违法的!而且大哥还在医院里,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不负责任地失踪?你要二哥一个人去承担外面的混乱?!我们不能躲在这里!」
「金佚组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朴元锡顽固不化地说,「我带你来这里,就是已经放弃了他们,我很清楚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只要你。」
「就算我会恨你,你也要困住我吗?」我无可奈何地问,朴元锡十分认真地注视着我,「不错,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放手。」
我已无话可说。
「我不管那件事是什么任务,我一开始就反对你做员警,所以我不会原谅你,我不相信只有大哥可以拥有你,而我就不行!」
我一言不发,不想理会他,可是如果他不让我走,以我现在的体力根本拗不过他,朴元锡站起来,帮我盖好滑落的被子,以轻柔的,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态度说,「我帮你端鸡汤过来,吃完后,再吃药。」
我侧过头,没理他,可是我需要恢复体力。

被没收了手机,没有电话,只有PS2游戏机和报纸,每天就是靠玩游戏和看报纸打发时间,元锡哥每天叫人送外卖来,都是很精致的料理,而包扎头部的伤口,打点滴,吃药这些事,都是他亲自处理,他对我很好,可以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我没有自由。
行动的空间只有这面积三百平方米左右的高级套房而已,如果走上陆台,元锡哥必定会跟在身旁,所以偷偷地丢点什么东西下去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的。
而被反锁住的白色大门五,守着两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可能是元锡哥另外招收的手下,他们负责检查外卖食物,购买生活必需用品等等,但是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看住我,时刻警惕我可能有的逃跑行为,我觉得这样做很幼稚,把我锁在这里,就等于得到我了吗?无论元锡哥再怎么温柔,我也无法对他动心。
实际上对我而言,他只是哥哥而已,我对他只有亲情,我很清楚心里的感觉。
当元锡哥冷落我,嘲讽我,对我恶言相向的时候,我会难受,是因为他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不想被他如此讨厌,可是,如果为了不让他讨厌,而做他情人的话,我会坚决地摇头,这根本不是爱,只是一种任性的抢占行为。
我多次尝试和元锡哥沟通,但是他不愿听我说,也像是看不懂我的冷淡和拒绝,看他仿佛在演独角戏,一味地对我好,我也感到哀伤。
『我不会爱上你的,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放手呢?』
『求求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从来没有活得这样压抑过,虽然看上去多了很多空闲的时间,可是我很痛苦,难道我真的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我看到报纸,上面说李翰因诈骗、拐卖女性而入狱的头版新闻,也因此一举捣获近八年来,一直通过韩国港口,拐卖外国女性的马加派基地,我知道郑彬已经恢复职务了,我在报纸上看到他的侧面像。
另外,还有一些闹市地区发生黑社会械斗的消息,犁太院,明洞等地的大型游戏厅都是金佚组打理,平时秩序井然,现在频频发生挑衅和打架事件,我可以想像得到二哥有多焦头烂额。
而大哥……已经一个多月了,我毫无他的消息,但我知道元锡哥十分清楚大哥的情况,只是不肯说,他认为大哥根本不能保护我,所以那么固执地禁锢我……不错,现在很多人想杀我这个黑社会叛徒邀功,在元锡哥的重重保护下,我很安全,可是……元锡哥太不了解我了,就算外面枪林弹雨,我仍然会义无返顾地冲出去,要我躲在其他男人的背后,是不可能的。
起风了,头发被吹得很乱,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雪,弯曲延绵的汉江也染上一层冰冷而阴郁的灰色,建筑物也是,透露着寒冬的冷涩,我真有一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我转过身,元锡哥斜躺在落地窗边的躺椅里,像是在睡觉,但我知道他没有睡着。
叹了口气,我走过他身边,想回房间。
刚撩开窗帘,手突然被拉住,我一愣,朴元锡猛地一拽我,我摔倒在他身上。
「别这样!」我拧起眉头,他却顺势环抱住我,将手伸进我的拉链羽绒衫里,「你的手冻得好冷。」他在我的耳边呢喃,谈话便无视我意愿的,扳起我的下巴,强吻住我。
嘴唇刚一重叠,他便肆无忌惮地伸入舌头,缓缓蠕动着,摩擦着我的舌头,我推拒着,没有一点回应。
被浓烈地亲吻,或被强制地爱抚,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每隔几天都会上演这样的戏码,最初我激烈地抵抗,可是后来发现,只有冷漠无情地等待,才是元锡哥最怕见到的结果,果然,由于我木然地,冷淡地接受他的亲吻,毫无回应的意思,朴元锡停了下来,有些愤怒地瞪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我坦白说。
原以为朴元锡又会很不甘心地大吼大叫,将我的耳膜都震得生疼,结果……他只是沉默,更紧地抱住我,他将脸埋在我的胸口,我知道他很难受,可是……
