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22

未孕妈妈 (田蜜)

by 田蜜

楔子

日本北海道 小樽

沁凉的微风吹起了乔琪的裙摆,她伫立在著名的小樽运河桥边,抚着栏杆的一双小手正微微地颤抖着。

他会来吗?他会来见她吗?

乔琪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稳定紊乱的心绪。

尽管已经来到她最喜爱的日本,乔琪却一点兴奋的心情也没有。为了找回她心爱的男人,她不顾一切的跑来北海道,甚至还大胆地约他出来见面。

不能再拖下去了!乔琪拼命地告诉自己,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回到台湾后,龚大哥真的会和别人结婚。到时,她怎么办?

她已经二十二岁,是个成年人了,有权利决定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

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她,父亲对她是相当宠溺的,几乎有求必应。但惟独对她的终身大事,态度却相当的强硬。

乔琪一直都知道,身为医院继承人的她,根本无法自由恋爱,就算能,父亲也不允许。

但这回不一样,她爱上的可是父亲的得力助手啊!

父亲不就是要找一个有相当能力的人,将来能够继承他的位置,把医院发扬光大?她的龚大哥就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现在她只要劝龚大哥回心转意,那么她就能永远和龚大哥在一起了。

龚嘉华是乔琪念大学时不同科系的学长,一个念外文,一个念医学。两个人是在社团活动时认识的。这些年来,乔琪一直偷偷喜欢着温文儒雅的龚嘉华,虽然不曾向他表白过,但她始终以为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尤其龚嘉华在毕业之后,居然就在父亲的CT医院任职,这更让乔琪心情雀跃不已。

虽然她几乎很少到父亲的医院,但为了能更接近学长,她每天不断地向父亲询问学长的消息,在父亲面前,她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龚大哥的爱慕与欣赏。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年之久。

但几天前,她却从父亲口里得知,她的龚大哥居然要结婚了,而对象居然还是个离过婚,年纪还比他年长数岁的女人?

这……这怎么可以!

不!她不相信龚大哥会去娶别的女人,而且还是个离过婚的。她暗恋他这么多年,难道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乔琪打听到龚嘉华正利用特休,带着那个女人到北海道游玩。因此,她鼓起勇气,不顾一切地买了机票直奔北海道。

她要在龚大哥还没正式娶那女人为妻之前,向他告白,她要让他明白自己多年来的心意。

出发时,乔琪曾拨了一通电话给龚嘉华,但她怕自己听到他的声音后,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所以,她只敢在他的手机里留言,说明自己何时会抵达小樽,并约了时间地点见面。

夕阳余晖洒落在平静的河面上,乔琪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随着约定时间一分一秒的接近,她的心跳声更是恍如擂鼓。

他会来吗?乔琪的手心开始紧张的冒汗——

第1章

日本北海道 新千岁空港

薛亚力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海关。

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戴着一副太阳眼镜,一头亮灿的金发,配上修长俊挺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有如神祗。

但是,他浑身却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让人望之生畏。不过,这仍然没影响到他的男性魅力。他英挺的外表,还是吸引了无数女性爱慕的眼光。

此刻,机场大厅里就有许多作风较大胆的女孩,对他频抛媚眼。

薛亚力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他脸上毫无表情,继续往前走。但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却是充满不屑、鄙夷的。

走出机场之后,换搭了三个多小时的快捷巴士,抵达下榻的温泉旅馆,他领了房间钥匙,就径自往自己房间走去。

将行李放妥后,薛亚力又走出了房门。他熟悉地通过Iobby,来到B1附设的小酒吧。

服务生一见到他,立刻迎上前,用相当生硬的中文,热络地对他说道:“薛医生,您又来光临了。”

薛亚力并不答话,而服务生也习惯了薛亚力的冷漠。他尽责的领着客人,走到一旁僻静的角落。“薛医生,请坐。请问,您还是老样子?”

他轻轻颔首,服务生便领命退下。

每年,他都会到日本走一趟。这次他来到北海道,是因为代表任职的医院到函馆参加一场学术研讨会。而小樽是日本所有的城市中,他最喜欢的城市之一,所以只要来日本,他一定会抽出几天的时间留在小樽。

薛亚力边啜饮着服务生送来的酒,边习惯性地观察往来人群的动态。突然,他被邻桌客人的举动,给吸引住目光。

薛亚力牢牢地注视着正不断在喃喃自语的女孩儿。

乔琪落寞地喝着调酒,她在小樽运河那里等到太阳下山。过了约定时间,始终没见到龚嘉华。她又拨了一通电话给他,仍然是语音留言。

等了又等,还是没见到龚大哥的人影。又过了两个小时,乔琪终于承认龚大哥不会出现了。伤心欲绝的她,决定好好放纵自己一回,到酒吧买醉。

乔琪幽幽地叹了口气。龚大哥为什么不来?他不愿见她吗?

他为何不来呢?难道他没有听到自己在他行动电话中的留言吗?还是……乔琪在心中胡乱地想了好几种假设。

她又啜了一口酒。啊!这酒真好喝!

下一秒,她听到了脚步声。

他来了!乔琪霎时感觉到血液全往头顶冲去,龚大哥终于来了!

她抬头,却只看到模糊的人影不断晃动。

是……龚大哥吗?她努力地眯着眼,想要看清楚,但是酒精麻痹了她的感官,眼前的影像愈来愈模糊。

“龚大哥,是……你吗?”她壮着酒胆,喃喃地唤道:“我、我好喜欢你,我一直在偷偷地喜欢你!可是你却要结婚了,我还没向你表白,你就要结婚了……”

薛亚力皱着眉,冷瞪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孩儿。

她看起来应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只因为失恋,就学大人到酒吧买醉?!醉死活该!

他会注意到她,就是因为她的“喃喃自语”声音大到远隔了两桌的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更遣论是其他桌的客人,甚至有些落单的男客,也不断地往她这个方向瞟。

在这种昏暗的酒吧里,出入分子相当复杂。像她这样既落单又酒醉的女子,很容易受到一些不肖人士的觊觎。

不过,她喝醉了,关他什么事?薛亚力偏头一想,决定不予理会。他招来服务生,准备付账。

当服务生恭敬地走过来时,也瞟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乔琪。

薛亚力禁不住地问:“她究竟喝了多少酒。”

“大概六杯左右。”服务生算了算。“全部都是调酒,后劲相当强。”

闻言,薛亚力又看了她好几眼。最后他发挥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同情心,掏了钱替她结账后,扶着她走出酒吧。

“呃——”由于身体被人搬动,乔琪稍微清醒了一下,她醉眼朦胧地瞪着薛亚力。

“你是谁?带我出来做什么?放开我,我还要喝酒……”乔琪胡乱地喊道,她今晚的心情真是坏透了,只想把自己狠狠地灌醉!

“你喝得太多了,不能再喝!”低沉的男音说道。

“放手啊,你听不懂是不是……”

乔琪恼怒地想挣脱对方钳制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突然间,胃部一阵翻搅,让她好想吐!

“嗳——”她掩住嘴。

薛亚力当机立断,迅速地将她拉进一旁的男用洗手间,不管里面是否有人,直接让她趴扶在洗手台边吐了起来。

等到她差不多吐完了,女孩又昏睡了过去。想从她嘴里套出她是谁、住哪儿,根本不可能。薛亚力只好将她带回自己房里。

他先将烂醉如泥的她,放在已铺好床垫的榻榻米上后,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冲洗。刚才这女孩吐出的秽物,有一些不小心沾染在他身上。

简单地冲洗过后,一出浴室,就看到躺在床垫上的人儿仍沉睡着。

薛亚力站在床边静静地审视着她。

刚才酒吧的灯光大暗,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看清楚她的面貌。平心而论,她长得相当不错,算是个清秀佳人。薛亚力相信她的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

他身边一直不乏各种类型的女伴,但他从没见过像她这般清丽的女孩。只是,薛亚力对这样年轻的女孩儿没什么兴趣。这女孩儿虽然漂亮,不过依照他的第一印象,她有可能是未成年。他可不愿被冠上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

会带她回来,是因为听到她自言自语的内容,感到好奇而已!薛亚力为自己这番冲动,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是,他从不主动去找女人。更何况,他可没兴趣和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纠缠不清。

替她盖好棉被后,薛亚力从橱柜里又拿出另一副寝具,隔了一张茶几,铺在另一旁的榻榻米上。

就着灯光,薛亚力拿出随身携带的德文书籍。在睡前小读片刻,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很快地,他便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忘了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的酒醉女孩。

可是没有多久,他便听到身旁传来一阵低弱的啜泣声。

薛亚力原本不想理会,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再继续多管闲事!况且,他最厌烦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但不知为何,听到她那无助的哭声,他竟然狠不下心来不管她。因此,他将看到一半的德文书放下,起身走到她身边,并蹲下观视。

他发现这女孩儿的脸上满是泪痕,泪水从她紧闭的眼睫下愈涌愈急。薛亚力心念一动,直觉想以手拭去她的泪水。但是在听见她口中的呜咽时,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为什么你不来……龚大哥,你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她就像是在暗夜中哀哀低呜的小动物,薛亚力心弦一紧……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将她抱起,搂在怀里。就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地轻轻摇晃着。

“龚……龚大哥,你来了,你终于采了……”茫醉的乔琪以为他是龚嘉华而紧抓住他。她泪汪汪地哽咽道:“你还是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请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你不要娶别人,龚大哥……”乔琪不断地啜泣着。

“不,不会。我不会离开你。”他在她耳边低喃。

冷酷无情的他,居然也会安慰人?他连自己的小孩都不知道如何安抚了,居然会在这里安慰一个醉醺醺的女孩?!

他相当清楚,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实在很荒谬,但安慰的话语仍一连串地从他口中流泄而出。

“龚大哥,吻我……”她突然睁开眼睛,直视薛亚力。

这个举动让薛亚力吓了一跳,以为她真的醒过来。不过,再仔细看了看,确定她根本没有清醒。因为她还是冲着他,叫着“龚大哥”。

不知道为什么,薛亚力的胸口突然感到相当的闷。明知道这女孩将他错认为她的“龚大哥”,但听起来就是相当的刺耳。

他定眼瞧着她抖颤的红唇,泪眼迷蒙的双眼,薛亚力知道自己应该尽速离开她身边,离开这个女孩。但她那滚滚而出的泪水却像是有魔力般,奇异地触动他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你、你不愿意……”乔琪的泪水掉得更凶,她泪眼汪汪直瞅着她面前的“龚大哥”!

终于,他有了动作。不是推开她,而是直接吻上了她的唇,一阵扑鼻的馨香味沁入他的鼻间。

他的唇、他的舌,紧紧地与她的红唇贴合,不断地舔吻她的唇瓣,火舌更是强行直人她的处女地,挑逗她也伸出小舌与他纠缠。

情欲的火焰来得炽热而狂猛。在这一瞬间,薛亚力已经知道道女孩相当青涩。

现在还有机会、他还有机会放开她,当个正人君子,虽然他根本不是!

但是,她并不允许。乔琪感觉到他的退缩,立刻本能地迎了上去。她不要、她不要她的龚大哥再离开她了!如果这次再离开他,他们就再也没有未来。乔琪紧搂住他的颈子,红唇狂乱地在他脸上亲吻。

薛亚力身上仅着一件浴衣,浴衣下什么都没穿;而乔琪的身上也只穿着相当薄的衬衫白裙。两个人的体温相互传导,让情欲的火焰更炽!

薛亚力决定抛开八股的道德观,不管她究竟成年与否,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占有这个女孩!

两人的身躯紧密贴合,而她胸前的浑圆更是紧紧地抵住他的胸膛……

“龚大哥……”她低喃道。

听到此盲,薛亚力离开了她的唇瓣,她唤出的名字让他眉头紧蹙。

“我不是你的‘龚大哥’。”他低吼,虽知道这女孩儿意识不清,但他仍不愿意在做爱的时候,她口中还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叫我亚力。”他命令道。

“龚大哥,好冷,抱我……”

“该死的,叫我亚力。”他又重申一次。

残留的酒精在乔琪脑中发酵,醉意未醒的她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她知道好冷、好孤单,她不要—个人……她感觉得到在她身边,有一堵温暖的胸膛,带给她无比的慰借。她以颤抖的手抚摸这片温暖。

“亚、亚力——”

接着,她就被卷入一场狂烈火热的风暴之中——

*  *  *

一年后 台湾台北

阖暗的深夜,原本该是宁静祥和的住宅区里,却突兀地传出一声又一声救护车蜂呜器的声响。刺耳的声音,扰醒了已安详入睡的人们。

不少人从自家的窗户往外观视,发现大厦门口外停了两辆警车。救护人员已在五分钟之前,先将两名伤势严重的伤者送往附近的医院。只剩下三名员警,在附近勘查,并向一旁看热闹的民众,询问发生意外的缘由。

根据了解,是几名闲晃到这儿的青少年一言不合,便在这里逞凶械斗,所导致的流血事件。

也被救护车声音吵醒的薛亚力,正倚着阳台边上的栏杆,湛蓝的眼眸冷睨着这一切。

突然,他感觉到衣角被什么东西给扯了一下。薛亚力转身一瞧,原来是他八岁大的儿子——维德,正拉着他的衣角。

看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想必也是被救护车的声音给吵醒了吧I

“爹地!”

“怎么了?”他问。

“外面有呜呜呜的声音,好大声!”小维德一手揉揉酸涩的眼睛,另一只拽着父亲衣角的手仍没放开。

“已经没事了,你快去睡觉!”他冷硬地对儿子命令道:“明天你还要上学,不能迟到。”

“是,爹地。”小维德迟疑了一下,终于放开他的手,慢慢地踱回房间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头看了薛亚力一眼。他从儿子的眼中看到渴望拥抱的信息,但他只是冷冷地点了个头,示意他赶快回房。

“爹地,晚安。”小维德失望地转过身,回到自己房间。

看着儿子的房门轻轻地合上,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地瘫靠在阳台的围栏上。

母亲常说,他对自己的孩子太过生疏、太过严肃,完全不了解孩子心里真正想要什么!

薛亚力承认,他是不懂得该如何与孩子们相处。甚至从头到尾,他从未期待孩子们的出生。前妻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他的母亲欣喜若狂,但在他眼里,只容得下对权势的追求。

当初追求前妻,甚至甘愿走进他不屑一顾的婚姻生活,也是因为前妻的家族事业相当庞大,他需要她的社会地位来巩固自己的权势。直到三年前,她终于忍受不了他的冷漠与对家庭的漠视而提出离婚,并把一双儿女留给他。

但是,他仍旧没有为人父的自觉,他和孩子间早形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若不是还有母亲帮忙照料,也许这个“家”早就分崩离析!只是他最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种汲汲于营利的日子,他过得有些累了!

抬头看着阒暗的夜空,他的思绪飘呀飘地,飘到了一年前,在北海道小樽的那个夜晚。那个女孩儿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正在兀自沉思时,搁置在桌上的手机发出“Moon River”的音乐铃声,这是医院Call他的紧急讯号。

薛亚力拿起手机,才刚接通,手机那端就传来急促而略显紊乱的声音,是护士长Miss陈。

“薛医师,不好意思在您已经休息的时候还打过来。十分钟前医院送来两名伤者,其中一名伤得很重,必须要您亲自过来。所以……”

“知道了,我马上就到。”不等对方说完,他立刻先对Miss陈下了一连串指令,然后拿起仍搁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与车钥匙。

原本想就如此走出家门,但跨出的脚步还是迟疑了下。他踅回身,走到孩子们的房间门口,轻轻转动门把,将门打开。

昏黄微弱的小夜灯,在孩子们的睡脸上洒下腊黄色的阴影。薛亚力并未移动自己的脚步走到孩子身边,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孩子们熟睡的面容。

小维德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他蜷缩成一团,紧靠着双胞姐姐维琪,而维琪也是微蹙着眉,两姐弟就这么相拥着。

看到这番景象,薛亚力向来冰冷的心弦,突然被拨动了下。但,他终究还是忍下这股冲动,退出了房间,将门合上。

不久之后,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车子快速疾驶的声音。

第2章

薛亚力加快车速,疾速驶向医院。

从德国留学回来之后,他就在台北市一家颇负盛名的大型医院任职。一转眼也过了五年。

从住院医师做起,凭着优异的表现以及院长对他的赏识,在这短短的五年里,他升到外科主任的职位。只是,薛亚力并不以此为满足。

他知道自己永远与院长的职位无缘,不过仅次于院长的副院长职位,所代表的权势与地位,也是相当的吸引人。薛亚力的努力,就是为此而存在。

从他的住处到服务的CT医院,开车只要十来分钟。才刚把车子停妥,远处就有人朝他跑来。

医院的护士长Miss陈,急急忙忙地对薛亚力说道:“薛医生,麻烦您了。”

薛亚力轻轻地点了个头,迈开脚步尾随Miss陈进到医院。

“手术室里面还有谁?”他边走边问。

“龚医师也在里面。”

“哦!他也来了。”薛亚力挑起一眉。

龚嘉华同样也是CT医院的外科医师,比他早进来三年,但彼此之间相互不对盘。原因无他,因为龚嘉华也是与他竞争副院长职位的对手之一。

医院里支持他与反对他的人相当壁垒分明。他的作风果断强硬,甚至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但龚嘉华的行事风格却完全与他相反。只是这般温吞仁厚的作风在他看来,全都变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

医院的理事会里,将近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都支持龚嘉华,那些守旧派分子,只会在龚嘉华身旁阿谀奉承,除此之外,对医院一点用处也没有。但是这些股东对医院又拥有某些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这也难怪薛亚力会将他当成了假想敌。

薛亚力换上手术衣,在经过一连串的消毒手续后,他走进了手术室,眼神锐利的环顾四周,然后自动站往离他最近的手术台。“现在状况怎么样?”

“这名伤者的伤势比较严重,失血量过多。”回答他的,正是站在他对面的死对头龚嘉华。

“哦!另外一名呢?”薛亚力明知故问,早在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掌握了两名伤患的最新情况。

他语气中微露轻蔑,但龚嘉华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答道:“两分钟前,我已经将伤口缝合了,没什么大碍。但是现在这名伤患,必须请你亲自操刀。”他阒黑沉静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薛亚力看了龚嘉华一眼,随即拿起手术刀与缝合线,先仔细地检查了伤患的伤处,然后再慢慢地、仔细将患者的伤口缝合起来。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才结束。

等将伤患推出手术室后,薛亚力跟着跨出手术室。原本等在外面的家属一拥而上,着急地询问伤者的状况,但薛亚力并不理会。他只是看了那些家属一眼,便自顾自的走了。

跟在他身后出现的龚嘉华,马上接替薛亚力的位置,跟家属报告伤者的情况。

薛亚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扯下口罩与手术衣。从橱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就啜饮起来。虽然身为医生在医院应该禁酒,但他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对这些成文规定根本不放在眼里。

直到听见了敲门声,薛亚力蹙起眉头盯着门板,并没有应声。而敲门的人也不等他应话,便自顾自的打开。薛亚力一看见来人,立刻将椅子旋转背对。

“你来做什么?”他问。

“我是来向你道谢。”龚嘉华说道。

“谢?这有什么好谢的?”薛亚力冷嗤。“我反而觉得,你们把我叫来根本是小题大做,缝合伤口这等小事,你来做就可以,何必要我出现!”

