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27

情缠 (相至)

by 相至

第一章

“娘,娘娘……”
我推了推边上的身影,细声叫唤。
“唔……”
迟迟等不到娘的回应,我偏了偏头,看了下她一动不动的身体,吃力的爬上草堆,脚上的铁链丁丁当当的撞击在一起。用力的拉过被娘压住一角的被子,帮她拉到脖子上盖盖好,再慢慢的爬下来,乖乖的到靠门口的地方坐好。
规律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我侧耳听了听,笑眯了眼——好像不是那些人呢!
随着声音的靠近,已经能看到来人的身影了。我呼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呢!
他在门口停下下来,掏出钥匙,打开木栏门。我坐在地上冲着他咧嘴笑,看着他把一个竹编篮子放到我面前。
我知道这个人,听他们叫他刘一。他不太说话,但他是个好人,我知道!
前两天,那些人拎着我的脚链将我倒提起来甩,被娘咬了一口,是他拉住了他们,不让他们再打娘的。
想到这里,我冲他笑得更开心了。
他见我这个样子,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娘睡的稻草堆。
我将手指伸到前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了一下。
“娘娘在呼呼,嘘!”
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我急忙拉住他的裤脚,开口问:“那些人呢?”
他回转身,低头看了看我紧盯着他的脸。
“被堡主派出去做事了。”
我“哦”了一下,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他出去锁好门,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补充一句:“这两天李子他们都不会来的。”
我笑,果然是个好人呢!
那些凶狠的人不会来就好了,每次他们来了后,娘就会哭。我不喜欢娘哭,所以我不要他们来。
我拖着篮子想要把它拉到“床”边,这样等娘睡醒就可以吃了。
先把篮子往前面放,然后爬上前,再把篮子往身前放,爬过去……铁链拖在身后发出“呛啷啷”的响声,我越爬越开心。
我爬,我爬,我爬爬爬……啊呀,到床边了!
咦,篮子呢?
我回头,那只竹篮还孤零零的放在半途中,爬着爬着,忘记把篮子一起带走了呢!
我忙爬回去,这次就不会忘记了吧!
抱着篮子坐在草堆旁,我等着娘醒来。天慢慢的暗下去了,娘还没睡醒,我的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
我打开篮子盖,看到里面一碗混着青色和黄色的米饭,以及几个馒头。
嗯,饭要等娘醒来再吃,先吃馒头好了!
我小心的捧起一个馒头,小口小口的咬着。要慢慢吃,因为下次送饭来就要过两天了。
啃了大半个馒头,我摸摸自己的肚子,合好篮盖,低低的叫着:“吱吱,吱吱……”
它拖着细长的尾巴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爬出来,跑到我面前用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我看。
“吱吱,给!”
我把剩下的小半个馒头扳开一点给它,看着它咬完,再一点一点的喂。
“吱吱,娘睡着了,只有你陪我玩了哦!
我看着吱吱在地板上窜来窜去,不由想起刚在角落草堆中捡到它的样子——小小的,粉粉的,肉乎乎的一团。伸出手去戳戳它软绵绵的身子,吱吱不满的捧着我的指头轻啃,痒痒的。
“呵呵呵……”
我受不了的轻笑,等待着娘醒来吃我给她留下的白饭……

第二章

篮子里还剩下一个馒头,那碗混着青菜豆芽的米饭一直没有动过,都发出一股怪怪的味道了,上面也有一些绿绿的毛。
娘说过,这样的东西就不可以吃了,吃了会肚子疼。所以,我不吃最后的那个馒头了——娘还没吃过,等她醒来会饿的!
已经过去三天了,一直没有人来送饭。揉揉自己的小肚子,我眼巴巴的盯了会儿篮子里风干的馒头咽了口口水。吱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过它自己也会找吃的,我不担心。
想着想着,我瞄了会儿娘那边,不见动静。
好久哦,这次娘睡了好久。
我有点落寞的想着,曲起膝盖,抱着坐在稻草堆旁,不敢爬上去吵醒娘。
迷迷糊糊的,我倒在稻草堆边上睡着了。
……
再次醒来,是被开门拉铁链的声音吵醒的。
我惶惶然的看着那一群人走进来,为首之人甩动着包扎着布缎的右手口出秽语。
“娘的,一个毁了容的疯婆娘居然敢咬我,看我这次回来不好好收拾她!”
我畏缩了下,带头的那个就是被称为李子的人,上次,也就是他将我倒拎着甩来甩去娘才扑上去咬了他一口的。
对了,娘……
我使劲的爬到草堆前,挡在她面前冲着来人傻笑。
“又是这个小白痴!”
他厌恶的瞟了我一眼,然后直直的向着我……不,应该说是向着娘走来。
我紧张的向后靠了靠,看到他突然在中途停下了脚步,疑惑的捂起鼻子:“什么东西这么臭?”
我愣了下,随即讨好的翻开竹篮给他看那碗长出绿色毛毛的米饭。
“恶,果然是个白痴,这种东西还留着……”
话还没有说完,他脸色一变,大步一跨越过我。我看着他伸手拉开盖在娘身上的棉被,然后一抖,大惊失色。
“糟了,那个疯婆娘死了!”
然后,那群跟着他来,原本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闹做一团,嚷嚷着要告诉堡主什么的。
我茫然的睁着眼睛,他们慌乱的离开,还忘了锁上栏门。
“娘?”
我爬过去,推推她的胳膊,硬邦邦的,裸露在外的皮肤触手腻滑,带点粘稠。我抱住她的手,躺在她身边,心中茫然无底……
死是什么?
是像上次对面牢内那个会陪我说话,后来受不了他们毒打,自己解了腰带挂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哥哥一样吗?
娘说他是上吊寻了短见,吊死了。那娘又没有挂在半空,这样也会死吗?
可是,娘说了,在这里死了的人会被带到外面去的!虽然她要我想办法出去外面找爹爹,可我又没死,要怎么出去呢?
想了半天,我只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 我没死,不能出去。
二,娘死了,她要出去。
综上所诉,就是他们要把娘从我身边抢走!
我不要,我不要和娘分开!
我抱着娘的手臂死不松手,任那些回转来的人怎么拖拉,就是扯着衣袖不放。
“哧啦”一声,娘的袖子被我扯了下来,露出她上臂上的那朵朱线血兰。当即有人愕然的叫了一声:“江南第一美女水柔柔!”
然后有人疑惑:“不是说她抛下了和迢月剑的婚约与人私奔了么,怎么会在这里?何况少主和迢月间还是好友……”
就在下一瞬间,那两个说话的人倒在地上,露出他们身后那个提着剑的人的脸。黑红的血液在地上蔓延,剑上的血还在往下滴落,我看到那人一脸煞气的盯了他们半晌,而后开口:“要是让我知道有谁多嘴,这两个人就是下场!”
剩下的人都打了个寒颤,齐声说:“是,少主!”
我透过重重人影,看到一条手臂用布挂在脖子上的刘一面色复杂的望着我……

第三章

娘还是被带走了……
那个被叫做少主的家伙狠狠的盯了我一眼,我就像被钉住一样的无法动弹了。
我没办法形容他看着我时的感觉,李子他们把我倒拎着甩得头昏眼花时都没有他盯着我看来得恐怖……
“娘……”
我抱着手中扯下的半截衣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看到娘手臂上的血兰后会叫她水柔柔。那个就是名字吗?
我没有名字呢,娘说了,这个名字要等爹爹给我取。
我那样问娘——爹爹是什么?
娘说,爹爹就是和她一样会一直陪着我,保护我,照顾我,不让别人欺负我的人。他会带我出去玩,带我买糖葫芦,带我看花市,带我游船,带我在月夜去看玲珑六合……
娘在说这些事的时候,眼神很是温柔,柔得快要滴出水来。是不是这样,他们才叫她水柔柔呢?
还有,我知道了爹爹就是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的人……
我胡思乱想着,缩在角落,看着走道里的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扣扣扣”的三下响声,我惊讶的发现牢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谁?”
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光线实在是不好,任我怎样看就是看不见他的样子。
他看了下房门上的链锁,一扬手,“啪哒”一声锁就断了,掉在地上。
“啪啪啪”
我拍手,不过刚刚没看清楚,能不能再来一次呢?我这次会爬到门口仔细看的!
那人向我走来,俯下身子,和我对视:“你叫什么名字?”
清冷低悦的声音,非常好听。我愣了下,没有回答,用手摸上那人的脸庞。
他很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看着我的眼柔柔的,和娘一样的温柔。
“娘说我的名字要等爹爹给我取。”
摸了半晌,我才回答他,他也不生气。
“那你要和我到外面去吗?”
他继续问我,转手回握住我的手,碰到那没有几两肉的手掌时,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咦,我死了么?”
我大惊失色,我是什么时候死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啊?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我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人疑惑的问我。
“娘说,只有死人才能到外面的!现在我死了吗?这样是不是可以去外面找娘了?”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痛楚,伸手将我抱起来,回答:“不是,你没有死,只是我来接你来了!”
脚上的铁链“叮啷”一声轻响,在下一瞬间就被他切断了。这次我清楚地看见,他是用手掌中的一块黑黑的铁片将铁链切断了的。
“记住我的名字,我是你爹爹——慕容迢月!”
他抱着我走出去,我这时才第一次看清楚自己从出生以来住了将近五年的地方。一路上,躺了横七竖八好几个人,大都就是平时和李子一起欺负我和娘的人。
“啊!”
我指着靠近门口那边的一个人惊呼,就是这个“李子”最喜欢把我倒提着甩来玩的!
抱着我自称是我爹爹的那个人脸色一变,什么东西一身就没入了那人的身体,他动了下就再没了声音。
出了地牢的门,“爹爹”抱着我“飞”了起来,我“哇哇”的怪叫,在他怀里一弹一跳的。
“什么人?”
地下有人厉声问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光亮越聚越多。爹爹不以为意的站在很高很高的,娘说是屋顶的地方。和娘画给我看的有点不太一样,于是我问他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屋顶?
爹爹悲伤的盯了我一会儿,才缓缓的点头。
哦……
我点点自己的小脑袋,我真的到外面了啊!
“迢月!”
下面有人在喊,爹爹抱着我转过身来,让他们看清楚怀中的我。
“你……你知道了?”
领头的那个人苦涩的说道,我认出就是那个让我觉得比李子还恐怖的人。我惧怕的望爹爹的怀里缩了缩,他安慰的伸手拍拍我的背。
“沐璟,你囚我妻儿……欺我五年,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无话可说……”
“那么,自此你我恩断义绝,下次再见,必定讨还……”
爹爹冷冷的抛下这几句话,便想抱着我离开。
“慢着!我不会让你走的!”
那个叫做沐璟的人挥了一下手,下面的人密密麻麻的将下面周围都围了起来。
“哼,你以为这样就困得住我吗?”
沐璟凄凉的笑笑,说:“不敢,这样当然困不住‘迢月剑’,只是那个孩子就……”
爹爹皱了下眉,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啸声,随之数声啸声齐响,转眼,便到了眼前。
“抱歉啊,我刚刚洗了个澡还换了件衣服,来得晚了!”
一个笑嘻嘻的哥哥伸手搭上爹爹的肩,被他闪了过去,就一脸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少在这里装可爱,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一身红衣的姐姐厌恶的将他踢到一边,边上两个叔叔恭恭敬敬的对着爹爹施了一礼,叫道:“庄主!”
爹爹挥了挥手,向着沐璟说:“现在你还能拦住我吗?”
沐璟脸色惨白的晃了下身子。
“四堂堂主都到了,八部也一定候在外面了吧!我小小一个忘忧堡居然能扰烦揽月山庄庄主派这么大手笔,也算值了!”
爹爹没抱着我的右手一晃,手中的东西飞进沐璟的右肩。他闷哼了一声,捂住肩膀跪倒下来。
“这是利息。”
爹爹说完,抱着我带头向着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第四章

“小不点”记事一:
“小不点”这个名字是那个哥哥首先叫出来的,然后穿红衣服叫红绡的姐姐和两个叔叔也跟着叫了。
我问过爹爹,这个是不是我的名字?
结果爹爹回答说不是,这个是小名,就和那个哥哥小时候叫二仔一样……
小名是不好的称呼么?
我又问红绡姐姐。
她告诉我不是,小名是亲人之间表示亲切的称号,叫你小名是喜欢你的缘故……
哦,我懂了!
叫你小名是喜欢你,看来那个哥哥不喜欢别人喜欢他,因为我在爹爹告诉我哥哥的小名叫二仔的时候看到他用幽怨恼怒的眼神盯着爹爹看。爹爹当然是甩都不甩他,于是,二仔哥哥只好收回眼光一个人窝在角落念叨着什么我不要叫二仔我不要叫二仔的……

昏沉沉的趴在爹爹的怀中,连着两个时辰的“飞飞”,纵使我喜欢死了那种脚不着地,风呼呼响的感觉也会累啊!
迷迷糊糊的,只知道爹爹小心翼翼的抱着我,将我裹在斗篷之中。他的怀里暖烘烘的,贴在他胸前的耳朵边传来“扑嗵,扑嗵”的心跳声,很是叫人安心。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我被抱去洗了个澡。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的水,要不是实在撑不开眼皮,我一定会好好地在水里玩个痛快。
爹爹将我打结的头发在水中慢慢梳开,细细打理,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宝物……
接下来的事,接下来么……睡着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知觉的,所以,我也就很不客气地给他睡死了去。人家小嘛,平时只要那些人不来都吃了睡睡了吃,最多陪着吱吱玩玩,哪里像今天那样“飞”了两个多时辰的?
第二天,是在一对视线的注视之中醒过来的。
“醒了?”
他低声问我,冷漠的脸上一闪而逝的热度叫我看不真切。
“嗯!”
我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松松暖暖的被窝中,不由玩兴大起的撑着膝盖在床上扑腾起来。
“别。”
爹爹忙伸出一只手臂钳住我,给我拉好身上过大的内衣。
“小心撞到头。”
声音有点不大自然,或许是很少解释的缘故。
我歪着脖子看了看他,嘻嘻一笑,钻到他怀中。
“爹爹?”
“嗯。”
“爹爹还会带着我飞飞吗?”
“会。”
“那爹爹会保护我吗?”
“嗯,会。”
“爹爹也会一直陪着我喽?”
“嗯,一直陪着你。”
“爹爹!”
“嗯。”
“爹爹爹爹爹爹……”
我笑眯了眼,一迭声的叫着他。
我有爹爹了呢!会一直陪着我,保护我,照顾我,不让别人欺负我,会带我出去玩,带我买糖葫芦,带我看花市,带我游船,带我在月夜去看玲珑六合……的爹爹!

第五章

我左瞧右瞧,嘿嘿,没人!
先将下半身探出床沿,双脚着地,两手扒着床头的护栏,将重心移下……
啊呀!
不稳的跌倒在地上,翻身坐起——不痛!
屋子里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兽皮,床脚桌子脚上都包着棉布。我扶着桌子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东倒西歪的向着门口走去。
孔叔叔说了,我的脚因为小时候被戴上脚铐脚链,没有练习走路的关系,有点……有点叫什么“小腿萎缩”,走起路来会东倒西歪和腿脚无力。
真奇怪,为什么爹爹和二仔哥哥还有红绡姐姐都一脸的怒气呢?我走路又不用脚,我用膝盖就行了!
结果,爹爹说,我以后不可以再用膝盖“走路”了,要用两只脚,因为大家都是用两只脚走的!
嗯,为什么大家都用两只脚走我也要用两只呢?吱吱就是用四只脚走的,也没有人说它啊!明明我和它一样的……
不过还是算了,我就用两只脚走好了。谁叫这是爹爹说的呢!
爹爹生气不像二仔哥哥和红绡姐姐一样瞪着眼,咬牙切齿的。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然后,我就看见二仔哥哥和红绡姐姐像是火烧屁股一样的跳起来,躲得远远的。二仔哥哥还在那边抖着声音叫爹爹把杀气收起来,太恐怖了!
“杀气”又是什么啊?二仔哥哥会怕成那样,是比李子还有那个沐璟还可怕的东西吗?
我很好奇,就爬上爹爹的膝盖——好吧,我承认其实是爹爹伸手抱我上去的——拉着爹爹的衣袖问是什么。
爹爹还没说,二仔哥哥就从远远的门外跑了回来,说下次只要把我直接往爹爹身上一放,就不用害怕他的杀气了。
爹爹一瞪眼,二仔哥哥就缩成一团去了。
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杀气”是什么……
一步两步三步……是门槛,我迈……过去了!
嘿嘿,目标:爹爹的议事厅!
走廊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红绡姐姐说,是因为爹爹不喜欢有人服侍,将人都隔在其他院落了。这个又作议事厅又作卧房的院落,是我来了后才增加了两个奴仆的。
他们人是很好,就是一直跟着我问上问下的,好烦哦!刚刚我假装睡着了,那两个一步不离的佣人才悄悄退开的。等他们走了,我再隔了一段时间才爬下床的,那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爹爹的议事厅是在右边,向右转,再左转……
右边,右边……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辨明一下方向,准确无误才迈腿走。
扶住墙,用右手支撑住部分身体的重量,继续东倒西歪的跨步。先迈左脚,再迈右脚,再左脚,右脚……身子一软,“啪哒”一声坐倒在地上。
呜呜呜,人家的屁股……
“啊呀呀,小不点喝醉酒了?”
我抬头,不知什么时候拐角处站着一个人影,戏谑的看着我。
“二仔哥哥!”
我冲着他大叫,看到他重心不稳往前一冲,险些摔倒。
“我说了我不叫二仔,我叫孔瑾、孔瑾!”
我很无辜的看着他跳上跳下的申明抗议,跺脚,挥手……
“算了算了,小不点是要找你爹爹吧,哥哥带你去?”
说是这么说,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过来抱了我就走。可怜我的小屁股还疼着,揉都没揉就被抱起来,坐在他的手臂上隐隐发痛……

第六章

“爹爹!”
人未到,就先叫。
远远坐在大堂首位上的爹爹一晃眼就来到我面前,伸手接过我,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刚走进来时爹爹坐的位置上了。
“痛……”
我泪汪汪的看着爹爹,要哭不哭的样子。
“……”
爹爹转头瞪向二仔哥哥,二仔哥哥连忙摆手表示不干他的事。
“不管我的事,我是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小不点摔倒在地上,顺手把他带来的!”
爹爹皱了皱眉,向一边的管家叔叔抬了抬下巴。
“将从这里通到我卧房的靠墙一边都铺上兽皮。”
“是,庄主!”
管家叔叔恭敬的弯身,在手中的本子上添上一笔。
我趴在爹爹的大腿上由他帮我揉着摔到的地方,支起耳朵好奇的听着下面那几位叔叔伯伯的话。
“……悠洲附近方圆百里收成,除去……总计收粮七万三千二百担……”
……不懂!
“……幽州,卞洲,上京……全国一百二十家钱庄布锦店上一季度营收……”
……也不懂,跳过!
“……下月十六河洛李家庄李老爷子六十大寿,邀请庄主、副庄主和其余三堂堂主前往,另有山南姚家投来拜帖……”
……还是不懂,呜呜呜,娘,为什么“外面”的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无奈之下,我只能继续趴在爹爹腿上看着下面。
嗯,这个叔叔见到过,我记得爹爹叫他“易秦”,是上次和爹爹一起的那四个人里的一个。还有一个叔叔不知道去哪里了……
说话的那几个伯伯和叔叔就是第一次看见的了!
嗯,这边这个好像不叫叔叔,应该是哥哥吧?光看他的骨架还有站立的姿势就可以推断出他的年龄在二十左右,脸上那张蜡黄的面皮做的倒是很精致,娘只教了我用什么材料可以做,我还没有机会自己动手做过,下次找爹爹要材料来试试好了!
我想得出神,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叔叔”。
“小不点!”
“唔?”
自称孔瑾的二仔哥哥蹲在我边上,和我“交头接耳”。
“你看出来那个叔叔……”
“嗯!”
我点点头,然后用极具求知欲的神情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经飘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还在喃喃自语。
“不愧是水柔柔的儿子……”
“什么?”
“没,我告诉你哦!千万不要当着那个‘叔叔’的面说出来,他一个不爽会拔剑砍人,好恐怖的!”
说着还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噢噢!”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而后转念一想,不对啊……
“二仔哥哥怎么知道的?”
“废话,我差点就被砍了,怎么不知道……”
他有点心不在焉,最具说服力的证据表现在我刚刚叫了他“二仔哥哥”,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我继续看人!
右边下去第二个……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这,这个人下巴下的那一撮……
这个莫非就是娘说的“男人”到了一定时候就会长出来的——胡子?
我扭,我扭……
“小心掉下去!”
爹爹按住我不安分的身子,将我抱起坐好。
对了,爹爹也是男人,那么……
“小,小不点,你,你在干吗?”
二仔哥哥微带颤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找爹爹的胡子!”
说归说,我的两手并没有停下的迹象。
扳过来看看左边……没有!
再扳过来看看右边……也没有!
推上去看下巴……唔,也没有,光溜溜的一片……
两手一只一边……我拉!
啊,看到爹爹的牙齿了!很白很整齐……
不对!
“爹爹,你为什么没有胡子啊?”
我哀怨的抬头瞅着他……