露台离正门最远,所以,我们的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我不清楚,是听到手机铃声突兀响起的声音,才蓦地同时转过头去——
蹙着浓眉,威严冷森的大哥站在那里,从立领的阿玛尼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是,我找到他们了。」简短的一句话,便立刻挂断。
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不仅有点苍白,还像风雨欲来一样积聚着暴戾的怒气,他的怒气是冲着朴元锡去的,像要杀了他一般,冷酷而可怕地盯视着他。
我感觉站起来,朴元锡倏然拽住我的手腕,不放手,嗤笑着说,「哦,你已经出院啦,看起来疗养得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躺在里面一辈子呢!」
「元锡哥!」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挣扎,没想到他很干脆地放开了手,「你以为比我早出生几年,就可以什么便宜都占尽吗?你又要女人,又想要他,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朴元锡咬紧牙关,眼神跋扈,「他不需要你!」
大哥冷冷地睨视着他,「他需不需要我,由他自己来决定,不用你这个外人插手,趁我意识不清,金佚组最混乱的时候,把他绑架到这里,你又有没有问过,他需不需要你?」
「够了,不要吵了。」受不了两人像仇人一样针锋相对,我大喊道,「你们不要这样!」
大哥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而已,我便看出他眼神中的憔悴与忧心,他的眼角充血发红,眼睛里都是血丝,为了找寻我的下落,我想他大概彻夜未眠,而且他也瘦了,是受了伤,却不好好休息的结果。
「扮家家酒的游戏该结束了,元锡,」大哥肃然而冷漠地看向元锡哥,「你该为你任性的行为负责,我是来带小风走的,从今以后,不准你再接近他!」
「不准?」元锡哥冷笑一声,满脸不屑,「我不会让你带他走。」
元锡哥突然从躺椅的垫子下面,抽出一把转轮手枪来,按下击锤,枪口笔直地对着大哥,「我早有准备。」
我瞪大眼睛,心脏似被揪紧了,一阵绞痛!而大哥没有动摇,十分冷静地走前一步,「就算你开枪,我也要带他走,元锡,不是只有你,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
然后大哥看着我,说道,「小风,我们走。」
他伸出手来,可是我不敢动,我的眼睛紧盯着元锡哥扣着扳机的食指,祈祷他不要那么冲动!大哥看出我的六神无主,迈开脚步,走过来拉我。
「好!」突然,元锡哥将枪口调转了一方向,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我惊叫,想扑过去,被大哥一把拦住,「你别过去,」他匆促地说,把我拉至他身侧,抬头瞪视着朴元锡,以犀利冷酷的语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敢带他走,我就自杀,」朴元锡眼神认真,我却觉得他是疯了!大哥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许久之后,他松开我,一步步走上前。
「你干什么?!」对于大哥,元锡哥还是心存畏惧的,他十分紧张地站直身体,吞咽了一口唾沫,「别过来!!」
大哥摊开双手,以强硬的,完全不容拒绝的态度说道,「我们来赌一把,如果你赢了,我就把小风让给你,我想现在有只有这个方法,让我们兄弟两人公平地竞争。」
大哥的语气是那样的冷锐而坚定,可是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心慌意乱,我拼命摇头,可是元锡哥却无视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赌什么?」
「俄罗斯轮盘赌,就拿你手里的那把枪,一颗子弹,你一定要留下他的话,就用这个赌法。」大哥冷冷地说。
噩梦成真,力气一下从身体抽空,我瘫坐在地,元锡哥竟然真的放下枪,缓缓地放下击锤,再喀地打开弹筒,将子弹全部丢掉地上,拾起其中一颗,放进弹筒里,转动了一圈,再阖上弹筒时,调转木制枪把,把枪递到大哥面前,从他嘲讽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以为大哥不敢,「这样很公平,我奉陪。」
大哥拿过枪,瞄了一眼,然后缓慢地抵大太阳穴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泪流满面,我不想他们为了我反目成仇,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我心如刀绞,看到大哥压下击锤的时候,我站起来,猛冲了过去——
「小风!」
「危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眼睛里只看见那把枪,我拼命夺了下来,对着自己连开两枪,卡拉卡拉!大哥和元锡哥都吓坏了,扑向我,大哥粗蛮地攥住我的双手,元锡哥惶恐地把枪夺下,劈头大骂,「你疯了吗?!是真的子弹啊!!」
「我不要看到你们这样,」我哭泣道,「不要这样!!我很痛苦,求求你们……你们任何一个有什么意外,我都会痛不欲生,不要这样折磨我好吗?如果你们一定要这样自相残杀,就先杀了我!元锡哥,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爱你,对不起……」
我不停地道歉,朴元锡在我面前沉默地坐下,一句话也不说,我无法控制泪水,呜咽地哭着,大哥抱住我颤抖个不停的肩膀,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我们回家吧。」