面对薛亚力的冷言冷语,龚嘉华早巳习惯。他当然也清楚,薛亚力会对他这种态度的缘由何在。不过相对于薛亚力对他产生的敌意,他却毫不在乎,因为他对那个位置并没太大的兴趣,一切都只是薛亚力一厢情愿的对立而已。

他不仅没有敌意,反而相当佩服、欣赏他!尤其在与他合作多次重大手术时,薛亚力的医术精湛,让他望尘莫及。他期待有一天,薛亚力能对他卸除防备,他是真的很想结交薛亚力这个朋友的。尤其现在,他们俩之间,还牵着某种联系——

“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你对我们医院而言,是不可缺少的医护人才,我们正需要你这种技术。尤其像你是从德国留学回来……”

“够了,少灌我迷汤。你来找我,该不会是跟我话家常的吧!”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下个月,将会有一位从德国来的心脏权威,到‘CT’来做学术研讨。”

“那又怎样。”

像这样的医学交流几乎每个月都有,而且向来不乏是中外医学界的权威人士,他不也常到国外出差!

“是史提夫。加韦。汉克,德国医学界的心脏科权威。他一直都是我崇敬的对象。”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是谁要来?”闻言,薛亚力浑身一震。一双蓝眸因为这个名字而显得更加冰冷。

“史提夫。加韦。汉克。”龚嘉华又重复了一遍。“就在下个月五号。”

“我怎么没听院长提过?”

“因为今天你休假。”龚嘉华说道:“院长也是下午才告知我们这个消息,他要我转告你,这位贵客由你接待。”

“该死。”薛亚力暗自咒骂一声。为什么偏偏会是他!

他愤而拿起放在桌上仍盛满酒液的玻璃杯,大口的灌了下去,然后又重重的放下。

薛亚力抬头,看到仍站在原地的龚嘉华,狠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出去、给我出去!”

龚嘉华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便缓步退出门去。在关上门的瞬间,他说道:“我不知道你和那位史提夫。加韦。汉克究竟有什么恩怨,但听院长说,他是你在德国留学时的指导教授。于情于理,你都该好好招待他!我想,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这不仅事关我们‘CT’的名誉,更影响到你是否能升迁副院长。”

龚嘉华说完,但回答他的,却是朝他飞掷而来的一只玻璃酒杯。

好在龚嘉华闪得快,在玻璃杯砸上他的头之前,先行一步将门关上。只听见门内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再来就没有任何声响。

薛亚力双拳紧握,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已经紧闭的门,全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为什么会是他?这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为什么会是他!

一幕幕不愉快的回忆,有如走马灯般,开始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反复放映。

想起这男人抛家弃子的恶劣行径,他就愤怒得想杀人。为了对抗他、打击他,为了让他刮目相看,薛亚力一直拼了命的用功,也得偿夙愿的考上医学院,并在毕业后,顺利到德国留学。

没想到冤家路窄,在德国念书时,这男人居然成为他的指导教授。

从此,他开始处心积虑的与史提夫。加韦。汉克唱反调。但奇怪的是,依照他故意和指导教授唱反调的种种行径看来,他应该念不了多久就会被退学!没想到他居然还能顺利毕业,并在德国某家医院取得实习资格。过了一年,才回台湾。

儿子?!他才不承认他是史提夫。加韦。汉克的儿子。更甚者,他恨死了他身上流的德国血统。他认定这辈子只有母亲才是他的亲人。

想起母亲刚离婚时,他每天看着她以泪洗面,当时他幼小的心灵里,开始憎恨父亲的无情。因此和母亲回到台湾定居之后,他便与那个被称做“父亲”的男人断了音讯。只除了后来赴德国求学的那段时间!即便是现在,他也将近五年没有和史提夫。加韦。汉克有过任何往来。

三十多年来,一直是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以前不会变、现在不会变、未来更不会变。

“混账。”他咒骂了句,试图想要甩开这些不愉快,但这些回忆就如鬼魅般紧缠着他。薛亚力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一分钟后,他随手抄起外套与车钥匙。

今夜,他必须彻底忘掉这一切——

*  *  *

CT医院

一如往常,医院里仍维持着如平日那般祥和的气氛。但不一会儿,通往五楼病房的走廊上,引起了一股小小的骚动。

“外面怎么那么吵?”从525号病房里,传出一道相当清亮甜美又略显困惑的嗓音。接着,病房的门打开了,一颗小小的头颅,从里头探了出来。

那是一张令人感到舒服的面孔。

乌溜溜的秀发绑成马尾,露出非常细致的五官。白里透红的肌肤晶莹剔透,圆圆润润的脸颊上,澄亮明净的大眼黑白分明,未擦上任何人工色素的嘴唇,却是红润的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嘴角边漾着两个小巧可爱的梨窝,相当甜美可人。

她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引起骚动的源头。走廊的另一端,五六位身穿白袍的医生与护士,正在一间一间的做例行巡房的工作。而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金发的外国人。

女孩儿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头缩了回去。她轻轻地关上门,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坐着。

“小琪,听到这样的声音,应该是薛医生来巡房了吧!”问话者,是一名身患胃疾,年约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躺在病床上,笑问道。

“唔,应该是吧!陈妈妈,我帮你把苹果切小块一点吧!”乔琪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忙和着手上的工作——削苹果。

乔琪边削苹果,边回想起刚才瞟到一眼的金发医师,应该就是父亲口中的金发帅哥——薛亚力吧!

乔琪的父亲,就是这家CT医院的院长。她上个月大学毕业后,为了不让自己无所事事,遂自愿到父亲的医院里当义工,帮忙看护老人与小孩。

由于她生性不喜招摇,加上极少进出自家医院,因此医院里的医生与护士们,除了学长龚嘉华之外,全都不知道她与院长的关系。

而且自从她担任义工到现在三个礼拜,并没有见到龚嘉华的人。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揭穿,虽然被揭穿也没什么大不了。

当初决定要到“CT”当义工时,父亲为了让她能快速进入状况,便大略地把医院里的人事说给她听。除了学长之外,他对这个外科主任薛亚力赞誉有加,像是恨不得他就是自己亲生儿子似的。

在很久以前,父亲口中就老挂着“薛亚力”这个名字。只是当时的她,除了学长的消息之外,其他一概不感兴趣。

而现在父亲的这番言行,倒是引起了乔琪对薛亚力的好奇。让她对这位处在都是黄种人医院里的“外国医师”,感到些许兴味儿。

因此,当她进入“CT”后,一直想找机会认识认识父亲口中的帅哥医生,却老是碰不到面。现在刚好机会来了——

早从父亲的言行举止中,乔琪敏感地察觉到,他似乎属意薛亚力当他的女婿。但,她能吗?她有这个资格吗?乔琪颇不以为然。她已经不是……

虽然现在的社会风气相当开放,但她不会傻的认为,有哪个男人能够大方地接受他的新婚妻子不是完璧之身!所以,父亲这个行为在她来说是多此一举了些。但是,她又不能告诉父亲,他最宠爱的女儿已经失去了清白。乔琪陷入了两难……

“薛医生在我们这里可是大受欢迎喔!他既英俊又潇洒,对我们这群老人家和善又温柔,就像你一样。不过,你千万别喜欢上他喔!”陈妈妈笑道。

“陈妈妈,您别开玩笑了,我又不认识他,怎么会喜欢他呢!”

乔琪愣了一下,随即以笑容掩饰内心陡升起的苦闷,她将手中的苹果切成好几个小块,放到面前的餐盘中,好方便陈妈妈进食。

“唉!薛医生的人真的很不错,不过有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笑容,并不是真正的微笑。”

“为什么?”

“唉!怎么说呢?哎呀,只是一种直觉,就是老人家的经验谈啦!”

陈妈妈笑着拍拍乔琪的手。“你呢?义工这个工作,还习惯吧!不会被我这个老人家烦死吧!”

“当然不会!我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因为可以常常来陪陈妈妈您啊!”

乔琪霹出甜甜的笑容。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工作,虽然她不是专业的看护,没受过什么医护训练,但她做得非常愉快。

“丫头,你的嘴真甜。”

陈妈妈笑得更开心了。她因为身患胃疾,必须长期住院治疗,儿子与媳妇儿因为工作太忙,没有办法常来看她、陪她,她也没办法看到她的宝贝孙子。若不是有乔琪陪伴,真不知她该如何度过这些寂寞的日子。

乔琪正愉快地和陈妈妈聊天,此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薛亚力走了进来。

乔琪一见到他的面孔,瞬间刷白了脸。怎么……怎么会是……他!

一头灿烂的金发,还有那一张她永远无法忘怀,如雕刻品般俊美的五官。虽然那时他不曾睁开眼睛,但乔琪对他的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想忘都忘不掉!

“嗨!薛医生。”陈妈妈高兴地向薛亚力打招呼。

“陈妈妈,今天感觉怎么样?”薛亚力走到病床旁边,笑问道。

“还不是老样子,成天躺在病床上。”

“那怎么成!您必须多走动走动才行。”他边在诊疗卡上记录,边叮咛。

突然,他眼神一转,发现坐在陈妈妈身旁的乔琪。

“陈妈妈,这位是您的……”

薛亚力疑惑的打量这名陌生女孩儿。应该是女孩儿吧!看她的打扮相当年轻,而且她相当眼熟?是谁?

“她是乔琪,是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解闷儿的。”陈妈妈看了乔琪一眼,发现她脸色苍白,忙唤道:“乔琪、乔琪!”

连唤了好几声,乔琪才听见陈妈妈叫她的声音,她赶忙将头低下。他会认出她吗?不,应该不会。他们只相处过一夜而已,他应该不会记得她!

乔琪勉强镇定心神,对薛亚力自我介绍:“我叫乔琪,才刚成为‘CT’的义工三个礼拜。”

“是吗?欢迎你。”薛亚力朝她伸出手。

“谢、谢谢!”她仍低着头,声音也细如蚊蚋。乔琪怯怯地伸手与他相握,仍害怕薛亚力会认出她来。

薛亚力宽厚温暖的大手,将她整个手掌紧紧包覆,这是一双能带来力量与安全的手。但乔琪由于心情紧张,根本感受不到他手掌所传递过来的热度。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薛亚力就已经把手放开。

薛亚力随口又问:“工作还习惯?你好像很紧张,是因为看到我吗?”

“还好,我……”

乔琪很想流畅地回答薛亚力的问题,想让他知道,自己并不会因为看到他而紧张。但是她的舌头就像是被打结了一样,说出口的话成不了一句完整的句子,愈是想表达,却愈是零零落落。

薛亚力似乎对乔琪的窘状视而不见,他的注意力又转回到陈妈妈身上。

“陈妈妈,今天天气不错,待会儿就让乔小姐扶您到后面花园走走,多呼吸新鲜空气,人也会比较开朗。”

“乔小姐,麻烦你了。”

“不、不会。”

说完,薛亚力便与其他的护士们转身离去,乔琪看着他的背影直发愣。

“我说丫头啊!”陈妈妈看着乔琪脸上表情。她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过,千万别喜欢上他,他会让你受伤的啊!”

她以为乔琪是因为对薛亚力一见钟情而发愣,殊不知是因为另外一个她想都想不到的原因。

“我、我才没有。我才跟薛医生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乔琪把头垂下,无意识地把玩起衣摆上的流苏。

“没有最好。”陈妈妈翻了个身。“像你这样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孩儿,正好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对于恋爱对象啊,千万要仔细看清楚,否则后悔莫及喔!”陈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

“呀!陈妈妈,之前告诉过您啦!我下个月就要过二十三岁生日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乔琪嘟囔道。

她知道自己的娃娃脸常给人错觉。不管怎么装扮,都认为她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打扮的太过正式,又会给人小孩扮大人的感觉。

在二十岁以前,若听到有人称赞她年轻,她会沾沾自喜地接受赞美,但现在却变成了她的困扰之一,甚至,有人会因此质疑她担任义工的能力。

“啊!你要二十三岁啦!噢,陈妈妈的记性真差。唉——人老啰!”陈妈妈讶异的说道,随即拍额称是。

“陈妈妈,您别这样,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乔琪轻轻地拍着陈妈妈的手。“我们赶快准备一下,我扶您到院子里去散散步吧!”

“好。”陈妈妈应了一声,由乔琪搀扶她下床如厕。

在等待陈妈妈如厕的时间,乔琪抽空整理四周环境,无意间从明亮的窗户往外看去,发现了邻栋二楼的走廊上,站着穿着白袍的薛亚力。

不一会儿,从另外一个方向,一名穿着护士服的女护土跑到他身旁。女护土亲呢地在他耳边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接着,像是旁若无人一般,她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相偕离去。

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逐渐离开她的视线,乔琪哀叹了一口气,想起陈妈妈刚才说的一番话。恋爱吗?她已经没有资格谈恋爱了。

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天,当她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地和一名陌生的外国男子躺在榻榻米上时,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她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若不是床单上殷红的血迹,以及下体间明显的酸痛,明白地昭告前一晚发生过的事,她宁愿相信自己仍在宿醉中。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

趁着他仍在熟睡,她悄悄地下床,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后,就直奔机场。乔琪就这样逃回台湾。

然而,这一夜的荒唐却带给她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她怀孕了。但是这条小生命也在三个月后离开了她。

起因肇始于她因为担心自己可能会怀孕而常常心神不宁。心理影响生理,在她还没来得及证实自己怀孕,就因为昏倒送医,并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流产的消息。

而那名医生,就是她暗恋的对象——龚嘉华。

这样双重的打击,再加上在心爱男子面前揭露自己荒唐的事实,让乔琪难以承受。

她恳求龚嘉华,不能让她父亲知道,一向乖巧的女儿未婚怀孕却又流产的事。龚嘉华果然也遵守诺言,直到现在,她父亲仍被蒙在鼓里。

本以为这件事早被她强迫埋藏在记忆深处,她从没想过,她与他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更没想到今天就这么照了面。

因为薛亚力的出现,让她花了半年时间,好不容易平抚的伤痛又浮上心头。而那椎心的悲哀仍旧那么鲜明,她仍能明显地感受到那股疼痛。

她该怎么办——

第3章

在CT医院的后花园里,一处隐蔽的角落,薛亚力面露不悦地盯视着眼前的女人。

冷峻的脸上,寒霜满布湛蓝的眼眸,散发出阵阵如利剑一般,冷硬的光芒。

“你找我来这里做什么?”他双手环胸,冷沉地问。

“亚力,别这么生疏嘛!”身穿护土制服的女子,不怕死的往他身躯偎去,嗲声说道。

薛亚力微微侧身,躲过女子的纠缠。他冷声警告道:“徐薇,我曾经警告过你——在医院,我们之间的关系仅止于医生与护士。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现在over了也无所谓,反正我不在意。”

“亚力,你——”徐薇脸色微变。“你就这么翻脸不认账?你把我付出的感情都当成假的吗?”

“我从来没说过,要对你认真。”他讽刺地说:“你还不够资格。”

“你——”她愣怔了半晌,随后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容。“亚力,对不起啦!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别太认真,都怪我太得意忘形了。对不起,我不会再犯的。只要你对我好,其他我都无所谓。所以,你千万不能抛弃我喔!”

“嗯。”薛亚力随口应了一声。“你找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噢,我是要告诉你,今天我听到一个消息……”

徐薇说话时,小心翼翼的朝四处张望了好一阵子。虽然这里的地点隐秘,但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是刻意将声音压低,附在薛亚力耳边低语了好一会儿。

听完徐薇的话,薛亚力挑起一眉,问道:“此事当真?”

“当然啦!这消息的来源绝对正确,还会有假吗?”

“他们俩不是同窗好友?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哎呀!这一点都不重要。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反目,那么倒大霉的将是你的死对头。反正这样也好啊!你就少了一个与你争夺副院长职位的竞争对手,岂不皆大欢喜。”

“是吗?”薛亚力低头沉思了好一会。

“本来就是。你以为想蹋掉他的人只有你一个吗?在你身后还有一堆人等着扯他后腿,你只不过是做得比较明显,比较惹人注意罢了。亚力,你应该不会同情他吧!”徐薇望了望薛亚力没有表情的面孔。

“我有吗?”他冷笑道。

“没有就好。”徐薇依旧大刺刺地往他怀里偎去,这回薛亚力没有躲开。“我还以为你忘不了你的前妻,虽然她已经嫁给了龚医师。但,我还是怕……”最后这句话隐没在他的胸怀里,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亚力,怎么样?这个消息能帮你多少忙?”徐薇抬起头,邀功似的对他噘起红唇。

“很大的忙。”他冷鸷一笑,一只手倏地抬起徐薇的下颌,如鹰集般快速地攫获住她的唇瓣,大力的蹂躏。

不意,从他后方的草丛里,传出一道几不可辨的惊喘声。虽然声音非常小,但对于警觉性相当高的薛亚力来说,却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薛亚力并没有对这个闯入者发出任何警告,他只是专注地吻着徐薇,好似并不在意这般举止已经成为旁人观赏的焦点。

徐薇早巳被他狂猛的吻给吻得昏天黑地,浑身发软。

噢!她爱极了这个刚猛的男人。想起昨天一整夜与他的翻云覆雨,她更是全身兴奋得发抖。她从未见过像他如此冰冷,却又充满魅力的男人。

五年前薛亚力进入“CT”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当时她在意的人是“CT”最有身价的龚嘉华,但是龚嘉华就像个呆愣的木头,对她的挑逗、诱惑视而不见,因此她才投向薛亚力的怀抱。

虽然两人之间早就约法三章,她也知道薛亚力接近她的目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犯规——爱上了他!为了讨他欢心,就算要她去杀人放火,她也愿意。

良久之后,徐薇才从激情中回神,她发现自己仍然浑身瘫软,她瘫靠在薛亚力的手臂上,软软地说:“亚力,今晚……”

“下班后,我去找你。”薛亚力随口给了她一句承诺,让徐薇雀跃不已。“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好,那我等你。”

她朝薛亚力的下巴轻轻印下一吻,然后又朝四周看了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薛亚力的怀抱,朝医院大楼跑去。徐薇并没留意,在她身后的薛亚力,看着她的眼神是冰冷、轻蔑的。

哼!这个无知的蠢女人。薛亚力冷冷一笑,若不是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分上,他才懒得理她。

想要他的真心?他根本就没有心,哪来的真心?

随后,他走到树丛旁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你看够了没?”

没有动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

薛亚力等了一会,不耐地说道:“我说了,出来!难道要我揪你出来鸣?”声音更加冷冽。

这回,树丛飒飒作响的声音更大了。不久,一道纤细的身影,直接跃人他的视线之中,薛亚力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眸。他第一次看见这么清澈澄亮,像是会说话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立刻牵回了他埋藏一年的记忆。

“是你!”薛亚力认出了眼前这名女子,刹那间,一股莫名的狂喜盈满他的胸臆。他终于找到她了!

那一夜之后,她逃离了他。

曾经,他也动过寻找她的念头,后因不知她的姓名、地址而作罢,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这里巧遇。薛亚力从不知道,原来他居然会让一个陌生女孩,在他记忆里驻足那么久?!

他直觉上前一步,想问清楚当时她为什么要逃?

乔琪因为薛亚力的举动,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薛亚力紧蹙眉头,从没有女人敢这般拒绝他的碰触,虽然他从不当女人是一回事,但如今他破例让这个女人驻足在他记忆里一年,她却不懂得感恩?!