第七章

他微微的叹气,抚了抚我的头,说:“爹爹不留胡子。”
“哦!”
我失望的低下脑袋,然后想到了什么,立马抬头用期待的眼光望向一边的孔瑾。
“……”
双眼闪啊闪的,看得他冷汗直流。
“我,我也不留胡子……”
“娘说了,只要不刮胡子两三天就有了……”
意思就是你留给我看看,观摩观摩。
“呃,小不点啊,那你怎么不叫你爹爹留胡子给你看啊?”
“爹爹是无焉的爹爹,你是你嘛!”
谁叫你都不肯让无焉叫你“二仔哥哥”的!
我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浑然不顾他顿时垮下的肩。
“小不点,你居然,你居然这样对待你的二仔哥哥?呜呜呜,我真是白养你了……”
我否认。
“是爹爹养我,不是你;还有,现在你承认是我二仔哥哥了,我就不要你留胡子了……”
唉,娘说了,不可以对自家人动手的!既然人家承认是我哥哥,那我只有转移目标了。
“……”
没再理会一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二仔哥哥”,我继续用闪亮的眼睛期待的看向“自家人”以外的人们,直到爹爹放下我。
“想看就去看个够吧!”
我眼睛一亮,成功!
当即奔向一直垂涎的目标……
这个,这个就是胡子啊?
好奇怪的触感哦!
我一个劲的研究着胡子和头发在手感和长短上的差距,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成了一干人注视的目标,连一直在商议的事,也因被我揪住了其中重要人物而宣告暂停……
“小不点,不要在这里淘气了,和姐姐一块玩去!”
娇柔的女声从边上冒出,我身子一震,放下手中把玩的几寸长的胡须,迎头对上从大堂外走来的女子。
“红绡姐姐!”
我咧开嘴,摇摇晃晃的朝她走去,眼角的余光中似乎隐约看到下面几人,尤其是被我玩胡须之人大大的嘘了一口气。
“小心,小心!”
她身影一晃,来到我面前伸手扶住,杏眼一瞪:“都叫你小心了,你还乱跑?”
“嘿嘿,反正姐姐不会让我摔倒的!而且,有爹爹么……”
我笑眯眯的回头看看坐在太师椅上的爹爹,含义不言而喻。
“小小年纪就知道耍心眼!”
红绡姐姐亲昵地刮了下我的鼻子,看我吃痛的捂住鼻子又“嗤嗤”的笑起来。
“来,姐姐带你吃点心去!让你尝尝姐姐的手艺!”
“好!”
我欢呼,向爹爹挥了挥手以做告别。
“什么?”
二仔哥哥闻言跳了起来。
“你,你居然还敢让人吃你做的东西?想害死人啊?”
“小二子,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啊?”
“我看你是想害小不点拉肚子!”
“你……”
我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互瞪眼,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
“好了,红绡先带无焉下去吧,议事要紧。”
爹爹发话,谁人敢不听!
“无焉,先和红绡姐姐去玩,等下爹爹就去接你!”
“哦!”
我点点头,由着仍是一脸气鼓鼓的红绡姐姐将我抱走。娘说了,大人有要紧事的时候,小孩子要乖乖的!而且,红绡姐姐身上软软的,香香的,除了爹爹我最喜欢她抱了^ _ ^(= =小小年纪就当色狼?)……

第八章

“好厉害,好厉害,红绡姐姐好厉害!”
我一个劲的呐喊助威,坐在软垫上使劲挥手。
“小不点,还有更厉害的呢!”
红绡姐姐远远的向我一眨眼,左手一收一放,右手上的线圈“骨碌碌”的转动起来,再一收……原本就已经变得很小的蜈蚣,现在更是变成一串小黑点去了。
猜到我们在做什么了吧?没错,就是放、纸、鸢!
红绡姐姐说了,反正她也听不懂那些啥子的营收,还不如带我出来放纸鸢!所以,我们现在就在山庄下面的草地上玩了。
可别小看红绡姐姐放的那只蜈蚣,这跟一般的纸鸢可不太一样。它全长四丈二尺,中间环扣,共有九节,每节绑有风哨,升到空中有风吹动就发出“呜咿呜咿”的响声。放的线也不是普通的线绳,据说是用一种从植物中抽出来的细茎泡在药汁中后变成的柔韧茎线编织而成的。这样一只纸鸢,平常人要两三个大汉才能拉住,红绡姐姐却能用两只手掌控……
“飞高高,飞高高!”
当那一骑风尘仆仆而来的人看到的,就是我坐在软垫上用自己的小屁屁试验软垫弹力,挥动双手,嘴里还不住念叨狂喊着的样子。
“小弟弟!”
“嗯?”
我回头,看着那人在我边上勒马停下。
“喂,你想对我家小不点干什么?”
还没回神就被红绡姐姐护在身后,她一脸防备的看着那人。
“没,没想干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揽月山庄在哪里而已。”
来人手忙脚乱的解释,红绡姐姐却是得理不饶人。
“问路?有你这么问的吗?马也不下,还专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问?再说了,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揽月山庄就在这迟崃峰上?我看你压根就是不怀好意!”
“不,不是……”
他急忙下马,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幅要哭不哭的样子。
“叔叔是来找人的吗?”
我从红绡姐姐身后探出半个头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望着对方。
“对!我找我师兄!”
他大口呼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憨憨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对着我说:“我是第一次下山来的,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师兄在揽月山庄做事,就过来找他了……”
“哼,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借口呢!你说你来找你师兄,来做什么?你师兄又是谁?”
红绡姐姐仍在咄咄逼人,我抬眼看了一下空无一物的天空,闭声不答——看来,红绡姐姐的怒气一时半会是消不了了!
“我师兄是孔瑾,师父说他是揽月山庄的副庄主,要我来送信!”
“他?”
红绡姐姐打量了一下来人,一脸的疑惑。
“你进年多大了?叫他师兄……”
“我今年有十八了,我们师门是按照进去的时间来排名号的,师兄入门比我们都早,就是我师兄了!”
十八?
我和红绡姐姐瞪大了双眼。
听说有一种人叫做少年老成,这个人就是啊?
我感慨。
“红绡姐姐,我们送这位哥哥去找二仔哥哥吧!”
我扯了扯红绡姐姐的衣袖,她反身抱起我,带头向着山道入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叨:“死二仔,我非要你赔我我的蜈蚣不可!”
“那个,东西,马……”
自称十八岁,看似二十八的孔瑾师弟抓抓头指指地上的软垫食盒糕点,再指指自己的马。
“放着好了,自会有人来收拾……”
红绡姐姐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

第九章

“盛师会?”
“是的,五年一次的盛师会将在下月十七在皇城举办,到时候百工会来……”
“……也好,那你就准备一下,我会带无焉一起去。”
看着接待完师弟的孔瑾和爹爹在那边莫名其妙的对话,我眨巴眨巴眼睛,扯扯红绡的衣袖,随便拉住她不停喂我吃点心的手。
“侯秀籽籽,承次费素哈密啥?”
“啊?”
显然是没有听懂,我咽下嘴巴里的点心,再重复了一遍。
“红绡姐姐,盛师会是什么啊?”
“噢,那个啊,据说是朝廷为了寻访能人异士而弄的。工农医理,奇门异术,兵刃器具,天工开物……总之就是让各类奇人异士交流经验的一个盛会啦!”
“噢!”
我点点头,然后发挥勤学多问的良好习惯:“那百工又是谁啊?”
“百工?”
红绡的眼睛一亮,满脸兴奋的拉起我的手。
“我告诉你哦,小不点!这个百工还真算是神奇人物了,不过他们不能算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称号,据说他们那一门,代代只有一个传人,就是师父徒弟的传承,而传承的人的名字都叫百工!”
“咦,那不是师父和徒弟都叫同一个名字吗?”
我疑惑,那要是两个人都走在路上,有个人认识的人叫一声“百工”,两个人都回答那怎么办?
“照理来说是这样啊,不过,一旦那个徒弟继承了‘百工’这个名号,那个师父从此就不会再出现了!所以,还是只有一个叫百工的人!”
我再点头,嘟起嘴,然后撒娇。
“红绡姐姐,你还没有说百工是干什么的呢!”
“百工啊,是专门研制和铁具有关的东西的!比如以前耕地的犁,需要两个人控制,又重,也不方便,百工就制出了一人一牛就可以控制的犁。我们山庄名下的百姓就是用这种犁耕种的!百工对于像这些方便平常百姓使用的器物大都都有涉及,他们制器的手法也是一等一的,但就是不会给人打造兵器,这也是我佩服他们的一个原因……”
原来如此!
看来这个“百工”还是很懂得韬光隐晦明哲保身的,当个与世无争的器具制造者,总比当什么兵器大师来的安全和舒心!
娘说了,做人要懂得隐藏自己,有时候名声在外也不是件好事!总会有居心不良的人对你有所要求,你满足了对方,对方还有可能倒打一耙。比方说以前就有个很擅长打造兵器的什么大师,帮人打造了一把绝世宝剑,结果那人非但没有心存感激,反而用那把剑杀了他,说是不要他再造出胜过手中宝剑的剑……
从这点来看,我倒也想看看那个叫百工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
“小不点,在想什么呢?”
抬起头,就被那张凑到面前的脸吓了一跳,我还维持着那个双手交叉抱上臂的思考姿态。
“没有啊!”
我摇头,再摇头,反正看样子爹爹是要带我一起去的,说跟不说也一样吧!
“还说没有,看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想去吧!”
奸人,知道还问!
“我是在想啊,二仔哥哥的师弟好厉害哦……”
把“哦”字拖长,满意地看到他饶有兴味的将头贴过来。
“那位‘叔叔’是我头一次没看出年龄的人呢!”
好天真,好无辜的语气和眼神……
然后对应的是孔瑾下巴脱臼的神情和红绡的窃笑不已。
“好了,红绡,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动身。”
还是爹爹打的圆场,他走过来一把抱起我,我顺手搂住爹爹的脖子:“爹爹,我们要去找那个叫百工的人吗?”
“对。”
“为什么要找他啊?”
“给无焉打一副可以协助走路的东西。”
“哦……”

第十章

“小不点”记事二:
红绡姐姐和二仔哥哥很不对盘!
这个是我进庄来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
为什么呢?
就像上次,红绡姐姐给我炒了几样小菜,我正吃着,结果二仔哥哥一脸大惊失色的扑过来夺下我的筷子,指着红绡姐姐说:“你上次害我拉肚子还不够,还想毒死小不点啊?”
结果红绡姐姐脸一红,扔下手中给我擦嘴的手巾,说:“什么意思,小不点可不觉得难吃!”
我点头:“嗯,红小姐姐烧的菜香香的!”
“真的?”
“嗯!”
二仔哥哥将信将疑的夹起一筷菜往嘴巴里放……
“噗,这能吃吗?”
二仔哥哥喷出嘴巴里的菜后抱着我哭:“小不点啊,真是苦了你了!被关在那边一定很不好受,吃得一定很不好,你看你,连这块红布头做的菜都能咽下去了……”
“小二子……你给我站住,有种别跑!”
“你叫我别跑我就不跑啊?那我还有面子吗?”
“……”
“……”
声音渐渐的远去,我委屈的夹了一筷给爹爹,他张口吞下,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都这样啊!
我沉闷的继续开筷……是很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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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碌碌来,骨碌碌去,我滚我滚我滚滚滚……
趴在铺满兽皮的车厢内,我那个兴奋啊!在山庄里,房内的兽皮爹爹不让我在上面打滚,只能用两条腿走,嘿嘿,现在就没人打扰我了。
柔顺的毛发,摸上去的手感也是滑溜溜的,用脸在上面蹭了蹭,嗯嗯,舒服!
爹爹说,这次去京城一个是找百工,一个是给我看看两条腿是不是有留下什么后患。就是不知道那个“太医”是什么了!
爬起来拉开车厢窗口的帘布,路旁的景色随着马车的踢踏声向后退去。我看见孔瑾和红绡骑马跑在前面,爹爹则和易秦总管并骑着不知在说什么。
将手放在窗栏上,垫在下巴下面,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摇一摇的。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盯视,爹爹回头向我看来。我一乐,探出头向他挥手。只见爹爹眉头一皱,拨马过来。
“无焉,将头缩回去,小心撞到。”
“哦!”
我乖乖的准备将头缩回去,就在这时,马车一震,正应了那句乐极生悲。
“啊呜!”
头撞在窗框上,痛得着紧。
“无焉!”
爹爹跃上马车,撩开车帘进来,看到我捂着自己的头缩在角落里。
“呜呜……”
我眼泪汪汪的看着爹爹,泪珠子在眼眶里闪啊闪的。
爹爹叹了一口气,将我揽在怀中,扳下我的双手。
“看,都肿起来了,叫你把头缩回去的!”
呜呜,我缩了,来不及罢了!
“嘶”的一声抽气,也不知道爹爹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在我头上右侧的包包上戳了一下。
我咬着唇转过头去,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但结果是令人悲哀的,而过程又是极度痛苦的……
“哇……”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哭啊,将脸埋进爹爹的胸膛放声的哭。
“怎么了,怎么了?”
“小不点干嘛哭啊?”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透过车帘传来,一会儿就在车厢里面了。
“小二子,你给我出去,挤死人了!”
“红布头,干嘛叫我出去,嫌挤你自己外面凉快去!”
“你……”
“好了,给我把雪萸膏拿过来。”
就在我扑在爹爹怀中抽抽搭搭的哭得好不凄惨的时候,头上的包包处传来凉丝丝的感觉,两根手指在上面轻柔的揉动着,缓解着那火辣辣的疼痛。一只手在我背后轻轻的拍着,一下一下的让人心安。
哭累了,头上的疼痛也消下去了,我就这样沉入了梦乡……

第十一章

唔,香酥鸡……好吃!咬起来滑嫩嫩的,结实而有弹性……
“咂咂……”
我迷迷糊糊的嗒嗒嘴,又啃了两下。
咦,好有真实感哦!再啃啃……
好像……不大对!
使劲的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蜜色,还有零乱散开的衣襟。
以那片胸膛上的口水和牙印来看,刚刚一直被我当成香酥鸡来啃的就是这个了。我颤巍巍的瞟了一眼被自己押在身下当肉垫的人的脸,还好,眼睛还闭着!
斜飞入鬓的眉,挺直的鼻,略显薄的唇微微的抿着,刀刻般的轮廓在下巴处略微柔和,紧闭的眼睛使得睫毛在底下投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只有睡着了看起来才符合爹爹的实际年龄呢!
对了,先处理自己的口水什么的……
随手抓过一样东西擦拭,我擦擦擦,把那些水淋淋的口水迹都抹去。被擦得有点泛红的胸膛上几个带着紫丝的牙印分外明显,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低下头去舔。
舔舔这个牙印,又舔舔那个牙印,好像除了留下更多的口水外没有什么别的进展啊!为什么消不去呢?
我努力的想,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牙印给消失掉去。唔,有了!牙齿咬下去是凹进里面,那我把它吸出来不就好了?
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乐滋滋的实施自己的“毁尸灭迹”大业。
将唇凑近其中一个较为明显的牙印,先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然后张开嘴印上,一吸……
身下的身躯一抖,我也跟着心里“咯噔”一声。缓缓的抬头,映入一双黑亮的眼眸……
嘿嘿嘿……
我冲着他傻笑,一边把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去。
呜呜呜,我“毁尸”来不及,“灭迹”总可以了吧?
爹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我抱到一边,拉好显然是被我蹭开的衣襟,再抓过我藏在身后的东西。
呜,为什么我好死不死的拿爹爹的外衣来擦口水啊?
在那浅青色的面料上,口水的深色水迹显得更为突兀,昭示着我的“累累罪行”。
“爹爹,我不是故意把你当香酥鸡的……”
我可怜巴巴的抱着被子用自己那粉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看吧,看吧,看我这无辜的眼睛,看我这可怜兮兮的模样……
爹爹将手中的浅青色外袍放到一边,从包裹中拿出一件玄色的外衣穿上,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以示安慰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爹爹……”
呜呜呜呜呜,爹爹不喜欢无焉了!无焉是个乱咬人的坏孩子,所以爹爹不要无焉了……
“无焉乖,爹爹去洗澡,你在这里等红绡姐姐来。”
爹爹许是听到了我声音中的哭意,顿了一下,解释了出去的原因。
我点了点头,看到爹爹像是呼了一口气,出去了。
还好还好,爹爹没有不要无焉,也没有要无焉以后自己睡的意思!都已经习惯了和爹爹睡一个被窝,再要我一个人睡就太不人道了!
我沉浸在自己失而复得的心情中,压根没有去留意为什么自己只是咬了他的胸膛,爹爹不用手巾擦擦而大费周章的跑出去洗澡,以及他走人时的背影显得有些……狼狈的奇怪之处。
在我现下乐得傻兮兮的小脑瓜里只在意以后爹爹应该也不会把我赶下床一个人睡,还有等下要点一只香酥鸡来啃啃!

十二章

蜜汁马蹄酥、芙蓉糕、三喜丸子……
我一口一个的轮流吃过去,唔,还是那个炒蚕豆好吃,咬起来“嘎嘣、嘎嘣”的。
现在我们还在上京的路上,也不知道爹爹他们为什么突然停在半路上了,只说是找到一个能帮我治好腿的人了,就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我泄愤似的狠狠咬着手边的各式糕点果品,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那个被称为“神农老人”的真有那么厉害吗?害得现在我都找不到人陪,一个两个都跑去找他去了。
呜呜呜,无焉好可怜,娘不见了,爹爹也不要我了,只剩下个总管叔叔在边上。说是陪着我,结果还不是扔下我一个人啃点心跑去处理什么事物了……
还说什么把整个后院都包下来了,外面有山庄好手护卫,呆在房间里绝对安全!也不想想人家一天到晚关在房间里有多闷,吱吱又留在山庄里了,不在身边,这不是摆明了想闷死我么!
随手捏起一个炒蚕豆,向上抛起……我接!
“啊呀!”
一声惨叫,我捂着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瞪着那颗砸到我后滚落在地的豆子。
“噗嗤!”
窗外传来一声窃笑,我抬眼看去,一个人影从敞开的窗口跳了进来。
“哪,你就是那个害我师傅最近被人围着堵的病人啊?”
“咦?”
我疑惑的眨眨眼,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一身破洞装的小哥哥。看见我呆头呆脑的样子,他咧开嘴巴一笑,露出他那缺了一个犬牙的牙齿。
“原来是脑子有问题啊,难怪难怪!”
啊,这个我听懂了!
“无焉的脑子才没有问题呢!”
我反驳,朝他瞪眼。
“那你怎么呆呆傻傻的啊?”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不是还发出“啧啧”两声。
“哼!”
我瞥头,不理他。
“哪哪,别这样,和我说话啦!我不说你傻了……”
“好!”
“……我只说你呆!”
==被设计了!
看我一脸的郁卒,他嘿嘿笑着掏出几样东西来。
“别生气,哥哥给你吃好吃的,治治你的呆气!”
无暇顾及他的调侃,我一门心思都放在那几个花花绿绿的瓷瓶上了。
“这些呢,可是我师傅给我的强身健体的宝贝哦!我大方一点,一样给你一颗好了!”
说完,他从瓶子里一样倒一颗出来,放在我面前的桌几上。
“这个是什么?”
我摇了摇一个瓶子,诺大的瓷瓶里就这么一颗药丸,所以很是好奇。
“这个可不能乱用,会有问题的!”
他劈手夺过,宝贝似的擦了擦。
“哦!”
我听到会有问题,立马将视线转移到桌上其他的几颗药丸上。伸手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卡嚓卡嚓”的咬了两下,吞下。
只见他用一种很是奇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你还真吃了啊?”
“不是你叫无焉吃的吗?”
奇怪的人,自己叫人家吃东西还问别人为什么要吃!
“呵呵呵呵,我喜欢你!好,回去我就叫师傅来给你看病!不过,你真的不好奇这是什么?”
他故意倒出那个瓶子里的药丸放到我鼻子下面让我嗅嗅。
我摇摇头,光闻到这个味道就很刺鼻了,我才不想吃呢!不过,要吃也没关系啦,反正就像上次爹爹研究出来的——无焉只能吃出来“触感”,吃不出味道!
“这样啊!”
他一脸的惋惜,把手往回缩……
“什么人?哪里进来的?”
总管叔叔的怒喝从门外响起,他的手一抖,手上的药丸滚在桌上。背对着门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随手捡起一粒药丸就塞到了我的嘴里。
“我已经给他喂下了师们毒药,要是敢抓我,我就不保证他的安全了!”
他高声向外叫,阻住了秦易的脚步,然后低声告诉我:“别怕,除了刚刚那颗,其它都是没有危害的药物!”
“咳咳……”
问题是你刚刚抓起来的就是你说有问题的那颗啊!
被突如其来的刺激吓到,我不自觉地吞下口中的药丸,刺鼻的气味让人有种想窒息的感觉。奇怪的是,在昏过去以前,舌尖上传来奇怪的感觉,难道那就是爹爹说的我尝不出来的“味道”?