第九章

高级住宅大厦的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一辆银灰色的宝马,和四架保镖车,我才知道二哥也来了,大哥说余下的事情交给二哥处理,二哥温文尔雅,善解人意,一直是兄弟们之间矛盾的调解人,由二哥去劝慰元锡哥,我也放心了,虽然元锡哥并没有放弃我,可是,我知道他动摇了,从他那寂寥茫然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我的心很痛,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大哥拉开劳斯莱斯房车的副座门,让我坐进去,我有些意外,他解释道,「我想和你说点事,所以我来开车。」
「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他说,从他继任组长起,就从来没有自己开过车了,一定是很重要的,不能被任何人听去的事,我这样想着,点点头,坐了进去。
大哥绕到左边,打开车门坐进车子,保镖们环视四周后也纷纷钻进通体漆黑的保镖车,砰砰关上车门,两辆车子率先驶向柏油马路,大哥也启动了车子引擎,另一架保镖车殿后。
头顶空调的暖风,微微吹动着我的头发,极少坐劳斯莱斯房车的前座,我有点不安地绞紧着手指,气氛有些凝重,我偷偷瞄着大哥的脸色,他一脸严肃,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全带。」他突然说,看了我一眼,「你有忘记。」
「哦,」我急忙侧身,拉下安全带,哒地扣好。
「上次你被李翰绑架的事情……」
「大哥你的伤……」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一秒寂静之后,大哥苦涩地一笑,「我的伤……本来没事,但是后来有事。」
我一惊,盯着他仔仔细细地看,「是还没好吧?还是我来开车好了,你停一下!」
大哥依然转动着方向盘,「醒来的第一天,看不到你,只听到你失踪的消息,就像晴天霹雳,我心急如焚,可是无法下床,只能在心里煎熬,我很怕你出事。」
「后来正焕告诉我,元锡好像也失踪了,我就猜可能是他带走了你,你被人追杀,元锡也得罪过不少人,我担心你们两个的安全,整日心惊胆战,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好?」
虽然大哥看上去很冷酷无情,但是我知道,他还是很疼惜元锡哥的,毕竟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我知道元锡喜欢你,但是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弟弟,就把你让给他,小风,也许你会觉得我很过分,可是一想到会失去你,胸口就像被掏空了一样,连为什么活着都不清楚了,从很久以前,我的生命里……就全都是你了。」
面对大哥深情地告白,我恍若置身梦中,这种情景只有私下幻想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我愣住了,整个人呈石化状态,惶然地睁大着眼睛,是大哥的叹息声,让我惊醒过来!
「你被李翰绑架的事情……」他再次提起这件事,恢复成严肃而不快的语气,气氛一改变,我也不好开口说自己简直是欣喜若狂,我拘谨地坐着。
「我查出来,背后的主使人是二叔,」大哥停顿了一下,看着前方的交通指示灯由黄转红,及时踩下刹车,「虽然他是长辈,可是我不能允许他这么胡作非为,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
冰冷的语气下,大概是冰冷的尸体,我垂下眼帘,二叔大概没料到,他派去刺杀我的杀手,会击中大哥,将枪口对准自己组长的人,不可能再活下去。
有一些心痛,有一些无奈,我失神望着窗外。
「小风,」大哥像是难以启齿一般,沉重地说道,「组里面有些纠纷,等下回家以后,你什么都不要说,由我来说,知道吗?」
是爸爸的事吗?爸爸以为我引诱大哥,发生不伦之恋,肯定难以接受,我想询问大哥,可看到大哥一脸凝重,又开不了口。
四辆车,一行十二人驶过圣水大桥,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家,我忽然害怕起来,心脏隆隆跳动,大哥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握了一下我在发抖的手,「没事的,有我在。」他说,我才冷静下来。

……熟悉的,屋檐上翘的大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驻足昂首,小时候,我为它的巍峨和冷森怯弱,因为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怎样的将来,而现在,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我长大了,它不再像巨山一样耸立在我面前,可是多了一份说不出的陌生,我突然打了个冷颤。
「进去吧。」大哥说,和保镖一起率先走了进去,我只得跟在后面。
走进庭院,穿过舍廊大厅,又走过内庭院,直到里院爸爸的书房前,大哥停下脚步,对保镖们说,「你们留在这里。」
保镖听命站到屋檐下,大哥以从容洪亮地声音说,「爸爸,是我,景毅。」
合拢的木格子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我脱掉皮鞋,和大哥一起踏上台阶,走进书房。
书房内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穿着深蓝色丝绸短外褂,配浅色长裤的父亲在书房前方正襟危坐,两旁边还坐满了金佚组所有的长辈,他们微侧着身子,看到大哥走进来后,木无表情地点头致意,我没想到是这样的阵势,呆呆地站在门口。