薛亚力再往前跨上一步,乔琪又后退一步。他被逼急了,大手往前一伸,直接把她拉近自己。

“啊——”突如其来的拉力,让乔琪脚步不稳地踉跄了下。

为了稳住自己的身子,她顺手反握住薛亚力的手腕,瞬间,一股庞大的温暖盈满了她的周身。

她可以清楚地听见薛亚力沉稳的呼吸声,并且感受到他胸膛规律的震动起伏,甚至是他呼出的气息。

等乔琪意识到时,她整个人已经笼罩在薛亚力气息之下。瞬间,她感觉到全身的血液,迅速地往她的脑门冲去。

她先是惊惧地瞠大双眸看着他,随即羞愤地用手推拒薛亚力的胸膛,试图拉开一些距离。但薛亚力仍紧紧钳制住她的一只手臂,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就算是那一夜,她也未曾感受到那么大的压迫感,她所记得的,只有清醒后的难堪。想到这里,她心头有如被针扎般的难受。

“请……请放开我……”她请求。如果不想与他再有所交集,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他愈远愈好。

薛亚力低头审视着被他紧箍在怀里的小女人。从这双清澈的眼眸里,他读出了害怕、怨怼,甚至还掺杂了愧疚的信息。

愧疚?!她为什么会愧疚?是因为她当初的不告而别而感到愧疚?

想到这里,薛亚力又有一点洋洋得意。

“你知道,通常我都是怎么惩罚偷听的女人吗?”薛亚力一字一字缓缓说道,原本冷硬的嘴角,浮现一抹邪佞的微笑。

“不,我没有……”乔琪摇头否认。

“你说谎。”

乔琪还来不及反应,在下一瞬间,她的唇立刻被一抹火舌侵占。

“说,为什么要偷听?”薛亚力边蹂躏她的红唇边问。她唇瓣的滋味儿,仍是那么美妙!

“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刚好经过……”乔琪不停地闪躲,但是不管她怎么躲,薛亚力总是有办法能准确地攫获住她,而且愈吻愈深。

“说谎,你怎么会‘刚好’经过?”

“我说的是真话,你不相信就算了。”乔琪不放弃挣脱的机会,仍不停地挣扎着。

薛亚力的舌尖轻易地撬开乔琪微启的唇瓣,滑过她编贝般的牙齿,并狂猛地在她口内翻搅,引发出一阵阵火热的感受。

霎时,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麻痒感觉,开始窜向乔琪全身的神经末梢,引起她微微轻颤。

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乔琪被动地承受他的吻,她的双膝已经发软,也没力气指责他失礼的举措,直到薛亚力主动离开她的嘴唇。

“乔琪是吗?我记住你了。你既然惹上了我,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别想逃离我的手掌心。”

他邪佞一笑,将乔琪放开。随后,转身朝医院大楼方向走去,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这句似誓言又似警告的话语,让乔琪冷不防地打丁个突。这个男人太过危险,她必须远离他,必须远离……

但,乔琪只是轻轻地抚着自己仍旧麻痒、红肿的唇瓣,愣愣地望着薛亚力消失的方向——

*  *  *

一进家门,乔琪一反常态,没向坐在客厅看报的父亲打声招呼,就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举引起了乔院长的关心,女儿从没这样反常啊!乔院长深怕宝贝女儿在医院里受到了委屈,他连忙放下报纸,跟上去关心。

此刻,乔琪正把自己抛在柔软的大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今天一整天,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专心工作,因为只要一想起那个吻与他说的话,她的情绪就变得浮躁不安。

乔琪轻抚着自己的唇瓣。她似乎仍能感觉得到,薛亚力残留在她唇上的独特气味。

发生了那一段薛亚力强吻她的小插曲之后,乔琪手上捧着一颗小皮球,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陈妈妈正等着她的后花园。

原本她是陪着陈妈妈到后花园散步的。在陈妈妈与其他的病患、义工聊天的时候,乔琪和几个小朋友玩起球来,结果一个不小心,把球丢得太远,她自告奋勇跑去捡球,没料到会碰上那种场面……

当她不小心看见薛亚力与那名女护士亲密且热情的拥吻时,她真的当场目瞪口呆。

“乔琪,怎么啦!你怎么捡个球捡那么久?”陈妈妈坐在休闲椅凳上,看到乔琪一脸失落的模样,她关心焦急地问道。

乔琪摇了摇头。“陈妈妈,我没事。您要回房了吗?”

陈妈妈狐疑地看了乔琪一眼,明显地感觉到乔琪的情绪与之前迥然不同。但既然她不愿说,她也不好意思问。只好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乔琪将陈妈妈从椅上扶起,慢慢地搀着她走回医院。

在等待电梯之时,陈妈妈拍拍乔琪的手说道:“乔琪啊!别怪陈妈妈多事,如果你心中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给陈妈妈听听啁!也许帮不了你什么忙,但别把烦恼闷在心里头,会闷出病来的。这也是你常常告诉陈妈妈的话喔!”

乔琪笑了笑。“陈妈妈,我真的没事啦!”

“那就好。”

电梯门终于打开,正当乔琪准备扶着陈妈妈踏进电梯时,薛亚力正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啊!”在看到他的一刹那,乔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小步,并调开了视线。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很不礼貌,但只要一想起之前他对她的轻薄与威胁,她就是不想与他照面。

“陈妈妈,您出去散步啊!”薛亚力笑问。

“嗯,现在正要回房。”陈妈妈说道:“今天的天气果然好极了。”

“是吗?那您赶快回房吧!我明天再去看您。”他对陈妈妈微微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从头至尾,他就像是没看见乔琪似的从她身边经过。

不,她不该再想他的。但是,愈不想去想,薛亚力的身影就愈加清晰。

那一夜之后,她匆匆逃离,只记得他有一头灿亮的金发,与如希腊神祗般的俊美面孔。

今天一见,她不否认薛亚力比她记忆中的他更加成熟、有魅力。尤其第一次正眼瞧见他那双湛蓝如宝石的眼眸,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那股蓝色的漩涡吸引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胸口会觉得好闷好闷?

那一夜、那一吻……根本……根本不算什么……反正她一点记忆也没有。他和他的女朋友,在后花园幽会,又关她什么事?

他对她说出的那一番话,根本不具任何意义。他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呢!而她也已经在心里发誓,要离他离得远远的。为什么她的心会痛?

正当乔琪兀自想着,门外传来父亲关切的声音。

乔院长站在门口,担心地问:“我说小琪啊!你今天在医院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说出来给爸爸听听,让爸爸明天到医院处理。”

“没、没事啦!我只是有点累而已。”乔琪仍趴在床上,高声回话。

“真的没事吗?小琪,开门让爸爸进来。”乔院长轻叩了两声。“跟爸爸聊聊天吧!我已经一天没见到你啦!”

窝在床上的乔琪,认命地哀叹一口气,从床上爬起。她打开门让父亲进来。

“我说小琪——”乔院长坐在一旁沙发上,关心问道:“你今天在医院一切都还好吧!”

乔琪点了点头。“很好。”

“你碰到了哪些人?”

“唔,我今天一整天都在52号房陪着陈妈妈。”

“52号房……”乔院长思索了一会。“啊!就是那位患有胃疾的陈女士。怎么样,她的状况还好吧!”

“她的精神不错,我还带她到医院后面的花园去散步了呢!”

乔院长笑着点点头。“陈女士的身子必须要慢慢休养,多让她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唉!小琪,那么你见到她的主治医师了吗?”

“您是指……薛亚力医师?”

“当然。怎么样,见到他了吗?”

乔琪微微地点了点头,并没答腔。

“如何,老爸我说得没错吧!他长得是一表人才,办事能力又强,医术又好得不得了。我说女儿啊!你对他的印象如何?”乔院长兴致勃勃地问。

“唔,是……是不错啦!连陈妈妈都很称赞他呢!”

“这是当然的啦!我聘用的人才,怎么会错。”乔院长哈哈大笑。

“他中文说得好流利。刚开始,我还差点用英文和他打招呼,真是糗大了。”

“我没告诉过你吗?亚力是中德混血儿,他的母亲是台湾人,以前在德国住过一阵子,后来随母亲回台定居。国中与高中都是在台湾念的,所以中文才会说得这么好。”

“原来是这样啊!那您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其实,这也是一种缘分。”乔院长回忆道:“六年前,我随着医学访问团到德国某家医院去做学术交流,在那儿遇见正在那家医院实习的他。他很聪明,而且资质优异,惟一的缺点就是有些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可是,我却相当欣赏他!

“当时我就有邀他到‘CT’的念头,也跟他提过,只是被他拒绝了。回台之后一年,我还是跟他保持联络,不过这回,他却立刻答应了我。”

“没说什么原因吗?”

乔院长摇摇头。

“爸——”乔琪对父亲这么轻易地相信薛亚力的为人,感到吃惊。

“小琪啊!”乔院长拍拍她的手,温和地说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满二十三岁了吧!”

“嗯。”

“老爸并不是反对你自由恋爱,但我希望,将来我的女婿能够继承我的衣钵。所以……”

“爸,我说过了,一切都由您替我做主。自从妈妈过世后,家里只剩我们父女两人。我不听您的,要听谁的?况且,我相信爸爸一定能替我做最好的安排。”

她温顺地说道。但低垂的眼睫下,却充满只有自己才知晓的悲哀与苦涩。她还有这个资格嫁人吗?

“这样啊!”乔院长沉吟半晌,说道:“小琪如果让亚力来做你的丈夫,你是否愿意?”

“什么?”乔琪瞬间从悲哀中抽离出来,她杏眼圆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您、您是说,薛……薛医师吗?”

“是啊!要不然我干吗老问你对他的感觉如何……”

“这……可是薛医师他……他也许有女朋友了……”

不,她不能嫁他。在见到他之前不能;现在见了面之后更是不能。

她不能跟一个……一个让她失去所爱的人在一起生活。想到要跟薛亚力过一辈子,她就开始浑身发抖。更何况,薛亚力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不能去破坏人家的感情啊!

“亚力怎么了?”

“没……没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去探探亚力的口风。”

乔院长高兴地站起身,他退出乔琪房间,边走还边喃喃自语道:“亚力独房了这么久,应该帮他找个伴儿了。”

关上房门之后,乔院长站在女儿房门口好一会。他边摇头、边叹气,唉!这个傻女儿,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他这个做老爸的都不知道吗?

龚嘉华早把她怀孕流产的事情都告诉他了。自己的女儿,因为昏倒住院,如果连他这个当院长的老爸都不清楚女儿的病因,那还当什么医生?他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当知道宝贝女儿未婚怀孕又流产的事实,他的确是愤怒的想责骂乔琪一顿,甚至想从她口中揪出那个让女儿怀孕的坏男人,但在龚嘉华的劝阻下,他最后还是隐忍下来。

可是,看着女儿这一年来伤心憔悴,面对他又要强颜欢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做父亲的他实在心疼。也因此,他才会兴起让薛亚力做他女婿的念头。他有信心,薛亚力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乔琪并没有听清楚父亲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第4章

因此就在隔天——

乔院长满心期待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他倾身向前,问道:“亚力啊!关于我前天的提议,你答不答应?”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院长会找上我?”薛亚力挑眉问道:“医院里多得是优秀的医师,并不差我这一个。况且您也晓得,我离过婚,还有两个孩子。您家小姐知道吗?”

“这……我是没跟小琪提过你曾结过婚,还有孩子的事。不过,我想她不会介意。”

薛亚力露出讥嘲的微笑。“院长,我已经习惯独来独往的日子。突然多出一个人在身边,我会很不自在。如果您想不出有什么适当的人选,我可以提供几个名字给您。”

“不不不!”乔院长马上拒绝。“放眼望去,在这家医院里,你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选。亚力,考虑看看吧!我想……让你做外科主任实在太可惜了,难道你的目标只要当副院长就满足了吗?

“想想看,如果你成为我的女婿,将来我退休后,我女儿会继承这家医院,但是她毕竟不是学医出身,如果由你在一旁帮助她,我相信‘CT’一定更加繁荣。到时,院长这个位置就交由你来坐。你认为如何?”乔院长半利诱的问。

他实在太喜欢、太欣赏这个年轻人了,他暗自观察了薛亚力三年,虽然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他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他希望把“CT”交给像他这样的人,不仅是为了医院的将来,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乔琪。他希望女儿能够过更好的生活,他也相信薛亚力能够让女儿幸福,所以他才会下这样的决定。

“嗯——”薛亚力沉吟半晌,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乔院长担心的看着他。

“亚力,怎么样?”他急于想知道薛亚力的答案,焦急的问。

“院长,再让我考虑几天吧!”薛亚力站起身,准备离开。

“亚力,是不是你没看我女儿的长相,所以不放心啊!”乔院长以为薛亚力不能马上答应,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忙说道:“我女儿长得很可爱的,下个月就要满二十三岁了,可却还是一副娃娃脸的样子。我这里有照片,你看一看……”乔院长忙着东掏西掏。

薛亚力摆摆手,说:“院长,不用了。过两天我就会给您答复,我巡房的时间要到了,必须去做准备。”

“对了,亚力。”乔院长叫住他。

“院长,您还有事吗?”

“你知道吧!下个月五号,史提夫。加韦。汉克受邀到我们这里演讲的事。”

“我听说了。”听到这个名字,薛亚力身躯僵硬了下,随即不着痕迹地冷冷答道。

“我希望由你来招待他。”

“院长,我认为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譬如龚医师。我曾听他说过史提夫。加韦。汉克是他崇拜的对象,由他来接待会更合适。”

“亚力,你在逃避什么?”乔院长问。他很明显地看出,薛亚力在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眼神中的憎恨。

“逃避?怎么可能?我才不会逃避。”他避重就轻地说。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想见他?他是你的恩师,不是吗?还是因为……”乔院长顿了一会,缓缓说道:“他是你的父亲。”

父亲?!薛亚力猛然看向乔院长。“您……”

乔院长点点头。“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和史提夫认识了十几年,不过当时你们已经与他分开,我只知道他有个儿子。后来在德国遇见你时,我还吓了一跳,因为你和他实在长得太像了。”

“是吗?”薛亚力冷嗤一声。“我和他长得很像?”

“因为是父子嘛!”乔院长起身,走到薛亚力面前。他大力拍了拍薛亚力的肩膀。“亚力,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你接待他。这是院长的命令。”

“没事了。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乔院长踅回自己的座位,然后道:“亚力,如果说,这些年你的努力,是为了向史提夫证明,你即使没有他也能生存,那么我的提议,你一定要慎重地考虑看看。就明天,我明天就等你消息。”

听到这话,薛亚力搁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他沉默了好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离开院长室。

乔院长居然要他娶他的女儿?这……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从未想过,这等好运居然会降临在他身上。是老天在跟他开玩笑吗?

自从与前妻离婚后,除了自己不想再跳进婚姻的牢笼,两个年幼的孩子也是他决定不再娶的因素。

但今天乔院长对他提出这样诱人的条件,又让他重新思考接任院长的可能性!

不过,院长的女儿才二十三岁,就急着让她出嫁,是因为她长得乏人问津,还是因为……薛亚力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念头,眼神一黯。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戴绿帽的男主角。

边这么想着,他已经来到五楼病房的走廊上。他的目光调转到525号病房紧闭的房门。

正当他举步要往病房走去时,突然听见身后的楼梯口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脚步声,他想也没想,便往通往六楼的楼梯口一站。

乔琪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她快步地打开525号房,拿了东西之后,又咚咚咚地往楼梯口冲。

一心一意只想快些办完事的她,并未注意有人站在她面前,砰的一声,直接撞上了一堵人墙。

“对不起、对不起。”她忙不迭地连声道歉,想赶快离开这里,陈妈妈还在后花园等着她呢!

“你怎么这么冒失?”薛亚力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借以稳住她冲撞的态势。

“啊!薛、薛、薛……”乔琪惊叫。怎么、怎么又会碰到他呢?她已经刻意避开他了,为什么还是会碰到?

“我有名有姓,别老是薛薛薛的叫。”薛亚力说道:“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从那日在后花园强吻她后,连续好几天,薛亚力都没再见到乔琪。这小女人真的打定主意罔顾他的警告吗?

“我、我哪有?”她心头一惊,连忙否认。“我怎么可能会躲着你呢?可能是你最近较忙,到这里巡房的时候,我刚好不在而已。”

“真是这样?”薛亚力挑眉问:“你为什么怕我?”他明显的感觉到乔琪身躯传递过来的颤抖。

“我……我才没有……”乔琪心慌了。“薛医生,对不起。你可以放开我吗?陈妈妈还等着我……”

薛亚力专注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末了,他将她放开。“这次就放过你,不过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会让你老实说出躲着我的理由。”

*  *  *

是夜,两具汗湿的肉体正在大床上亲密的纠缠着。情欲所散发出来的氛围与呻吟声,不时地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终于平息。

接着,放在床头柜上的台灯亮了起来。男人一语不发地从女人身上翻身坐起,捡起先前弃之于地的长裤穿上。

躺在床上的女人,则用棉被紧裹住自己赤裸的身子,来到男子身后。她环抱住男子的腰,并将脸颊贴于他宽厚的背上。

男子着衣的手停顿了下,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徐薇放手,我该回去了!”

“再待一会儿嘛!亚力。”徐薇略显不满地说道,双手仍紧紧地圈着他的腰。

“你每回都是来匆匆、去匆匆,今天又是如此。你都还没吃到人家特地为你精心烹煮的晚餐,就要走……”

背对徐薇的薛亚力露出一抹冷笑,旋即快速地将她拉至身前,下一瞬间便给了她一记火热、绵长的吻。

他柔声地诱哄:“你这贪心鬼。这样还不能喂饱你吗?我今天真的不能留下。家里有事!等下回,再补偿你。”

“好……好吧!”徐薇瘫在他怀里,气喘吁吁地道。

她放开薛亚力,坐在床沿,盯视着薛亚力精瘦修长的身材,眼神里则充满了依恋。徐薇心知肚明,就算她再怎么努力,薛亚力也绝对不会回应她的感情。

穿好衣服,薛亚力头也不回地拿起外套与车钥匙,离开徐薇,没有一句道别。

每次都是这样,就连徐薇自己也不知道,下回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她永远只能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薛亚力迅速地离开徐薇的住所。不知怎么地,今天不管做任何事,他都觉得心浮气躁,无法静心。

他心头一闷,油门用力一踩,银色的保时捷快速地在街道上奔驰,划出一条优美的银色线条。

他不断地加速。终于,在行经一条商店街的时候,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想起了母亲的交代,他缓缓地移动车子,蓝眸盯视着商店橱窗里所展示的物品。

不一会儿,薛亚力找到了他的目标。这是一家玩具专卖店。橱窗里摆了好几具毛绒绒的大玩偶。

我说亚力,今天是维琪和维德的生日,你一定要准时下班,我会替他们准备蛋糕与晚餐。记住,你一定要准时回家。

生日?!如果不是母亲提醒,他根本不记得这两个孩子的生日。他这个父亲,做得相当失败!