第十三章

终于再次肯定了我是小孩子,爹爹他们说的我怎么都听不懂,呜呜呜……
上次我莫名其妙的吃了那颗药丸晕过去后,醒容——就是那位一塞就塞给我有问题的药物的小哥哥——他自己也被吓到了。于是,他就找了他的师傅,也就是爹爹要找的“神农老人”过来……
现在,在我眼前的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场景……
“来,张嘴!”
“啊——”
别误会,这不是爹爹在喂我吃东西(虽然说,他每次喂我吃东西都是这样的场景),在我面前要我张着嘴巴的是一个长须飘飘的老爷爷。
那个胡子啊……
看得我是心痒痒哪!
呜呜呜,好想拔一把下来做面具啊!
我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看着老爷爷的胡子,眼睛一眨不眨的。
“好了!”
没有理会我眼底的垂涎,白胡子爷爷放下托着我下巴的手,对着身后的爹爹说话:“慕容庄主,老朽的不肖徒弟犯的事,闯的祸,老朽会给庄主一个答复的。另外,作为补偿,令朗的身体就交给老朽调理了!”
“多谢神农先生的承诺了,不知无焉得双腿还能治否?”
你看吧,我都听不懂那些话……
等等,那个金针刺穴、药澡蒸熬,还有饭前一碗饭后一粒是什么……
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本能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缩啊缩,努力把自己往床角里面缩。像是发现了我的举动,“神农老人”转回他和爹爹对视的双眼,目光炯炯的看着我露出一个外人看来无比和蔼,我却看得毛骨悚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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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在这三个月中得到了我的充分验证。原因在于百医爷爷——就是那个神农老人——和前面那个判若两人的样子!
你看到过有哪个爷爷会和五岁小孩抢东西吃的吗?还一脸得意地告诉我,要遵医嘱,治疗期间不可以吃这种对味觉恢复无益的东东……
哼,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告诉你无焉我本来就没有味觉,才不是醒容哥哥给我吃的那颗药丸的关系!
人家的芙蓉酥、荷叶糕、百花蜜饯……就算吃不出味道,闻香香也好啊!
呜呜呜呜……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决定了,无焉不要做被人欺的,要做那个欺人的!(偶家小不点从这时候起正式迈上王道了啊……感动ing!)
也幸好,今天就是这个怪爷爷离开揽月山庄的日子,终于可以不用受苦了!
嘿嘿!
“小不点啊,来跟爷爷告别哦!”
一付狡猾奸诈的样子,理你才怪!
我偷偷将身子往爹爹身后缩了缩,只露出半个头和身子向醒容挥手作别。
“庄主!”
见我不理他,百医拱手向爹爹说话:“令郎的腿脚已无大碍,只是身子骨太弱,恐怕日后劳累不得。至于武艺什么的,是不能继承了!另外,老朽已将金针刺穴、药澡蒸熬和药方火候尽交由贵庄副庄主了,日后按照老朽平常的治疗方案既可!”
……
可以肯定,他这是在报复!
我垮下自己的小脸,回想起这三个月间被蒸被泡被金针插得刺猬般的模样就打寒颤。
“无焉,等我学成回来,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味觉!”
呃,他还在为我的“失去味觉”自责啊?
那个,其实我这个和你塞我嘴巴里的“酸甜苦辣人生百味丹”没有关系啦!可怜的人儿,短短三个月间不知被他的不良师傅灌输了什么思想,再没了第一次见面的嬉皮笑脸,正向我爹爹靠近……
真是有点对不起他的感觉,不过,无焉决定了要做个“恶人”,所以还是不会告诉你真相的!
送走了醒容师徒俩,我总觉得心里闷闷的,于是就抱着爹爹的腿要抱抱。
爹爹伸手抱起我,旁边的孔瑾一脸献媚的靠过来:“庄主不愧是庄主,隐瞒了小不点的味觉真相就拐到神农老人的相助,以后再加上他那徒弟的约定,小不点的身体可就万无一失了!”
“呵!”
啊咧,爹爹笑、笑了?
我顾不得其他,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嘴角的弧度还没有散去,眼角还有丝眯痕……果然是笑了!
我对着爹爹看着我的那双充满宠溺的眼睛直乐,刚刚那一点郁闷情绪早抛到不知哪里去了,也就不去理会孔瑾他们在一旁像是见鬼了一般的惊吓表情……

第十四章

“呐,这个是小少爷要吃的杏仁莲子汤,杏儿你送过去吧!”
“好嘞!”
我冲着紫衣姐姐甜甜一笑,接过她手上的食盒。
紫衣姐姐可是我的偶像呢!人长得漂亮,做事又有魄力,我们一干侍女无一不以她为榜样。
“保证给小少爷送到!”
我眉开眼笑的补充,紫衣姐姐看着我笑笑,示意我可以送去了。
左拐、右拐、再右拐……山庄大了也有这点坏处,就是容易迷路!还好,我在这里好歹也住了十年,要路痴也轮不到我了!
正喜滋滋的提着食盒走着,前面拐角处跑出来一个人:鹅黄的衣裳,讨喜的长相,一双明亮的眼睛总喜欢眯起来,一笑就露出小虎牙……
食盒“啪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杏仁莲子汤洒了一地,鲤鱼戏水青瓷碗也给砸了。
“你、你、你……”
我抖着手指着那个看了我一眼后呆愣在旁的侍女,要你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出现在面前也会是这种反应。
我回想了一次,再次肯定自家娘除了自己外没有生第二个,更不用说孪生子了!
只见她眨眨眼,然后嘴一嘟,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看着我:“少爷,你又易容成我的样子骗人了!”
啧,露馅了!
“杏儿啊,我帮你干活不好吗?”
“不好!”
呃,这么干脆的回答,害我还以为自己做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不扮你就不扮你,等下我装总管叔叔去,看你还敢不敢吼我……”
我把头撇向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着,看似头转向一边,眼角的余光还是能清楚看到她的表情。
“少爷……”
杏儿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耍小性子,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正色,道:“庄主和副庄主回来了,总管带着人去迎……”
没等她说完,我一溜烟的往山庄门口跑去。
爹爹回来了——这个消息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都已经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穿过了。跌跌撞撞的迈开步子跑啊跑,终于在山庄前庭那一大块空地上找到了我想见的那个人——俊朗分明的脸庞,斜飞入鬓的张扬的眉,有神而内敛的双眼,不时地含笑回答着身边人的话语……
我脚蹬地,一个飞扑,直接撞入爹爹早有准备的怀里。
“今次是‘杏儿’啊!”
他眼儿弯弯,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下我的装扮。
“哟,哪来的小姑娘,对我们慕容大庄主投怀送抱来了!”
这种调侃的口气,除了孔瑾这家伙还有谁?
“二仔哥哥莫着急,等无焉下次扮了总管叔叔的样也对副庄主您来个‘投怀送抱’如何?”
方才还嬉皮笑脸样的孔瑾闻言打了个寒颤,一脸的敬谢不敏:“谢了,小不点的花招还是留给你爹爹用吧!哥哥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还想回点什么,爹爹将没抱着我的那只手在我眼前一晃,手心里是好几片花瓣。
“这个,这个……”
我脸红红的坐在爹爹的臂弯里,抓着他肩头的手指不自觉地揉捏着,将他原本笔挺的衣物“摧残”了个彻底。
“下次不要那样用力的跑,你的脚吃不消!一回来,我自然会去你那。”
“哦!”
只能乖乖地答应,表面上是被逼无奈,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还是爹爹疼我!
美的吧你!
孔瑾在爹爹后面朝我挤眉弄眼的,我回头作了个鬼脸:
要你管!
“你们两个,不要闹了!还有客人在呢!”
看不下去的红绡姐姐站出来,明着说两人,却是声声都对着孔瑾。只见他立马把头扭成侧边向上望天状,表示自己无辜,惹得我是偷偷的笑,红绡则好气又好笑的翻了他一个白眼。
客人?
这才注意到和爹爹一行人回来的还有一个青衣少年,冷峻的脸和爹爹十年前有得一拼……为什么说是十年前?那当然是因为现在在我无焉的哄逗缠粘的多重努力下,爹爹早已经脱离了那张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脸了!
哼哼,我伟大吧!
我骄傲的挺起自己的胸膛,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坐在爹爹的臂弯上,而且也不是以前那个小不点了,险些失了重心,连忙稳住。
那人一声不吭的走上前,拉过我的一只手,扣住脉门……看样子是在给我把脉!
嗯,有点眼熟……十年前是谁说要给我治病来着?
“醒容!”
我用肯定的语气冲着他大叫。

第十五章

童年是一个人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候,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大凡小时候受到些什么非人待遇,或是遭受了些许重大打击的,在长大后或多或少会变得有点……不正常?(当然,我除外!)
看看我面前的这位仁兄就可以知道了,想他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张扬跋扈(?),鬼灵精怪,怎么现在就落成这付德行呢?
我皱着眉,神游天外中,时间慢慢的流淌,很快的一炷香过去了……
喂喂,大哥,你好了没啊?
我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示意着,你手不酸,我的嘴巴还酸呢!
“好了,可以合上了!”
呼,终于可以不用张大着嘴巴被他用两片竹片子夹住舌头翻来覆去的看了。头一转,看见醒容在边上不知记着什么东西,心里“嘎噔”一声,有种不好的感觉。
“醒容啊,你写的是什么啊?”
我举着手颤抖抖的问,醒容抬起头望了我一眼,面不改色得跟我说:
“你的调理药方子。”
啥?
“我已经可以吃出味道来了,不用再吃药泡澡扎针蒸馒头了!”
〉〈我抗议,我严重抗议这种虐待少年的行为!
“味道?”
醒容冷笑了一声,指了指我桌上的几样蜜饯糕点,接着说:“你分得清那几样甜点的不同之处么?要是闭上眼睛能吃出哪种是哪种吗?”
“能!”
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看是口感的不同才能尝出是哪种东西吧!”
呃,说对了……
我粉郁闷的蹲到角落去画圈圈,长这么大,治了这么多年只能分辨出什么是酸,什么是甜,什么是苦,什么是辣能怪我么?
要不是那粒“酸甜苦辣人生百味丹”,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什么叫“味道”呢!娘也说过,人呢,是不可以贪得无厌的,事有因果,人有轮回,什么地方缺了,自有别的来补上……所以无焉我现在这样,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你干吗呢!”
一股阴气喷在我后颈上,我一惊,跳起来,膝盖好死不死的撞到角落的花卉架上……
“痛啊——”
一声尖叫拔地而起,以腾龙出海之势破开屋顶,回旋在山庄上方,堪比少林狮子吼,余音渺渺,绕梁三日不绝……
以至于后来每每谈及此事,我都仰面朝天,昂首挺胸,只差在后面插上个尾巴作孔雀开屏状了——看看,看看,我没内力都能做到这程度,要身子骨能学武艺,还不弄出个“咆哮神功”来……连老天都嫉妒我的天分,才给了我一个孺弱的身子!
每到这时候,爹爹就会一边笑着,一边把我搂得更紧,像是要嵌进身体里一半……
********************
“果然是呆子。”
醒容一边给我的膝盖和脚抹药膏,一边数落我。
你还说!
要不是你无声无息的跑到我背后,还喷口冷气(这点很可疑)在我脖子上,我至于受惊跳起来撞到膝盖,碰翻架子上的花盆,再砸到自己的脚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口气里的笑意!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痛到说不出话来,我恨恨的咬住被子角使劲磨牙中。
“啪哒”一声,虚掩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爹爹带点焦虑和困惑的走进来。
“爹爹……”
在床头泪汪汪的看着他,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子滴溜溜的打着转,随时可能掉下来的样子。
他的眼光投注在那正被醒容涂抹的部位上,可怜我白嫩嫩像冬瓜肉(表理他,自从上次无焉去了趟厨房正好看到剖成两半的冬瓜后,就只会用冬瓜肉来形容白皙柔嫩的一切物体了!)的脚啊……现在都肿得跟昨晚上那油亮亮、红通通的红烧猪蹄有得拼了!
再回首一扫角落里完好无缺,只是倒翻在地的花盆——因为有我的脚当垫子,所以陶瓷的花盆丝毫未破——立即了然。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淡淡然的关心,语调虽然还是清冷的,却已经有着不会被忽视的情感了。
爹爹坐到床边,我顺势倚进他的怀抱。在身体接触的一瞬间,我察觉到他有瞬时的紧绷,而后立马放松下来……
爹爹,我们回不去了吗?
……
是啊,我何必多问。
我们,早已回不去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第十六章

“爹爹……”
我撒娇的看着爹爹,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袖不放开。
“无焉乖,有什么事叫一声,爹爹就在隔壁。”
他安抚的拍拍我的被子,小心的压好,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在合上门扉的时候朝我深深的看了一眼。
我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嘴里不住的嘟嚷着:“无焉又不会再把你的胸膛当香酥鸡啃了,爹爹小心眼……”
隔着窗纸看见正欲离开的身影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再慢慢走开。
我垂下眼,从被子里伸出手,刚刚那丝衣在手中一点点滑落的触感还留在手指间。
爹爹,你在躲无焉吗?
爹爹,那天,你和二仔哥哥在房间里的对话,无焉听到了呢!你说:我对无焉有欲望……
为什么要叹息?
为什么要用那样沉痛的语气说话?
为什么要缩在椅子上像个犯错的孩子?
为什么十年下来,我们的感觉都变了调?
你还对他说,这是个错,是自己不甘寂寞犯下的错……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十年的时间让一个人驻进自己心里而不自觉……
爹爹,我看不见你的脸,却听得出你的口气里带着颤抖……
爹爹,你不要无焉知道么?那无焉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无焉就只做爹爹的孩子,无焉也只要爹爹,所以,爹爹也只要无焉好不好?
将身上的被子拉过头顶,遮住脸。
为什么要哭呢?明明决定了要做爹爹的孩子,却还是想哭呢?
爹爹,为何迎接你的时候,你还能谈笑自如的,一如十年前般的抱着我,现在却连多陪我一会儿都做不到?
无焉不笨啊!
你不是说了,以后要把无焉当做唯一的孩子来照顾的吗?为何你却连用平常心待我这点也做不到?
我躲在被子里睁着眼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发呆,不知不觉间昏昏地睡去……
到了第二天,醒容巴巴的跑来,狞笑着来揭我的被子。
“你、你干嘛?”
我拉紧身上的被子拖着脚往角落里缩。
“哼哼哼哼……”
醒容也不说话,就看着我冷笑,笑得我是那个毛骨悚然呐!
绷紧了头皮打起精神全力应战……
裹在身上的被子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其实就是他自己力道小,抓不住)扯走,我一声尖叫脱口而出:“非礼啊!”
醒容满头黑线的一手按压住我不住挣扎的身子,一手固定我本想乱踢的右脚。
“你是不是想让脚伤恶化啊?”
“咦?”
我停止一切徒劳的举动,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什么意思?”
醒容的嘴角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一个暴栗敲在我头上。
“意思就是我只是来看看你的脚好了没!”
“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好了!”
你当我笨蛋阿?
我点向自己白嫩嫩的脚丫子……
啊咧?
傻眼中……
怎,怎么可能?
真的好了?
我动了两下全然不见昨天的油光闪亮的右脚,还伸出手去戳了戳,确定是自己本来那只,没有被人偷换过。
醒容在一边笑得很是猖狂:“看到了吧?你那只是伤到皮肉,看起来难看了点,压根就没伤到筋骨。我的‘碧凝膏’一下去,自然消肿了……只便宜了你个小笨蛋!”
大哥,你昨天不是还一脸的冷酷样么?不要变得这么快好不好?
等等,不管怎样,我,我的清白还是毁了啊,呜呜呜呜呜呜……(至:切,不就是看到了两条腿,迢月还把你全身都看光光了。无焉:那不一样啊,那是小时候!至:抗议无效,申请驳回……)
“我、的、清、白……”
我恶狠狠的看着他。
“什么?”
醒容傻乎乎的看着我。
“你陪我清白!”
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我用生平最“凶恶”的口气朝他吼。
“?不是吧?”
醒容先是一愣,然后夸张的跳开来:“你是说我看了你的腿就要负责?”
“是啊!”
“谁跟你说的?”
“杏儿!她说了,不可以让别人看到身体,不然就是毁了清白,要叫那人负责的!”
“那是专门说女孩子的!”
咦……
“为什么为什么?”
“男女有别嘛!”
“不懂……我知道了!”
看醒容那么一付你再问我就扎你的样子,我屈服在那根长长的金针下。
“这才乖!”
他满意的收回金针,站在我床边发号施令:“起来洗漱,用好早膳我们就开始治你的味觉!”
啥?我不要在回顾以前的噩梦……
“对了,不想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就不要乱跑,你的脚还得敷两天,只能用走的!”
……
逃不了了,呜呜!

第十七章

醒容是个大坏蛋!
我狠狠地咬着烙饼,把它当作某人来啃。连撕带咬,只恨不得将它揉搓得不成形!
呜呜,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同意爹爹的决定,更不应该为了报复人家师傅而违背良心的欺骗人了……
现在可好,都自食恶果了!
无焉再也不想被人美其名曰“多方下手、治疗更有效”的插得满身金针,或者放进泡满各种药材的澡盆中——下面还用慢火炖着,怎么看怎么像煮螃蟹啊!
我是悔不当初啊!果然,人是不能做坏事的,娘,无焉没听你的话,现在尝到苦头了!
唏嘘了一下,我继续捧着烙饼啃。
“小不点,你居然躲在这里……”
阴森森的话语从我背后突然传来,在这两天里早已有所习惯的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怎、怎么在这里他都能找到啊?
“要,要不要来一个?”
我将放在旁边石块上用油纸包裹着的烙饼抓了一个,怯生生地递给他。
醒容也不推辞,接过来就咬,几口就吞下了肚。然后,再伸手拿……
别拿光啊!我特地找杏儿给我做的她家乡的风味小吃……
“这个不错嘛,哪找来的?”
“杏儿做的。”
我闷闷的看着最后一个烙饼进了他的肚子。
“我说小不点,你都吃不出多少味道来,怎么还一个劲的吃啊?就不怕变……”
醒容掏出一块方帕擦手,大大方方的占据了原本放烙饼的石块坐下,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打趣。
“小时候是因为以前没得吃,现在是因为有点味道了嘛……”
我继续抱着膝盖蹲在一旁郁闷中——什么人嘛,跑到柴房还找得到我!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说出口的那个词是什么!不就是——zhu么!
“那你怎么不想让我治呢?每次都逃,这一次还带着食物跑到柴房来?”
很是平和的语气,要是放在平时我铁定会十二万分的警觉。可惜,现下我正为了自己出卖“色相”从杏儿手中敲来的五个烙饼哀叹不已,压根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因为无焉先天没有味觉嘛,现在可以吃出点味道就很满足了,才不想再被扎成刺猬,或变成水煮螃蟹呢!”
依旧是闷闷的,我心不在焉的答复。
“先天?”
醒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比起平常,更多了份咬牙切齿的感觉。
啊咧!
我、我说什么了?
我“喀啦、喀啦”的僵硬着转过头,醒容那张沉闷得发黑的脸就在我面前。
我居然自己说了出来,呜呜呜……
怎么办?怎么办?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不好应付过去了!
对了,祸水东引!
“不,不关我的事啦!是爹爹叫我保密的……还有百医爷爷交待我不能跟你说的!”
“我师傅也知道?”
呃,磨牙的声音。
我还是都招了吧!
“他这样说:醒容那小兔崽子,天分那么高还不好好学,一天到晚尽给我惹事儿!这次,非得让他给我老老实实学医去!”
我一说完,立马抱住头,预防他接下来的“暴栗攻击”。
不想,等了半晌都没有反应,抬头看去,却是吓得抖了一抖。
只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红的,变来变去。五官都扭曲到了最大的极限,两只手握拳,不时发出“咯啦、咯啦”的响声。
“好你个老头!居然合伙来骗我……害我十年来心怀内疚,几乎不眠不休的翻完了谷内所有医书!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商量,压根是设计好我的……”
现在是咬牙声。
呜呜,好可怕好可怕!明明不是对着我发出的怨气,还是让人惧怕不已。
“哼哼哼哼,揽月山庄庄主是吧!我是打不过你,不过呢……”
头顶一股火辣辣的视线,我心惊的看去,醒容用异常火热的视线盯着我看。看得我是扭扭捏捏的,浑身不自在。
“无焉啊……”
醒容努力的平复下自己的神色,凑近我用很是“和蔼”的口气问我:“想不想跟着我到外面去玩啊?”
外面?
我立马想到每次孔瑾出去后给我带回来的东西……
于是,在我的小脑袋中,外面—好吃的—好玩的……
全然不顾自己压根没有半点出庄的经历(十年前那次太小,都是被人抱着走,一下马车就休息,没有半点印象),我兴奋的抓住他的胳膊,自动忽视他嘴边那一抹奸计得逞的诡笑,说:“要!”

第十八章

“哗……”
我站在一个小摊前,咬着手指,目不转睛。
融化的糖汁在铁锅里泛着金黄的光泽,舀一勺糖汁,在空中停顿一下,然后倾斜,迅速的在铺着油纸的案板上勾勒着……从小勺中斜斜流出的糖汁粘稠的形成糖线连接着油纸,根据着小勺的倾斜角度不同而变粗或变细。
不多时,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就跃然纸上(油纸)。此时,一扳那根早先放置在油纸上的竹签,糖人递了过来……
身边伸出的一只手接过,递过去三个铜板……呜呜呜,无焉也想吃!
还在眼巴巴的看着看着老人做糖人,右臂被人一扯,身不由己的撞进来人的胸膛中。
“你在这里干嘛?只不知道刚刚我走了一半,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差点没吓死,啊?”
醒容唬着脸,凶巴巴的瞪着我。
我低下头,可怜兮兮的瞄一眼摊主在做的糖人,再飞快的旺下醒容黑黑的脸,不住地咬着下嘴唇。
“哈哈,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火气,看把弟弟都吓得要哭了!来,爷爷请你吃糖人!”
老人爽朗的一笑,伸手递来他刚做好的糖人。我面上一喜,就要去接,瞥到醒容依旧黑黑的脸色,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再慢慢缩回……
“啧,小家伙不要怕,爷爷说给你,你就拿着!”
老人狠狠地瞪了醒容一眼,不由分说就把糖人往我手里塞。
“我有钱,还是我来付好了!”
醒容无奈的垮下脸,掏出几个铜板。而我,一看事情解决,立马接过糖人站好。
“不用了!”
老人豪爽的一挥手,朝我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就专心做他的糖人去了。
我乐悠悠的举着糖人左看看右看看,并不急着吃。
“过来,拉着我走!”
大概是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种情况,醒容拉起我另外一只手,牵着我向前走。
起步前,我突然在人群中感觉到一股视线,没有恶意的,纯粹是兴味的打量。扭着头寻找,一边还被醒容拉着走,好不容易才在街角处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那边,笑盈盈的看着我。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明明就是没有见过面的人,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我频频转头,拖拖拉拉的,终于引起醒容的不满,单手将我的脸推了回来:“看什么呢?”
“有人看我!”
我指向街角。
“哪里?没人啊!”
咦?人什么时候不见了?
“走了啦!再不走,要是你爹爹追上来怎么办?”
“可是……”
“你不想去江南打听你娘的消息了?”
“我去,我去!”
一听到醒容要陪我去江南,我立即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抛下我一个人。
“啧,别把你的糖人粘我身上啊!”
“噢!”
我把糖人移开一点,继续挽着他不放,这次醒容没有说什么,带着我赶路。
这次跟着醒容跑出来,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哦!
到现在为止,我就只知道娘是当年的江南第一美女水柔柔,其他就一无所知了。问爹爹,我不敢……问二仔哥哥,他就只会笑呵呵的凑过来,说:“我不告诉你!”——问红绡姐姐,她就给我说上一大堆,什么我还小啦,不要学三公六婆,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
好郁闷呢!
所以啊,答应了醒容跟他到外面来后,我就提出了去江南打听我娘以前的事。醒容点点头答应了,应该也是好奇吧?
就是不知道爹爹会不会担心无焉……
本来,我还是在房间里留了一张纸条的!结果,醒容来找我的时候看到了,就脸色大变的抢过去,撕了个粉碎。
我就质问他了:“干嘛撕我的纸条!”
“你呀,谁教你这样写的?”
我回忆了一下,没错啊?
“‘我和醒容私奔去了,爹爹勿念’,没有写错字啊!”
醒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又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私奔?”
“是啊,杏儿说了,两个人瞒着家人半夜偷溜,就叫做‘私奔’!”
我还在等着他给我解惑,醒容在一旁磨牙,我只听到他在碎碎念叨着:“又是杏儿!你给我记住,下次不要让我逮到……”
奇怪,有什么不对么?
我努力回想着自己哪里写得不对劲,心神恍惚的被带离了揽月山庄。等到了外面才想起来,自己的纸条被醒容撕了,还没有补上。
本想回去补写一张,但醒容怎么也不让。快脱口的抗议在他那三寸长的金针威胁下,吞回了肚里……