大哥走上前,在父亲面前盘腿坐了下来,然后深深鞠了一躬,那是负荆请罪意味的鞠躬,我不由捏了把汗。
「都回来了吗?」父亲威严地问,他苛刻的神情就像匕首,又冷又硬,大哥态度未变,从容答道,「正焕会带元锡回来,小风我先带回来了。」
父亲锐利的眼神扫向我,毫不掩饰他内心中的反感情绪,沉声道,「如果是玩闹,我可以不理会,但是我们金佚组,不可以出现荒淫无耻,有违伦理的事情!小风,你虽然是我收养的儿子,可我对待你比亲生儿子还亲,这里每一位长辈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让我的儿子们为了你争风吃醋,颠颠倒倒,你让所有人看着我们金佚组出丑!!」
父亲愤怒的咆哮声,直击心脏,我脸色苍白,想要辩解,可是喉咙像被哽住似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爸爸,」大哥低沉地说,「这根本不关小风的事,请您不要骂他,是二叔在搬弄是非,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叔一向不喜欢他,真正的事实是,」大哥停顿片刻,直视着父亲说,「不是小风勾引我,是我不顾他的意愿,硬要和他发生关系,很抱歉,我隐藏了自己的性向,我是同性恋,我只对男人感兴趣。」
「你说什么?!」父亲勃然大怒,猛拍身下的木头地板,「同性恋?!你要彩贤怎么办?!你要底下的人怎么尊重你?」
同性恋在父亲眼里,就等同于爱滋病和精神病,所以他才会那样深恶痛绝,这是父亲这一代观念错误,可这种认知就像性格一样,已经无法改变了,我想就算大哥解释上一万遍,父亲都不会理解的。
「对弟弟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很抱歉,但是彩贤……」大哥抬头说,「我和彩贤不是情人,我每次去她那里,都是各忙各的事,如果您一定要我和她结婚,那才是真正的乱伦,彩贤的母亲是李郁秀,父亲您大概还记得,那位远在济州岛,在歌舞町卖唱的女人吧?」
父亲突然怔住了,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黝黑的眼睛狐疑地眯起着,两旁的长辈们低声细语,面面像觑,大概没想到会牵扯出这样的艳史来,父亲年轻时生性风流,有不少情妇,只是现在突然被提出来,让父亲的脸色很难看。
「彩贤是郁秀的孩子?」半晌,父亲蹙眉问,似乎仍处在怀疑当中。
「不错,彩贤出生在济州岛,李郁秀一直都没有结婚,生下孩子很不久,就不幸遭遇了车祸,重伤不治,从年纪上来说,彩贤是正焕和元锡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妹妹。」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父亲的脸色更加难看,很不高兴地质问。
「因为彩贤知道您不会认她,不过我想以大哥的身份照顾她,她住在叔叔家很不开心,经常被打,我十多年前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另外正焕也知道实情,我和她在一起,是在补偿父亲您欠下的债。」
「你现在是在教训我吗?!」父亲怒吼,「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孩子,当然不能进金佚组,好,就算彩贤的事情是误会一场,我也不会允许你是同性恋!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去美国,由正焕接手国内的事情,至于小风……」
父亲看向我,似乎在猜想大哥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本来同意他去员警就是我的错,现在由我来弥补,金佚组在黑石有一栋两千多万元的别墅,也有佣人,小风你就暂时住到那里去,你放心,我不会允许景毅和元锡再去骚扰你,至于你将来想做什么……」
「这不公平!」我颤巍巍地打断父亲的话,走上前。
「你说什么?」父亲挺起硬朗的脊背,好像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
大哥也转过身来,看着我,他叮咛的眼神示意我不要说话,可是……
「这样对大哥不公平,」我鼓起勇气,面对注视着我的众人说,「在这里我的辈分是最小的,我没资格和各位叔伯,和爸爸争论同性恋是不是正常的问题,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说清楚,不是大哥胁迫我的,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只处罚大哥一个人不公平,爸爸,对不起。」
我郑重地跪了下来,头碰着地板,四周鸦雀无声,我想父亲一定会把我赶出去,不过……无所谓了,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我不能让大哥一个人面对众人的责难。
冷不防地,我被一只手臂猛地拉了起来,我愕然地望着大哥,他有些怒冲冲的。
「起来,」他冷硬地说,「不要跪。」然后以巨大的力量拽我起来,二话不说地走向木格子门,我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大哥,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哗啦一声拉开紧闭的门扉,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下书房台阶,我慌张回头,爸爸的脸色,因为愤怒简直是铁青的!