薛亚力盯着那间玩具店好半天,最后将车子停在路旁,下车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他提着两个大袋子走了出来。

薛亚力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他打开门锁,把车钥匙随手往玄关旁边的小茶几上一抛。

客厅的灯是暗的,只剩下玄关顶上留着一盏晕黄的小灯光。薛亚力朝孩子们的房间看去,微弱的灯光从半俺的门板里透出,他也听见了母亲与孩子们不时专出的笑语声。

他并不想加入他们,只是坐在牛皮沙发上,静静也聆听孩子们的笑声。

薛亚力起身,从酒柜中拿出一瓶威土忌,打开瓶盖后,就直接灌进喉咙。辛辣的酒液,一路从咽喉滑进食道,他却一点也不以为意。

薛母从孙儿房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她忙冲上前去,夺下儿子手中的酒瓶。

“你怎么这么喝酒?”薛母斥道:“不是要你准时回家吗?现在都几点了?孩子们等你等到刚刚才睡。看看桌上的蛋糕,两个孩子还特地留了一大块给你。还好筱萍和嘉华有过来陪陪他们,至少她还有做母亲的自觉。虽然你们两人已经离婚,但她还是对孩子关怀备至,反观你这个做父亲的,又是个什么样子?”薛母仍叨叨念着。

“妈,我根本不适合当父亲,我从来没期待他们出生。”被母亲念得烦了,薛亚力口不择言怒吼道,将酒瓶从薛母手中夺回,又灌了一大口。

“你——给我小声点,你说的是什么话?孩子们才刚睡着,别吵醒他们。”薛母连忙探了探孙儿们的房间,还好房门是关着的。

察觉到儿子些许的不对劲,薛母问:“你把酒给我放下,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

“今天,我从院长那里接到一个消息。”薛亚力一想起“那个人”,心中埋藏许久的怨意,慢慢地冒出了头。

“你医院的乔院长!他说了什么?”

“他告诉我,下个月五号,‘那个人’要来我们这里演讲。”他愤愤地开口。

“他要来?”薛母讶异的反问。“是真的吗?”她一听就知道儿子口中“那个人”是谁。因为只有在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脾气会变得特别暴躁。

薛亚力点点头,又灌了一口酒。

“儿子,我叫你别喝了,你还喝!你是医生呢,明明知道喝酒过量会伤身,还喝这么猛。”薛母又把酒瓶从儿子手中抢过,径自将它放回酒柜。

她边放边哀叹地说道:“再怎么说,‘那个人’终究还是你的父亲啊!怎能恨他呢?你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

“就因为如此,我才恨!”他说:“我恨身上流着他的血,我恨我的发色、我的蓝眼睛,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薛母心痛的看着儿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是你父亲啊!就算他和我离了婚,他还是你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亚力,你怎么变得连妈都不认识你了?我那个亲切温柔的儿子呢?对生命充满热情的儿子呢?”

“他是谁?我不认识。”薛亚力忍着颊上的疼痛,冷笑道:“我永远都不会承认我和史提夫。加韦。汉克有任何关系。”

“亚力……你这样怎么行呢?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跟你父亲没什么两样。对孩子漠不关心,对……”

“妈,我还要告诉您一件事。”他说。

“亚力,什么事这么慎重?”面对儿子突然转为严肃的面孔,薛母疑惑的问。

“我要结婚了。”

“结婚?!”薛母惊叫道:“结婚?怎么这么突然?对方是哪一家的女儿?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这是临时决定的。”薛亚力把乔院长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母亲。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虽然他很少与母亲分享心事,但关于他的终身大事,仍必须让母亲知晓。

“这……这样行吗?你要结婚的事,什么时候告诉维琪、维德?”

“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们。”倏地收紧握成双拳的手。“结了婚之后,日子同往常一样过,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不过多了一个可以照顾他们的人!”

“亚力,你这种想法就不对了。结婚不只是你的事,和维琪、维德大有关系。你已经和他们很不亲近了,现在就连这种大事也不跟他们提,还算是一家人吗?况且,也还不确定,对方嫁过来后会不会善待这两个孩子?亚力,我劝你还是多考虑考虑。”

“妈,我已经决定了,我只是先知会您一声。另外,我会找时间告诉孩子们。就这样,等婚期决定之后,我再通知您!”

薛亚力回到自己的卧室,用力把门关上并上锁。把母亲的关心,全数给挡在门外。

他和薛母都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一字不漏地被躲在门后的维琪听到了。小而莹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第5章

位在台北东区一家大型百货公司的小巷道中,一家小小的咖啡厅——“瑞士瓦蕾”座落于此。

说它“小”一点也不为过,因为才二十坪左右的大小。光是一个吧台就占了全部面积的四分之一,更别说只能坐下几桌客人了。

可是奇怪的很,尽管招牌并不显眼,开店的时间也不固定,却仍有人能正确无误的找上门来,成为“瑞士瓦蕾”的常客。

时值夜半时分,一般店家早就打烊,但“瑞士瓦蕾”仍是灯火通明。此刻,在店里——

“我说娃娃脸,你父亲真的这么说妈?”一道清亮明快的女音,戏谑地笑道。

“莉儿学姐,请别再叫我‘娃娃脸’了。我已经要满二十三岁啦!”乔琪嘟嘴说道。

“本来就是嘛!娃娃脸就是娃娃脸,这样很好啊!永远都不会老。哪像我,已经是黄脸婆一个啰!”墨莉儿故意做了一个苦瓜脸,引起在座所有人一阵的哄堂大笑。

“哎呀!岳凌学姐你看啦!莉儿学姐她居然笑我。”乔琪转而向坐在她右手边的岳凌抱怨。

“小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莉儿学姐的个性。”岳凌温婉地笑着,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的她,看起来依旧年轻亮丽。“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啊!‘娃娃脸’本来就很适合你嘛!”

“岳凌学姐,连你都在欺负我。念慈学姐……”她对着坐在她左手边,正在埋头猛吃冰淇淋的祁念慈诉苦。

“什么?你们刚才说什么?”祁念慈好不容易从她面前那一碗核桃香草冰淇淋中抬头,她茫然的问。

“念慈,你现在怀孕,怎么还吃那么多?”莉儿叫道:“你不怕又会回到以前那种身材,被雷洛那个死家伙嫌啊!”

祁念慈继续埋头苦吃,边吃边说道:“我才管不了这么多,在家里他管我管得死死的,限制我吃这吃那,现在怀孕更惨,就连冰淇淋也碰不得。你们也知道,冰淇淋可是我的命耶,我只好趁聚会的时候多捞点本。”

“可不是,我可是堂堂的咖啡店老板娘耶!这个女人每一回来都不点咖啡,反而要我做冰淇淋给她吃。你们大伙儿评评理,这公平吗?”老板娘方乔娜也跟着起哄。

她除了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娘之外,也曾是享誉国际的知名模特儿,只是现在已经退休,另外兼任FANCE模特儿经纪公司的主任。

“对了,英理学姐怎么还没到啊?”乔琪看了看手表,疑惑地问。

“噢,我忘了说。”方乔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刚才英理打了通电话过来,她有事,没办法参加今天的聚会了,要我跟你们说声抱歉。”

“这样啊!”乔琪嘟囔着。“我有事想要跟你们大家说耶!英理学姐不在场,那就没意义了。”

乔琪与墨莉儿、岳凌、祁念慈、超英理四人是T大外文系前后期的学姐学妹。在一次迎新露营中,乔琪认识了这四位学姐,变成莫逆之交。从此只要有任何的活动,一定都是五个人一块儿参加。

对乔琪而言,墨莉儿她们四人,就像亲人一样。

因此只要心里有事,或是秘密,她们四人都是乔琪倾诉、分享的对象。一直到她毕了业,仍是如此。就连当初她怀孕又流产的时候,若不是这群学姐们陪在她身边,安慰她、鼓励她,也许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所以,当乔琪听到赵英理无法出席时,心中的遗憾是可想而知。

“没关系啦!你再打一通电话告诉她,不就得了。”墨莉儿说道。

“可是,这事儿不当面说,就没意义啦!”

“究竟是什么事啊!这么慎重。”方乔娜坐在一旁开口。

“是啊是啊!娃娃脸,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慎重啊!”

“莉儿学姐,说好别再叫我‘娃娃脸’的嘛!”

“娃娃脸”是学姐们给她取的小名,久而久之,就连龚学长也这么叫她,尤其当他以他那磁性般的嗓音称呼她时,更让她有备受宠爱的感觉。

“好啦好啦!随便你。”墨莉儿一点为人妻的样子也没有。她随口又问:“娃娃脸,快告诉我们,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什么事?”

乔琪瞠了墨莉儿一眼,见她的“威胁”完全没有效用,只好无奈地接受学姐们继续喊她娃娃脸的事实。

“我……我见到他了。”

“谁?!”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问。

“就是……”讲到这里,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开口。“他……”

“啊,难道是那个害你怀孕的罪魁祸首?”墨莉儿口无遮拦地说道:“他在哪里,我去替你教训他,帮你讨回公道。”

乔琪很少有这样欲言又止的时候,如果有,就表示她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而依照她这一年的状况看来,应该就是那个害她怀孕的坏男人出现了。想当初,墨莉儿也是这么义愤填膺地想找出那个男人,替乔琪讨回公道。

“莉儿学姐,不用了。我……”

“莉儿,听小琪把话说完。”岳凌睨了好友一眼,转头对乔琪笑着道:“然后呢?你慢慢说,不要紧!”

“他、他就在‘CT’工作,是外科医师。”

“外科医师?”墨莉儿沉吟道:“据我所知,‘CT’的外科医师除了龚嘉华之外,就是薛亚力。龚嘉华已经结婚,所以不列入考虑,那就剩下薛亚力啰?”墨莉儿与岳凌互看一眼。“难道真是薛亚力那个浑蛋?”

“你、你们认识他?”

“应该这么说,亚力和我老哥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死党。不只我老哥,就连我老公、和念慈的老公也是。”墨莉儿向乔琪解释。“所以我对他不只是熟,而且是熟透了!”

“怎么这么巧?我……”乔琪愣住了。世上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浑蛋,这个伪君子。居然吃了你还不认账。我找他理论去!”墨莉儿双拳紧握,义愤填膺地低吼。

“学姐,别、别这样。能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不想追究了,好吗?”

“你就这么算了?就这么姑息他吗?”墨莉儿仍愤愤不平。

“莉儿学姐,我说真的。”她头垂得低低的,小声地说道:“我希望这件事能永远瞒着他。”

“为什么?”

“我……我也许要结婚……”

“结婚?”敏感的岳凌首先发现不对劲。她问:“小琪,结婚是件好事啊!为什么会是‘也许’呢?”

“唉!对啊!”听岳凌这么一提,墨莉儿也跟着在一旁附和。

“因、因为……因为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娶我!”

“娃娃脸……”

“‘他’是谁?”

乔琪点点头。“就、就是薛亚力。”

“哦,那表示他知道你是谁,决定负起责任了?”

乔琪摇摇头。

“不,婚事是我爸提出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答案。况且他都有女朋友了,我怎么能……而且,当我知道他就是……就是那个人……的时候……”她顿了一下,续道:“我一直在躲他!”

“学姐,对不起。我……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对他真正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我既恨他、怨他,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

墨莉儿不赞成的说道:“不行不行!如果真是如此,我绝对不赞成你嫁,简直是在拿你的幸福开玩笑!”

“小琪,你的想法呢?我想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岳凌问。

“我、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好乱好乱!”乔琪落寞地回答。“每见他一回,就会想起那无缘的孩子,更加责备自己。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瞧见乔琪这番神情,早已为人妇的几名女子,立刻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看样子,娃娃脸真的深陷情网了。

感情的事,外人是插手不得的。她们只能在一旁提供意见,希望她在爱情这条路上能走得平平顺顺。

墨莉儿五人,心里全都是这般的想法!接下来,一切只能靠乔琪自己了。

*  *  *

从“瑞士瓦蕾”出来,也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墨莉儿、岳凌、祁念慈那三位爱妻如命的老公,正一字排开地在巷道口等着她们。

看到爱妻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们眼前,三人争先恐后地来到妻子身边,搂着妻子的腰,呢喃细语。一反平日正经严肃的模样。

沈峻、墨霁和雷洛不论在台湾、甚至在欧美的商界都是赫赫有名的龙头人物,他们行事冷酷,跟他们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但是,这些冷酷的男人一回到妻子身边,都变成了爱家的好丈夫、好父亲。

跟在墨莉儿身后的乔琪,欣羡地看着眼前这三对佳偶。

“小琪、小琪、娃娃脸……你还在发什么愣?”墨莉儿转头,看向身后正兀自发愣的乔琪,忙问:“快上车,我们送你回家。”

“呃!不,不用了!莉儿学姐。”她连忙摆摆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不行,现在时间那么晚,你一个人走很危险。快上车吧!”墨莉儿又开始催促。“你看看,岳凌跟念慈都走了。”

“莉儿学姐,真的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这样吧!我一回到家,就立刻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可是……”墨莉儿担心地看着她。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沈大哥正等着你呢!”她指了指已坐在车里等候妻子的沈峻。

“好吧!别忘了,回到家立刻打电话给我。”

“嗯。”乔琪对她点头保证,看着墨莉儿上车离开。

看着车子扬长而去,乔琪缓缓地在暗夜的台北街头踱步。她必须理清心中那一团紊乱的思绪。

她也能像学姐们一样幸福吗?不其然地,她的脑海中,跃进了薛亚力的身影。

薛亚力总是以他狂霸的身形,占据她的所有。就算逃地逃得远远的,但是他的身影却是牢牢地烙印在她脑海中,甩都甩不掉。

就拿之前在医院后花园的那一吻来说,说实话,她并不讨厌。

他虽然吻得霸道,但现在细想,在他霸道的同时,仍对她保留一丝温柔,反而有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如果……如果……

她爱上他吗?如果她爱他,那么她对龚大哥的爱又算是什么呢?乔琪疑惑了。

正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乔琪,不知不觉地走到一家PUB门口。

突然间,她直觉有人朝她的方向撞来,乔琪连忙闪开。那人煞车不及,砰的一声跌倒在地。然后,就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

乔琪以为那人发生意外,她急忙蹲下身,仔细地往倒在地上的人一瞧。天哪!怎么……怎么又是薛亚力,而且不必靠近,就可以闻到他身上满满的酒味。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薛医生、薛医生——”

但薛亚力就是不为所动。乔琪放眼瞧瞧四周,路上没有什么人迹,也没半辆计程车。最后,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她看到了一家亮着霓虹招牌的小旅馆。

思索了好半天,她下定决心,吃力地将薛亚力从地上扶起,慢慢地朝那家小旅馆走去。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  *  *

隔天一早,薛亚力头痛欲裂的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看房内简单的摆设,应该是一家小旅馆。

薛亚力忍着头疼,准备起身下床梳洗,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条内裤外,其他衣物全都不见。他的动作,牵引到一旁熟睡中的女人。

女人发出一声呻吟,然后又沉沉睡去。

薛亚力顺着低吟的声音望去,由于身旁的女人,长发覆盖住她半个脸颊,让他瞧不清她的面容。

他努力思索,昨晚在PUB喝醉了之后,就没有任何记忆。他是什么时候带了这个女人上床?

不过,这个并不会造成他的困扰。一夜情这个玩意儿,他也不是没有过。让他感到有些懊恼的,只是昨晚既然和这名女子在床上翻云覆雨,为什么他却一点记忆也没有?

甩甩头,他耻笑自己这种无聊的心态,这种事根本不值得他挂怀!薛亚力决定叫醒这名女子,不论有没有与这名女子发生关系,他仍会按照习惯,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

“喂!”他轻轻推着女子的肩膀,但手指才刚接触到女子的肌肤,却忍不住在她肌肤上滑动了好一会儿。

她的肌肤光滑如丝,相当水嫩滑溜的触感。这感觉相当的熟悉!薛亚力兴起了想探看女子真面目的念头。

女子还在熟睡中。他轻轻地,以不吵醒她的动作将她翻身。当如乌丝般亮丽的秀发自她颊上散落,显出真面目的同时,薛亚力也认出了她是谁。

乔琪?!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与她共度了一夜?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薛亚力撇过头,才发现他与她摊在椅背上的衬衫、长裤。从他衣服上一大片的湿渍看来,想必昨晚自己不单单是吐得一塌糊涂,也波及了她。薛亚力迅速地为自己和乔琪的赤裸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样的情景好像在哪儿发生过?!

薛亚力回想起一年前,他也是这样带着酒醉的乔琪,回到自己住的饭店。只不过接下来的发展……

既然如此……薛亚力眼神一黯,缓缓地捧起乔琪的脸,给了她一个火辣辣的热吻。他的舌头大胆地撬开她的唇,滚烫的气息随之入侵……

亲呢的接触,让乔琪渐渐从梦境中转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她的唇正被人无礼的轻薄着。

但她却没有大喊非礼。因为吻她的人是亚力呵!

乔琪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在梦里,她感受到相当真实的男女情爱。在梦里,她尽情地随着薛亚力在她身上点燃的火焰燃烧。也只有在梦里,她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乔琪任他吻着,薛亚力的唇从她唇上,转移到她柔嫩的颈项,大手更是把遮掩她的被褥往下拉,她身上还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胸衣。

薛亚力微蹙着眉,但随后得意的笑了。他大手迅速一拉一扯,这件胸衣立刻从乔琪身上叛逃,露出她雪白的胴体……

“别——”乔琪有些慌乱地想遮住胸前的春光。

然而薛亚力只是对她霹出一抹邪佞的笑容,并将她的一双手,牢牢地反剪至身后,他的唇更疯狂地进攻她敏感的丰润……

“啊——亚力——”愈来愈强烈的刺激,让她的身体起了奇妙的变化,乔琪无助地被他压制着。

“很好,这回你没有叫错名字。”他满意地说道。

“我……”

薛亚力眼中闪着情欲的火花。乔琪羞涩地把脸别向另一边。“你……你别这样看我……”

他的眼神那么的直接赤裸,让她的全身更加发热发烫。

他性感地低笑,以强健的身子密密实实地压住她,一波又一波的强烈快感几乎让她差点承受不住,他将她带到一个充满灿烂火花的天堂。

激情过后,回归现实的乔琪,并没有爱恋后的甜蜜,只有苦涩。她背对着薛亚力,不希望让他看见自己愁苦的面容。

昨晚,因临时想不到办法,她艰困地搀着薛亚力来到这间小旅馆休息,并照顾吐得一塌糊涂的他,一直到凌晨四五点,她才倦极睡去。

没想到,他清醒后,居然趁她还在睡梦中,就和她……

乔琪觉得相当羞愧,但不是因为他,而是自己在激情中的反应。

在与薛亚力交合的过程里,她终于知道合欢的美妙,这是她一年前所无法体验到的。

她发现自己贪心地还想要更多、更多,不只是肉体上的交欢,还有其他……

“你到现在还想躲我吗?”薛亚力问。他的指背缓缓地在乔琪白嫩的背脊上滑动,引起她微微轻颤。

“躲?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躲你!”

太快的回答,让薛亚力更确定乔琪心中有鬼。

“你真的不记得一年前,在小樽……”

乔琪倏地翻身面对薛亚力,大眼惊惧的看着他。“我……我才没有。我根本没到过小樽……”

“乔琪,你又撒谎。”薛亚力轻轻抚上她的唇瓣,感觉到她明显的颤抖。“一年前,在小樽、在那家饭店,我和你共度了一夜。”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占有你的时候,你还是处女。”他静静地指陈。“你要我告诉你,那晚还发生什么事?你在我身下呻吟放荡的模样,久久让我难忘,若不是知道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真要以为你……”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乔琪拼命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亚力这番言词,逼出了她的眼泪。这一年来隐忍多时的委屈,终于爆发。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若不是因为你……我……”纤细的手指紧揪着被缘,成串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我什么?”他的手轻抬起她柔嫩的下颌,湛蓝的眼眸牢牢地锁住她。

“没……没什么,我……没什么……”惊觉到自己差点说出了秘密,乔琪连忙闭口。她不要再回想这段悲哀的往事了,她不要!

“你有事瞒我。”搁在她下颁的手倏地收紧,引起乔琪一声惊喘。

“没……我没……”

薛亚力蓝眸眯起,他仔细地观察乔琪的表情变化。这个小女人分明就有事情瞒着他。究竟是什么事会让她如此害怕?