第十九章

今天是离开山庄的第三天。
醒容说,我们现在正顺水而下,前往江南。之所以不走陆路,是担心爹爹他们派来的人根据蛛丝马迹找到我们的线索。不过现在好了,依靠他的“智慧”以及我的易容术,肯定能逃出升天……不,是潇洒游江南了!
……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醒容要那么小心翼翼啦,听他说的,总管叔叔有那么厉害吗?还说他是深藏不露的追踪高手,曾为了抓到一只雪狐,在雪地里追查了三天三夜,硬是在大雪纷飞,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把一切行迹湮灭掉的天气里将那头灵兽逮到手……
哪有他说得那么厉害!
我知道秦易叔叔的,以前我找他陪我捉迷藏,结果老在一个地方兜圈子,后来还是我自己跑出去给他抓的……从那以后,我找谁陪我捉迷藏都不找他了!
这样的人能在雪地里追踪以灵巧狡猾闻名的雪狐?我怀疑!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的扭头看着船外的景色。
都说江南好,山灵水秀,娘就是被那样的山水养出来的吗?和北方山水的磅礴气势截然不同的风光……会是多么漂亮呢?
我想象着在山水画卷上看到的江南景象,可怎么也想不出它的灵和秀。画出来的毕竟是死物啊,没法做个准。
“醒容,你说我能打听到娘的消息吗?”
我侧头问坐在边上的人,醒容瞪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你找死啊!都跟你说了,以后叫我哥哥,不能说名字!怎么,嫌他们找不到我们是吧?”
“哦!”
我点点头,改口叫他:“呐,哥哥,你说无焉能够打探到娘的消息吗?”
再翻一个白眼,醒容伸手给了我一个暴栗:“也不要自称无焉,以后自称小呆!”
“不要,好难听!”
我也是有尊严的!
“那就‘小代’!”
那还不是差不多……不过算了,要是等下改叫我“小蛋”就更难听了!
我皱皱眉,同意了,就继续着提问:“哥哥,你真的不知道我娘和爹爹之间发生的事吗?”
醒容摇头,一脸看呆子的表情看着我。
“那时候我才几岁那?怎么知道?”
“都没人说起过啊?”
“没,就知道你娘很突然的和你爹有了婚约,怎么认识的却又不说。因为两个人都很是有名,单就样貌来说,就是当时极为相配的一对,于是出来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言,结果,你娘又突然失踪了!为此,江湖上还沸沸扬扬了很久,说是第一美人另寻新欢,后来才慢慢平息了传言……”
“那娘那边还有什么亲人么?”
醒容像很是疑惑的想了想,告诉我:“不知道,你娘的来历很神秘,很突然的就出现在江南最大的歌舞坊——桃竹阁,卖艺不卖身,只一个月就成了那里的头牌人物!据说当时多少人散尽家财只为见上她一面,他都视若无睹。因为她并没有签卖身契,所以众人也无可奈何。不是没有想用权势胁迫的,却都不了了之,你娘背后好像有什么势力支撑……后来,你爹出现,宣布了和你娘的婚约,于是,所有人都认为在你娘背后的就是你爹,为了些许个目的才让你娘抛头露面……”
“什么目的?”
我好奇的打断醒容,用听故事一般的兴致专心等待他的解惑。
“我怎么知道!不过也有人说,你娘其实是以前那场宫廷动乱中被惨遭牵连的众多高官的遗裔,后来安阳侯——也就是你爹奉母命寻找那场动乱中的大臣后人,与其一见钟情,成就了一段佳话……本来,这个是大多数人认为最可靠的结论,但你娘突然在婚礼前一个月失踪,又引起别人的争辩。所以到底真相是怎么样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我娘才不是自己失踪的,是被人绑走关起来了!”
“咦,是这样吗?”
“是啊,是那个叫沐景的人把我和我娘关了起来,还是爹爹来救我的!”
“原来忘忧堡和揽月山庄在十年前莫名结怨是这么一回事啊?”
“嗯!”
我点头,然后控诉:“他们好过分的,都打娘!”
“可是沐景为什么要抓个弱女子回去呢?他和慕容迢月的关系不是还不错么?难道是……”
醒容自言自语的思考了半晌,眼一亮,像是想通了什么。
“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可怜的小呆,来,以后哥哥会保护你的!”
醒容一把搂住我,在我脸上磨蹭磨蹭。
“脸皮、脸皮要掉了啦!”
我低声地阻止着他的举动,出来的匆忙,没带黏合剂,要是脸上的易容掉了怎么办?
“噢,这样啊!那我蹭这边!”
醒容改蹭我的头发。
呜呜,我不是玩具啦!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挣开……算了,你要蹭就蹭吧!
我已经在自暴自弃了!

第二十章

两个初入江湖、涉世不深、不识人心险恶的孩子会在错综复杂的江湖面临什么事?而两个先是迷了路,后又被摸了钱袋,再来被当成“霸王”的人又会面临什么遭遇?
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不过要想看例子,你们面前这对就够了……
“醒容,我肚子饿……”
“我也饿!”
我和醒容蹲在巷子里,整一付被遗弃的可怜样。
寂静,幽深的巷子里一阵的寂静。然后,这份寂静被突然打破……
“啊——浑蛋!那个家伙居然敢偷我的钱,下次被我抓到,看我不药死你!还有那个肥猪,居然说我吃霸王餐!可恶……”
终于忍受不住的醒容抓狂了,跳起来指着天就一阵的臭骂。
“现在怎么办?”我舔舔半干的嘴唇,问道。
“要么想办法赚钱,要么……”
他的目光在我脖子上打转,我一把捂住领子,坚定异常的告诉他:“不要!”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想要打我玉块的主意?想都表想!
等等……
“醒容,不是玉块的可以吗?”
“可以啊!”
“呐!”
我从袖子里掏啊掏的,掏出一个坠子,醒容劈手就抢了过去。
“小呆,你这个哪来的?”
“那个胖伯伯说我们吃霸王餐,不是推了我一把嘛,我就从他腰边把这个拿来了……”
(谁,谁教坏我家小不点的?无焉:庄里的二号管家裴伯伯!龙套一号:小的不才,年轻时在江湖上混过几天,人送称号——摘星手……)
好过分哦,要不是醒容看我被推倒,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的,就洒了把药粉带着我跑了,看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恐怕就不只是推一下能了事的了。都说了我们只是被偷儿摸走了钱袋,又不是存心不给钱……
“真俗气!”醒容甩了甩坠子,嘴里嘟哝着:“这年头,哪还有人用金坠子啊?”
“醒容,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啊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会用药,干嘛不来个劫富济贫,劫他人的富,济我自己的贫……”
醒容一手握着坠子,一手在空中挥舞着,眼神闪亮亮的描绘着幸福的未来——还时不时地奸笑几声……
好像没听到我的话,呜呜,无焉肚子饿……

月黑风高,只有繁星两三颗,好一个打家劫舍的夜晚!
我乖乖的缩在围墙外的大树上面,透过叶片看着里面的动静。醒容因为白天受气,晚上就摸清了那个自称什么江南第一楼的酒楼掌柜的家,说要给他个教训。
真奇怪,依我看,那个什么江南第一楼就是酒菜什么的贵点,另外也没有什么嘛!不过醒容说,那是因为官商勾结,垄断了这边的酒楼业的缘故。
啊——无焉不懂啦!〉〈
我摇了摇头,不去管这些听了让人头昏脑胀的东西。现在还是等醒容出来比较重要!
他还说我累赘一个,什么嘛,不就是无焉不会武功么!有本事就不要用无焉的面具……对了,我和醒容现在的面具已经都换了一张了。白天那张被人说是吃霸王餐的面具就不能用了——那两张是我最喜欢的耶,呜呜……
坐在树枝上,尽管树很高,却也不能清楚地看见大院里的情形——没内力就是吃亏啊!不然你看,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可以暗中视物,而无焉我只能就着点点星光看到一些近处的和点灯处的情景。
咦,普通的人家也会有人巡逻吗?还是说,我听到的有误?要不就是这家人家里有宝物或是秘密,为防止别人来偷盗才……
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我双眼闪闪发亮的等候着醒容“满载而归”。
……
好慢哦……
我打着哈欠等待中,数着星星等候中,想着自己吃过的各式点心等着中……
醒容那笨蛋哪里去了啦!
刚想不顾一切的爬下树,回去客栈休息,墙里边传来些许的声响。
“追……”什么追?
“别跑……”
……
醒容被发现了?
赶紧缩回原来的树杈上,顺手将原先拨开的树枝拂拂好,掩盖掉自己的痕迹。醒容说了,我只要自己藏好就行了!要实在不行,到时候将他给我的那个药粉一洒,就可以大大咧咧的走人了……
我将手伸进怀中掏掏那包粉末,将它放在襟子口,准备一有意外,自马用来逃命。
两道身影“唰”的落在我藏身的树上,在枝头一借力,又马上飞走了。其中一个还正好踩在我呆的树从外沿,害我不得不抱住树干才稳住了身形。
……又,又来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无声的呐喊着,看着又一个身影在树枝上落定,而后他没有借力离去,反而钻进了我藏身的树从间……
对,对上眼了……T_T
一丝诧异之后,那黑衣蒙面人看着我的眼神里闪过笑意……
喂,这位大哥,我不是帮你望风的那位啦!呜呜,你放我下来好不好?我不要被毁尸灭迹……不,是杀人灭口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上苍没有听到我的请求,事与愿违,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点上穴道扛在肩上带离“案发现场”……

第二十一章

普通的坏人会在绑架你后让你好吃好睡——听到你肚子咕噜咕噜叫就拿来点心,看到你揉着眼睛想睡觉就把自己床位让给你吗?
我面前这位就会,所以我个人觉得这个“坏人”不像坏人!
但醒容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现在我抱着被子一脸防备的盯着那个昨晚挟持我的人。
为什么是昨晚?
那,那个……不是说了我肚子都饿得咕噜咕噜叫,揉着眼睛想睡觉了么!当然就先吃饱睡好才能来思考安危问题了……
那人二十多的模样,端正的五官,比之普通人可以说略微清秀,可也只属于那种你看了第一眼,不会有什么冲动去看第二眼的那种,是过目即忘型。不过,我怎么总觉得有点熟悉的样子啊?
嗯,到底是哪里看见过呢?
抱着被子,托着下巴思考中……
还没有想起为什么会对他有熟悉感,近在耳边的呼吸声让我回过神来。
“怎,怎么了?”
我将头向后仰,以此避开他凑近的脸。
“我是看……”
“小贼,给我闪边!”
一个人影很“英勇”的撞开门扉进来,然后一边用左手揉着撞疼的右肩,一边右手持剑指着绑我的人喝斥。当然,我是很感动啦——要是他的右手不要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话我会更感动一点!
“醒容!”
我很给面子的看着他眼泪汪汪,一副惨遭凌虐的良家妇女看到从天而降的救星侠士的模样。
“小呆,你别担心,我来救你了!”
呃,我好像还在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没能脱离“魔爪”吧?
“嘻嘻嘻!”
那人低低的笑开了,笑得我茫茫然,笑得醒容掏出药粉就要洒。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
他摆了摆手,悠闲的坐在床沿上。
“嗯?”
醒容不信的看着他,依然戒备着。
“我只是正好碰到这个小家伙,看他一个人在那里不放心,才顺手带了过来。毕竟,我们有一面之缘呢!”
“啊——”
我想起来了!
“醒容,他就是我上次买糖人后指给你看的,结果你没见到的那个哥哥!”
就是那个兴趣盎然的人啊,难怪我觉得熟悉!嗯,是这样吗?
我侧侧头,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很是友善的眼神,看不出有什么不良企图。
“等等,你从几天前就跟着我们?”
醒容没有松懈下来,反而用审视的眼神注视着他。
“这只能说是巧合!我是为了一项任务才南下而来的,因此才凑巧看到这个小家伙一脸要哭不哭的一个人被扔在树上。小家伙没有任何防身之术吧?这样,可是很危险的!”
最后几句话已经是在指责醒容不该让我在外面等待了。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那里防卫这么严……”
声音越来越小,原本平指着的剑剑尖都快垂到地上了。
“下次不会了!”醒容突然提高了声音,然后对着我说:“小呆,下次我不会再带你去危险的地方了!”
“哦!”
我点点头,去不去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哪些地方危险又不知道,到时候不去也在那了……
暗地里吐吐舌头,我忽闪忽闪着眼睛看着两人。
“嗯?怎么了?”
首先注意到我的那个人开口问话。
“哥哥也是被那个胖伯伯欺负了吗?他有没有推你?”
潜在话就是你也是去找碴的吗?
“小家伙被欺负了吗?”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反而先来问我。
“我们的钱袋被人摸了,本来想带小呆去吃点好吃的才去了那家酒楼的!结果,那里的东西不怎么样不说,发现我们钱没了,那个肥猪说我们吃霸王餐,小呆还被推得摔了一下!”
醒容先行诉苦,我在一边死命点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我看到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所以你们就想出主意来要摸黑的到他家去偷点东西出来报复?”
他很快的搞清楚了我们夜探人家府邸的目的。
“是啊!”
我笑盈盈的答复,然后猛地想起来,自己忘记问醒容最重要的事了。
“醒容,你有没有偷到什么?”
“没,本来我都快到手了,结果不知道哪个笨蛋惊动了守卫,害得我白跑了一趟!”
醒容一说完,我俩同时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在场的另一人——笨蛋?
“不是我,另外还有一组人,估计是他们引起了护卫的注意!”
这么一说我是有看见两个人跑出来,原来不是他的同伴啊!
“还有,我叫‘回响’!”
到这时,我才真正知道了“挟持”我的人的名字……

第二十二章

回响?好奇怪的名字!
我抓抓头,向不起来自己是不是有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回响?你是那个‘回响’?”
醒容惊讶得跳了起来,手上的剑“喀铛”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也视若不见。
“好像是吧。”
回响点点头,像和醒容打哑谜一样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你们在说什么?”
好奇宝宝发问中。
“笨小呆,连回响都不知道,他可是这几年来百姓间最热门的人物了!专门搜寻贪官污吏的罪证,平反百姓冤屈,所以虽然属于半个官府中人,但还是不愧为一个侠士……”
从醒容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中,我总算是搞清楚了“回响”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他是在近几年出现的人物,一出场就表明了自己是和官府有关的,不会介入江湖之中。所以开始的时候和武林中人可说是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回响这个称号在他们之中也没有什么名气,只是那些他到访彻查过的地方百姓对他是百般推崇。因为,凡是他出现的地方必定有沉冤得以昭雪,贪官污吏被惩办。而后,两年前的黄河决堤,解决救灾官银被盗一案,更是打响了他的名号。也正是这一次,江湖人士认同了他的存在,并给与“官侠”的称号。
原来他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啊!
我点头、点头、再点头,不负众人所望的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回响。
“别理他们说的,我只是奉命而为罢了!”
“咦,不是怀抱着爱国救民的思想和伟大的胸怀?”
醒容傻眼,木呆呆的看着他。
“我没有那么伟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要不是上头有命,我可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至于那什么爱国救民的思想和伟大的胸怀,更是没有的事!”
回响挥挥手,表示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看来传言也不全是真的!”
我总结道,换来他飞速的一吻——印在脸颊上。
“错,是传言基本是不可信的!”
“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醒容没好气地朝着回响大吼,还在为自己的崇敬对象破灭而生气。
“尽我的义务,保护百姓的安危!”
说着,回响紧了紧环在我腰间的手,另一只则稳稳当当的拉着缰绳。
“醒容,醒容!”
我倾过身去,扯扯并排骑在边上的醒容的衣袖,说:“我们没有钱呢,连马都是回响哥哥买的,他不跟着,我们就没饭吃了……”
“你……”
醒容一听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向着我使劲磨牙,骇得我立马缩回回响怀中。
“扑哧,呵呵呵,你还真有意思啊,小家伙!”
回响笑出声来,用下巴在我头顶上磨蹭了两下。
“叛徒!还有你,不回去调查那个肥猪了吗?上次你也没有查出什么来吧?”
我才不是叛徒,明明无焉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是没有钱了啊!那个金坠子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在那座城里典当,会被人认出我们抓起来的嘛——无焉的晚餐都是好心的卖包子叔叔给的!后来,你又没有从他家里偷出钱来,幸亏碰到回响哥哥,才没有饿着肚子呢……
我气鼓鼓的将头撇向一边,不再看他。
“那个啊,解决了啊!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呢!”
“啊,你什么时候偷去的?小偷,还来!”
什么跟什么?
我按耐不住好奇,回过头去。
只见回响松开的原本放在我腰间的那只手上拎着一个坠子,在阳光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不就是我摸来的那个么!
“咔嗒”一声,坠子在他手里一分为二,露出中间的一个空洞。
“这里面本来藏着秘密帐本,不过呢,已经被我的同伙带走了,估计现在那县城的县令和那个肥猪掌柜已经被抓起来了!”
回响说完,就把坠子合起来,重新塞回去。然后,拍拍我的脑袋说:“小家伙,我帮你报仇了哦!你说说,要怎么报答我?”
醒容翻了个白眼,用我们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着:“明明就是自己的任务,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嘛,还拿来做人情!没出什么力不说,居然还调戏‘良家夫男’……”
“这就不对了!应该说我是智谋过人,轻松完成任务。小家伙么,可是意外得来的宝物哦!”
啊,又亲我!爹爹,无焉被人调戏了啊!呜呜……
我哭丧着脸,看到醒容怒目看向这里,不由想起他叫我“叛徒”。脸一沉,自顾自的向回响提问:“这么说这个坠子很重要喽?那为什么要挂在腰间,不是摆明了叫人拿么?”
“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至于挂在腰间,大概是出于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考虑吧!其实,很多事都是暗着来,还不如明着来叫人更摸不透!你看,谁会想到财大气粗的掌柜腰间那块俗气的金坠子正好是秘密所在,而晚上府邸里的严密护卫反而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呢?”
总觉得回响的话里有话,可就是摸不透。
暗着来,还不如明着来啊?是这样吗……

第二十三章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不是说江南水乡河道纵横么,怎么我都没看到多少水跟河啊?
端端正正的坐在回响的前面,我一脸的郁闷。
还以为可以再坐船的,没想到就只能骑在马上一路颠簸,刚开始没什么,到了后来那个屁股啊——是生生的痛……
以前看红绡姐姐和爹爹他们骑马,那才叫帅!可自己坐上去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和醒容跑出来的时候,前面一段时间是他用轻功带着我跑,等到跑出了十几里路我们就转坐马车,接着是乘船,然后再是马车……一直到我们的钱被偷走,都是安安稳稳,妥妥当当的,为什么现在就遭罪了呢?
考虑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说法:不孝有三……后面是什么来着我忘记了,但总归好像跟要遭报应扯上点关系……
该、该不会是我偷偷跟着醒容出来,也不跟爹爹说一声,就遭报应了?
都怪醒容啦,干吗把我留给爹爹的那张纸条儿给撕了!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是你害的!
僵坐着维持在马鞍上的姿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靠在回响怀中的腰麻啊麻的,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动就瘫软下去。也不好告诉他们——总不能跟他们说不想骑马了吧?正僵持间,一只手贴了上来,放在我腰间,还不住缓缓游走。
这、这莫非就是杏儿说的性骚扰、被吃豆腐?
我再一僵,瞟到醒容的脸黑了一圈,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悦。看了下自己的姿势,怎么看都像是投怀送抱。
叛徒……
醒容的眼神透露出这一个信息,这时,贴在我腰间的手掌微微的发热,一股内息从腰上的穴道传送过来,缓解了身子的酸麻感。
原来是在帮我啊!
我动了动腰,没有多少不适了,心满意足之下干脆直接倚入回响怀里。醒容?谁叫他一直叫我“叛徒”,那我就叛给他看,哼!
“小家伙,现在腰不酸了吧?”
回响笑盈盈的问我,按在我腰上的手掌继续吐着内息。
嗯?这样说来,你早知道我僵着身子坐了一路了是不?那还到现在才帮我解围啊?--|||
坏人!
我挪,我挪,我挪挪挪……离你远一点儿!
回响好笑的看着我向前蠕动,手一扯,就把我拎了回来。
“别动了,快到下一个城了!”
咦?这样啊……
乖乖坐好,好像再下一个城就能到娘以前住的“桃竹阁”了呢!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等着,十五年前……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要知道!
爹爹和娘是怎么相遇的,娘又是怎么被人带走的,真的,很想知道……

“怎么了,不舒服么?”
坐在酒楼雅间里,回响摸摸我的额头,很是担心地看着我。
“我来看看!”
醒容一把推开他,拉过我的手就把脉。
“一切正常啊,不会是路上贪嘴吃了什么怪东西了吧?”
握了半天,再被他捧着脑袋翻来覆去的查看,最后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气死我了!无焉我有的时候也会想一些深沉的问题的啊!
我愤愤地撇过头,不理会那两个原先还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却讨论得起劲的家伙。
“没有吧?我们也没给小家伙吃别的什么东西啊!”
“那怎么对着这么一桌食物,近半个时辰下来也没吃多少?”
“莫不是太阳太大,晒昏头了?”
“可能……”
我闻言抬头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没搞错吧?不是阴天,路又近才没叫马车,骑马赶过来么?该不会是他们两个吃错东西了吧?
还好还好,我一时心情沉重没碰那桌东西,要是吃了还不跟他们一样?
我小心的挪了挪位置,然后用同情的眼神扫了他们俩一眼,却看见他们两个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哧哧哧,我就说嘛!小呆的脑袋里会有多少东西,肯定是来之前吃太多,消化不了!”
醒容恶劣的朝着我看,脸上挂的那抹笑很是刺眼。
一阵的牙痒痒,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看他还敢不敢冲着我笑!呜呜呜,可是无焉要做个好孩子,就不能这么没教养……
我垂头丧气的坐到一边,没有留意回响别有深意若有所思的眼神。