「大哥,不可以这样!」在金佚组长大,又是反黑组刑警,我十分清楚金佚组的强大,公然违抗父亲,就这样一走了之,父亲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别说被调派到国外去了,大哥很可能被断了一切生路,一无所有。
不、不止这样,父亲毕竟是叱咤风云四十多年的黑帮老大,恼羞成怒的情况下,会不会想要清理门户?虽然大哥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看到父亲翻脸如翻书,对贤姐是这样无情后,我心里七上八下,什么都不敢肯定了。
被大哥推进车库里的一辆银灰色的宾士,还来不及说话,大哥就已经启动了汽车引擎,毫不犹豫地从后门驶出金佚组大院,有人试图阻拦我们,但是大哥直接开了过去,那人慌慌张张地滚到了一边。
「大哥。」汽车驶上街道,我终于逮着机会说话,「我们要去哪里?还是回去吧,在韩国,我们能躲到哪里去?」
「不要向他下跪,」大哥愤愤不平地说,踩下油门加速,惊险地掠过好几辆汽车,变线驶上高速公路,「这样做不值得,而且不能忍受,我的人这样委曲求全,他不能接受是他的事情,不要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他!」
大哥苦笑,「小风,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不可靠吗?我才是金佚组现任的组长,我是被人一句话,就赶来赶去的人吗?」
确实……这几年来,大哥的势力,大哥培养的亲信,已经能和父亲一辈分庭抗礼,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万一父亲派出杀手,或者偷偷放置炸弹,毕竟很多年前……
「小风,别这样愁眉苦脸的,」在转弯减速的当口,大哥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我有我的打算,对了,你是不是该改变一下称呼了?」
「改变称呼?」一时间,我愣住了。
「从今以后,叫我景毅吧。」他微笑着,「当然,听你叫我哥也满享受的。」
我蓦地红了脸,「不要吧……叫名字会觉得很奇怪。」毕竟叫了十六年的大哥。
大哥不再说话,可是他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一时间,我觉得车厢内的气氛怪怪的,好像很热……
汽车驶下高速公路,在火车站附近的十字路口稍停,我满怀心事地望着斑马线对面的一辆旅游巴士,突然,大哥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吓了我一大跳!
「我爱你!」他低喃,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轻轻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首尔火车站,售票口——
「最近一班去釜山的列车是几点?」大哥询问售票窗口的女服务员,一边掏出范思哲皮夹,抽出一张金卡递了过去。
「十七点整会有一辆特快列车,列车号二十五,到达釜山的时间是晚上久点半。」女服务员看着左手边的电脑荧幕熟练地说道,一边翻过金卡,看到上面的签名后,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鞠躬,「朴先生,没想到是您,我立刻请经理过来。」
「不用了,给我两张去釜山的车票,刷卡。」大哥简短地说。
「是,」女服务员赶紧坐下,在她忙碌的时候,我疑惑地看着大哥,「怎么回事?」
「你刚才不是看到好几辆旅游大巴吗?」大哥问,宠溺地看着我,「那是我和铁路公司合作的运营公司,主营长途旅游巴士和计程车。」
我呆楞半晌,「那是金佚组开的?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只会开赌场吗?」他捏了一下我的鼻子,看到周围排队的人纷纷投以注目礼,我脸红地稍微侧过身子。
「给您。」女服务员将车票和金卡递给大哥,我抬头看钟,离发车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在火车站停车场时,大哥和我讲了他的计划,原来,他知道一旦和父亲摊牌,必定会撕破脸,发生内讧,而在首尔难以展开拳脚,他需要一个不受父亲势力影响的后台作支撑,他选择了釜山的庆欤组。
而庆欤组的组长,张信浩,要求大哥帮他们除掉庆欤组的叛徒李翰,大哥答应了,所以李翰才会那么快垮台,除了员警的追击,暗地里还有大哥做的手脚。
大哥现在要和我一起去釜山,然后,再开始一场极有可能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是站在父亲一边,还是站在大哥一边,我想金佚组的一千多个组员,一定很难做出抉择。
「啊,请稍等一下,」拿了车票,大哥和我正打算离开,女服务员突然叫道,「我刚刚接到通知,月台那边出了小小的事故,发车时间大概要推迟……」她看了一下手里的传真档,「推迟一个小时。」
大哥点点头,然后拉着我,走出拥挤的人群,这个事故发生得有些突然,我忐忑不安,「大哥,会不会……」
「别想太多,」大哥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火车站大厅里,高大的液晶萤幕上,从首尔到釜山的特快列车,全都打出暂停行驶的牌子,大哥紧握着我的手,走出火车站,外面真的好冷,我微微哆嗦了一下,大哥察觉到了,「冷吗?」
他说,把他那件厚大衣脱了下来,裹在我身上,说道,「我们去那里等一下吧。」
我望着大哥所指的方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对面,有几家店铺,还有一家旅店,招牌上写兴昌旅人宿,是那种价格低廉的小旅店,可是总比在火车站外面吹北风的好,我点点头,大哥和我穿过马路,往那里走去。