“说!我绝不允许我的女人隐瞒我任何事。”钳制住她下颔的手,缓缓地往她细致的面颊上移动,他一字,句清晰地问道,字里行间满是坚持的强硬;

乔琪愣住了。我的女人!薛亚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该是怨他的,但听到这句话,却又让她的心湖激起了一丝丝莫名的涟漪。她可以当做这是薛亚力在乎她的说辞吗?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薛亚力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后缓缓地低下头,他的额轻轻地抵着她的,而鼻子也轻缓地在她俏鼻上摩挲。

“当我的女人有这么可怕吗?”他轻笑。“虽然我无法给你正式的名分,但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缺并不是什么问题。”

“你是什么意思!”原本稍稍雀跃的心又因为他这句话而沉了下来。

“我舍不得放开你,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所以……”

“你要我做你的情妇?”她抖颤颤地指陈。

“不!”薛亚力轻啄了她一小口。“是‘我的女人’,不是情妇。你不是做情妇的料,况且,我也不允许。”

“这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情妇’是指那些出卖肉身,求取虚荣的女人,但你不是。”

“那为什么不……”乔琪不明白,为什么薛亚力要她成为他的女人,却不愿给她正式的名分?难道父亲告诉她的都是假的吗?

“我不能娶你。”薛亚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旋即消逝。“我就要结婚了,对方是……”

“是谁?”乔琪忙问。是他的护士女友吗?所以他决定退婚,改娶他的护士女友为妻!

“是我们医院院长的女儿。”他冷笑一声,放开对乔琪的钳制,将双手置于脑后枕着。“娶她,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这一句话听在乔琪耳里,却有如晴天霹雳。

“你——为什么是迫不得已?是……是院长强迫你吗?”

薛亚力摇头。“一半一半。院长提出他的意见,而我接受罢了。”

“你不爱她吗?”

“爱?!”薛亚力嗤之以鼻。“他的女儿,我见都没见过,何来的‘爱’?对,我‘爱’她!我爱她附带的价值,‘CT’未来的院长宝座!”

“我才不管她长得是圆是扁、是美是丑,我只爱她的附加价值。不过,你不一样!”他转身面对她,大手顺势在她的香肩上滑动。

乔琪脸色愀变,她幽幽地说:“哪里有不一样?比起医院院长的女儿,我根本一点价值也没有……”

原来,他娶她是为了医院的继承权……乔琪苦涩地想。

“我要你!这还不够?”

“要?”她冷笑。“你知道‘要’的定义吗?你知道什么是‘要’吗?你知道女人对男人‘要’的定义吗?”

闻盲,薛亚力蹙起眉头,一般女人若听到他愿意接纳她成为他的女人,早就欣喜若狂得不能自己,为什么面前的她反而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是不满意他开出的条件?还是……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

薛亚力猛地翻身压向乔琪,双手钳制住她白嫩纤细的手腕,嘴唇随即印上她的红润。“这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很好!身为我的女人,这点你倒是学得不错!”

他略显心浮气躁地吻遍她全身,在她娇躯各处烙下他的印记,并引燃情欲的火苗。两人双双坠入情欲世界,寻求感官上的刺激以及肉体上的欢愉——

第6章

薛亚力待在自己的专属办公室里,桌上放着病患的诊断书,但他却无心去看。

他的脑海中仍萦绕着今晨与乔琪之间的那场缠绵。他与她经历了那一场美好,他知道自己让乔琪得到了欢愉,但为什么……

他想起乔琪在高潮的呻吟过后,却开始流泪。为什么?

本想等清醒过后,向乔琪问明原因,但怎知等到他醒来后,她又再一次从他身边逃开。

刚开始他并不担心,心想去医院时一定能再见到面,但当他到525房例行巡房时,他没看到乔琪,反而是另外一位陌生的女子。

他向陈妈妈询问,得到的结果却是乔琪临时身体不适而请假。薛亚力立刻知道这是乔琪不想见到他,所编出来的借口。

湛蓝的眼,瞥往桌上的文件。他发现自己在乔琪身上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心思,他现在应该是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而不是浪费在男欢女爱上。但是,一想起她炫然欲泣的表情,他却有点迟疑了。

为什么乔琪不能接受他的建议?只除了不能给她正式的名分,他很愿意照顾她一辈子。为什么她不能接受?

真是该死!

第一次,薛亚力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在犹豫了……

想了又想,手已经放在话筒上好几回了。最后,薛亚力拿起话筒,拨了院长室的内线号码。等电话接通,他——缓缓地告诉院长自己的决定。

而逃回家的乔琪,此刻却愣愣地抱着抱枕。今天,她居然又跟他……

有别于一年前,这回,她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男女合欢的快乐与狂喜。但在欢愉过后,她想到他那番残酷的言词,所以她又逃开了。

想到这里,乔琪又难过了起来。

“小琪!”门外传来父亲的叫唤声,她赶紧擦干眼泪,下床开门。

乔院长走进乔琪的房间,笑问:“小琪啊!老爸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突然顿住,疑惑地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唉,小琪,你眼睛怎么肿肿的?是不是哭过了?”

“没、没有,我哪有哭?”她避重就轻地回答,深怕父亲看透她的心。

“小琪,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看到女儿这般模样,乔院长虽然心疼,但他心知女儿倔强的脾气。她不想说,就算拿刀搁在她脖子上逼她也没用。

乔院长清了清喉咙说道:“亚力答应了。”

“是……是吗?”

乔院长点点头。“是啊!他今天一来上班,就跟我说了。”

“爸,我想问你……”乔琪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乖女儿,什么事啊!”

“当初您提出婚事时,有和他说起我吗?”

“怎么没有?”

“那他怎么会不知道……”乔琪疑惑地低喃。

“不知道什么?”

乔琪连忙摇头。“没有。爸,没事、我没事。”

“小琪,你放心!老爸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我相信亚力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怎么了,小琪?你……你不愿意吗?”

“不,我……我怎么可能不愿意?薛医生他条件很好,我很满意!我相信我会很幸福的。”乔琪强颜欢笑。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欣喜还是害怕。这两股相斥的情绪强大地拉扯她的感官,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神哪!她该怎么办才好?

*  *  *

乔院长果然实现承诺,给惟一的宝贝女儿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大婚礼。邀请到上百位上流社会的权贵人士,其中不乏商界、政坛龙头,以及国内外与乔院长私交甚笃的医学界权威人士。

为了准备当一个漂亮的新娘,乔琪接受父亲的建议,辞去了医院义工的工作。

当然这一切,她并没有告知薛亚力。

到了婚礼当天,她一大早就由墨莉儿等人陪同,到教堂做准备。

“我帮好几位新娘打扮过,你是我看过最漂亮的一个。”方乔娜仔细地将乔琪象牙色的面纱调整了好几次,赞叹的说。

“是吗?”

乔琪看着镜中的自己,美丽的泪形坠钻从头纱边缘覆盖住额头。穿着象牙色的婚纱礼服,细小的泪形坠钻是她身上惟一的装饰品,配上长到腰部的头纱。礼服的线条很简单,服帖地烘托出她丰润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还有曲线柔和的臀部,这是一件样式简单却出色的礼服。

“乔,说真的,我仍然不敢相信镜里的这个人,是我自己。”

“什么不敢相信?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啰?好歹我也曾经是个享誉国际的模特儿。好吗?”方乔娜有些不满的说,她指着镜子。“仔细看清楚,镜里面的女人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

“真的?”

“我干吗骗你。”

“乔,其实我害怕……”她对方乔娜说出自己的恐惧。“自从和他见面之后,我无时无刻都在想,该不该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他?但每回一见到他,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剩下逃跑的念头。”

“娃娃脸,别烦恼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方乔娜安慰地拍拍乔琪的肩膀。

“既然你决定与他结为夫妻,你就慢慢地再找时间告诉他。甚至,就干脆把这件事忘了。不久的将来,你们还是会拥有自己的小孩。就当之前的孩子与你们无缘吧!”

“乔……”

墨莉儿开门走了进来?“乔,帮娃娃脸准备一下,仪式要开始了。”她赞叹地看了乔琪好半天。“娃娃脸,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谢谢学姐。”乔琪强露出一抹微笑。今天是她的婚礼啁!应该要高兴才对。

墨莉儿察觉到她心情的低落,但只把那当做是准新娘的“新娘症候群”。

她安慰道:“娃娃脸,别紧张。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别苦着个脸。”

“呃!好——对了学姐,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来了很多贵宾,我哥他们也到了。”

“那……那他呢?”

“你是说亚力?他也到了,正在跟我老公话家常。”墨莉儿看了看时间,走过去将乔琪扶起。在她耳边低语:“小琪,心情放轻松。要准备开始了。”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由墨莉儿和方乔娜牵扶着走到礼堂门口,乔院长正在那儿等着。

一看到身着新娘礼服的乔琪,乔院长感动的热泪盈眶。乔家有女初长成,曾几何时,他的女儿已出落得如此嫖致,而且即将嫁做人妇!

这几天,他看着女儿吃不好、睡不好,心疼极了。希望她嫁给薛亚力之后,能够幸福度日,这就是乔院长心中最大的期盼。

乔院长挽着女儿的手,等待仪式正式开始。

这厢,在礼堂的另一侧,穿着正式燕尾服的薛亚力,身边围绕着五名男子,分别是墨霁、沈峻、霄洛与聂氏兄弟。

这六个人是在欧洲念大学时的死党。在他们身上,完全找不到丝毫的相似点,就连思想与作风都相差甚远。其中,除了墨霁与沈峻有儿时玩伴的情谊之外,其他人都属于不打不相识的类型。薛亚力在他们之中算是非常孤僻的一个人了,这孤独一匹狼,居然能有这么多好友,也实在令人好奇,但也就是因为如此,他们之间的友情才能维持十年之久。

这六名风格遇异、魅力十足的男子,着实吸引一些在场女性宾客的注意,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今天的男主角薛亚力。面对这些倾慕的眼光,他们就像是视若无睹一样。

看着薛亚力如同往常的冰块脸,沈峻调笑道:“亚力,你在紧张?别紧张,这场面你应该很熟才对。”

薛亚力只是冷瞥了好友一眼,他想的并不是这回事。这几天,他的心头仍萦绕着乔琪的倩影。愈不想去想,她的身影就愈清晰。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那梨花带泪的脸庞。

本想找她问个明白,却又在隔天得知她辞职的消息;乍听她永远不会再出现,不给他一个交代就擅自离开,他心中扭荫了愤怒。薛亚力暗自发誓,他一定要找到她,才会罢休!

“喂,亚力,别老是垮着脸。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要高兴、要高兴!”沈峻仍皮皮笑道。

“我正想问,你们几个怎么会来?我根本没跟你们说过我要结婚!”

“这就是你的不对,怎么可以隐瞒我们这么重要的事?若不是莉儿和岳凌告诉我们,我们根本不晓得今天就是你的婚礼。小子,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莉儿和岳凌?”薛亚力微蹙着眉。“她们怎么会知道?!”

“唉,你不知道吗?你的老婆和莉儿她们是大学的学姐学妹,而且感情相当要好,就连洛的老婆今天也来啦!”

“嗯,念慈正躲在新娘室里偷吃冰淇淋。”雷洛露出一抹无奈却萧是宠溺的笑容。他刚刚瞥见小妻子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往新娘休息室方向移动,手上还拿着一盒冰淇淋,她以为她藏藏掩掩的,他就没看到吗?

“亚力,该不会你还没见过你的新娘吧?”六人中,个性较为沉稳的墨霁开口问。

“没有,我根本不在乎她究竟是圆是扁。我只在意她的附加价值。”薛亚力特别强调“附加价值”这四个字。

尔后,墨霁又开口说:“你真的完全不好奇她的长相吗?”

“反正未来要面对一辈子,现在见不见面完全不重要。”

“对了,洛!”他转向雷洛。“我请你帮忙调查的结果如何?”

“呃!你真的想知道?”雷洛与墨霁互看了一眼,他略显迟疑地问。

“为什么不?既然有结果就告诉我,那女人究竟现在人在哪里?”薛亚力心绪烦乱地说。

“你找她要做啥?”

“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快告诉我!”薛亚力咬牙切齿,语气中透露出阵阵刺骨的寒意。

为了她,他首次打破自己的原则,向好友求助。他调查她不为别的,只是要乔琪给他一个交代、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不是这样避不见面!

但与他相交多年的霄洛,完全不在意他那像要杀人的目光,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觉得你不该再去招惹她,”雷洛故作正经。“她和你一样,今天即将嫁做人妇。她辞职的理由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什么?!乔琪要嫁人了?不知怎地,这个消息顿时让他无法思考。她居然要嫁给别人?在他们分享过那份美好之后,她什么也没提,就这样嫁人了?

“喂,亚力。你向来不都对女人不屑一顾的吗?为什么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你的表情好像要杀人一样?”

薛亚力的情绪波动,看在五人眼里,颇觉有趣。这是他们十年来的第一回,看到好友情绪失控的模样,他们相当的兴奋。不过,也知道这种玩笑千万不能开得太过火,否则到时弄巧成拙就糟了。

雷洛随意往礼堂门口一瞧。“亚力,那不是你的死对头吗?还有你前妻呢!”

薛亚力顺着雷洛所指方向看去,正好龚嘉华与他的前妻筱萍,连袂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走到薛亚力面前,龚嘉华主动朝他伸出手。“亚力,恭喜。”

薛亚力双手插在裤腰口袋里,并不理会。

“亚力,恭喜你。”筱萍开口道:“祝你与新娘子永浴爱河、白头偕老。”随后看了看四周又问:“对了,维琪和维德呢,他们有来吗?我想去看看他们。”

“他们还在学校上课,我没让他们请假。妈现在人在休息室!”

“那我去看看妈,你和嘉华好好聊一聊。”筱萍虽然和薛亚力离了婚,但与薛母的感情仍像母女一样,所以称呼一直都没变。

等筱萍一走,龚嘉华又对薛亚力说道:“亚力,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小琪,他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小琪?!薛亚力挑起一眉,小琪是他新婚妻子的名字吗?龚嘉华居然叫得如此亲热!

“院长也真是的,隐瞒的功夫真是到家。你和小琪的婚讯,我们也是到了昨天才收到请帖,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不需要。”薛亚力冷冷的回话。

“不管怎样,还是恭喜你。我去找筱萍了,一会儿见。”说完,龚嘉华走了出去。

薛亚力为自己心头莫名的烦乱而感到生气。他偏头,看见五位好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问:“你们干吗杵着像五尊石像?”

“不敢打扰你与情敌、旧情人相会。”沈峻不怕死地说道。

薛亚力、龚嘉华与筱萍这三人的关系相当复杂。他和筱萍曾经是夫妻,离婚之后,筱萍嫁给了龚嘉华,但龚嘉华与他又是死对头。

本来这种情感习题就已经很难解了,现在还卷入一个乔琪,更是让这段关系愈加错综复杂。

为了明哲保身,他们原本决定打死都不蹚这个浑水,但谁叫乔琪是爱妻的宝贝学妹?!碍于太座们的命令,又不得不拼命死撑。

一年前,薛亚力和乔琪发生的事,除了薛亚力这个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之外,他们这群人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墨莉儿她们为了要“教训教训”薛亚力这个冷酷的男人,替乔琪报仇,不准雷洛对薛亚力说出乔琪的真正身份。当然报仇这事儿,乔琪也不知道。

只是基于十年死党的情谊,他们多少想给薛亚力一点提示,但就像是天注定了一样,正当所有人都在苦恼该如何提示薛亚力时,负责主持婚礼的神职人员走了过来,告知他们仪式即将开始,沈峻等人只得选择脚底抹油——先溜了再说!

众人赶紧回到男方席位,把新郎独自留在礼坛上。

婚礼终于开始,乔琪心中忐忑的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一步缓缓地踏上红毯,从面纱下,看到立于礼坛前那英俊挺拔的身影,她心头更是有如小鹿乱撞。

只是当她眼光一飘,发现坐在女方席上,龚嘉华的身影时,内心仍苦涩复杂得像是打翻了一桌的调味料。因为在他身边,一名女子正紧紧依偎着他,是他的新婚妻子……

自从龚大哥结婚之后,除了住院的那一次,她就没有和他见过面了。现在乍见那两人出双人对,她还是……

慢慢地走到台前站定,仪式正式开始。乔琪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应该诚心诚意地祝福龚大哥,而且今天又是她的婚礼,她应该高兴才对。

乔琪镇定心神,将目光调回到眼前这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终于,当牧师宣布可以亲吻新娘时,乔琪等待薛亚力将她头纱掀开,她缓缓地对他绽出一抹笑容。

但,当她头纱被掀开的同时,她发现薛亚力的眼神从不可置信、欣喜,最后竟然转变成寒风刺骨般的冰冷。

为什么?他在气她好几天没跟他见面?乔琪百思不解薛亚力表情转变的理由。

婚礼持续进行,一直到仪式结束,薛亚力还是维持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  *  *

晚上宴请宾客时,乔琪才有机会再和薛亚力见到面,但也不过才一会儿工夫,他又丢下她,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乔琪不懂,为什么早上仪式结束后他就不见踪影,把她一个人留在礼堂?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小琪,”穿着一身笔挺西服的龚嘉华,微笑地走向她。“恭喜你,你今天真漂亮!”

乔琪穿了一套粉红色小礼服,粉嫩色调将她无瑕的肌肤烘托得更加雪白动人,而优雅的剪裁也巧妙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好身段。

“龚大哥,谢谢你。”乔琪命令自己微笑,面对龚嘉华,她还是有点不自在。

“干吗这么客气?我们又不是外人。咦,小琪,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有呀,也许是太累了。”乔琪胡乱地找借口。

“太累?也对,想当初我结婚的时候,也是累个半死。你要不要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找亚力,让他来陪你。”龚嘉华热心建议。

“龚大哥,不用了,我没事的。”

“赶快到旁边坐一坐吧!你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了,怎么会没事?”

乔琪任他扶着走到阳台附设的花座椅坐下,她现在真的有点头晕了。坐定后,乔琪双手捧着一杯龚嘉华端过来的温热花茶。

“龚大哥,”乔琪幽幽地望着他。“你现在很幸福吗?”

“还不错。婚姻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每天都有不同的变化,我不会厌倦这样的生活。”他笑道。

“那……那我祝福你,你结婚的时候我没到场,现在祝福应该不算晚吧!”乔琪一脸坦然。

她想起今天在礼堂上看见龚嘉华夫妻俩手牵手的模样,她终于知道自己在龚大哥的心目中,永远只是个“妹妹”,虽觉得惆怅,但心里也已释怀。

龚嘉华笑着抚摸乔琪的头发,就像以前在学校一样。“不过你这次结婚,真的吓到我了,一点预警也没有,就突然说要结婚!我甚至也不知道你在和亚力交往,小琪,你瞒得可真紧。”

乔琪只是苦笑了下,她当然不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她随口胡谄道:“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是我在医院当义工时认识的……”

“难怪,这段日子,薛医生总喜欢往五楼跑,原来就是因为你在那儿啊!”龚嘉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龚大哥,你别乱说啦!”乔琪羞红了脸。

“只要你幸福,我就放心了。啊,你见过筱萍的两个小朋友了吗?他们是一对很可爱的双胞胎,不过,以后你可能要辛苦一点了,继母这个角色不太好当呢!”