第二十四章

桃竹阁垮了,早在十多年前就渐渐破败了。
顶着一夜未眠出现的黑眼圈赶到那,打听到的却是这一个消息。我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回答……
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啊!
照说这江南第一名楼能够熬过上代皇帝那些个变乱时期,怎么也不可能突然之间就给倒了啊!它这个“江南第一楼”又不是白叫的,能十数年来在江南独占鳌头,背后怎么说都会有点来头,或是自己有什么手段可以确保安危。
而从娘——水柔柔失踪之后,似乎一切都有了变化。若说是爹爹那边出于报复,断了桃竹阁的后路,倒也是有可能。毕竟爹爹怎么说也是御封的安阳候,背后有朝廷支撑,而在江湖上,又是天下四庄之首的揽月山庄的庄主,要搞垮一个小小的江南第一名楼,自是不在话下。
但我知道,不会是爹爹下的手,以他的个性,不会迁怒到这个江南歌舞坊上。
那么,我只能从娘那边入手了?
娘,有着什么身份呢?若说她身份不简单吧,为何又在她被人挟持囚禁后会没有任何人来救助?忘忧堡,虽说是当年四庄三堡之一,但它们都借由娘打主意打到爹爹头上了,不可能连是谁绑走了娘也不知道吧?能这么轻易的将桃竹阁瓦解的背后势力,为何要舍弃娘?
对,是舍弃!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将这些联系起来了……
娘应该是背负着什么目的去接近爹爹的吧,然后事迹败露,被爹爹知晓了她的目的,就在这时忘忧堡俘了娘去,娘背后的人见娘没了价值就放任她不管不问……可也不对劲啊!要是那样,爹爹干吗还来救我,我几次无意间提到娘的时候,眼里闪过的不是被欺骗的愤恨,而是悲伤?
啊——怎么越想越烦?
我摇着脑袋,放弃继续动脑的打算。无奈的趴伏在被褥间,将头埋了进去。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脑袋都要一个变两个大了!嗯,想想蜜汁虾球、三丝蛇羹、东喜鱼丸……
想着想着,渐渐的都迷迷糊糊起来了,我翻身调整了个姿势,补眠去也……
“你说这个小呆怎么还不醒啊?”
是醒容的声音,很难得的带上了点担忧——不是平常故作担心地说“要这么下去会怎么呆啊?”的那种,居然是名副其实的担、心!
“想是昨天一夜没睡,现在乏了的缘故。”
回响?怎么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太像他的,语调也和平常的不一样。
“你不告诉他?”
告诉什么?醒容他们有什么瞒着我?
“……算了,让他自己找答案吧!我会陪着他的……”
好啊!你们果然有事瞒着我,欺负我人小是不?我要跳起来大声揭穿你们的阴谋!
我睁我睁我睁睁睁……
--怎么办?脑子里是这样想的,可一点想要付诸行动的感觉都没有。手脚软趴趴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看来好孩子还是不应该熬夜的!看我,平常这么乖的准时睡觉的人才一个晚上没睡,现在就连“捉奸”都办不到了!
咦?杏儿说的这个词是在这种情况下用的吗?好像是说,背着人干什么的时候可以用。嗯,那样用在这里也可以了!
恍惚了一阵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后来又睡去了呢,还是就发呆了一下。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回响在我眼前放大的脸。
猛地一惊,傻愣愣的看着他,还没想到要比问他们瞒着我什么,他先开了口:“小家伙,我们要出去逛灯市,你去不去?”
双眼一下子闪闪发亮,江南的灯市可是很有名的呢!
“去,当然要去!”
“好,那就起床洗漱,再用点清粥暖暖胃,然后我们再去!”
这才发现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我睡了一天了?纳闷着被人服侍着洗脸用膳,再一路拉出客栈。
咦啊?不是去灯市么,往湖边方向走干吗?
等到到了那边,才发现原来灯市是挨着湖的!千姿百态的各式灯笼挂在灯架上,烛火跳动,淡淡的光华从灯罩里映射出来,上面绘画的花鸟人物,诗词歌赋,随着烛光伸展曼舞。
荷花灯、鱼灯、走马灯,有六角的、提篮状的、宝瓶型的、四方、小圆……层层叠叠的灯映在湖面上,水一动,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我就趴在湖边围栏上,盯着湖面上一盏盏的荷花灯出神。小巧的灯罩,素白中透着点晕红,远看去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悠然绽放。中心的点点烛光,透过那层层白在湖面上洒下一个个小亮点,配着那些许新生的荷叶,像极了七月的荷塘花宴。
“给!”
回响递过来一盏荷花灯,我没有伸手接过,反而指着湖心那一簇荷叶之间。
“能放到那里吗?”
回响笑盈盈的点头,回了我一句“等着”,就提力越过湖面……湖边传来零落的几声惊呼,转眼就又平静了。回响在荷叶上轻点,站住,托着荷花灯的右手一转,那盏灯慢慢旋转着落下,像有人平放下去的一般。
突然间想起,娘曾经和我说的——爹爹呀,会带我出去玩,带我买糖葫芦,带我看花市,带我游船,带我在月夜去看玲珑六合……
那边上回响身不弓,腿不弯的放好荷花灯,向我露了个微笑。湖边的灯火照在他只比爹爹年轻些许的脸上,有层朦朦胧胧的感觉,让人看不真切。
我将视线移回他脚边的荷灯上,轻轻的叫出一个名字:“爹爹……”

第二十五章

爹爹……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不是不想,只是苦苦压抑在心头而已。而现在一开了个头,就再也无法抑制的思念起来。
会抱着我宠溺的叫我无焉的爹爹,会看着我往嘴里塞满点心就一手手巾一手水杯的预备着,会为了逗我开心就抱着我用轻功“飞”上连续两个时辰……
“怎么了?”
回响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愣愣的抬起头,却见他脸色一变,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巾,小心翼翼地擦着我的脸。
“怎么了呢,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是谁欺负你了?”
最后一句传到耳朵里竟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我摇了摇头,扯住他的手。
“我要回去,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他用不容反抗的气力抱起我,转身向客栈走去。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断断续续的抽咽着。想回去,回去爹爹的身边。什么身世,什么关系,都不想管了!我们之间不像是父子怎么了,有欲望怎么了,爹爹的疏离又怎么了?
我……
我只是想陪在爹爹的身边呀!
什么出来找娘以前的事迹,我也是在逃避吧?是爹爹突然的疏离让自己很不习惯吧?是突然失去了他无时无刻的宠溺心惊了?原来我也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家伙!
想要知道的,只怕不是娘的事,而是那个十五年前自己所不知道的,惊才绝学的爹爹吧……
一路无语,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我本能的抗拒着从回响身上传来的气味。到了客栈也是急匆匆的从他怀中下来,直接扑去醒容房中。
“醒容……”
我使劲的拍打着他的房门,这才想起出去的时候回响有说过他出门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
“怎么了?”
烛光在他房里亮起来,不一会儿,醒容的身影出现在门的对面。
“醒容,呜呜呜……”
等他一开门,我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扯着他的衣襟就放声大哭。
“这是怎么回事?”
醒容被我吓到,两手环着我问我身后的回响。
回响没有发言,许是只有摇摇头罢,醒容也没有作声,诺大的一个院子,只听见我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好半晌,我才停了下来,醒容的衣服也已经被我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他拉着我坐到桌子前,一边上已有人打好水递过来毛巾。
醒容仔细的给我擦脸,神情很是专注。习惯了他平时的暴躁和冷嘲热讽的别扭,一时间我竟笑了出来。
“醒容,你好像府里的老妈子哦!”
“啥?”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醒容“啪”的一下将手巾扔进水盆中,对我怒目而视。
我“噗嗤”一笑,就要接着向他倚过去。
“等等!”
醒容推开我,嫌弃的拎拎自己的衣襟,说:“你不嫌脏,我还不想再给你洗次脸呢!”
我嘟着嘴,刚想和他说不想再查下去了,我们回山庄,醒容就一拍脑袋告诉我:“对了,我今天打听到桃竹阁的人的消息了!明天就带你去找她!”
我呆愣住,还要告诉他直接回去就好了吗?算了,就明天去一下吧,不管能不能打听到都不要管了,等明天见了那人,我就和醒容一起回去,回去有那个人在的地方……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
“嗯,这下你总不会再哭鼻子了吧!”
醒容伸手摸摸我的头,一脸的满意和自得。
“醒容,今天陪我睡!”
我撒娇的抓住他的胳膊,他皱了下眉头,先问我:“你睡觉会不会流口水?”
摇头。
“好,我准了!”
骄傲得像是开了屏的孔雀,我哑然。
“既然这样,你们早点休息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人。”
一直被遗忘在一边的回响向我俩告辞,他拍拍我的脸,说:“小家伙,早点睡!”
我看到他眼中有着被拒绝隔离的悲伤,那无意识的握紧的拳头和脸上平和的表情及其不称。
我本来一直以为他对我说的“喜欢”,只是为了逗我而已,却是我弄错了么?
对不起,不管你为何会这样对待初识的我,但,我不想从别人身上找寻爹爹的影子……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吃好早点,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醒容和回响去了那个什么“跑马巷梨树头”。
依然是回响抱着我骑一匹马,昨天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不说,他也不问,就这样,最好!
昨天哭了那么久,也幸好当初选房间的时候选了没什么人的后院,才没吵到别人。醒容今天还笑我,说是“哭哭笑笑,小狗撒尿”……
气死我了!都说了无焉我也是会有心事的么,搞得好象我真是小白一样!
跑马巷梨树头,听回响说是在城西,离我们住的客栈较远,所以要骑马过去。这山下的街道巷子都有个什么名,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也很有意思。像什么跑马巷、牛尾巷、坛子巷,土头街(个人认为应该是兔头街)……
坐在马上逛街道,到也挺有意思的。和醒容出来,一路上忙着躲爹爹山庄里的人,起早贪黑的赶路都没怎么玩过。偶尔有从街上荡过,我也只来得及扯着醒容买小吃。像昨天那样看灯市,倒是出来后的第一次。
“对不起!”
小声地在嘴里道歉,声音快低到自己也听不见。坐在后面的回响一震,伸手抚抚我的头发,算作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道歉,算是拒绝?而他的动作呢?是了解了?
其实说起来,我并不讨厌他,可能还有点喜欢。只是和他在一起,总是会时不时地觉得熟悉,不自觉地向他靠近,想要依靠着他。以前还是朦朦胧胧的不明白,只是单纯的以为跟醒容一样。昨天那么一恼,才惊觉自己竟在他身上找爹爹的影子。知晓了后,再那样倚靠他就说不过去了,把他当作别人,这才是个侮辱。
渐渐西行,街道两旁的景物慢慢的发生了变化,由繁华的店铺转向破败的楼房。间或有些人,无一不是衣着破旧,面黄肌瘦,我看到几个小孩,在路旁围成一圈抓包,玩的竟是石头。一个个都骨瘦如柴,却仍旧是很开心的玩闹着。我诧异的看着,茫然而不知所措。
“小家伙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吧?”
回响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平淡而带着一股庄严。
“其实,你看到的还算是好的了,哪个城市没有这样的贫苦人们。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这天下才刚安定,比起以前……至少现在已经不至于饿死人了!”
“就是就是!”醒容在一旁插上口:“前年黄河闹水灾,我和师傅去了,那才叫一个可怕!到处的淤泥、污水,还有尸体。幸好有许多个民间大夫自愿前去,还有朝廷派下的医师,防范得好,又有回响他们将赈灾银两追回,才没酿成瘟疫……”
听着他们在那儿说着,像是和自己完全不同一个世界的。除了小时候经历的,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繁华集市的背后,还有这么一面。
天下刚定?说的是十多年前的朝廷变乱,皇位争夺么?
我无措的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回响叹了一口气,将我护在怀中:“他们将你护得太好,不要想太多,这些,你本就不适合去介入,只要知道还有这样的情况就好了!”
“是啊,反正现在的皇帝还算英明,小呆还是继续当小呆好了!要你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事,自有朝廷人士——比如回响‘大虾’来管!”
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转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回响,看得他很不自在的咳了两下移开视线。
“在这里!”
醒容跳下马,指了指边上一间歪歪扭扭的房子。回响勒住马,跳下去后再托住我的腋下将我抱下马背。
里面,是我们打听到的唯一一个知道桃竹阁事情的人。虽说只是当时一个打杂的,知道不了太多情况,但我本就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了,遂一声不吭的和他们跨进了那个院子。

第二十七章

还是白跑了一趟,什么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这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那一点点传言风闻。就那样一耽搁,又是晌午时分了。趁着这没头绪的时候,我向醒容提出了要回去。他像是有点惊疑不定,后来瞄瞄我,还是同意了。
放下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我乐颠颠的跟着回响醒容回客栈打包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走了,回响没有在客栈用膳,反而带我们去了我昨天去的那个湖边。
那边有个酒楼,半新不旧的,虽说都过了午膳时间,望进去人还是蛮多的。
正要跟着回响和醒容走进去,我眼尖的看到酒楼拐角处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刚去过城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扯了扯回响的袖子,他了然的掏给我一些碎银子。我跑过去,想要在他面前放下那些碎银。
待到走近,先是一股臭气,但不是那种酸臭,反而是酒臭味。这才看清他的衣服虽破,到也颇为整洁,凌乱的盖住脸的头发后面,露出来的肌肤并不像是个乞丐。呃,我好像是把个酒鬼当乞丐了……
还要不要把钱给他啊?我踌躇了一会,想了想还是把碎银放下了。
在我抬起头看着他的那瞬间,似乎看到他抖了一下。还来不及细想,回响走了过来。
“小家伙,走了!”
那一瞬间,我把回响和爹爹给重合了起来。奇怪,明明两个人的骨架身高都不一样,我怎么会看成同一个人?
“谢谢……”
刚刚一直没作声响的那个酒鬼,在这时突然吐了一句话。只是那声音颤微微的,又沙哑万分,像是刮到耳朵里一般难受。
我回头看了看,他低着头,用手颤颤巍巍的捡着地上的碎银。奇怪的人,看身架是三四十,看形态却又有点近五十的感觉……算了,应该是被生活折磨的吧——就像城西那些人一样!
嘿嘿,给他银子还是给对了!
我牵着回响的手向酒楼走去,一点点的郁闷心情也在即将回去的影响下消散。
楼下一二楼是平常的饭桌,三楼的雅间却是个好地方。不仅可以从窗口遥望湖边的水光山色,里面的布局也颇有几分风味。
这种雅间地方比较大,靠湖的一面全是窗,雕花的红木桌子放在正中的窗前,两旁的角落各放一盆花卉。靠着边角的各放了两张高脚靠背椅,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回响说,这儿,通常是文人墨客饭后驻足饮食作对的好去处。这种风雅,我们学不来,就当是在这里看风景好了。
想到要回去了,我兴奋莫名,吃饭也不老实。一会儿扭头趴在窗口看风景,一会儿又扯着醒容说要买点什么东西回去给爹爹。
醒容被我烦得不行,放下筷子一脸的无语问天样,回响则一直笑盈盈的看着我一个人在那边乐颠颠的。
饭后,回响下去结账,放我和醒容两个人在靠背椅上休息。我难得的没有再吵醒容,只是一个劲的期盼着回响上来——衣食父母啊,我们能不能回去就全靠他了!
人,是上来了,可脸色好像不大对劲。回响沉着脸走过来,到了我面前又放松下来,他说:“无焉,我这边呢,有点事情要处理,今天不能出发了!”
“噢,后会有期!”
我朝他作了个拜别的手势,然后就见他哭笑不得的告诉我:“不是‘后会有期’,你们也要一起留下来!”
啥?
我的脸一下子垮了,为什么我们这些没事的也要一起留下来?
“我和醒容可以自己回去!”
我举手抗议,换来他逼近的直视:“不行,不安全!”
我看着回响那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的脸色,只得打消了念头——钱在人家手上,我们还怎么走啊?
终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T_T
……
然后,我和醒容只能再次回到原先下榻的客栈继续漫长的等待……
我的心情最近一直很不好,而且还不是一点点地不好!
原因?
不就是见爹爹的日子又要推迟了么!
呜呜呜,为什么啊啊啊啊啊……无焉想见爹爹就总有人阻拦呢?
我阴沉的躲在房间角落里,一个人碎碎念。
“小呆,出来,我们逛夜市去!”
醒容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不去……”
没看见人家正深沉着么?
“不去?今天可有焰火看哦!”
醒容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嗯?焰火?
我的耳朵一下子支愣了起来,急忙跳起来,也不管自己刚还在扮深沉。
“去!”
“去喽?真的要去?”
“真的,真的!”
我连连点头,缠上他。
“好,那我们就去湖边看焰火!”
兴高采烈的,早将原先的郁闷一扫而空,果然小孩子就是好糊弄是吧?
我瞪了笑得像偷腥的猫一样的醒容一眼,趴在湖边等着放焰火。
回响两天前出去后就没出现过,连带着我也在客栈蹲了两天,那个郁闷哪!幸好有了这个什么节,放焰火给我们看。暂时见不到爹爹,我也就认了!
湖边比我上次和回响来看灯市还热闹,焰火是在湖那边放的,“咻”的一下在空中绽开来,煞是漂亮。
一整个放焰火的过程,我就只能张大着眼,傻乎乎的看着。
等到放完,心满意足了,就跟着人群挤在中间的随着他们向一个方向进发。好像是有什么狮舞……
不过,好挤……真的好挤哦!
不知不觉间,醒容的手什么时候被我放开——或者说是被挤开的都不知道。
想要停下来找他,可一路被挤着向前涌去,停也停不下来。好不容易瞅了个空子,钻了出来,一看,哪还有醒容的人影。连自己是在哪条街上也不知道了!
“醒容……”
叫了几声,可到处都吵吵囔囔的,哪可能听得见。
“小家伙,和人走散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我转头,一个散着头发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的。
“我,我迷路了!”我支支吾吾的告诉他。
“我带你回去吧!”他说。
“别怕,叔叔是前几天你给了银子的那个!”
啊,我认出来了!
“原来是叔叔你啊!你能带我回客栈吗?我住在东大街的!”
我舒了一口气,见他点点头,就跟在他后面一路行进。
……
嗯?
“叔叔,你走错了!我们好像在向西走!”
虽说我不认识路,但东西南北还是能分出来的!(这个,无焉你比我强!==|||)
“没错,就是这个方向!”
他停下脚步,很是诡异的看着我,我看了看身边,不知不觉地,都跑到没人的地方来了。
我心中暗叫不好,往后退了几步。到了现在,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不怀好意!正准备往回跑,那人对着我撩起披散在前面的头发,一张让我无数次在噩梦中徘徊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沐璟……
我的嘴唇发白,身子不稳的晃了一晃,想要喊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
他向我走近了几步,我睁着充满恐惧的眼,可怎么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时远去的梦魇再次降临……

第二十八章

我看到黑红的血液在地上蔓延,低垂的剑上的血还在不住地往下滴落,我看到那人一脸煞气的盯着地上那两具鲜血淋淋的尸体,我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神中透出的冷冷寒意……
那是我的梦魇,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来源。
本来以为那一切都已经离自己远去,而现在,却像一切都从头开始!我,仍旧是那个被锁住双脚,失去护我的娘亲,在阴冷的地牢中无助的孩子……
很痛,真得很痛……
关节一个个被卸下来的感觉,让人几乎要失去意识,却又在无边的痛楚中清醒过来。
指,腕,肘,肩,一个一个的被错开,我只能张大了嘴无声的尖叫。三天来滴水未进,嘴唇早已干裂,望出去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眼前时不时地闪过白光,几欲昏厥,却总也不如愿。
沐璟……
那个人已经疯了……
他点住我的哑穴,将我的关节一个一个错开的时候,脸上那种表情让我毛骨悚然。不是泄愤,不是怨恨,竟是一种莫名的温和。
他说,乖,等叔叔将你的关节都卸了,你就再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了……
他说,水柔柔你这贱人,别有居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说,迢月迢月……你被骗了,你被骗了啊!那个女人,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啊……
他说,你是谁?怎么在这里的?
他还说,迢月,你别怕,就算你手脚都动不了了,我都会照顾你的……
他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将我当成一个个压根不在这里的人,只是对着自己想象中的人对话。
间或有清醒的时候,他就用一种很是诡异的眼神看着我。前一刻还在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后一刻就一记耳光将我的头打偏。
恨我吧?
憎恨我这个你所爱的人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恨我,却又从我身上找寻那人的影子……沐璟,你也是个可悲之人呐!
听着他疯言疯语的一个人在那边说着许多过往,我总算是摸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原来只是这样……
不由得想笑,自己煞费苦心想知道的,竟只是这样而已?
何必呢?
何必为了想知道爹爹对于娘有没有动心,之与我是不是只是当作替身就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
犯糊涂了啊!
他将我当作替身,我可以让他正视我;他对娘动心怎样,不动心又怎样?我已是不可能将他只当作爹爹来了的,那又何必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你在笑什么?”
似乎看到了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一把抓起我的衣襟逼问。
“说,你是不是在笑我?”
我张了张嘴,他好像这才想起自己点了我的哑穴,伸手一指……
我张大了嘴巴,“嗤嗤”的抽着冷气,原先被堵在喉咙里的惨叫,现在已是发不出来了。
“我,在笑……笑你自作自受……”
我努力的从牙缝里挤着话。
“为什么不将……娘,娘的身份抖出去?怕他,不信?自以为是的瞒着他……你将爹爹当什么……了?”
是啊,你将爹爹当什么了?娘是在利用爹爹,爹爹自会处理,你又何必搅上一局?你管爹爹会一时伤心也好,怎么样也罢,不是可以正好趁虚而入么……可笑你竟自以为对他好,就将怀着我的娘囚禁,怕他会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娘吗?
你错了,你可知娘曾告诉我,爹爹对她,不过是出于道义,出于那指腹为婚的名分,还有酒后失仪的责任!让我放在心上的,只是爹爹救我时说到娘那闪逝的痛楚……
可到今天,我才知道,那痛楚,并不是对于娘而言。
他悲的,是失去了的对你的信任……
沐璟,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是自己将爹爹推了开去……
爹爹曾和孔瑾说,他不该用十年的时间让一个人驻进自己心里……那个人是我,是我陪伴了他十年……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当初没有那回事,陪伴他十年的人会是你……
爹爹他很寂寞,寂寞得需要有人站在他身边陪伴。
而如果是在那正常环境下成长,我和娘,将只是他的亲人,无法站在他的身旁!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感谢你让我在和他分离的地方成长,让我们之间并没有那真切的亲情束缚,让我们的关系没有定格在父子之间……
“你在说什么?”
他的神情现在像是清醒着,皱了皱眉头望着我。
“是你自己毁了和爹爹之间的可能!”
“爹爹,心里有你!”就算不是你所怀抱的那种,可却是真的拥有着……
“你,亲手断送了本可能拥有他的机会……”
“怎可能,怎可能……”
他震惊的后退,我则从他松开的双手中软软瘫倒。
怎可能?你,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证明……揽月山庄想要杀的人,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他似乎是想明白了,见鬼一般的看着我,然后跌跌撞撞的苍白着脸跑了出去……

自那以后过了二天多了,我仍躺在原地。
从周围的摆设可以看出是一座庙,只是,是一座早断了香火,渺无人烟的破庙。破旧的门窗,遍地的灰尘,蛇鼠时不时地经过面前,不知什么地方还传来“唏唏嗦嗦”的响动。
笨蛋醒容,怎么还不找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给我泡澡的药澡里有几味特别的药物吧!在山庄里,你不都是跟着那药味找到我的!别告诉我你鼻子塞住了,闻不到我在哪里!
还有,回响……爹爹!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老是在他身上感觉到爹爹的味道。还有,为什么他会一路都和我们“同路”,山庄里的人却像是根本没有找过我和醒容……以及,在酒楼那边沐璟听到他的声音,会突然激动起来……
无焉还是很笨呢!都没有发现你就是爹爹……脸上的是用药物改变的面貌吗?骨架,有时用什么方法改动了几分啊?
是在怪我不该一个人跑出来,又突起好奇,想要追究爹爹的过去而明知道对方有诈,还是跟了去?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人会是沐璟而已……
再也支持不住了,痛楚也渐渐开始麻痹,脑子如愿的迷糊起来。睡吧,等睡醒一切都会好起来……似乎有谁在这样对我说。
意识慢慢的溃散,隐约中听到有人的叫唤……还有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爹爹……