旅店果然很小,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只看到大概二十平米的空间内,放着一张登记台,两把椅子,可是很整洁,负责登记的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染着一头和她年龄相符的黄色头发,穿着咖啡色滑雪杉,体态臃肿,她来来回回地盯着大哥和我,一个气质不凡,出手阔绰的男人和一个穿着厚重大衣,神色有些不安的青年,怎么看,都会让人疑惑吧,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把带号码牌的钥匙,「二零四,二楼最里面一间。」
大哥拿过钥匙,又给了她一万元的小费。
「我知道,」她笑眯眯地说,「如果有人来问,我会告诉他们,从来没见过你们。」
大哥点点头,一声不吭地拉着我,走上微陡的螺旋形楼梯。
找到二楼最后一间,打开房门,立刻闻到一股樟脑的味道,除了靠墙放着的一只大衣橱柜,房间里可以说是空无一物,我脱掉鞋,走上榻榻米,拉开大衣橱柜门,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两床白色的被褥。
旅人宿是不带卫生间的,所以近年来逐渐被各大城市淘汰,这家店开在火车站附近,大概还能维持生计吧。
喀哒,大哥进来后反锁上房门,房间里有暖气,所以我脱掉大衣,搬出一床被褥来,我们总不能坐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吧。
「对不起,」大哥说,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本来想找个更好的地方的,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笑着摇摇头,「我很高兴能够和你在一起,不管是什么地方。」我说的是真心话,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话,胸口已经被飘飘然的幸福填满了,我根本不在意这里是旅人宿,还是千万元大豪宅。
大哥出神地凝视着我,「不要说这种让我想做出『坏事』的话来。」
他黑漆漆的眼瞳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我耳朵发烫,低头专心地铺着被褥,「如果你想做的话,就做吧。」
我的声音细如蚊子,这里是旅店,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答应大哥来旅店时,我就有心理准备。
「你说什么?」大哥似乎很吃惊,呆滞地望着我。
我觉得很丢脸,想站起来,大哥很快地拉住我的手腕,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我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大哥突然又将手放开,叹气,「算了,你大概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我靠近他,轻轻地在他的唇瓣上印是和一吻,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深情告白,「我爱你,景毅。」
心跳得好似擂鼓,我觉得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大哥看着我,然后伸出手将我抱住,看到他低下头的瞬间我闭上眼睛,柔软的嘴唇再次相属,我微微颤抖,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个吻很快变得浓烈缠绵!
双唇湿润地交换着充满爱意的吻,舌头亲密地绞缠在一起,教我用舌头深吻的人是大哥,虽然我还是有点不得要领,但是我努力地回应着,深陷入甜蜜的快感中,大哥厚实的胸膛起伏渐快,他不断地吻着我,解开我身上的衣服纽扣。
「唔……」滑入我衣服的手一点都不冷,大哥的手指在我的胸膛徘徊,十分温柔,「我爱你……」他像念咒语一样在我耳边呢喃,我任由他脱下我的衣服,大哥抱着我缓缓向后躺到床榻上,我们相视一笑。
大哥脱掉他自己的衣服,裸露出精悍的身体,虽然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了,我仍然有种被『刺激』到的感觉,毫无赘肉的强悍的躯体,诉说着主人压倒性的力量和气势,有种完完全全被笼罩的紧张感,我微微动了动身体。
大哥立刻捉住我的肩膀,俯低身子啃咬我的脖子,我被他弄得很痒,咯咯笑着闪躲,他吸着我的喉咙,舌尖轻轻一舔。
我猛地绷紧身体,一股激昂的悸动贯穿指尖,他继续往下面舔去,身体像是熔化了似的,被一阵阵热浪吞没,被大哥吻过的地方,产生难以言谕的酥麻感,好热……我无力地挣扎着,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虏获,我渴望更多……
「啊……嗯。」乳尖被大哥含进嘴里,发出湿润的令人脸红的声音,我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抱住他,我泫然欲泣,大哥依然温柔地煽动着我,轻咬我的乳尖,让我发出甜腻的呻吟。
意识逐渐朦胧,我弓起背,发烫的身体和大哥紧紧贴在一起,肌肤的摩擦,和近在耳畔的灼热喘息声,掀起没顶的狂澜。
大哥用越来越激烈的爱抚平息我的躁动,在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印下亲吻,缓缓地,他分开了我的膝盖。