“龚大哥,你说什么?什么双胞胎?”乔琪困惑地眨着眼。

第7章

“你不知道?”龚嘉华惊讶的说:“筱萍和亚力曾经是夫妻,而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三年前离婚之后,筱萍将那两个小孩的监护权留给亚力,不过还是会定期回去看他们,所以孩子们跟她还是很亲。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让他们称我叔叔。”

乔琪咬紧下唇无法言语。父亲从未告诉她这些,是怕她难过吗?亚力也从没跟她说这些,乔琪想起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她从未与薛亚力好好的交谈过,总是躲着他、避着他……

“怎么了,小琪?”

“龚大哥,请你让我单独静一静,好吗?”她乞求道。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引起龚嘉华的关心。

“小琪,”龚嘉华抓住她的手。“你哭了,为什么?”当他瞥见在她眼底闪动的泪光时不禁低呼。

“没有,真的没有。”乔琪努力地吸吸鼻子,命令自己别让眼泪掉下来。“龚大哥,我真的没事了。你去找筱萍姐吧!我再坐一会儿就会进去。”

“真的可以吗?”

“嗯。”乔琪大力点点头。

等垄嘉华离开她的视线之后,她所伪装的坚强全数瓦解。乔琪无言地以手臂抱紧自己,她突然觉得好冷……听到薛亚力有两个孩子的事实,让她心痛如绞。她的手缓缓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曾经这里也孕育过一条小生命阿……

正当乔琪站起,想要走回大厅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

“才刚结婚就迫不及待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你真是高竿哪!”

这声音?乔琪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夜色下,薛亚力踏着沉稳优雅的步伐向她走来,颇长的身躯包裹在剪裁一流的燕尾眼下,更显得倜傥不羁。但是他的脸却阴沉的有如从地狱前来索命的魔鬼。

“亚……亚力……”

“没想到我的新婚妻子,这么快就想红杏出墙?”他吐出的话语句句带刺。

“为……为什么你要这样说我?龚大哥是我大学学长,待我就像亲妹妹一样,他刚刚是因为看我不舒服,才扶我到这里休息。”乔琪急忙解释。

“是吗?”薛亚力冷言道:“我刚才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一想起刚才看见龚嘉华把手放在乔琪头上,轻轻的抚摸,他就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从看到龚嘉华与乔琪两人谈话时,他就注意到他们了,看着两人离开大厅,他也就一路尾随。没想到,他的妻子居然和他的死对头如此熟稔,而且还相当亲密?!

想起乔琪亲呢地叫他“龚大哥”,薛亚力心中就升起一把无名火。回忆拉到一年前,当他与乔琪发生关系时,她口中的“龚大哥”,难不成就是龚嘉华?

他隐身在阳台的另一端。不近,但也能清楚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在听到他们之间的一席话后,愤怒的火焰更炽。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一直注视着两人的举动,直到龚嘉华离开,他才出现。

看着乔琪害怕的神情,他森冷地开口:“你是应该害怕!毕竟有哪个女人会这么倒霉,在结婚当天与旧情人相会,还偏偏被丈夫抓包?你是该害怕!”

“亚力,请你相信我,我和龚大哥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是吗?我果然娶了一个高明的说谎家当老婆。”

“什么?”乔琪心头一惊。

“是的,骗子。”瞧见乔琪慌张的神色,薛亚力更加笃定之前自己的猜测,乔琪果然是为了拐他上勾,而刻意隐瞒身份。

原来这女人的心机这么沉?!

“亚力,听我说……”

“进去!院长正在找我们,准备送客。”他用力揪住乔琪纤细的手臂,拉她起身。气力之大,引起乔琪一声念疼。

走没几步,薛亚力冷冷地在她耳边喃道:“记住,你已经成为我的妻子,别想再耍什么花样!今天这回,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极限,千万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度,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也不准你踏出家门一步。”

这是她所认识的亚力吗?是她后半辈子所依靠的良人吗?乔琪惊惧地看着他。

突然问,她打了个寒颤。对自己未来的婚姻生活,开始充满了恐惧——

*  *  *

薛亚力抽着烟,两眼毫无焦距的盯着前方,任时间随着那一根又一根的烟,燃烧而逝。

“喂!亚力,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怎么不回家陪老婆!还要我们这些人陪你在这里喝闷酒。”沈峻首先打破沉寂。

“你可以不要陪。”薛亚力不痛不痒的说道。

“亚力,你该回去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墨霁开口道:“让小琪等太久——不好!”他意有所指。

“哼!这个女骗子,会希望我回去?”

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薛亚力更是烦躁。他在晚宴结束后,带着乔琪回到自己家里,就把她一个人丢下,自己跑出来,找墨霁他们到酒吧喝酒。

“亚力——”

“你们别劝我。我要不要回家,是我的自由。是朋友,就陪我喝几杯,如果想回去陪老婆也请自便,我不会反对。”

薛亚力知道这些死党们早变成爱家爱妻的新好男人,因此也给了他们良心的建议。

墨霁等人面面相觑,没过多久,原本准备离开的聂氏兄弟,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薛亚力在他们面前一杯接着一杯猛灌。

*  *  *

乔琪独自坐在新房的大床上,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大红的喜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但是她却感受不到喜气。

薛亚力在晚宴过后,将她带回自己的住所,才刚踏进玄关,他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知去向。

她悲哀地看着这间偌大的主卧室,眼泪扑簌簌的流下。结婚不到一天的光景,她就受到弃妇的待遇。

悲伤的乔琪,正沉浸在对未来的恐惧想象中,没注意到主卧室的门被打开了。直到听见一句嘲讽,她才回过神来。

“我说,我从没看过新娘子才一结婚就哭得凄凄惨惨。如果不愿意,你大可不必嫁我们家亚力啊。”薛母面色阴沉地瞅着乔琪直看。

乔琪连忙把眼泪抹去,她怯怯懦懦地对薛母唤了一句:“婆婆。”

“亚力呢?”

“他——我不知道。”乔琪低垂着头,小声回应。

“你连自己丈夫到哪儿去都不知道?真是个‘好太太’。”薛母极尽嘲讽地说着媳妇儿。

她必须保护好两个孙儿,深怕这位新媳妇儿会虐待他们。为此,她必须给这位新媳妇儿来个下马威。

只是,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可怜样,薛母开始有点心软,但又怕她的柔弱是装出来的,因此,她只好继续凶恶地对乔琪说道:“我告诉你,进我们薛家门,就该守我们的规矩。其实也很简单!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婆婆。”

“嗯。”薛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发一语的退出房去。

门被用力的关上了,乔琪仍愣愣地坐在床沿。她觉得今夜,好冷、好冷啊!

*  *  *

隔天,乔琪很早就醒了。不,应该说她一整夜都没合眼,只是痴痴地看着紧闭的门。心中不断地祝祷,这扇门会不会突然打开,然后薛亚力走进来——但是,等了一整夜,他没有回家。

乔琪换上一件红衫,来到饭厅,立刻看见两个年约八岁的小孩儿,正静静地吃着早餐。

她上前,面露微笑对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乔琪。我想,你们应该就是维琪与维德吧!”

八岁大的女孩,一看到她,立刻擞过头。男孩则是兴致勃勃地盯着乔琪。“你就是我们的新妈妈吗?”他问。

“呃!我——”

“她才不是。”维琪抢先回答。“她才不是什么新妈妈!我的妈妈只有一个。我才不要你当我们的新妈妈。”

只要一想起生日当天,不小心听到爸爸和奶奶的谈话,她就对那个即将要成为她母亲的女人充满反感。她认为乔琪霸占了原本该属于自己母亲的位置,只有自己的母亲才够资格站在爸爸身边,陪着爸爸、陪着他们。

原本以为弟弟会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但是现在——

说完,小女孩愤怒地瞪了弟弟与乔琪一眼,撇下才吃到一半的早餐,立刻跑回房去。

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从房里传来的啜泣声。

乔琪尴尬地愣在原地,原本在厨房忙和的薛母闻声跑了出来。“怎么了?维琪为什么哭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婆婆,您误会了。我没有!”

“如果没有,维琪为什么会哭?”薛母怒道:“你今天晚起也就算了。偏偏还把我的宝贝孙女弄哭?你算什么好媳妇儿!”

“婆婆,我——”乔琪张口欲辩解,但薛母立刻打断她的话。

“别狡辩。我告诉你,如果下次再让我听到维琪哭泣,你给我小心点。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薛母理都不理乔琪,赶紧跑到房间安慰孙女。

乔琪委屈地站在饭厅,不知该如何最好。突然间,她感觉到衣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扯了一下。她低头一看,维德的小手拿着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努力地想递给她。

“妈妈,给你。”

“谢——谢谢。”她接过卫生纸,蹲下身与维德平视。“维德,谢谢你。”

“不客气。”维德人小鬼大地说道:“我喜欢新妈妈,我相信维琪一定跟我一样,也会喜欢新妈妈。”

维德满心欢喜的看着乔琪,他和姐姐维琪不一样,几乎是一见面就接受乔琪成为他母亲。

他的想法相当单纯,只要有新妈妈在,那么爸爸一定也会常常回家的。那这样他见到爸爸的机会不就多了吗?多了一个可以陪伴他的人,这也没什么不好啊!

“谢、谢谢——”看样子,维德是这个家中,第一个接受她的人。她欣喜地笑了。

“妈妈,你要不要吃早餐?奶奶煮了好多好多的菜,我吃不完。”

“呃,好。我吃、我当然要吃!”

乔琪连忙跑进厨房,看见流理台上摆着三四样的清粥小菜以及锅中还有一锅炖肉。

她赶紧盛了一碗清粥,夹了几样菜肴,回到饭厅,和维德一起吃了起来。

这是她在薛家的第一餐,永生难忘——

接下来几天,乔琪努力地学习如何与孩子相处,做个好继母;学习如何做个好媳妇儿。她不奢求孩子和薛母在短时间内就完全接受她,只要他们愿意给她机会!

每天早上,她一定第一个起床,替薛母和孩子们准备早饭,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和薛母一起送小孩上学,然后又赶回家整理家务、替孩子们料理三餐,所有的一切都自己采,从不假手薛母。

—个礼拜的努力,不是没有收获的。第一项收获,就是薛母对她的态度不再那么苛刻,第二项收获就是维德,维德只要一放学,一定是跟前跟后的黏着她不放,让她觉得相当窝心。

而维琪……却是她感到挫败的原因。不管乔琪怎么做,想尽办法讨她欢心,她就是不理不睬。

两人第一次发生冲突,是在她成为他们继母的第二个礼拜。而这个冲突,更让她与维琪的关系down到极点!

身为一家之主的薛亚力还是没有回家。他就像是忘了家中有母亲、新婚妻子、以及两个孩子在等他似的,一点音讯也不给。她只能从龚大哥口中得知,薛亚力每天都有到医院上班,至于下班后他的踪迹……

乔琪不懂,为什么亚力不回家?是因为误会她与龚大哥吗?她可以解释的啊!他为什么不听呢?

乔琪心烦意乱地坐在梳妆台前,边梳头发,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副皮相,唉!才多久,她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开始变得苍老。

突然间,乔琪慌乱了起来。“奇怪,怎么不见了?”

当她梳理好,准备戴上结婚戒指时,却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戒指失踪了。她连忙东翻。西找,深怕自己是否放到别处。但是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那枚婚戒就像是在空气中蒸发似的,消失不见。

怎么办?这是她的结婚戒指,是亚力送给她的结晤戒指啊!乔琪急慌慌地从梳妆台找到床头柜,再从来头柜找到沙发、浴室,反正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婚戒的踪迹。

这下可惨了。这婚戒是她最宝贝的啊!

转头瞥见丢在大床角落的皮包,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乔琪暗自视祷,希望奇迹能够出现。但是,将皮包里的物品全部倒出来,翻找了又翻找,她的希望丕是落空了。

她开始静下心,静静思索。刹那间,有个奇怪的念头在她脑际一闪而过。

乔琪对自己突然产生的这种想法笑了笑,这怎么可能呢?她想起,当她在沐浴的时候,维琪曾来房间找过她,当她很兴奋的从浴室出来时,维琪已经不见了。

婚戒会是维琪拿的吗?她为什么要拿呢?乔琪决定找维琪问个清楚。

一走进客厅,她发现维琪和薛母边看着电视,边说说笑笑。她不好直接询问,便走到维琪身边坐下。

而维琪一看到她,立刻起身,就要坐到薛母身边。

“维琪,请等一下。”乔琪忙道,并拉住她的手。

“放开、放开我啦!”她试图将乔琪的手甩开,但乔琪仍抓得死紧。“奶奶,救我!”

薛母见状,忙喝道:“乔琪,你这是干什么?快将维琪放开!”

“婆婆,我只是想问维琪一个问题。”

“问就问,为什么要抓着她?快放开!”薛母护孙心切,不问缘由,先斥责了媳妇儿一顿。

她还以为媳妇儿这两个礼拜的表现是真心诚意的,没想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现在她原形毕霹,想当着她的面虐待孩子?!她可不允许!

薛母将维琪拉向自己,并将她护至身后。

“你要问什么?问啊!”

“婆婆,我——”

“快问啊!”

乔琪看向躲在薛母身后的孩子。“维琪,我想问你,你刚才是不是有到房间找我?”

“有又怎样?”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柔声的问。

“没事不能找吗?”维琪恶声的回了一句,眼睛却不敢瞧向乔琪的方向。

“当然可以。我很高兴你主动来找我!”乔琪微笑地说:“但是,你有没有看见我放在梳妆台上的戒指?”

“戒指?!”维琪惊跳了一下,连忙摇头。“我怎么知道你戒指放在哪儿?我根本没看见!”

“是啊!那是你爸爸送给我的婚戒,很有纪念价值的。在我洗澡前,我将它放在梳妆台上,但我出来时戒指就不见了。维琪,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在什么地方看到它?”

“没有。”维琪放开抓着薛母衣角的手。“奶奶,我好累,我想睡觉了。”说完,她还打了个大呵欠以兹证明。

没想到,当维琪准备绕过桌子,朝房间走去时,她的大腿不小心撞到了桌脚,然后从裤袋里滚出一只散发着莹莹亮光的精致钻戒。

乔琪连忙捡起来仔细瞧了瞧,这正是她失踪的婚戒啊!

这下子人赃俱获,维琪百口英辩。然而,看到这情形最感痛心的就是薛母了,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她打了维琪一巴掌。这一巴掌,让乔琪、维琪都愣住了。

“奶奶——”维琪捂着刺猬的脸颊,眼泪直冒地看着薛母。

这一巴掌虽然不重,但是却让薛母十分心痛。“我没想到,你居然偷东西!奶奶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说!你为什么要拿你妈的戒指?”薛母含泪指责。她真是教孙不严哪!她有什么脸见儿子呢?如果让儿子知道孙女有偷东西的习惯,她这个祖母真的白当了。

“她才不是我妈!”维琪像是刺蜩般地吼道:“我说过,这女人永远不会是我妈,我的妈妈只有一个。她不是!”

“维琪!”乔琪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她。

但维琪仍不领情地说:“你别过来!”她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痕。“只要你没有戴上这个戒指,你就不会是我妈!我也绝对不会承认,你是我妈妈——”

维琪吼完,头也不回地跑回房间。“砰”的一声,房门不仅关上,还被落了锁。

“维琪、维——”

薛母阻止了乔琪上前的态势。她缓缓地道:“就让她去吧!让这孩子好好的想一想,她一定会想通的。乔琪,请原谅她!”

“婆婆,这是当然的。”乔琪连忙安慰薛母。“孩子犯错总是难免,我当然会原谅她啊!”

“唉,都怪我没把这孩子教好。”

“婆婆——”

“罢了罢了!我这把老骨头,竟然连个八岁孩童都管不动!”

薛母步履蹒跚地走回自己房间,徒留乔琪一人仍待在客厅,努力思索该如何化解她与维琪之间的僵局!

第8章

CT医院

薛亚力冷峻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空气里,荫是沉滞的气氛。

乔院长笑呵呵地道:“你们师徒两人才几年不见,怎么这么生疏啊!”

“亚力。”中年男子朝薛亚力伸出手。

他一语不发,双手插在裤袋里。

“我说亚力,握个手、握个手!”乔院长在薛亚力的耳边低声劝道:“不管怎样,来者是客。”

薛亚力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从裤袋伸出,与对方相握。

“呵呵!你们师徒俩好好谈谈吧!史提夫,晚上见面再聊。”乔院长笑眯眯地走出薛亚力的办公室。

等乔院长一跨出门,薛亚力便迅速地将手抽回,转身背对。

史提夫。加韦。汉克不以为意地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对人这么冷漠。”

“这要看对方是谁。”他冷哼。“那种抛家弃子的浑蛋,我尤其不屑。”

“听说你结婚了,新娘子漂亮吗?”

“……”

“你……你妈好吗?”沉默了一会,史提夫又问。

薛亚力倏地转身,咬牙切齿地说:“不劳你费心。地好得很,好得不得了!只要你离开,她会过得更好。”

“是吗?这回我特地到台湾来,就是为了找你母亲。你可不可以安排我和她见个面?”

“我不准。”薛亚力吼道:“你没资格见她!”

“亚力,我——”

“我不想听你说话。”

“好吧!我们明天研讨会上再见。”史提夫说完,也离开了薛亚力的办公室。

薛亚力面向窗户,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

徐薇脚步轻巧地溜进薛亚力的办公室,她可是等到乔院长和那位德国来的贵宾离开后,才敢进来的。

她仔细地瞧着薛亚力的背影,总觉得他这几天的心情不怎么好,虽然每天晚上都在她那儿留宿,但,她可以感觉得出,薛亚力好像不是很开心!

他总是习惯性地皱眉,甚至在激烈欢爱的时候,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柔,反而相当疯狂、激烈,好像是在宜泻什么或是想忘掉什么……

不过,徐薇并不在意。只要他人在她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想起他的新婚妻子,徐薇嗤之以鼻。原以为薛亚力结婚后就会抛弃她,让她相当地愤怒难过,但没想到,他的新婚之夜,居然是在她这里过的。徐薇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只要她再加把劲儿,薛亚力一定会把心放在她身上的。

徐薇悄悄地走到薛亚力背后,双手倏地环住他的腰,随口问道:“亚力,今晚回我那儿吗?”她相信,他一定会选择回到她那儿的。

“不,今晚不去了。”薛亚力将烟捻熄,转身将她放在他腰上的手扯下。“我要回家。”

徐薇惊讶的看着他。“那明天……”

薛亚力摇摇头。“我明天不会去、后天也不会去。徐薇!我们到此为止!因为我累了。”

“为、为什么……”她僵硬地维持笑容。“亚力,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会是那种开玩笑的人吗?”

“亚力——”

“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好聚好散。你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达成!就当做是你这几年陪我的报酬。”

“你当真这么狠心?利用完我,就把我一脚踢开?我不要、我不要分手、我不要分手——”

“由不得你说不。”他语气阴森地道:“明天我会汇五百万到你户头里。你出去,我要静一静。”

“亚——”她大胆地伸手想拉他。

“把你的手拿开。”薛亚力冷斥,毫不留情地甩开徐薇的手,鄙夷的神情,就像是上头沾了什么秽物一样。

“亚——”

“你不走吗?那我走!”

不理会吓坏了的徐薇,他脱下白袍,拿起车钥匙就走出办公室。

他一路狂飙,回想他结婚这一个多月以来,每天一离开医院,就直奔徐薇的住处,与她疯狂的做爱。但肉体激狂过后,剩下的却是满怀的空虚。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自从乔琪进入他生命之后,他就开始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乔琪是个骗子,必须讨厌她,必须离她离得远远的。

他拼命提醒自己,千万别再被她的外表给蒙骗。无辜单纯的脸蛋,就是她用采欺骗世人的工具。哼!他绝对不会上当!