第二十九章

“张嘴!”
“啊——”
我乖乖的张开嘴,吃下醒容用勺子喂过来的东西。
这个,叫什么?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嗯,好像是呢!至少无焉我现在是舒舒服服,大摇大摆的躺在揽月山庄的别苑里,这边有爹爹当背垫,那边有醒容一手瓷碗,一手勺子的喂食……
我的手?
没看到正吊着嘛!
本来啊,只是卸下了关节是不需要这样子的……可是呢,因为“个别”个原因,我的这两只胳膊整整拖了两天多才接受医治,所以呢,为了防止有后遗症的出现,我就暂时不能动了!
也好,现在啊,想见的人见了,想知道得都了解清楚了……爹爹,这次不管你怎样,无焉都不会放弃了!
嘿嘿嘿……
我一脸的奸笑,笑得面前的醒容打了个冷战,手一晃,险些把碗给打翻。
爹爹伸手接住,用另一只手将靠在他胸前的我小心的往边上的靠垫上移。
“我来喂吧,醒容你去看看药好了没!”
“嗯。”
爹爹接过醒容手里的勺子,接续了他的动作。
勺子伸过来……
我张嘴……
再伸过来……
我再张……
爹爹!你不要这样面无表情啊,我,我的食欲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
据说——听醒容的“据说”:
其实我们这一路上,爹爹都有派人跟着,那次看焰火我跟他分散,跟在我们后面的人也被挤散了。然后,等到夜市散场也没见我,于是就通知了爹爹。
爹爹呢,当时正好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处理事务,听到消息,就带着人赶了过来……
接着就是千篇一律的寻找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容就是察觉不到我的位置。
听到这里,我用“你终于也有今天”的眼神看着他。不过,他的鼻子早不坏晚不坏,为什么偏偏当初在山庄抓我扎金针的时候不出问题啊?
接着,就被醒容瞪了一眼。
他说,你当我狗啊?是你身上有一味药,和我身上带的另一种药会起反应,发出一种淡香,没闻到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总是有股香气吗?
我恍然大悟,然后告诉他,我一直都以为他擦香粉……
醒容当场气结,却又不好说什么——谁叫他“拐”我出去,才把我弄丢的?看看,出去时好好的一个人,回来就成伤患了!(看你精神好像还很好的样子啊!无焉:谁说的?你瞧我连吃东西都要人喂了!)
总之就是醒容派不上用场了,爹爹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我走失的第二天上午了!这时还没看到我回客栈,就知道我肯定是出事了,但只能到处乱找。
在城外忙活了两天,才想到有可能不是原先设想的人干的,于是回城仔细找……最后就在城西南角早被废弃的土地庙找到了我。
我就给了一个答复:果然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在眼皮底下的东西反而看不见!
然后呢,就是我被爹爹抱回来,醒容给我处理好手和手臂,然后就带到这边的别苑静养了!
爹爹是靠垫、是脚,醒容是侍从、是脚!
我很是兴奋的安排了这两个位置给他们,能用当则用,不然以后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就是一点不好,爹爹老是沉着个脸,现在连醒容见了他都要胆战心惊的,更别说别苑里的其他人了!我就看到那几个来报告东西的管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样子……可能就我还能靠在爹爹身上使唤东使唤西了。
嗯,为了别苑的大家,也为了自己,我要想办法化解爹爹身上那股低沉的气势!
“爹爹,无焉出来后碰到了个人呢!”
“噢,是吗?”  
漫不经心的,敷衍我?
“爹爹,他还说喜欢无焉哦!”
“嗯,我家的孩子,当然有人喜欢了!”
还装不知道!哼……
“那,爹爹,要是无焉也喜欢他怎么办?”
我看你再装!
“无焉吃饱了?爹爹去看看醒容的药煎好了没有!”
嗯?居然逃了!
他端着已经空了的粥碗向门口走去,等到他推开房门,我笑盈盈的冒了句出来:“早去早回啊,‘回响’哥哥……”
“叮嘡”一声,白瓷印花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我叫人来收拾!”
百年难得一见爹爹慌张的样子,我偷笑着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第三十章

嗯,左转,书房……
……不在。
那右拐,是,是议事厅……
也不在……
厨房……这个忽略!
九曲回廊……刚找过……
哪还有什么地方没找啊?
对了,还有前面的大堂!
我击掌,终于想到自己哪里还没有找了!
兴冲冲的拎着衣摆向前面的大堂跑去,自动忽视一路上众人惊讶的眼光。
无焉我,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终于被允许下床来了。于是乎,我又成了那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一尾……
“猴子!”
谁?谁在诽谤我?
我怒!
居然拆我的台,还有,猴子不是用“尾”来形容的!
“你个小猴子,才刚能下床,又在乱跑什么?”
“醒容!”
我就知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和我作对……
“我要找爹爹!还有,无焉我是手受伤,不关脚的事!”
我举手抗议。
“那是谁连路都不会走,还找来我师傅治病的?”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小时候!”
跳脚,不要总把以前的事拿出来!
“啊——不跟你扯了,要不然爹爹又不见了!”
我一把推开拦在我前面的醒容,继续狂奔。
好,看到门了,我推!
“爹爹!”
“爹爹?”
我左转转,右转转,愣是没见到任何和“爹”字搭上边的东西,更别说人了。
“小少爷,庄主出门应酬去了!”
一个管事点头哈腰,笑得只剩眼缝。
“出去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的问他。
“是的,庄主一早就出去了!”
脸一下子就垮了。
应酬?骗谁啊——(调子拖老长)
从那天我叫了他“回响哥哥”后,爹爹就一直东躲西藏的。
不再抱着我,喂我东西……
这个我可以当作是他不好意思——我忍!
只在还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过来(这个别人不包括醒容——所以我确定了,醒容这小子一早就知道回响就是爹爹!居然瞒着我!!!),来了也没说几句就开溜……
这个我也可以忽视,就当给点时间让他适应——我再忍!
然后,等到我可以起床后的这几天,每天早出晚归的有事忙乎……
这个我当是“回响”有事情要处理……
一天……我忍!
两天……我忍!
三天……我,我忍无可忍!
吼——
什么叫做“一时的沉默是为了将来的爆发”,没听过吧?哼哼,好,既然这样,你一定要逼我,我就不客气了!
“来人——”
恼羞成怒的大叫,当即从外面跑进人来:“小少爷,何事?”
“湖心亭——备、酒!”

“再喝!”
“不喝了,就我一个人喝,你怎么不喝?”
“谁说我不喝了?没看到我怀里的坛子么!”
我摇着头,奇怪,怎么醒容变两个了?
“嘻嘻,你,你抱着个瓶子就说是坛子……坛子在这里呢!”
醒容醉醺醺的指着自己面前的酒坛,我低头一看,是哈!什么时候我的酒坛子跑他面前去了?不行,得夺回来!
当即放下手里的酒壶,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想着对面的酒坛摸去……
想我再三寻找爹爹不见,不由恶从胆边生,拖了醒容就去来个“一醉解千愁”。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找什么借口不准我喝,没想到他来一句“要不是师傅一直管着,我早想喝喝看了!”,就拉着我向备好酒的湖心亭跑——比我还心急!
那个也不知道是什么酒(我没喝过么!),闻起来有中淡淡的桂花香(至:--是桂花酿啦,他们敢给你烈酒吗?),然后就一时好奇,抱着酒壶酒坛直接灌起来了……
好不容易摸到酒坛边,伸手一啦……“啪锵”一声掉落,摔碎。
“哈哈,你喝醉了!小呆,连个酒坛都拿不住……”
醒容指着我哈哈大笑,笑得太过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像是毫无感觉一样,坐在地上仍旧指着我大笑,浑然不顾洒落地上的酒液浸湿了他的裤子。
“哇……呜呜呜……”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说喝醉了连个酒坛都抱不住还是在哀吊自己还来不及喝,就被醒容的裤子抢去的美酒,我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无畏精神扯开嗓子放声大哭。那个叫声嘶力竭啊……哭到后来嗓子哑了,人也迷糊了,昏昏然的被人抱着走回房。
“怎么连喝个桂花酿都能喝到这程度啊?”
有人在耳边说话,哭笑不得的语气,像是在自问自答一般。
“呜,爹爹不要我了……”我抽抽搭搭的,答非所问。
抱着我的那人一顿,然后凑在我耳边,说:“不会,爹爹不会不要无焉!”
“你不……咯……不理我!”
“……”
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像是叹息般的声音响起:“不会了……”

第三十一章

头好痛……
像有些个什么小人在头里面打鼓……
“呜呜……呜……”
使劲摇了摇脑袋,然后伸手去敲,刚敲了一下就被人抓住了手。
“别打。”
我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这个声音?
爹爹?
我翻过身子,正对上爹爹的脸。
“……爹……”
张了张口,下一个爹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好痛哦!
“看你下次还喝不喝这么多的酒!”
爹爹埋怨道,翻身下床,去取水。
我傻愣愣的看着他一身素白的衬衣,从“我的床”上下去,走路时带起的衣摆,在我眼前飘动……
啊,啊啊?
这,这个是怎么回事?
我实在是摸不到头脑,刚刚还在一突一突跳痛的头痛也眨眼就被忘到不知道哪去了。
这个么,我昨天和醒容在湖心亭喝酒来着……
然后,醒容说我喝醉了,加上这几天没找到爹爹,心下委屈,于是我就坐在那边开始放声大哭……
再然后,好像被什么人抱着回房了——
对了,是爹爹!
我还扯着他控诉说他不要我了……
再后来?
我一个冷战。
那个,好像……我后来发酒疯,抱着爹爹不放,哭着说爹爹要去哪里就要带着无焉一起去,不然无焉就要和醒容私奔……然后,好像有人喂我喝醒酒汤,我不肯,一番折腾,汤没喝进,先吐了爹爹和自己一身……
然后?
然后有人说要带下去沐浴,爹爹说他来就好……
啊——
我猛地坐起来,看看自己身上换洗过后的衣物。这么说来,是爹爹……
脸红,脸红,脸继续红……
扭扭捏捏的看着自己的衣服,真是不自在!
“怎么起来了?来,喝点水!”
爹爹拿着茶杯过来,坐在床沿拿着杯子喂我。
我再红了一下脸,埋头喝水,不敢看他。背心上一暖,是爹爹在给我输内息。
“等下喝点粥,还有醒酒汤,下次再这么胡闹爹爹就要生气了!”
“噢……”
将脸从水杯上微微抬起,接着埋下去,将最后一点水喝完。
“还要么?”
见我好像很渴的样子,爹爹接着问我。
我摇头,他前去放下茶杯,再来扶我慢慢躺下,盖好被子。
“等爹爹处理好手上的事,就带无焉去京城游玩,可好?”
“嗯!”
我朝他咧开嘴,傻笑了一下。
“只要跟着爹爹,无焉哪里都肯去!”
小声的补上一句,看着爹爹穿上外衣。
他只是顿了顿,没有说话,然后束好头发,起身向门外走去……
“爹爹!”
我叫住他。
“回响说的‘喜欢’,还算数吗?”
他停在门口,很长时间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算数!”
我心下一喜,正想起身,却听见他说:“爹爹不是一直都‘喜欢’无焉么!”
咦?
怎么回事?
是在和我装傻不成?
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喜欢和那个喜欢不一样!”就字面上来说!
和爹爹喜欢儿子的“喜欢”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回响就是爹爹呀!”
他走回来,摸摸我的头。
“我听到爹爹和孔瑾哥哥的话了!”
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到他眼睛猛然睁大,惊恐一闪而逝。
“无焉喜欢爹爹,比谁都喜欢!和娘一样的喜欢……”
豁出去了!
正当我不顾一切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爹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听到我说的话,他没有半点的高兴,反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直叫我发懵。
“傻孩子,你只是想要寻求安慰……而已!你,还太小!”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掉头离开,只留我一个人在房里发怔。
我这样豁出去的告白到头来就换来一句“你还小”?
我抓狂!
什么寻求安慰,当我是被沐璟吓怕了?
很好!慕容迢月……
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寻、求、安、慰”!

第三十二章

“无焉,走了!”
“好!”
我拿起一早收拾好的行李,蹦蹦跳跳的跟上前面的人。
“过来!”
他将手伸向我,我毫不犹豫的握住。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我想他一定也是和我一样对未来的这一段时间的旅程充满期待……
是吗,爹爹……不,应该说是——回响!
尽管没有沟通成功,爹爹说什么也不相信我的那番表白,但他答应我的事,还是在我万分的期盼中来临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多了好多个“程咬金”……
呜呜呜,还说什么“带无焉去京城游玩”……其实压根是自己要去复命,才顺便带着我……
深感受骗的我,在两眼泪汪汪的凝视爹爹很久……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得到了他半路带我偷溜的保证!
于是乎,有了一下一幕:
“啪啪啪啪啪……”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爹爹服下一粒药丸运功调息,在一阵沉默之后,全身的骨骼发出“噼啪”的响动,最后那张脸变成——回响……
“啪啪啪啪啪啪……”
继续鼓掌——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连我都没有发现回响就是爹爹了!
原来,这就是易容药和缩骨功啊……
无焉怎么就不会武功呢?
我再一次的郁闷,浑然没有想到就算自己有武功也不一定能发现运用缩骨功和易容药变换身份的爹爹和回响之间的关联。
唉,你说这个易容药千金难求,缩骨功更是名不见经传的绝门武学(其实就是旁门左道),怎么就让爹爹同时到手了?
看回响从几年前开始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而按照每次一颗来计算,就可以知道那易容药被爹爹吃下去的已经不能用“打”来衡量了。嗯,难道有什么特殊渠道?
我托着下巴沉思,琢磨着什么时候从他那里拐一颗来研究研究……
“无焉……”
……
“无焉……”
“啊?”
“无焉,走了!”
爹爹站在窗边,手中提着一个包裹,笑盈盈的望着我。
“好!”
我立马跳下椅子拿起自己的小包裹吹熄油灯跑步上前……
嘿嘿,醒容、管事伯伯,还有侍卫大哥们,明天起来见不到我和爹爹不要太惊讶哦!无焉我和爹爹要两个人去京城了,到时候我们会去找你们的!
我傻笑着在那边假想中和他们告别,都能想到醒容明天看到我的留言后会跳脚不已了……
想是在那胡思乱想着,手脚倒是毫不马虎的攀上爹爹。
“抱紧喽!”
爹爹伸手取过我的包裹背在肩上,然后搂住我,从窗口一跃而下。几个起落,昨晚打尖的客栈就消失在眼前了。
这次我和爹爹两人单独出去,我是决计不会再让那些“闲杂人等”跟着的!为此,我还特地用了醒容给我的药——还记得那包醒容给我用来防身,后来碰上“回响”,他把我劫了,以至于害我没能洒出去的那包迷药么?
嘿嘿,没错!我把它用在醒容和其他人身上了!
听醒容说过,这种药,可以让人“睡”上五个时辰,人事不知。那,按照爹爹的脚程,这五个时辰已经足够我们跑得他们追不上了……
好,没有了搅局者,我的“伟大计划”就能够实施了!
涅嘿嘿嘿嘿……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小家伙,有什么好笑的?”
爹爹瞥来一个好笑的眼神,我急忙正色抱紧,作出一副“我是乖宝宝”的样子。
“又在想什么古灵精怪的法子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脚下不停的赶路。
“哪有……”
我嘟嘴抗议,一只手缩回怀中摸了摸藏好的药末,将头埋在爹爹胸口再度露出奸奸的笑——醒容啊醒容,接下来的,就靠你给我的药了……
啊,对了!
说起来,爹爹怎么变成“回响”的时候,就会和平时不大一样呢?
我说的是性格,性格啦!
现在也是,会叫我“小家伙”,还会偶尔的调侃我……
嗯,比起爹爹,似乎是回响比较容易搞定啊……
不过,无焉更喜欢爹爹的样子!
算了,反正哪个都是他,搞定哪一个都没有关系!
好,为了无焉的“幸福”,我要加油了!
啊,差点忘记了!从现在起,我不能叫他爹爹,要称呼为“回响”!因为,这个是回响和无焉的结伴出游啊!
目的地?
“回响”要复命的京城司位府……

番外 心岂不在焉

悔不当初……
“驾!”
身下的乌云踏雪飞速的迈着四蹄,路旁的景物飞驰后退着。一向爱马的自己,对于自己的这匹通灵坐骑,从未下过鞭子,可今天也不顾了……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心焦,乌云踏雪落力的奔跑着,身后的属下早已被甩到不知什么地方了……
无焉……
自己是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慢慢长大的。
从刚过自己的膝盖,然后及腰,再来到胸前……
一点一点的,缓缓的,像是小树一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成长,再慢慢的散发出独有的光华。
消瘦的孩子,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却每天都很有活力的跑动着。
笑着,喊着,见了自己会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扑过来,叫一声甜甜的“爹爹”……
满足的抱住他,心里的什么地方像是被填满了一般,很充实。
他身上流着自己的血……
血脉相连——从没有如此感觉到血缘的紧要,一向对于血缘毫不在意的自己竟也有如此庆幸的一天,还真是让人想不到!
无焉……
他和自己不同,像是永远没有烦恼忧愁一般的在苍天下开怀大笑,没有忧虑,没有阴郁……不像他生来就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什么事情都不会投注太多。
无焉真心想要做一件事,就会专心致志的。
他易容,就要易得别人无法发现破绽。
他钓鱼,可以在湖边坐上整整一天。
他学做糕点,不会,做得不好,那就重做,非得把自己想要的那种味道做出来不可!
除去外表的嘻嘻哈哈和有时候的小孩子心性,他恐怕是所有人中最有毅力的了。
小时候,为了治他那腿伤,被百医扎得身上都是金针,还是那种让人酸麻不已的穴道。一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熬过来的苦,他硬是忍住了。没有哭,没有闹,还对着边上看得不忍的红绡说,等下扎好就和她去“抓包”……红绡当场就破口大骂,说什么人呢,这样对一个孩子……
骂着骂着就红了眼圈……
这样的一个孩子,怎能不打心底里疼爱?
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对他不是一般的父子感情呢?
他可以毫不在意的抱着他,像是普通父子一般的嬉闹;也可以毫不避讳的在一起洗澡,而没有丝毫的念想;还可以相拥着一起入睡,一觉至天明……
可,当他用他那明澈的眼睛望着自己时,心底竟会产生微微的波动。不是父与子之间应该存在的悸动……
是他长大了,所以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有点别扭?
不,不是!
那是一种独占欲!
一种想将他收入羽翼下的独占欲望……
奇怪吗?厌恶吗?
那又如何?
可,又如何?
活了二十多年,为了第一次自己有这种悸动心惊。
茫茫然的,不知所措……
所以,在孔瑾感慨不已,说,“无焉也长大了,你当初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他了呢”时崩溃了……
失魂落魄的吐露了自己的悸动,吐露了自己的惶恐……
孔瑾说,如果,真是心动就将世俗礼教抛到一边去吧!顺从自己的心意,人,活着是为了自己……
怎能?
怎能啊?
怎能将那个眼神明澈的孩子一起拉进来?
自己怎样都好,可唯独不想伤害他啊!
他能接受么?
一直将自己当作唯一的依靠,依赖自己这个爹爹的孩子能接受吗?
慢慢的疏远他吧!
要是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念想,是不是连这一点点的父子之情都会消失呢?
哈,什么时候那个三尺青锋在手,就漠视天下的“迢月剑”也会这样的举足不前,畏畏缩缩了?
是太害怕失去?
所以,宁可保持现在的距离?
一直以为这样就好,就这样……
我后悔了!
后悔没有将他紧紧带在身边……
为什么不直接接近他?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带上他?
用回响这个身份的时候,似乎很轻易就能对他好,宠着他,抱着他,腻着他……
只能,也只敢这样接近他了吗?
呵,这样的自己……
慌乱的寻找,第一次提着心放不下去。
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将近绝望,才查到了线索。
然后,在城内找到了无焉,只是见到的,却让自己无法适从……
他凄凄惨惨的倒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
再次抱住他,不比第一次,愤怒中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带着他回去别苑,看着醒容把他的伤一处处处理好,渐渐陷入沉思。
和水柔柔之间,只是一种责任。
奉母命寻找陈大学士的女儿,是迫于那指腹为婚的婚约。
若没有那次的酒后乱性,自己也会娶她,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只是,从没想到自己会十四岁就成了父亲……
太突然,突然得让人不能相信……
所以,从报信人口中得知水柔柔已死,自己还有个孩子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人用这个消息换取沐璟的命,自己应了……
原本,就只是怨他辜负自己的信任而已,杀不杀,还是和自己有个孩子的消息一样没有真切感的。
只是看到那孩子,才真真开始恨起他来——竟能这样对待一个四岁的孩子……
但,最终没能杀他。
那时候,或许自己也是有些不忍。
不忍和自己视为朋友兄弟的人拔刀相向……
结果,现在悔不当初!
沐璟对自己的迷恋,早该发现了的……
是自己没有去重视,才在那时候被他囚禁了无焉母子俩,现在又不慎让无焉落入他的手上……
沐璟……
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无焉醒了,慢慢的在恢复。
本该欣喜的……
然而他叫住自己,说,回响哥哥!
发现了吗?
发现自己这个做爹爹的,对他抱有的肮脏念头了?
急匆匆地落跑,茫茫然的不知所措。
不敢再见他……
直到别苑派人来告知说,小少爷和醒容在湖心亭狂灌酒!
不知道爱惜的孩子!
让人操心的孩子!
回去后,被他抱住,扯着,不肯放手……
也罢,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这样陪着他了,今个,就放纵一回吧!
他说,无焉喜欢爹爹——和娘一样的喜欢!
是说他像喜欢娘一样喜欢爹爹,还是和娘喜欢爹爹一样的喜欢?
没有仔细地去弄明白,只想要逃……
幸福来得太快,会让人不敢上前。
无焉还小,没有爱过,怎能知道“喜欢”的含义?
我那娇宠的孩子,爹爹会等,等你明白……
到那时,让我紧紧地抱住你,再也不松开……