我在朦胧中与他对视,大哥注视着我,眼睛里只有我,这份爱意如此强烈,我竟然至今才发现,还经常自诩第六感很强,我苦笑,看来爱情果然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我身在其中,却现在才感受到那份像蜜一样的幸福。
大哥再次吻住我,长到几乎让我窒息的吻,他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嘴唇急促喘息着,「啊……」
后庭被抹上了凉凉的液体,我微睁大眼睛,可是没有逃,大哥歉意地低喃,「口袋里只有防干裂的护手霜,只能用这个代替润滑剂了。」
说话的当口,他将手指缓慢地推进我那里,有乳液的润滑我并不是很难受,只是仍有强烈的异物感,我咬住嘴唇。
「痛吗?」他担心地问,我摇摇头,伸出手怀抱住他的肩膀,手指滑出了后庭,但是一会儿后,又深深地没入。
「等等……」我发出似哭的喘息声,「那里不要……」
「这里吗?」他咬着我的肩膀,微微抽出手指,我刚松一口气,他突然增加了手指,并梦地将手指推到底,我失声尖叫!颤抖个不停。
腰部似乎完全失去了力气,脑袋一片空白,不明白刚才电击般的快感是怎么回事?「我要进去了,」大哥沙哑地说,那依然在抽搐的地方抵上了一个炽热的物体。
「嗯啊——」被贯穿的一刹那间,似乎被抛上了一个波澜的高顶,我小意识地控制声音,但是……在节奏越来越强的律动下,很快败退下来,体内攒动着一波高过一波的热浪,我无法考虑声音的事情,不断被逼上新的高峰,我挣扎,扭动,大哥随心所欲地冲撞着,室内充满了湿润淫靡的呻吟。
「景毅……」我呓语般不断叫着他的名字,他温柔地注视着我,「我们一起……唔……」
猛烈的抽插,搅动,结合如此之深,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似乎要断裂的程度,意识也是如此,感觉快要被逼上一个令我晕厥的顶端,「哥……啊啊啊!」挺立的性器激昂地迸射出白色的浊液,不一会儿,体内深处也突突跃动着,连手指尖都已经失去力气,我热汗淋漓,拼命地呼吸着。
「我爱你,」大哥黝黑的眼眸深情地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弟弟,我把你看做是……我朴景毅一生最爱的人。」
「我也爱你。」我甜甜地回应。
嘴唇再次火热地重叠,我感觉到大哥又在蠢蠢欲动,他大手一捞,将我抱起来,我惊呼,「你的伤还没好呢!」两次会不会太勉强?」
「你希望我停吗?」他按住我的腰,将我压向他的性器,很深的没入,「唔!」我发出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呻吟,他轻笑,「你可是一点都不想放开我呢。」
「可恶!」我恼羞成怒地揍了他一拳,可是……最后还是还是变成了拥抱的姿势,紧紧抱住了大哥的肩膀……

……我从来没有如此沉眠过,所以醒来的时候,我看着陌生的场景发呆,窗玻璃是湿漉漉的,下雨了吗?不,是下雪了,入冬的第一场雪,窗外的景物在高速地往后退去着,耳边是隆隆的噪音,我终于发现,我在火车上面。
我在一间豪华的包厢里,穿着大哥的厚大衣,可是大哥却不在,我爬起来,柔软沙发座椅的对面,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
我看看他,又再次瞥了一眼窗外,天都黑了,现在是几点?
男人看到我起来了,善意地笑了笑,放下正在看的八卦晚报,「您醒了?要喝点饮料吗?」
我二丈摸不到头脑,讷讷地问,「你是谁?大哥呢?」
「我是庆欤组的人,是朴组长抱您上的车,」他看我一直看着窗外,又说道,「现在是晚上久点五十分。」
「这么晚了?」我大惊。
「是啊,因为没有赶上傍晚出发的列车,所以我们出车时已经快九点了。」男人解释道,「大概要凌晨一点才能到釜山。」
「哦……」我环顾四周,包厢的门紧闭着,行李架上空荡荡的,我蹙眉,再次问道,「大哥是去洗手间了吗?」
男人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为难地看着我,「呃……朴组长没有上车。」
「没有上车?」我反问,这句话在我的脑袋里转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连心跳都停顿了。
「是啊,朴组长嘱咐我一路上照顾好您,到了釜山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我们老大答应朴组长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我睁大眼睛,被一种恐惧深深拮住,「是……什么事情?」
「就是保护您的事情啊,有我们庆欤组出面,谁都不能伤害您。」对于我的一无所知,男人有点意外。
「那大哥呢?他不去釜山吗?」我无力地问。
「朴组长?他在这里有很多事情做,怎么可能去釜山,现在首尔很混乱呢,」他拿前报纸,「朴组长好像和前任组长决裂了,小野组又掺和了一脚,一兴会也有动作,就在下午八点左右,在新林洞那边爆发了枪战呢!」
我猛地站起来,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身体也有些不适,但是我还是站住了,男人赶紧放下报纸,「怎么了?」
大哥没有上车,他骗了我,什么到另一个地方东山再起,他只想让我一个人安全而已,恐怕火车误站也是他设计的,三个人,他只买了两张车票,他知道如果他不上车的话,我也不会走。
大哥从一开始,就打算一个人面对外面的枪林弹雨……怎么可以这样?
如果小野组和养父联手,而一兴会又趁机兴风作浪的话,大哥就完全处于劣势,因为小野组痛恨大哥,而一兴会的老会长,又欠养父人情,他们三人联手,大哥会腹背受敌,命悬一线?
心脏一阵绞痛,我夺门而出,身后,那个男人在慌张地大叫,「荷先生,您要去哪里啊?」
我横冲直撞地跑到车厢前面,京釜线列车会停四个站,大田,东大邱,庆州和釜山,上车时快要九点,那么现在快到大田了,我要在大田下车,然后改搭回程的特快列车!