但是,他为什么有股冲动,往家的方向跑……

不,他只是要回去看看好久不见的母亲和维琪、维德两个小家伙。对!就是这样!薛亚力如此的告诉自己——

*  *  *

打开家门,薛亚力大步地步人客厅,却发现一个奇异的景象。

他的儿子——维德,正窝在乔琪怀里,两人笑得十分开心。

这女人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轻易地将他儿子给收服了?!

维德第一个发现薛亚力,他大叫,并从乔琪腿上跳下,跑向他。“爹地!”

“嗯。”薛亚力摸摸儿子的头。“奶奶和姐姐呢?”

“奶奶带姐姐去买文具,等一下就回来了。”

薛亚力转向乔琪,她局促不安地绞扭着手。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乔琪在心中狂喊。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夜夜独守空闺,以泪洗面,但终于盼到他回来了。乔琪的眼睛贪婪地打量着薛亚力,她好想好想他啊!她现在终于明白,心中真正爱的人是谁!

薛亚力走向她,想要讽刺她、羞辱她,但出口的话却是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你……还习惯吗?孩子们没给你惹麻烦?”

“没有,我很喜欢他们。”乔琪猛摇头。“婆婆也对我很好。”

她说的是实话。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和维德已经建立起相当良好的互动关系,而薛母的态度也稍稍软化了些,虽然说话还是很严厉,但是从一些小动作上,乔琪发现,薛母帮了她很多的忙。惟一遗憾的就是维琪,直到现在,两人仍无法搭上一句话。尤其是之前的那场冲突,到现在……

“哦!”薛亚力挑起一眉。

“亚力,你……工作忙完了吗?”

“嗯。”

“你什么时候休假?”她小心翼翼的问。

“后天。”

“刚好是星期日。”乔琪眼睛一亮。这回,她一定要和维琪建立起好的关系不可。“我们可不可以全家出去玩一天……”

“为什么?”

“我想带他们出去玩。”

“那你带他们去就好了。”

“不行!你一定要一起去,这样才有一家人的感觉啊!”

薛亚力本想拒绝,但一看见乔琪与维德乞求般的眼神,他只得说道:“好吧!时间、地点你决定好就告诉我。”

“太好了。”乔琪笑道:“维德,等奶奶和姐姐回来后,你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哟!”

“嗯!”维德大力的点点头。两个人又笑开了。

薛亚力看到这样的场面,心头突然一暖。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但是一想到她是个骗子,心头的暖意又冷却了下来。

他的眼神又溜到乔琪身上,看着她甜美的笑靥,他的下腹突然一紧,熟悉的火焰开始往上蹿烧。

她是他的妻子,换句话说也就是他的合法床伴。薛亚力说服自己,只要将乔琪当成他以往交往的女人便可。对,就是这样!

薛亚力决定不理会脑中发出的警讯,他二话不说地依循着本能,将乔琪搂进自己怀里,引起她一声惊喘。

“亚亚亚亚……”面对薛亚力突如其来的亲呢,乔琪吓到了。“你——”

“我跟你说过,我不叫什么亚亚亚亚亚。你是我妻子,我想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他故意嗳昧的看着她。

乔琪俏脸一红。“我——”

“维德,你在客厅等奶奶她们,我先带你妈进房去。”边说,他边搂着乔琪的腰往主卧室走去。

不一会儿,主卧室的门砰咚一声关上,还可以很明显地听见门上锁的声音。接下来,就儿童不宜了……

*  *  *

乔琪一觉睡醒时,薛亚力早已不在房里。

她抓起丝被怔怔地望着空蔼蔼的房间,看看钟,都快中午了。他一定是去上班了吧。

她应该早一点起床帮他张罗好早餐,做好妻子的义务才是,可是现在居然睡到这么晚。都要怪昨天晚上,他们疯狂地……一想到昨晚的行径,乔琪脸上又是一片嫣红。

这几个月来,她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天堂一样,这才是她向往的婚姻生活啊!

自从上回亚力带着全家出游后,她最担心的维琪,终于开始和她有了互动。虽然对她仍存有敌意,但这样就够了。乔琪快乐的心想。

乔琪抚着自己的肚子。嘿嘿!她今天要告诉他一个重要的秘密喔!

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乔琪匆匆地下床,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穿戴上。

穿好衣服后,她才看到他在小茶几上留下一张字条:

小琪:

看你睡得那么熟,不忍心叫醒你,想必我昨晚把你累坏了。你就好好睡,我去医院了,中午等我电话。

晚上,我们全家一起出去吃饭。等我!

夫 亚力

放下字条,乔琪心底甜滋滋的。全家?!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两个字,他是否真的把她当成薛家的一分子了呢?

乔琪心想:其实,亚力是个很体贴的男人,只是平时老爱以一副冷冰冰的吓人模样对待她。

乔琪伸了一个大懒腰,当她无意间瞥见床头柜上的闹钟时,吓了一跳。哎呀!她想起今天龚大哥夫妇邀请她到饭店吃饭呢!离约定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乔琪赶紧起床梳洗做准备。

梳洗完毕,看了看房子四周,维琪与维德已经上学了,今天他们要上到下午才会放学,就干脆等和龚大哥他们吃完饭之后,再去接两个小朋友就行了。乔琪这样打着如意算盘。

匆匆忙忙地出了门,才想起薛亚力曾提过中午要打电话给她的事。

反正有手机嘛!家里电话没人接,他应该会打手机给她的,所以乔琪很快地就把薛亚力的叮咛给抛在脑后。

进到饭店,她才刚要向服务生询问,一道声音立刻唤住了她。

“小琪,在这里。”

她一回头,是龚大哥与他的妻子筱萍,两人坐在饭店靠窗的位置向她招手。

“龚大哥,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我们也才刚到。”龚嘉华笑答。“如何,新婚生活愉快吗?”

“我……”才刚坐下,椅子都还没坐热呢,龚嘉华就开始糗着乔琪,暧昧的语气让乔琪羞红了脸。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很幸福。”龚嘉华哈哈大笑。

“呃!小琪。我能这样叫你吗?”筱萍开口,见乔其点了点头,她续道:“亚力的个性比较内敛些,有很多事他都闷在心里,你一定要对他多多担待。”

乔琪微微点头。

“还有,那两个孩子的脾气也很硬,尤其是维琪,她现在还无法接受亚力再婚的事实,就跟我当初的情形一样。”筱萍露出苦笑。“也请你要有耐心。”

“我会的。刚开始总会这样,不过,我会努力。”

三人聊着正愉快,乔琪的手机响了。她对龚嘉华夫妻道了声歉,起身走到一旁接听。是薛亚力来电!

“小琪,你现在在哪里?我打电话到家里竟然没人接。”薛亚力的语气中微露抱怨。

“我在饭店吃饭。”

“饭店吃饭?跟谁?”

“呃——”乔琪本来想明说,但一想起亚力似乎很不喜欢龚大哥,为了不让他生气,她便随口说道:“和学姐她们约好了。啊!还有事吗?我们晚上见面再聊好不好?学姐在叫我了。”

说完,她便关掉手机,回到座位上时,筱萍刚离座,她便继续和龚嘉华聊天。

在与乔琪通完电话后,薛亚力也正巧和墨霁相约在此处见面。

他微笑地踏进饭店餐厅。但却在一瞬间,他竟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景象。

龚嘉华和乔琪?她不是说他和莉儿一起吃饭,为什么龚嘉华会在现场?而且两个人还笑得这么开心?

难道乔琪又对他说谎?薛亚力俊脸一凛,危险地勾起剑眉。他冷冷地看着相谈基欢的两人。

*  *  *

到了晚上,薛亚力并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回家,等到他踏进家门,已经是夜半时分,孩子们都已入睡,他笔直地走向主卧室。

房里只开着一盏床头小灯,乔琪身上穿着一件薄睡衣,睡得很熟。

看她一脸安适的样子,薛亚力不禁怒火中烧,他猛力的将乔琪摇醒。“起来,你给我起来!”

“亚力。”乔琪探了擦眼睛,困惑地看着丈夫的怒容。

他冷冽地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走进房里,寒峻的气息回蔼在他周围。

“亚力,你回来啦!晚上的约会取消怎么不打个电话来通知?维琪和维德等到八点,我才带他们到巷口吃了面。你怎么了?”

乔琪不安地看着薛亚力冰冷的脸色。他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薛亚力眯起锐眸盯着她身上的睡衣,眼神阴沉难测。

他想相信她,但她又一次对他撒谎。他不知道,下一回她是否会说更大更多的谎盲。

“你说,你今天中午是和莉儿一起吃饭?”

“呃是啊!有……有什么不对吗?”乔琪心虚的看着他。糟糕!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很不巧,中午的时候,墨霁和我一同用餐,刚好提到莉儿和岳凌正在医院做产检。”他的语调森冷。

“我……亚力,请听我解释。我……”

“你是和龚嘉华那家伙在一起吧!”薛亚力眸光更冷,讥诮地笑着。“好像很亲密的样子,不是吗?”

“你、你知道了……”乔琪低垂着头,不敢再说话。但,她一定要解释啊!“我……”

他冷戾地打断她的话。“你的胃口可真大呀,昨天晚上我才把你喂得饱饱的,今天中午,你居然就寂寞难耐地去勾搭别的男人。”

乔琪双眼睁得好大,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尚未睡醒,在做噩梦?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是骗了你,我是和龚大哥一起吃饭,但筱萍姐也在场啊!”她冷静地问着,寒意却已曼延全身。

“你还撒谎。”他讽刺地道:“明明只有龚嘉华一人,你还把筱萍拖下水。我真替她感到可怜,才不过结婚一年,老公就往外发展。我还算幸运,这么快就看清你的真面目。”

“你、你好过分。我……”乔琪脸色苍白地猛摇头,像是不相信这个事实般。

“别再装了!”

薛亚力咆哮,她眼底的扭扭泪痕令他心弦一抽,更令他烦躁!她就是拿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把男人玩弄在手掌心吗?

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像头危险的猛兽般逼近她。

“你想做什么?”乔琪惊骇地望着他怒气沉沉的脸庞,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行使我做丈夫的权利!”他鄙夷地扯起冷笑。

“不,亚力,你千万别这样——今天我身体不行,我……”

乔琪拼命往后退,但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他狠狠地抓住,他无情地盯着她,更寒峻地冷喝。

“你肯给他,却不肯给我!”薛亚力怒火更炽。“既然我都不嫌你的身子沾染上别的男人的气味,你就别再玩花样了,把衣服脱掉!”

“我不要……”乔琪羞愤欲绝地抓住睡衣领口。

但羸弱的她怎么敌得过男人暴怒中的强悍!不顾她的哭喊挣扎,薛亚力已狂暴地把她摔到床上,拉下裤头,没有任何的爱抚就蛮横地贯穿她,宛如狂风暴雨般掠夺她的身子,一遍又一遍……

当乔琪清醒时,已经是隔天下午三点多的事了。她困难地起身,发现自己身上都是红肿、淤青的痕迹。乔琪缓缓地下床,穿上衣服。

“你还有力气出门?”薛亚力冷冽地说。

他已经坐在沙发上好久了,眼神一直盯着乔琪不放,一直到她醒来为止。

乔琪就好像没看到他人似的,穿好衣服之后,走出卧室。

面对这样的漠视,让薛亚力相当不是滋味儿。他倏地拉住乔琪的手,紧圈住她的手腕。“你要去找你的龚大哥?让他来安慰你受创的心?”

乔琪只是望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我想去哪儿,不关你的事。”

话才刚说完,乔琪不予理会的冲出门。过了好一会儿,薛亚力才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不知怎地,他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起她苍白的面孔,他立刻跟在她身后跑了出去。

“小琪——”他边跑边叫,但乔琪就像是没听到—样,继续往前跑。

接下来在一瞬间发生的景象,让薛亚力肝胆俱裂——

*  *  *

一声惊慌的尖叫声,惊醒了乔琪紊乱的神志,她惊慌地看着一辆失速的轿车正往她这个方向冲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

但更惊险的景象立刻在她面前上演。她看见维琪正越过马路,往她这个方向跑来,她根本没有地方闪躲。

现在还不到维琪下课的时间,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维琪没有待在学校上课。眼看失速的车子就要往维琪方向冲去,突然间,母性的本能在她体内爆发,她不顾一切的往前扑去,刚好抱住维琪的身躯,她用身体保护受到惊吓而腿软的维琪,就在此时,这辆失控的车子已经撞上乔琪的身躯。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乔琪承受不住,几乎像是一把刀子,砍断她的背脊般。但她还是紧紧地护住维琪。滚动的时候,又意外撞击上路旁的石头,她发出一声闷哼,承受着剧疼。

她咬住牙,没有发出呻吟,只是柔声的安慰着在她怀里哭泣颤抖的维琪,一边试着站起来。但是身上不停传来的疼痛,无情的削弱她的力气。

“嘘,别哭。”乔琪低声安慰着。想要试着站起来,但她发觉眼前似乎变得好模糊……

她听见路人的喊叫声,更听见那此叫声中,有着她熟悉的声音,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连声音都充满关怀的情绪。她勉强抬起头,清楚地看见薛亚力向来淡漠的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慌乱。

“天哪!你……”薛亚力快步跑到她身边。

他双手抖颤地扶起满身是血的乔琪,这场怵目惊心的车祸,刚好就在他面前发生。他没空理会仍在哭泣的女儿,只心急于乔琪的伤势。

薛亚力厌恶着自己,深深的自责几乎要杀死他。他真是该死,竟然不能保护所爱的人。

是啊!所爱的人。他这个浑蛋,直到他亲眼目睹乔琪被车子撞倒,并倒卧血泊的那一刹那,他才承认自己的心。

早在初见面的那一刻,乔琪早就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里,只是那时的他被权势熏心,看不见挚爱的家人对他的付出,也看不见乔琪对他的爱。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他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心?!

维琪仍旧惊慌得瞪大眼睛哭着,紧紧的抱着乔琪。

“小琪,醒来!你给我醒来!”薛亚力低吼。

血的气味让他失去平常的冷静,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一颗心仿佛被插入利刃,狠狠的扭转着,无力承受失去她的恐惧。

乔琪因他的紧抱而喘息,他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压迫着她背部的疼痛,让她发出低低的呻吟。

薛亚力慌忙转过她的身子,大掌在她身上游走,每触碰到一处伤口,他的眉头就紧皱着,蓝眸变得黯淡。

“维琪没事吧!”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维琪。看到她安然无恙,心情顿时一松,就昏了过去。

第9章

天空变得阴暗,暗色的云朵遮蔽阳光,使得四周宛如黑夜,眼前的景色显得诡异莫名。

在CT医院的手术室中,史提夫慎重的检查着昏迷中的乔琪,之后缓慢的放下手术刀。

薛亚力在一旁焦虑的看着,终于忍耐不住的问道:“她要不要紧?”

当他看着乔琪满身是血的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时,他竟然慌了。他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就连龚嘉华和史提夫来到他身边,他也毫无所觉。

由于乔琪伤势严重,必须立刻开刀,身为丈夫又为医生的他,当然义不容辞的接下这个任务,但是,当他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的布料剪开,看到那些怵目惊心的伤口,要开始划下第一刀时,他的手居然在发抖,他变得毫无自信,他害怕乔琪会一去不回……

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史提夫立刻接手他的工作,替乔琪开刀,并将薛亚力赶出手术室。因为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地下判断,而且也会影响到其他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

心急如焚的薛亚力,在手术室外坐立难安。

手术历经五个多小时,终于结束了。薛亚力急忙向前询问:“怎么样?”

“还好并没有伤到内脏,不过要注意别让她受到感染。但是……”

“但是什么?”

史提夫看着儿子好半响,但就是不说话。

“你说、你快点说!小琪究竟怎么了。”薛亚力激动且愤怒地抓起史提夫的衣领,怒声问道。

“亚力,你冷静点。”龚嘉华走过来,拿开薛亚力置于史提天衣领上的手。

“冷静?你叫我冷静?”他反手改抓住龚赢华。“你说,小琪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你们吞吞吐吐的?我是她丈夫,有权利知道她的一切!”

龚嘉华面露难色,看了一眼身旁的史提夫,然后才慎重地说:“亚力,小琪她流产了……”

“流产?!”这两个字宛如晴天霹雳般,直击薛亚力的心。他喃喃重复道:“流产……”

“是的。”龚嘉华面色凝重地将薛亚力拉到一旁,说道:“胎儿已经成形,应该有三四个月了。”

薛亚力想起近一个月来,乔琪的确相当嗜睡,而且有呕吐的现象,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怀孕的征兆。但他以为乔琪只是身体不舒服……

“小琪她……她知道吗?”薛亚力艰困地开口。

龚嘉华点了点头。“小琪在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就来医院检查了。难道……你不知道?”

薛亚力痛苦的抱着头。“我——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小琪有她的苦衷吧!亚力,小琪的身子不容易受孕,你知道为什么?”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

“小琪之所以身体虚弱,是因为之前流产的关系。”龚嘉华继续说道:“一年前,她从日本回来后,开始焦虑不堪,吃不好、睡不好,甚至要靠安眠药才能助她入睡。因为体力不堪负荷,她昏倒送医,刚好我就是她的主治医师。”

“在我检查出她怀孕的同时,孩子也流掉了——”龚嘉华叹了一口气。“小琪一直不肯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让我告诉院长,但看着她老是把痛苦往自己的肚里吞,我实在很不忍心。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孩子,活在自责当中,生理影响心理的结果,她的身子根本康复不了。”

“你是说——她从日本回来之后,发现自己怀孕?”

“嗯。”龚嘉华露出一抹苦笑。“很讽刺!流掉的胎儿跟现在差不多大——”

薛亚力在心中暗自算着日期,怎么算,乔琪就是在日本那一夜受的孕。

“是吗?”他的心好痛!怎么会痛呢?他应该是个无心的人啊!

薛亚力缓缓走到乔琪身边,用手指探索着她平稳的呼吸,心中被担心折磨着。

“她会好吧?她会好起来吧!小琪一定会睁开眼睛的,对不对?!”

“你今天失常了。”史提夫骂道:“我告诉过你,身为医者千万不能被自己的情绪所影响,否则你将会害死病人。你今天并不是个专业的医生。”他严厉地教训自己的儿子。

薛亚力默默不语,眼光一直盯着乔琪的面容不放。

“不过,今天的你却是个好丈夫。”史提夫露出一抹微笑,走出手术室。才刚跨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谢、谢谢你——”

听得出来有些别扭,但够让史提夫感到安慰了。这应该算是他最大的极限吧!虽然他最渴望听到的那句话并没听到,但至少有进步了。来日方长,他一定可以听到这句话的。

他和其他参与开刀的护理人员悄然走出手术室,崭时把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

*  *  *

CT医院 一个星期后

薛母走人特别病房,探望乔琪。她诧异地问道:“小琪,你怎么能起身呢?才刚动完手术,得多躺着才行。”

正发愣的乔琪一惊,连忙用手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坐起来。

“别别,别动!”薛母命令道,赶紧走到病床边,扶她躺下。“傻孩子,伤口才刚缝合,不准动!”

“婆婆,我……”

薛母皱起眉似乎对乔琪这个称呼相当不满意。她说:“怎么叫我婆婆?我比较喜欢更亲密一点的称呼!”