第三十三章

认识回响的人很多……
回响的仇人也很多……
这个是我跟着他这几天得出来的结论。
认识回响的人,可能大都是来寻仇的……
比如说,前天我们经过某大街时注意到的数道异样的视线。
再比如说,昨天晚上不请自来的家伙……
嗯,打架?
我没看到……
因为油灯没点,然后我又被护在回响怀里,什么都没看到。
只听到乒乓铿锵的一阵乱响,然后……
安静了。
没有闻到血腥气味,也不知道回响有没有杀了他们。
应该是没有,好像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让我见到血腥……
上次酒楼吃饭,旁边桌上有人闹腾见了血,他立马变了脸色,也不管其它点了闹事的两方人马就从二楼扔了下去。
真奇怪,怎么就见不得血腥了?
后来想想,可能是我在身边的缘故。是不想让我看到?
回响——爹爹啊,你将无焉保护得太好,也太小瞧了无焉啊!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没有你想得那么天真不知事,没有那样的“孩子”……
别忘了,爹爹你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还没有我大呢!
我已经足够大了,能够分清喜欢和依赖的差别了……
可为何你老是以为无焉长不大呢?
我们之间有着一道界线么?
你不敢越过去,却不相信我能越过来的界线……
不过呢……
我摸摸怀中的药包,脸上再次挂上诡异的笑容。
嘿嘿嘿嘿,那个界线很快就能打破了!
当初找醒容询问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是说了么——要造成既定事实,这样对方就不能赖了!
而能够直接让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的,就是下、药!
到时候,我看他怎么来个不认账……
“嘿嘿嘿……”
我捧着个酒壶对着他傻笑。
“说吧,半夜不睡又想干吗了?”
回响坐在桌前和我四目相对,好笑的看着我。
“陪无焉喝酒!”
我摇了摇手中的酒壶,径自翻起两只茶杯倒上酒。
“不行!”
我嘟起嘴。
“无焉上次不是喝醉了难受么?”
他柔下声来,想要我打消那个念头。
“无焉不会喝酒,所以要练啊!”
我举手,坚持自己的观点。
“……”
回响无奈的看着我把其中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好好好,我先喝!”
他点点我的额头,仰头就将那杯酒饮下。
我满意的将另一杯喝下,然后再殷切的给他倒满。
三杯黄酒一下肚,舌头就开始大起来了。
“嘿嘿嘿,喝下去了!”
我头脑发昏的点点他,戳戳他的胳膊。
“快点倒下去,快点倒下去……”
啊咧,怎么他没有倒,自己先开始发晕了?
我奇怪的拍拍头。
“无焉……”
很是迷惑人的声音,放得柔柔的,像是要透入人心一般。
“嗯……”
迷迷糊糊的应答。
“喝了酒想干吗呢?”
“……”
“说吧,想做什么呢?”
“……酒后乱性……”
“……”
回响将我送到床上,除去外衣拉好被子,摇摇头再坐回桌旁。
“这个小家伙……”
宠溺的语气,还隐隐带着笑意。
他没碰那壶酒,转而取了个杯子,从旁边的水壶中倒了杯水喝……
然后,头一歪,栽倒在桌子上。
“中招了!”
我大笑着揭开被子跳下床,兴冲冲的套上鞋子就跑过去,全然不见刚刚的醉意。
伸手戳下——
没反应……
嘿嘿嘿嘿,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我那药可是下在水中而不是酒里!至于我的酒量……不知道有种叫做“醒酒丸”的东西吗?
这趟出来,我可在醒容那边掏了好多东西哦!
嗯?
吃了药的反应是这样昏迷不醒么?
奇怪,怎么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莫不是那药粉没效用了?
我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放到嘴边舔了一下。
@_@头好晕,是真的好晕了……
往下栽倒……
边上一双手伸过来将我抱住——没上当啊他……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我才舔了一点点就这样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醒容,你居然骗我!!!
(醒容很委屈的跳出来:你要的那种药我会有吗?真是的,你一直逼我,我才拿了其他的给你……)

第三十四章

我最近在考虑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关于爹爹和回响的差异问题!
两个人在性格上是有很多雷同的地方,爹爹从一开始的“冷面人”到现在能够偶尔地笑下,不再那样什么表情都藏在心里。这个呢,我就要很自豪的告诉你们——这个都是我的功劳哦!要不然啊,你们现在就等着看冷面脸看到文章结束吧!
但差别也很大!
像爹爹吧,宠溺我到了我说什么是什么的地步——打个比方,我看山庄那个大厅的位置不顺眼,觉得它离大门太近,显现不出威势,而且我找爹爹也不方便。于是,这个大厅就硬是往后挪移了几十尺,靠了内院。为此,孔瑾还跟我争了半天,说那样快是内堂了……结果?当然是爹爹的一声令下,山庄里多了个校场,然后,我和红绡姐姐不用再下山去放纸鸢了……
而回响呢……
他也宠我,但这个宠是把正事放在前面的。就像现在,我说要留下去小二说的东湖湾看赛舟,结果他就说,身负皇命,正事要紧,等不了半个月……
我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他说,为人臣子,自当食君之禄奉君之事……
……
总之,最后就是他驾着马车,我躲在车里一路北上……
“回响,你一定是故意的!”我指责他的不道德。
“什么故意,我听不懂……”回响悠悠然的回了一句。
呜呜呜,我恨啊!
不就是设计你吃药么!又没有成功,干吗要这样子对我?
还把醒容给我的药粉药丸药膏药末……全都搜刮一空。真是,留着让我做做纪念也好啊!
我垂头丧气的蹲在马车里面碎碎念,比之某人兴高采烈的哼着歌,我可是一点都不快活!
而且,蹲在车里就让我想到十年前也有这么一次北上的经历——这个后果还是极为悲惨的!
那一次,我本来兴致勃勃地想要去看看皇城的。爹爹他们也答应了我,可以一路游玩过去,只要赶上那个什么“盛师会”就可以了。但就在半路上,不知怎么的给打听到了“神农老人”百医的消息,于是道路就偏差了,我的人生就改道了……
回想我那悲惨的三个月时光和以后十年的痛苦经历,每次想起来就郁闷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当时爹爹要去找那个百医啊?
呜呜呜呜呜……
醒容说过我身上有一种药物,可以靠它来找我。当时我还一脸的惊奇,猜那是什么药物,醒容又是什么时候放到我身上的?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差点没气晕掉。
想知道么?
不管是谁,只要泡个三年药澡,扎个两年金针,吃个七年药汤,谁都能像我一样,洗澡都不能把那药味消去……--|||
再有,就为了什么“及早治疗”本来已经快到皇城了,一行人硬是生生改道,跑回了山庄。我这一呆就是十年啊!
十年来没有离开山庄百里,最多的也就是跟着孔瑾到附近的城里去转悠转悠。
揽月山庄那个地理位置啊,还真是“好”!
不上不下的,说北么,感觉不到那种辽阔气势,说南,又不是秀山丽水。不过,要南下或北上倒也方便了!
“回响,我们现在到哪了?”我探出头去,问他。
“沿着这条路上去就是焦州,焦州过去的话大约还有二百里路程。”
呃,还是不知道在哪里……
“那我们过了庄了吗?”
“山庄?还没有,不过那不是在一条路上的,你想要去的话,明天从焦州往西赶一天可以到。怎么,无焉想去庄里一趟?”
“不是……”
我摇摇头,还是算了——应该是来得及的。要是现在回去,指不定他就把我一个人放在庄里去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的计划还没有成功,就这样回去我可不甘心啊!
“没事?”
回响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嗯,回去再说了!”
我点头。

第三十五章

除了药物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增进感情的发展呢……
外人!
没错,就像杏儿说的,适当的人介入,可以让双方更加了解清楚自己的感受。
但,我不想要个程咬金啊!
不爽!
很不爽!
我恨恨得看着回响,还有他对面的女子。
什么不让我看到血腥,什么黑灯瞎火解决仇人……压根就不是仇人找上门!
搞半天,我们这一路上急匆匆的,连用膳打尖都小心翼翼全是为了他的烂桃花运啊?
“回响,我看你这次跑哪里去!”
鹅黄衣衫的女子一脸娇纵的拦在马车面前。
“我跑哪去,似乎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吧?”
“喝,怎么不关我事了?”
“那你说说,关你什么事了?”
好,好没有营养的对话。
“你还说?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还不清楚?”
她恼怒的指着回响。
“那你倒是说呀?一路上跟着我们是什么意思?连睡觉都不让你安稳,你不要说那是个人兴趣……”
回响百无聊赖的挥挥手。
“我,我……”
--#好,好想扁人……这样“打情骂俏”的,当我不存在是吧?
“回响!”
再也听不下去了,我揭开车帘扑了出去。
“小心,小心!”他一把接住我,埋怨道:“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他是我的!”我一把搂住回响的脖子,向她示威。
“啥?”那女子一脸惊吓的往后跳开,指着回响结结巴巴的问:“我,我没有听错吧?这个家伙居然也有人要?”
咦?
我愣住,你不是看中回响才一路跟着的吗?
正茫然间,她很是惋惜的凑过来看看我。
“看上去没烧坏脑子啊……小弟弟,我建议你还是甩了他,姐姐给你介绍个更好的!怎么样?”
“你不是追着回响来的吗?既然喜欢他,怎么会这样说他?”
“喜欢?”
她倒吸一口气,一脸见鬼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这种整天皮笑肉不笑,阴险狡猾,连同伴都能设计陷害的家伙送我都不要!”
“小不点,谁说她跟着我就是喜欢了?这种母老虎,谁娶回去谁倒霉!”
“什么!告诉你,别想在‘北’那边挑拨离间!”
“嗬,才不会,所有人都会感谢他秉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情操将你收了去!”
“你找死……”
“噗嗤……”我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开心了?”回响刮刮我的鼻子,再接上一句:“以后可不要胡思乱想了!”
“嗯!”
这边是甜甜蜜蜜误会化解,那边是惊上加惊。
“回响,你居然还有这一面?实在是……太神奇了!”
回响朝着她一挑眉,没有应答。
“那姐姐你一路跟着我们做什么呢?”
既然不是“情敌”,那叫她姐姐就没有关系了!
“啊,哦!死回响!你说,干嘛抢我的任务?”
在我一声“姐姐”下回神的女子恢复她兴师问罪的本来神态。
“哪个?”
“江南第一楼的钱大富!”
“那是谁?”
江南第一楼?
好像在那里听过……
啊,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推了我一把,被我摸去他秘密帐本的家伙么!
“这个我知道!”
我举手打断两人的对话。
“什么?”黄衫女子惊讶的看着我。
“那个坠子是我摸到的!”
“……”
“无焉,这个家伙呢,是我在司位府的同伴,‘西’的流云。”
“噢!那是不是还有‘北’,‘东’,和‘南’啊?”
“嗯。”
“那你是什么?”
“南!南之回响……”
“喂喂,你们两个,不要当我不存在好吗?”
流云无奈的插进来,依然垮着脸。
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江南第一楼呀,本来就被发现不对劲了!
于是呢,流云就被派去查探究竟。好死不死,那天正好是我和醒容两人去找那个肥猪算账的时候。于是乎,醒容、流云和那个“北”就撞到一块去了……
两下里相撞,搞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流云和醒容二话不说先开打……然后就被护卫发现了,只能先走了再说。
而回响因为一直跟着我们,一来也是想帮我们出口气,二来就是知道这里边有问题,也在那里。三组人分开逃窜,趴在树上的我就先是看到流云他们一跃而过,然后被回响看到,绑了带走,只有醒容慢了一步……
没想到,我和这个姐姐还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而且,她的个性什么的很像红绡姐姐,这让我感到有点亲切。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向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的。
“啊呀,好可爱哦!来,让姐姐抱抱!”
她作势要扑过来,回响急忙将我锁在怀里。
“抱你家的‘北北’去!”
“怎么这样!小气鬼啊你……”
呵呵,变热闹了!回响说,流云和“北”是他们司位府里有名的一对了!还有人戏称——“大西北”……
我也想到回响的性格像谁了!一半的爹爹,一半的孔瑾。
这个,莫非就是人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三十六章

真是热闹啊!
我再一次感慨不已。
三个人,果然比两个人热闹很多。
更别提其中有那么一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士……
我想想,从昨天到今天我们碰到了多少事情啊——
嗯,“路见不平”的,三次!
无故有人上门找碴的,两次!
好心帮忙到头来乌龙的……三次!
真是奇怪了,怎么我和回响两个人的时候就从没有碰到过呢?
唯一被“监视”,被晚上找上门来的,也就流云她的兴师问罪而已。
回响说了,那是人品问题!
要不,怎么她一来,原本简单的事情就变复杂了呢……
“什么嘛,又不是我自己想的!哪次不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流云愤愤不平的反驳。
“是是是,可哪次不是你惹上来的?”回响皮笑肉不笑的应答。
“我……”
流云欲言又止,心知理亏。
“哪里,流云姐姐好厉害的!”
我帮腔,流云一把抓住我,感激地看着我。
“看,今天中午吧!本来就是他们自己闹着玩,结果流云姐姐上去一插话,不是真想打的两个人就只能开打去了!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无焉……你这样可不是在夸奖我啊!”
流云很是哀怨的看过来,看过来,看得我一个冷战,挣脱她的手躲进了回响怀里。
“这样说不是在夸奖人吗?”我仰头问回响。
“不!嗯,就某个意义上来说,是在称赞别人!”
回响一脸的笑容,就是笑得有点——奸?
“回响,你给我记着!有种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
“丧家之犬的远吠?”
尽管回响说的很小声,但就在他怀中下巴下的我怎么可能听不见?一个嘴快,就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
“回响……”
流云铁青着脸,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半晌,哼了一下甩门出去了。
我仰头看看他,却不想正好对上他带笑望下来的眼睛。
“又淘气!”
说是这么说,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还有,是谁明明知道我听得见还故意那样说的?摆明了要我把话重复一遍么……
“啊!月亮好大!”
我一转头,看见敞开的窗子外一轮明月高挂着。
“是啊,快十五了么!”回响将我抱在怀里摇了一摇,说:“看,你小时候我就是这样抱着你哄你睡觉的!”
“咦?有吗?”
我疑惑,那时候我也四五岁了啊!还要他这样抱着哄?
“是啊,每次看到月亮就要出去,要是不哄你,就一个晚上不合眼的看!你说,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我脸红了下,往他怀里钻钻。
“那样我也是个甜蜜的麻烦!”
良久没有听到他回答,我正想偷眼看去,却见他搂紧了我。
“是啊,是个甜蜜的麻烦!”
“慕容迢月身上背负的,太多……多到他几乎不能喘息!揽月庄,迢月剑,安阳侯……都是束缚他的锁链。”
“他想的,要做的,都太多,无法那样随心所欲,不能轻易的下决定!”
“回响,这个身份是一个责任,被一个约定束缚的责任!但他也是可以让‘慕容迢月’暂时喘口气的掩饰……”
“成为回响的时候,‘慕容迢月’可以暂时不去管其他,只为了自己做事。尽管早已定型的性格不可能一下子被扭转,但依然会有个崭新的个性。”
“曾有人对我说过,我是一把出鞘的剑,锋利而容易在割伤他人的时候伤到自己。‘回响’就是一层布条,包裹住剑锋,就算只能起到一点点地掩饰作用……”
“无焉,你懂吗?‘回响’可以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和你在一起,但,‘慕容迢月’不行!要想以‘慕容无焉’的身份和他站在一起,就要有被全天下遗弃的准备!而我,不希望你用这副小小的身躯经受他们的指责。所以,再给我们彼此一点点的时间,好么……”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明月,嘴角始终挂着那丝淡淡的笑。
不愿我遭受全天下的指责?
再给彼此一点点的时间?
好吧!
我会继续等候,等候时间来见证我的坚诚……

第三十七章

原来,“慕容迢月”这个身份对爹爹来说,是一个束缚啊!
我偷眼瞟着回响,想着昨天他对我说的那一番话。
嗯,看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窗前看月亮,挺合适吐露心声的啊!
他说那番话的时候,我是被搂在他怀中的,没有看到回响脸上的表情。不过,那时候他用的声线,不是“回响”,是爹爹的。
那这样看来,爹爹是有察觉我是怎么想的了吧……
不然,也不会那样的跟我说了!就是,他肯定又是把我当小孩子,认为我还没有充分体认到自己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局面。
嘿嘿,这样也没关系。居然能跟我那样说话,那就表示他已经在认可我了!
我继续捧着脸对着回响的背影傻笑,一个人自得其乐。
“小不点,你肉麻够了没?”
一张满是哀怨的脸在我眼前瞬间放大,惊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我忘记车上多了个“第三者”了……
“啧啧啧,居然看背影都能看到入迷,真是没救了!什么人不好找,偏偏找这么个家伙,没眼光啊……”
流云摇头晃脑的故作感慨,没有看到回响不知什么时候将身子探了过来。
“既然这样说,不如你去驾车,不用看我们肉麻怎么样?”
“呃……不用了,你请就好!”
流云作了个示意,干笑着缩回角落。回响对着她冷哼一声,然后向我微微一笑,转回去驾车。
心里甜滋滋的,以前从没想到过能和他这样相处。别的什么我不管,只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
这样,你还能说我不爱你?
喜欢,那就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悄悄的向前移了移位置,向他更靠近些,似乎这样做就能让彼此的心贴得更近一点。
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却无关哀伤,隐约中竟有些微的羡慕。
我转头,看见流云一脸思念的看着我和回响。
“怎么办,看见你们这样,我想我的北北了!”
“那就去找他啊!”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
“对哦!好,我找我的北北去!”
流云一击掌,向着车厢口扑去。
“搞什么!”
回响急忙侧身避开,还好闪得快,才没有被撞个正着。
“哟,到了皇城再见了,小不点!记住哦,什么时候想甩了他,就来找我,我帮你介绍个……”
声音远远的传来,最后那几个字都快听不到了,可想而知,她是在狂奔的途中扬声说的这句话。
真是,好有意思的人啊!
“无焉喜欢她么?”回响停住马车,笑盈盈地问我。
“嗯!”我点头,然后扯着回响的衣袖发问:“司位府的人都是这样有意思么?”
“是啊,他们哪……都很有意思!”
回响像是想到什么,笑眯了眼。
“他们对回响来说很重要?是朋友?”
“嗯,对‘回响’来说很重要,等到了那,我介绍你们认识吧!司位府,还有……他们!”
我曾问过流云,不对我和回响的关系好奇,不觉得怪异吗?
流云告诉我,有些事,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好奇与否还在其次。而且,只要彼此都在意对方,又有什么好怪异的,何必在乎别人的想法!
然后我问她,哪怕这种关系是禁忌?
她听了反而一笑,说,世上哪有什么禁忌不禁忌,莫要被世俗的想法所束缚,莫要掩藏起自己真正所想要的,莫要错过唾手可得的幸福……禁忌取自自己的心,要打破,要束缚,都只在一念之间,漠视它就可以快乐的话,就把它跑到一边儿去吧!
……
不管是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该让爹爹好好听听这番话!
嗯,流云……
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人,不是吗?
如果真如回响所说,司位府那边都是这样的人的话,我还真是期待和他们的会面!
“回响,我和你一起坐!”
我爬到他身边坐下,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兴奋了?”
回响好笑的看了我一眼,提鞭的手指了指前方:“还有段路程呢!你进去呆会,等到了我叫你怎么样?”
“不要,我想陪你会儿!”
我撒娇的挽住他挽缰绳的左手。
“好吧,坐好喽!驾……”
皇城么……
呵呵,我来了!

第三十八章

司位府……
亏我还满怀期待,结果别说是人了,连蚂蚱都没见到一只……
回响还说,这是很正常的。
正常?
连仆人都是神出鬼没的还叫做正常?
从大门进来后,我除了那个门房还没见到过一个下人,就是不知道那些个茶水糕点是怎么出现的了……
不,应该说,这样才是回响他们待的地方……
司位府,隶属刑部门下,专门负责地方官员的贪赃枉法情况。内分三部十门,一部负责情报收集和确定,一部负责寻找罪证依法办理——也就是回响他们这部,还有一部则是暗杀机构,那些不适合放到明面上的事情,就由他们来处理……
寻找罪证那部里面,居于最上层的,有五人。“东”,“南”,“西”,“北”,这四个代号,分别属于四个人物,他们出手的几率不是很多,但举凡轮得到他们出手的,铁定完成。
听到这里,我不由用崇拜的眼神看了看回响,然后接着听他“出卖”自己内幕。
除了这四个人外,还有一个人,但他并不外出,他所作的,只是将任务分配下去,以及和其他各部衔接……
其他那些具体的,回响就没有告诉我了。
不过,我已经知道“东南西北”中的两个了!
“南”是回响,“西”是流云,“北”的话,流云叫“他”北北,勉强也算认识一点点了!只剩下“东”和那个神秘人士……
嗯,既然回响说了一年一次的复命在即,那总有见到他们的时候!我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想做的,一是等待醒容他们来会合,二是想办法找出那些个神出鬼没的仆人——我就不信抓不到一个!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我就和那些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仆人开始了“你躲我找”的追捕与被追捕生活。
可不管我怎么在快用膳时突袭厨房,或是茶水糕点用完时守在一旁等待人出现,就是连个影子也见不到!
厨房?
我跑过去的时候,小火灶上的高汤还在沸着,蒸笼上还在冒着水汽。可找遍了厨房内外——我连灶边的墙都去敲了几下看有没有暗门了,没人就是没人!
郁闷之下回去饭厅,就看到刚还在小灶上炖的汤和蒸笼里蒸的鱼已经好端端的放在桌子上了!
而那些个用完的茶水糕点,就在你紧盯着门外的时候,就更换好了。哪怕你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还是会有一晃眼的迷糊,然后等回神,就看到热腾腾的茶水点心在面前还冒着热气。
不是没有想过去厨房蹲到有人来,可府里居然不只是一个厨房,你在这个里蹲着,他就到那个里煮!任你怎么埋伏,就是不让你见到!
这还真是……叫人泄气!
最后终于放弃,回响这几天又不知道在干嘛,跑得不见人影。闲来无事,我就在府里闲逛。
和江南的九曲回廊,楼台小榭截然不同,也不似山庄里的楼宇高台,司位府自有一股浑然的大气。
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威仪,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取了个很是好笑的名字,明明没有严谨护卫,明明是弄得整个神神秘秘的,可仍旧是掩不住那庞然的威势。
这个司位府,真的只是惩办贪官污吏这么简单?
我一边沿着青砖小路漫步,一边东想西想的胡思乱想着……
……
啊咧,这是哪?
似乎有谁曾经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我想说的是,世上有很多路,往往是你无意间才能走进去的!比如说,我面前这条……
我敢确定,这条路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的!
至少,不是放在明处让人走的……
而我现在走上这条“不存在”的路的唯一解释,是有人想见我!不然,凭我自己那一窍不通的机关阵法,压根不可能找到这条路。
既来之,则安之!
我倒想看看,有谁想要见我……
顺着路在林子里左转右转,转的心情都郁闷起来了。上次就来过这个林子,虽说走得不是这条路,但两柱香的时间也出来了啊!怎么这会儿都转了近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到底?我讨厌这什么阵法!
地上突然出现一条奇怪的红线,我蹲下来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跨过去……
天旋地转呐!
晕了,晕了……
哪个家伙做的这个阵势?要让我找出来,非得啃他一口不可!
“没事么?”
还没等我晕倒在地,先有人搂住我。
我晕忽忽的抬起头来,身高和姿势差异,我先看见的是一缕垂下来的白发。
“谢谢爷爷……”
后面的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我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头干涩而沉浸死气的白发,怎么看都只有古稀老人才有的,可那张没有一丝皱纹的苍白的脸,却说明了他远远没有我猜想的年纪大。
嗯?
我皱紧着眉头,努力辨别他的真正年龄。
“三十?四十……二十?”
怎么回事?居然连我都看不出来他的年龄?
“无焉是吧……”
他开口向我问话,刚才一时没有细想到他的声音还年轻,才会开口叫了“爷爷”,这,这是我一生的耻辱啊!
“嗯!”
我向着他点头,然后问:“你是谁?”