把我丢在火车上,就可以结束了吗?大哥,你认为我会让你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压力吗?我爱你啊!无论是什么样的危险,什么样的未来,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
列车的速度慢了下来,驶进大田火车站月台,在车门打开的一刹那间,我的胳膊被赶上来的保镖紧紧拽住,「您不能下车!」
「对不起,我不去釜山了。」我说,一记迅猛的勾拳将他打翻在地,车厢门口一片惊呼声,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尾声

在大哥所经营的赌场大厅里,我找到了大哥,当时在场的,除了已经下定决心跟随大哥的兄弟,还有不甘被赶出中城区,想和大哥再赌一次的小野组,大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就像充满了易燃气体一般,两帮人近四百人各站在长长的赌桌一边。
大哥看到我,露出惊愕的神色,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我为什么回来,他看到我的眼神就已经清楚,他伸出手,抱住我,在所有人面前和我深情地吻。
小野组输给了大哥,怏怏然地退出了金佚组的内讧,而一兴会……大哥和那位老会长长谈了几分钟,他立刻站到了大哥那边,原来,大哥早已掌握他的把柄,老会长很好色,他不仅在外面沾花惹草,在家还对自己的儿媳妇出手,这是极大的丑闻,那张苍老的脸孔涨成了猪肝色,很快就举手投降了。
金佚组分裂的风波,短短三个月,就以大哥的胜利而告终,大哥逐个击破,出手豪爽,那些叔叔伯伯们,平时极尽所能地吹嘘义气和长辈的尊严,可是在大把的金钱面前,还是两眼放光,将钱收了进去,父亲大概没有想到大哥的财力是如此雄厚,低估了这一点,他节节败退,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在三月的最后一天,养父终于要求和大哥谈判,虎父无犬子,他说他养了两个反咬他一口的儿子,一个是大哥,一个是我,大哥说这是命运,是因果回圈,他说养父应该为他许多年前所做的事情偿还债务,养父终于无话可说,喟然长叹。
很多年以前,我的父亲为养父挡子弹而死,而这件事的实情,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简单,它是养父一手策划的阴谋。
当时金佚组也是分裂的状态,一个很受祖父器重的男人,和养父明争暗斗,想夺下金佚组组长的位子,由于他很会做人,又诡计多端,养父一时被他逼得焦头烂额,突然想到了一个公然除掉他,而底下的人又不会造反的方法,就是苦肉计。
他特意和外国的黑社会组织合作,聘请了他们的杀手,自导自演了一场被伏击的戏,我的父亲因此被杀,而那个杀手也被当场击毙,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搜出了那个对头的手机号码,和一张高金额的支票。
有了籍口,当天晚上,养父就大张旗鼓地杀死了那个男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和养父作对了。
当时和养父合作的国外黑帮势力,就是臭名昭著的马加派。
而当最近,反黑组开始大力打击国外黑社会势力,特别是在韩国猖狂了几十年的马加派后,养父开始疑神疑鬼,他以为我知道了一切,想要报仇,于是先下手为强,让李翰绑架了我。
他以为只要那种录影带传播出去,我必定身败名裂,再也做不成员警,可是他没料到大哥,正焕哥,还有元锡哥,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在这场斗争中,他们始终站在我这一边。
大哥以为我很不知道实情,所以约我去父亲的坟墓前,慎重地告诉了我。
当他知道原来我清楚一切时,大为震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惊愕地问。
「在进入反黑组的第一年,」我把百合花放在父亲的墓碑前面,注视着父亲的相片,「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特地去调查了,我毕竟是员警啊,搜集资料,察看当年的档案什么的,都很方便。」
「那为什么还留在金佚组?」大哥的声音是颤抖的。
「因为我舍不得,」我轻声说,「虽然是无数谎言构筑成的家庭,可是我仍然想选择留下……」
我流下眼泪,如果你们没有如此温柔地对待我,如果你们没有让我生活得如此幸福,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我想一切都会不同,可是……爱和恨,哪有那么容易分得清楚?如果可以清清楚楚地划下一条线,我又怎么会如此挣扎和痛苦……
「继续做员警吧,」大哥突然说,抬起我失落的脸孔,「做你想做的事情,小风,无论是我,正焕,还是元锡,都不会怪你的。」
「但是……」我是员警,而我却是韩国第一黑帮老大的情人,不会很奇怪吗?
「怎么了?在想怎么抓住我们兄弟几个吗?」大哥追逐着我的嘴唇,「不用愁眉苦脸了,就凭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切……」我瞪他,却逃不过他蛮横的拥抱,「喂,放手啦!」
「真的要我放手吗?」他不怀好意地笑,「还是把眼睛闭起来吧。」
熟悉的气息越来越逼近,我挣扎,抗议,但最后还是被他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顾着抢回空气。
「荷风,」长长的亲吻后,他灼热的呼吸湿润了我的嘴唇,「我爱你。」
「我也是,」我微笑着回答,在父亲的面前,像结婚仪式一样,再次交换了柔情蜜意的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