第三十九章

他向我微微一笑,眼神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一般。
“我叫君倾……”
他拉着我到前边空地的石凳上坐好。
君倾,君倾……君倾?
好像哪里听到过……
我发愣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低头沉思的样子有点好笑,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小家伙,这次是和回响一起来的吧?”
“嗯!”
我好奇的看着他,不是早知道我的事情了么,怎么还问我呢?
想是察觉到了我眼底的疑惑,他又是一笑。
“喜欢他么?”
“那无焉能和我做个约定吗?”
“嗯?”
“要两个人一起得到幸福!”
“当然!”
呼,我还以为什么呢!就这个的话,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啊!
“是吗……那,就好!迢月他,替‘我们’背负了太多……”
有些微伤感的语气,我看着他带上一缕哀愁的苍白面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只适合那温若水的浅笑。除那以外的任何负面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
但——
我的视线移到他那头全无生气的白发上。
他,该是也吃了很多苦吧……却还能那样温若水的笑着,很坚强的人呢!
“无焉……”
我转头,却见到了这几天都跑得不见人影的人。
“你回来了啊!”
我扑上前,回响驾轻就熟的接住我。
他拍拍我的脑袋,抬头对上君倾。
“迢月,你这两天是去那边了?”
“是……”
“呵呵,决定了么!那,就去做吧!”
君倾再次露出那温若水的笑容,回响将我抱起,转身往来的路走去。
“迢月!”
回响停下了脚步,我趴在他肩上回头看。
“你找到你的‘鞘’了么?”
回响搂着我的胳膊紧了紧,答道:“找到了……”
我看着君倾闻言微笑,倚进他身后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高挑身影怀里。穿过树丛间的风中传来微微的叹息般的声音——“莫离……”
“呕……”
有气无力的靠在回响身上,我再次诅咒那个什么阵法。
“无焉,还好吗?”
“嗯……”
我应了一声,然后在他怀里动了动,调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醒容他们已经来了哦,要去找他们吗?”
“咦?他们不来这里么?”
“嗯,他们在客栈里,等明天我带你去吧!”
顾不上还有点头晕恶心,我扯着回响的袖子要现在就去。
在我的磨蹭撒娇下,他只能点头答应了。于是乎,我和醒容阔别已久后的再次相遇的感人场面在那眼泪汪汪中展开……

“痛啊!”
我捂着脑袋磨着牙,怎么一见面就给我暴粟啊!我又没有叫你给我带礼物……就算要礼物,也不应该是这个啊!
“还好意思说……”
醒容磨着牙,掏出一张纸条来。
“这个是什么?”
呃……
我接过,一看,原来是当时和回响走时留下的那张。
“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你自己看看——‘醒容,和你私奔的日子很快乐,这次,我跟爹爹先走了,勿念’……”
“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觉得自己写得有什么错误啊!
“这一路上,你可知道我有多悲惨!你们山庄里的那几个管事,看到这个后就把我当作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而且还是罪加一等的拐骗犯!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醒容抓狂了……
我闪身往后,躲到回响身后,探出半个头来。
“我不是来接你了么!走啦,爹爹说了,只能接你一个人去司位府!”
意思就是,那些管事想找你麻烦,也找不到了!
“那还等什么,走啦!”
恐怕是被迫害得多了,醒容拖起我就爬上马车。
嘿嘿,去吧去吧!等到了那里,看你什么反应……
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盼啊!
“这,这就是司位府?”
醒容举着颤巍巍的手,点着头顶上的大匾额问我。
“是啊!”
我眉笑颜开的点头,看来他的表现比我当初还夸张!
只见那扇高大的朱门上方悬挂的匾额上闪亮亮的两个大字——钱庄!
要不是这个就位于皇城富宅区,而且摆明了是个宅院,保不定有人上门兑换银票来……
我有点恶劣的这么想。
“无焉。”
“嗯?”
回响突然叫住我。
“我有事要出去半个月,这半个月,就让醒容陪你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有点不愿,但又无可奈何。
“知道了……早点回来哦!”
我跑上前,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了下。
“这个是回报——谁叫你要抛下我!”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眼底隐隐有着笑意……

第四十章

“听说啊,揽月山庄得罪了当今皇上,现在连路都封起来了……”
酒楼上临窗一桌的中年人在那边神神秘秘的说着。
“不会吧,再怎么说,揽月山庄都是皇族后裔,当今圣上的表兄。而且,他们不是帮皇帝除去了顽抗分子么!怎么……”
“皇家哪有什么血缘亲情啊!那些顽抗分子还不是在上一代皇位之争落败才沦落下去的,揽月山庄呐,是树大招风了……”
说这话的那人被拉了一把,低声喝道:“你活腻了!上一代央皇的事都敢乱嚼舌头!”
那人一个寒颤,伸手摸了把冷汗,酒都醒了大半。
“呵呵,喝多了喝多了……来,喝酒,莫谈国事……”
一阵寂静之后,众人依旧像什么事也没有的喝酒划拳。
许是人多酒楼喧杂,这边角落的骚动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我们出外……
回响走了都十多天了,我在府里呆得实在不耐烦,就拖了醒容来逛街。谁知道这一个腿软嘴馋,随便找了个酒楼歇歇脚都能听到了不得的事情……
爹、爹……
你说有事要处理,就是这些吗?
要说皇帝会对揽月山庄动手,打死我也不相信!
要知道,众所周知,当今皇上乃是一代明君,但唯一一点是不容人碰触的!那就是和前一代皇帝有关的事情。据闻,他之所以能够稳稳当当的坐稳这张皇位,都跟上代的央皇有关。这其中的内幕,虽然没有人清楚,但可想而知,绝对是充满了血腥和阴谋的。
说起那个央皇还真是不得了,什么迫害手足,利用自己兄弟扫除障碍,然后一脚踢开啦……等等等等!
那些个是非曲直,除了当事人外,我们是知道不了的了。
但能让新皇如此惦念,不容人说他一句坏话的人,怎么样都不会是恶人吧……何况新皇还不是他的儿子!
而我之所以能够肯定他不会下手,是因为我已经想到上次在阵势中那两人是谁了!被传为登基三年就殡天的央皇——六皇子君倾,还有那个据说是被利用完后杀人灭口的九皇子——莫离……
这样一来,回响……应该说是爹爹走的这一趟,背后有着什么就不得不让人好奇了!
……
这背后有什么我是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爹爹又把我丢下了!
管它是树大招风还是要隐藏实力,或是功成身退……我就不能站在你身边陪你吗?
脑门上青筋冒出,心里有股火气怎么也按不下去……
“醒容,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起人来就走。
“等等,等等,干嘛去啊?”
我凑近脸去,阴森森的看着他:“别问这么多……”
“呃,好!”
很难得的,醒容由着我将他拉着回了司位府,也不知是不是我刚刚那样吓到了他。
拿来文房四宝,研好墨,铺上纸,然后问话。
“配合欢药需要哪些药材?”
“啊?”
醒容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很不耐烦地再问了一遍。
“你要干嘛?”
他警戒的看着我。
“下药,生米煮成熟饭!要是你再像上次那样给我迷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我盯我盯,我死命的盯——终于,在我的“威胁”下,醒容把药名一个一个的报了出来。
我提笔写下,然后将那张纸放到窗台上。
一转身,再回头望去,纸张不见踪影,而半柱香的时间后,上面列出来的药物就整整齐齐的分类放在窗台上了。
在府里住久了,我已经习惯这里人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方式了。而且,现在想来,能够教出来这样的人还真是强!
拿回药,我看着醒容认命的在那边研磨,调制……
哼,还表现得一脸不甘愿的样子,把你嘴角那丝狞笑收回去吧!

大功告成啊!
我宝贝的捧着一个瓶一个盒子。
花费了两天时间,终于把我要的东西给赶出来了——醒容还附送了我一盒药膏!
虽然说,我不知道这个药膏是干什么用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醒容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当“上面”一个,不过,应该是好事吧!
算了,不管他了!
回响还没有回来,我就慢慢等吧!
揣着那两样东西,我东找西找的寻那“藏身之所”。
柜子?床底?包裹……
都不好!
嗯,算了,天色已经晚了,暂时先放枕头边,明天再找地方好了!
我乐颠颠的将那两样东西放在靠床沿的枕边,吹熄灯爬上床。
仔细想想,回响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后,一定要逼供!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下……
开始的时候兴奋莫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好不容易快睡着了,猛然发现自己床沿多了个人……

第四十一章

“谁?”
我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
“无焉……”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爹爹爹爹爹爹,回响回响回响……”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任由我搂着他连声地叫唤。
“无焉,到底想叫哪个,就选一个吧!”
“两个都想叫,嘿嘿……”
我搂着他的腰,哪里还记得原本说过等他回来要找他算账的话。
“这个是什么?”
他疑惑的看着我放在枕边的瓶子跟盒子。
糟,糟糕……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一时偷懒,来不及掩藏“作案工具”的时候来啊?
“没什么……”
我将自己的爪子伸过去,抓住东西往身后藏。
“我看看!”
爹爹二话不说,伸手便将东西拿过去。
我伸手遮住自己的双眼,不敢面对现实。
“无焉,你怎么就学不乖啊!”
他很是暧昧的在我耳边吹着风,语气中隐隐含着一丝危险的调子。
“我,我没啊……”
死不承认,对,打死我都不能承认!
“哎……也罢!”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俯身压上来。
“这样一来,我们就都没有退路了呢……”
最后一个音隐没在双唇相接之间……
这个,叫什么来着?
擦枪走火?
还是扮猪吃老虎?
好像都不对……
反正呢,我现在是衣服光光的躺在床上了。
等,等等……
不是说只要衣服脱光光,然后等到第二天抓住人不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啥,你说我不了解,怎么还知道下药?
春药?
不是都说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一是两情相愿,二是下药么!
我也就只知道这种药吃了会浑身发烫,谁知道有什么效用……
“嘶……那、哪里……”
我倒抽一口冷气,爹爹的手居然,居然……
“怎么了?”
声音也带着丝热度,有点沙哑。
“爹爹……”
我扭动着身子,带着哭音。
“叫我迢月……”
细碎的吻一个一个地印在身上,引起细微的颤动。
“呜……好热……”
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的挺身,磨蹭,然后……
“爹,爹爹……”
我抖着声音推他。
“嗯?叫我什么?”
“迢月……迢月,你,你放手……”
他顿了顿,没有停。
“呜呜,放开啦……我,我要如厕……”
太晚了……
随着他的闷笑声,我闷哼一声后……
“哇……呜呜呜……”
我哭,我哭,我哭哭哭……
“笨蛋!你这个不是,不是…噗……呵呵呵……”
一个笑一个哭,交织在一起你当二重奏啊!
我往边上缩去,再被一把拖回来。
“换被子……”
我很不自在的挪挪,无奈再次被压在下面。
“不用,我会教你那是什么的!”
身子再次发烫,不能够自己控制。这次他更加的过分了,居然将手往后伸……
“痛……”
我皱眉。
“放松,别怕……”
“呜,嗯……”
我伸手抓住他撑在一边的那只胳膊,深吸几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再紧绷。
一阵清凉从后面传来,痛楚减轻不少。
“是,什么?”
“‘你的’药膏……”
强调了“你的”两个字,迢月封住了我的嘴……
热……
很热……
脑袋雾蒙蒙的,身体本能的追逐着迢月的动作,迎和,承接……
呃,开始的时候还在叫痛,后来……那个后来么……
貌似那个呻吟有点变了味?
……
这个抛开不说!
反正后来怎么回事我记得不太清楚了,隐约想起来就面红耳赤。
第二天好不容易清醒下,吃了点东西时醒容一脸诡笑的凑过来,我只来得及告诉他:“我有在上面哦!”
然后就又昏沉沉的睡去……
嗯?不信?
我跟迢月说了,醒容要我在“上面”,他就将我翻个身,坐到了上面……
虽然我是不知道上面和下面有什么区别啦……是压着和不压着的关系吗?可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呀……奇怪!
嗯,床单被子有人换,澡有人帮着洗,粥有人喂,除了有点腰酸腿麻外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是再睡会儿先……

第四十二章

话是怎么说来着……
吃干抹净拔腿开溜?
不对,好像是什么天下……对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因为,所以——
我和爹爹,不,是我和迢月准备动身回去揽月山庄了。
那天事后我才知道,迢月回去遣散了大半的仆从,还宣布了揽月山庄从此退出武林,也不在是四庄之首,更是封了通往山庄的路。
因为还是安阳侯,所以封路还是能办到的。加上周围又是封地,有官府帮忙管辖,以后外人要想入庄,就难了!
而且,迢月还告诉我,红绡姐姐有小宝宝了!
嗯,红绡姐姐和孔瑾哥哥成亲这么多年了,是应该有个小宝宝了!
我都还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宝宝呢,真期待!
不过,迢月说,要看小宝宝还得等八个月……
住在司位府快一个月了,醒容陪着我把皇城也都走遍了。除了皇宫进不去外,我对这边也有点腻烦了。
更何况……
我捂着嘴傻呵呵的笑,真不知道他看到那个后会说什么呢?
整人?
无焉不整人!
我只是给迢月准备了生辰礼物……
不说了,你们套我话!
哼……
东西整理下,要带的带走,带不走的先吃掉……
好像我买的大都是吃的?
算了,各有所好嘛!
嗯,这包东西是什么?
我打开桌上那个扎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裹,一看,乐了!
嘿嘿,这不是府里那些人送我的“见面礼”么!
嗯,这个墨绿色的珠子好像叫什么“绿意”,没别的效用,就是放在枯死的花木旁边的话,可以让它复生。“东”说给我拿去玩玩……
这个白玉提花碟是君倾跟莫离送的,提的是个宫装美人,手提荷灯。往里面倒进清水之后,那个美人会轻轻舞动,端的是奇妙。
还有流云送我的玉坠子,冬暖夏凉的,还说可以护心脉。
另外还有几样,也一样是稀罕的玩意。
不过,最让我开心的是我抓到了一个司位府的“下人”!
嘿嘿嘿嘿……
想起来就得意!
虽然是要迢月帮着逮到的人,但好歹还是了了我的心愿。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流云口中的“北北”,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正埋头打理着,掩着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小呆,到大厅去!”
“嗯,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醒容。
“你想见的人来了……”
咦,还真巧!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今天还能去要个见面礼……
当下胡乱的收回刚拿出来看的东西,打好结就拖着醒容往外跑。
一身利落的黑衣很是贴身的裹在修长的身段上,不语带笑的唇,深邃的眼睛中时不时闪过流光溢彩……此时,这么一个人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叫好的人物正略显狼狈的被一个人手脚并用地巴着。
“哟,无焉小不点!”
那人巴在“北”的身上,用腾出来的一只手向我挥着。
“扑哧……”
我笑出声,流云在“北”的身子继续磨蹭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很不情愿的爬下来。
“你好!”
我打招呼。
“你就是无焉?”
她向我微微一笑……
是的,是“她”,而不是“他”!
终于知道为何府里的人对我和迢月一直见怪不怪了,君倾和莫离就不用说了,流云和“北”这一对基本上就足够他们适应任何其他的了。
接下来,我就在满眼乱飞花的状况下看着流云死粘着域北,醒容拉着我说什么明天就要分别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见面不如现在一醉方休的拼酒中度过了……
还好还好,醒容要拉我拼酒的举动在迢月的“微笑注视”下被制止了。不然,我还保不定能不能一早起来呢!
大包小包的都带上,两个是放衣物的,一个是各类玩物,那包“见面礼”放在放衣服的包里,食盒一个,再加上无焉我一个,迢月一个,蒙面少年一个……
嗯?
“醒容……”
我怒瞪着那个跟着爬上车厢的少年。
“呜呜,小呆,我和你一起去啦!”
“不行,你不是要代替你师傅参加这次的‘盛师会’么!”
“不想去啊,我陪你回山庄吧!”
“我有人陪了!”
飞起一脚,将人踢下马车,立马拉着迢月让他赶紧起程。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一抖缰绳,马车开始向前迈进。
马是上好的良驹,车是牢固的红木车身,路是宽敞的青砖路……不一会儿,就把那些个送行的人抛在了后面,其中也包括……
“你个死小呆,见色忘友阿你……”
我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见色忘义就见色忘义吧,谁叫你有个不负责任的师傅!
迢月悠然的驾着马车,晨起的阳光浅浅的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箔,我抱膝看着,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始终不退。
情缠,缠情,丝丝缕缕扣人心弦的,是我们彼此之间早已深植的牵绊。而我愿,和你情缠一世……

大结局

晨光初现,天色还是蒙蒙亮,西武城西大街上的早点铺子一早就开了,西大娘领着自家的儿子张罗着生意。
要说西大娘这早点铺子,可是城里闻名了的。想当年,西大娘新寡,大着个肚子每天早早起来忙碌,说要把自家相公的这个铺子给支撑下去。左邻右舍的婶婶大娘看不下去,无不劝她干脆回娘家算了,她硬是靠自己一个人养大了孩子,还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现在城里,谁人提起西大娘和她的铺子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这简直就是女子的楷模,活动的贞节碑坊啊!
当年那些看着西大娘奔波的人,都说她是好人有好报,苦尽甘来了!尤其是她儿子长大后,那个孝顺哟……叫人生生羡慕!
而因为孩子还没出世,他爹就去了,也没留下个什么名字。西大娘看自家经营的是个早点铺子,就给孩子取了个“点”字——全名:西点!
话题扯远了,继续……
话说那天,也是天色刚蒙蒙亮,西大娘领着儿子西点打开铺子,就见门口躺着个人。
西大娘的菩萨心肠也是成立远近闻了名的,当即她就叫来儿子将人给扶了进去。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西大娘本是好意,不想,这一来可惹了事端。
先是好心救治的人,半夜不声不响的走了,取了几十两西大娘放在屋里的碎银,只留下张纸条说明借钱一用,日后归还……知晓的人都说西大娘太好心了,把个不知来历的人都往家里带,这吃进去的东西,哪还有人肯吐出来的。
然后,官府找上门来,问明了情况和那人长相后,告知西大娘此人乃是朝廷钦犯。于是,又有人说,还好那人只拿了些身外之物,没有穷凶极恶的杀人放火!(*注:本城民风质朴,认定是朝廷钦犯的,定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却不知道各地府衙都接到了密旨秘密缉拿公主“逃夫”,翰林院大学士陶某人……)
背景介绍完毕,故事,现在开始……
西大娘打理着铺子,天色还早,来铺子里用早点的人还不是很多。突见一辆马车“踏踏踏”的一路小跑过来,在店铺前的街道旁停下。
驾车的男子不急着下车,反而拉开了车帘,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出头来,和他嘀咕了几下,缩了回去。不久,又转身出来。
少年跳下马车,走到西大娘的面前。
“这里可是西大娘的早点铺?”
少年言笑晏晏,娇嫩的肌肤和做工精细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定是哪家的少爷,只是那言谈举行,却没有一点的娇纵之气。
“这西大街也只有我这个西大娘,应该是没有错了!”
“找到了!”
少年蹦跳着回头往后比了比手,驾车的青年一努嘴,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这是上次那位从这里借走的银两,现下如数归还。”
少年将手中的锦袋递上。
西大娘愣了一会儿,盯着锦袋半天才想起自己救过的那个钦犯曾从自己这里“借”过几十两银子。
打开看时,却见齐整整两锭百两的银子放在锦袋里。想着归还多余的银子,却还哪里有那个少年和马车的影子……
后来才知道,原来西大娘救的人,竟是当朝驸马。
却原来,是被指婚的小两口齐刷刷的逃婚,到头来不逃不相识,反而成就了一桩美谈……

城外的林荫小道上,一辆马车轻快的小跑着,两个并排的人影坐在车前,风中不时地传来对话声。
“迢月,你说陶大哥还会不会逃啊?”
少年清凉的嗓音,满是好奇。
“会,当然会!他还念着他逃亡路上结伴的那位小姐呢!”
男子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啊——你没告诉他,和他结伴的就是他要取的公主吗?”
“呵呵,反正两个人都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等他们正式碰面了就知道了!”
“……大老奸!”
“哪有,我这不是让他们自己发现么!”
……
“我确定了,原来这个才是你的真面目!”少年哑口无言的看着他,不住的嘀咕。
“现在才发现啊,我的小无焉!”
笑弯了眼,注视着少年的目光却是无比的柔和。
“哼,我自己玩!”少年撇开头,自顾自的看风景。
“生气了?”
凑过去在少年耳边吹气,成功地看见他的耳朵“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将身子往边上挪过去一点,还是不理。
“哎,看到无焉现在这么害羞,就想到上次啊!”
嗯?少年支起耳朵。
“上次爹爹生辰,无焉好热情的啊,真是不错的礼物……”
故意拖长了调子说。
“啊啊啊啊啊——才不是呢!我送的明明是别的,是你,你,你……”
少年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你”字后面的话。
“嗯?”
一把将少年险些掉落的身子拉回来,搂在怀中,给他顺了顺气。要是气坏了,他可舍不得!
“怎么相差这么多啊!”
少年悲怨不已,哪知道为何才半年过去,迢月就变了个样。
“这个,才是本性嘛!”
男子摇头晃耳,若有其事的说。
“好啊!你说,当初说什么给彼此多一点时间,结果变成回响就缠着我……那时候是不是故意用回响来让我不放弃你的?”
“啊呀,猜中!”
男子将哭笑不得的少年护在怀中,双眼闪过全然的满足。
怎样也好,我现在已经拥有了你。迢月,回响,这两个都是我自己,一个是被压制住的利刃,一个是带上虚伪面具的无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