“……妈……”乔琪抖颤颤地唤道:“妈……”

她朝薛母伸出手,薛母连忙反握住她,并轻轻地将她搂进怀中。她带着歉疚的语气说道:“孩子,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乔琪摇摇头。

“傻孩子,我要请你原谅我这个恶婆婆,我一直都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那两个孩子。”

乔琪又摇摇头。“我知道。啊,对了,维琪还好吗?她有没有受伤?”她焦急的向薛母询问维琪的状况,想到当时那场车祸发生得太过突然,她虽然已经覆住了维琪大半个身躯,但还是怕她受到伤害。

“放心,她只是腿部擦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只是得委屈她好几天不能走路。反倒是你,受的伤比她严重,又输血、又开刀的,把大伙儿给吓死了。幸好你现在没事,要不我看亚力铁定会发疯。”

“她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一直到发生这次事件,我和亚力才发现维琪这孩子有跷课的坏习惯。她说,亚力对她都不闻不问,所以她觉得上学没什么意义。会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引起亚力的注意!”

“那——”

“不怪你。她精得很,懂得在你去接他们之前,就先溜回学校抄好作业,再跟维德一起出现。所以当时她才会出现在那儿。”

“维德也知道?”

“要不她怎么可能会顺利跷课而不被发现?这孩子懂得利用自己的弟弟当挡箭牌。”

“维德为什么不说?”乔琪有点落寞。

“毕竟是他的亲姐姐啊!他不希望维琪在你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妈,千万别处罚维琪和维德,他们年纪还小,我相信用说的,他们一定会听……”乔琪慌乱地握住薛母的手。

“你放心!维琪已经受到教训,她答应我们不会再犯。维德也一样!”

“那就好。”

薛母欣慰地笑了。“孩子,你知道吗?亚力非常担心你!”

听到薛母提起薛亚力,乔琪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关于他的任何事,她装作毫不在意。“是吗?”

乔琪的手,无意识地抚着小腹。薛母看到,忙问:“小琪,妈想问,你们前一阵子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又变成这样子?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告诉妈,妈帮你解决。”

“妈,谢谢您。”乔琪神色更加灰暗。“事实上,是您多心了。我和他只是夫妻间的小争吵,很快就没事了。”

“真的吗?”薛母狐疑的问。

“真的。”乔琪斩钉截铁地道。

当心底的伤已痛到无法负荷的程度,她仅能消极地选择逃避,逃避不去想他,不去想任何一切有关他的事……

这样,她才可以假装平静地继续生活下去。

“对了,妈——”

“什么事?”

“我——孩子流掉了吧!”乔琪面容平静,像事不关己地问道。

“呃!这……”

“妈,请别瞒我。我感觉得出来,虽然他只在我的肚子里待了三个多月,我仿佛可以感觉到胎动。但现在……”乔琪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又离开我了!他已经离开我一次了。我好没用,第一次没能好好保护他,这一次也……”

“小琪……”薛母心疼地将乔琪搂进怀里,轻声安慰。

薛母早从儿子那里得知乔琪两回怀孕又流产的消息,她将儿子狠狠骂了一顿。认为他糟蹋了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孩儿,会遭到报应。

“小琪,别难过了。”薛母鼻音颇重地道:“你还年轻,和亚力有的是机会。你们还是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小孩!”

她轻轻拭干乔琪的眼泪,疼惜地看着她。“该是你的就会是你的,也许是这两个孩子太过顽皮,还没轮到他们出世,就想先溜下凡看看这个世界。结果被老天爷发现,又将他们带回去。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他们会回来吗?会再回到我身边吗?”

“当然啊!你就放宽心,先把身子养好,才能迎接小宝贝的到来。”

“嗯。”乔琪点了点头,并在薛母的协助下,躺回病床上。

“小琪,亚力他——”

“妈,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谈他?”

薛母望着媳妇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小琪,你的心思瞒不过我的。我也曾为人妻,我也曾为爱情伤过心,你和亚力之间……”

“妈,我求您,别再提他了好吗?让我静一静,我……”乔琪浑身一僵。“对不起,妈……我想休息了。”

薛母又叹了一口气,看着乔琪闭上双眼,她道:“孩子,脾气不要太倔。夫妻之间一定要互诚互信,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

见乔琪没什么反应,薛母只好默默地收拾东西,走出病房。

等薛母走后,乔琪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深深吸一口气,阻止眼眶中的泪水掉下来。但泪水仍然串串滑落,濡湿了雪白的床单与枕头。

*  *  *

静夜。

彻底的黑暗包围了乔琪,让她惊慌而难以呼吸。她试着张开嘴求救,但是只要一牵动身子,就感到疼痛。不论生理或是心理,都是疼痛的。

就像是有着无数根细小的针,毫不留情的扎在她的肌肤上,也扎进了她的心,造成某种恒久而难以拔除的疼痛。

她在昏睡间辗转着,发出低低的呻吟,双手紧握成拳,却因为掌心的伤口而痛彻心肺。

为什么会疼?她困惑着,奋力睁开眼睛,但眼前仍一片黑雾,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味传人了她的鼻尖。乔琪心下一震,她知道有人站在她身边。

他……

她装睡,动也不动。薛亚力已在她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两人离得很近,那股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乔琪难以忍受地蠕动身体。她不愿这么接近他,她只想离得他愈远愈好!

才刚往床侧靠去,她僵住了。因为她的手腕被薛亚力轻轻地扣住,她不敢明显的挣脱,只能任他抓着。

她继续装睡——

“小琪。”她听见薛亚力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这只有在他们缠绵的时候,才会听到的声音。“对不起,我真是个浑蛋。我这个眼拙的人,居然要等到你奄奄一息的躺在我面前,我才能了解到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你说谎,你根本不在乎我!她心中愤怒地想着。

想着他的无情,想着要将属于他的一切全都抛弃。但她又眷恋他的气味,他的怀抱。只有他的怀抱才能纡解她孤独的心,替她驱走寂寞。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有着太多关于他的记忆萦绕在心头。

薛亚力仍没察觉她已转醒,仍在她耳边叨叨叙述着歉意与爱语。

乔琪另一只自由的手,紧抓着被褥的一角,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她的心深深被撼动,某种奇异的哽块硬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在诧异的情绪里,还有着埋藏得很深的温柔。心中有着温暖的液体流转,像是收到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他说的是真的吗?

乔琪紧咬着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在他的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前,尽快将粉颊上漫流的泪水擦掉。

薛亚力抚摸到她眼角的湿润,以为是她在昏迷中,因疼痛而不自觉的流泪。他皱起眉头,轻轻地按摩着。

就连在睡梦中,他还是让她哭泣!

属于他的气味弥漫在她的鼻间。乔琪能够感受他的手,漫游过她的身躯,同时点燃无数细小的火焰,而这些火焰将转变成熊熊烈火。

她没有开口,静静享受这一切。

当他的手滑过她的肌肤时,她清晰的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力,温暖了她的身子。她的脸突然变得嫣红,必须努力控制才能不在他的抚触下叹息与颤抖。

只有亚力的触碰,才能挑起她最私密的情欲。除了他之外,她不曾渴望过任何男人。他为什么不能明白?

乔琪不动声色,只是任由他的手滑过她的身躯。呵!她的自制力还真强啊!

她偷偷眯着眼睛看他,又是之前她认识的温柔亚力,她喜欢的温柔亚力。但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了“悔恨”与“忧虑”。

薛亚力的手缓慢地抚上了她的肩膀、嘴唇、眼鼻。她的气息因为他的触碰而不稳,她全身紧绷着,等待亚力下一个动作。

但他却停止了爱抚的举动,手也离开了她的肌肤。乔琪屏气凝神地等着,下一刻,她却听见椅子微微推动的声音,接着,温暖离开了她,然后是房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许久之后,一片寂静。

乔琪倏地睁开眼,澄亮的眼睛里再度蓄满了泪水。

第10章

夜幕笼罩整个天空,缀上点点繁星,却无人欣赏这般美丽的夜景。

在大厦门口,乔琪提着两大箱行李,正在与薛母话别。

“妈,您别难过了。我只是出国游学,只要一放假,还是会回来看您的!”她轻声安慰着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薛母。

“你、你真的不再考虑吗?小琪?”薛母心疼地看着媳妇儿。

“妈,我已经决定了,您就别再劝我了。”乔琪小脸上满是痛苦神色。“与其让我们两人都痛苦,还不如我自己先放弃,还来得好些。”

“小琪,你要相信那孩子啊!离婚不是个好事儿啊,你看我就知道了。亚力是爱你的,你知不知道?你们明明相爱,为什么非得走上离婚一途?”薛母苦口婆心的劝媳妇儿留下,她是多么喜欢乔琪做她的媳妇儿啊!

“是吗?”乔琪露出一抹苦笑。“如果他真的在乎,他就不会……不会到现在还不出现。”

婆婆说,在她昏睡期间,亚力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曾离开。但从她手术之后醒来,一直到出院回家休养,都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期间,莉儿学姐、岳凌学姐、墨大哥他们都来看过她,惟独薛亚力。

婆婆说他医院很忙,但就算再忙也不会一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吧!他是真的不要她了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不来看她呢?

痴痴等了他一个月,薛亚力仍是避不见面。等着等着,乔琪已等到心灰意冷。两个礼拜前,她终于下定决心,签下了离婚协议书,并且快速地申请出国游学。

回想起当时在签名栏签下自己名字时,那样椎心般的痛楚,到现在仍隐隐作痛着……

乔琪身边的计程车司机按了两声喇叭,提醒她该要上路了。

她强忍着悲痛,把两箱行李摆进后车箱。然后,用泪水迷蒙的双眼,用力地、仔细地看着这些曾带给她欢笑、带给她幸福的“家人”们。

虽然,她无缘成为薛家的媳妇儿,但她早就把薛母以及双胞胎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了。

“好啦!我该走了。”她哽噎说道。蹲下身,对站在薛母后面,却一直默默不语的双胞胎说:“维琪、维德,我要走了,你们不跟妈……我说声再见吗?”

维德探出?目痕斑驳的小脸,伸手拉住乔琪的衣袖,哭道:“妈、妈……你不要走好不好……维德会乖,你不要走……”

乔琪轻轻地摇头。

“维德乖,妈妈……阿姨必须离开,不能留下。”

她又看了看维琪,她眼眶红肿,但一句话也不说。她知道在维琪心目中,自己永远比不上她的亲生母亲,要听到维琪喊她一声妈,也不太可能了。

计程车又按了两声喇叭。

乔琪只好站起身,最后一次对她最爱的家人道别。“妈,您要好好保重身体,至于亚力与爸那边,就请您多担待了。他们父子俩一定要和好才行!”

薛母点了点头,脸上仍难掩离别的悲伤。“你父亲那边呢?”

“我昨天已经跟他辞行过了。妈,别哭了嘛!”乔琪紧揽住婆婆的肩膀,用力地挤出笑容。

“我只是要去游学,还是会回来的啊!又不是要去什么天涯海角,您随时可以带着维琪维德来看我,不然跟我去洛杉矶小住一阵子。”

“你这个乖孩子,只可惜我们家亚力没这个福气与你白头到老。”

“妈,您别这么说,我还是一直把您当成我的母亲啊!”她轻轻地拍了拍薛母的手背,然后坐进车里。“我会小心照顾自己的,您放心。安顿好之后,我第一个打电话跟您报平安。”

“好,那……祝你一路顺风。”

计程车发动了,缓缓地驶离大厦门口,乔琪拼命地朝薛母他们挥手。突然,她看见维琪跑到薛母前面,大声喊道:“妈——”

什么?!她没听错吧?乔琪愣愣地看着维琪。她刚才是叫她“妈”吗?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因为这一声“妈”,又奔闸而出。

乔琪觉得心里已经没有遗憾了!她努力地往后瞧着愈变愈小的人影。

只是,计程车才刚驶出巷口,经过社区的小公园时,却猛地煞车停住了。

“怎么了?”没有预警的煞车,让乔琪的头差点撞上副驾驶座的椅背。她疑惑地问司机。“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有一个人突然冲出来,挡在我们车子面前……”。司机支支吾吾地道。

“什么?”

乔琪立刻按下车窗往外看去,究竟是谁这么不要命?只是,这一瞧,却让她愣住了——薜亚力正张开双臂挡在计程车前。

乔琪心念一动,表情起了变化。是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她好不容易想忘掉他的现在,他居然出现了。为什么?还是他要亲自把离婚协议书交给她?

想到这里,乔琪又开始伤心起来。心里还想着,车门已被薛亚力打开。

“司机先生,对不起。”他极有礼貌说:“我想单独和我老婆谈一谈,可以先让她下车吗?”

“谁、谁是你老婆,我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司机先生,别理他。快开车吧!我赶时间。”乔琪慌乱地命令,催促计程车司机赶紧上路。

“老婆,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做错很多事,我愿意向你道歉认错,但也请你给我机会。”他语气诚挚,却也坚若磐石。

“你——”

司机先生一听,原来是小两口在闹别扭啊!

“不要紧,你们去吧!这位小姐,做夫妻啊,千万别因为一点小事就闹脾气,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俗话说的好,夫妻床头吵,床尾和。这样才能家和万事兴嘛!”司机点点头说道。

“我才……”乔琪还想辩驳,却被薛亚力给拽下了车。

“你放……放开我!放手……”薛亚力将乔琪带进了旁边小公园。边走,乔琪边挣扎着。

两人拉拉扯扯的举动,已经引起正在公园内散步民众的注意。

薛亚力语出威胁:“你再乱动,我就直接把你扛着走。”他知道乔琪也是好面子的,绝对会听他的话。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乔琪安静了下来。薛亚力带她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在他们身后,一盏路灯正绽放着微弱的灯光。

细弱的光线,却也让薛亚力看清乔琪憔悴的面容。他心如刀绞,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啊!

“小琪!”他的大手紧握住她显得冰冷的柔荑,沙哑地喊道:“你、你寄来了这个。”

薛亚力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乔琪定眼一瞧,是她寄给他的离婚协议书。果然,他是想亲自交给她,才来见她的吧!

她忍着悲伤,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是啊!你应该也签好了吧!真不好意思,还劳驾你亲自跑一趟送来。”

“小琪,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地对你说声抱歉。好吗?”

乔琪猛然转过身不愿看他,她不相信他真的会跟她道歉。

“小琪,看着我!”薛亚力扳过她的肩头,让她再次转身面对自己,眼里满是歉意。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混账、很愚蠢!请你原谅我,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当我看到你和龚嘉华两个人亲密的靠在一块儿吃饭聊天,我以为……我嫉妒得几乎要发狂……对不起!”

“哈!”乔琪冷冷一笑,硬将小手由他掌间抽回。

“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没有错啊,我真的就是那样啊,你最好继续相信我就是那么放荡无耻的女人!”

“小琪,我知道都是我该死。龚嘉华和筱萍已经把真相都告诉我了。请你、请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突然间,他又执起她的手,并用力地往自己脸上打下去,一连打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且声声响亮。

“你……够了!”乔琪气恼地瞪着他,手中还残留着热烫麻痒的感觉,看着他脸上的红印,她奋力地把眼眶中温热的液体又给逼了回去。

这人为什么这么可恨,总是把她弄哭?!

“薛亚力,我们好聚好散吧!我马上要出国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个互不相干,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所以别再要什么计谋了。”

说完,乔琪就想离开。她必须赶快离开他身边,如果再继续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心软的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她狠下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但才走没几步,整个人就呆住了,久久……久久无法言语。

原本昏暗的地方突然大放光明,树上、草丛上,挂着七彩的小灯泡儿,一闪一闪地煞是漂亮。

让她离不开视线的,是在两棵大树中间,挂着用霓虹灯组成的两颗心形图案。在夜空中熠熠散发着璀璨耀眼的光芒。

上面用德文写了一句:

Verzeihenmir,bitte.MeinLiebhabar.(我爱你,请你原谅我。)

呆呆站在原地的乔琪忘了言语,也无法思考了,但那热辣辣的液体却毫不留情地刺激她的眼眶。

他好过分!好过分!难道她……注定逃不开他吗?

薛亚力微笑地缓步走到她身后,大手由背后轻揽住她,在她耳畔温柔低语:“小琪,原谅我好吗?”

“放手!”乔琪命令自己绝不可心软,用力掰开。他的手,瞪着他。“我绝不原谅你!薛亚力,不管你再耍什么花招,都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我还是要去洛杉矶!”

他害她整整失眠了一个多月,就这样原谅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小琪……”薛亚力嘴唇一抿。

他的小妻子真是顽固,他都已经放低姿态来求她回去了,她居然还嘴硬不肯答应?!

回想起,当他收到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呆住了,根本无法思考。

他知道自己伤乔琪太深,为了要弥补她,他这一个多月忍着不与她见面,就是希望等她气消了,再好好求她原谅。天知道,他忍得多么辛苦!

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居然来这么一招。她要离婚?他当然不可能答应!

“好,你去洛杉矶,我也跟你一起去。你上哪去我就紧紧地跟着你!”薛亚力突然绽开一抹邪佞的笑容。

“你……”乔琪气得全身发抖。“你……你这个无赖!”

“对,我就是无赖!”他一把抓住她,将她搂进自己怀中。“这辈子我决定要赖在你身边,你想赶都赶不走。”

被他强制地拥在怀里,乔琪嗅着她熟悉的男性气息,一颗原以为冷藏的心还是悄悄地抽动了……

她发现自己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更糟的是……她已经很不争气地原谅他了。

“你为什么避不见面?”小脸埋在他怀里,她呜咽地说。“这一个多月来,我好想好想你,好想见你,好想跟你说话,可是……”

“小琪,对不起。”他道:“我这个笨蛋,自以为这样你会比较开心。我想等你气消了,我再来跟你解释,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他紧紧抱着她,乔琪敏感地发现,他居然在发抖?他……是真心的吗?

“小琪,求你别再用这个方式折磨我了。当我收到离婚协议书那一刹那,我觉得我整个人快要崩溃,你不能这么残忍……小琪!”

“你——”她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开始模糊了。这个男人真是可恶,就是会惹她哭……

薛亚力亲吻着她的秀发。“小琪,我求你!”他又再次恳求。

乔琪终于抬起头来,她澄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如初见面时那般。她笑道:“那还等什么?我醒了,还不赶快带我回家?维琪和维德也在等着你……”

看着乔琪那一张一合的红唇,想到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没尝到她红唇的滋味儿,薛亚力低下头,热情地吻住思念已久的唇瓣,堵住她叨叨不休的话语。

唔!这样果然安静多了!

乔琪也抬起手,将他抱得更紧。

紧紧相拥的两人不断地热情拥吻,空气中洋溢着甜蜜的气氛,幸福的味道将永远弥漫在他们四周——

尾声

两年后

位于花莲偏远地区的某个小村落里,年前搬来了一对夫妻。

丈夫是个有着一头亮灿的金发与蓝宝石般眼瞳的冲哥,妻子看起来相当年轻,像洋娃娃般可爱,笑起来甜美可人。

夫妇俩在这个只有百余户的村落中,开了一家诊所。

诊所里的设备相当新颖,有小型的手术室以及几间不算窄小的病房。俨然就是一家小型医院。

由于这个村落的医疗设备相当缺乏,因此,新诊所开张的第一天起,每天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不管是大病小病,都会到这家诊所看诊。而且,村民们对这位外国医生的医术相当佩服,因为不论什么病症,到了他手中,几乎药到病除。

这夜,等到诊所休诊,丈夫与妻子手牵着手,依循惯例,慢慢地在满天星斗下散步回家。即使诊所到自家住宅只有短短的二十公尺。

走着走着,妻子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满天星斗。

“怎么了?”丈夫温柔地问,大手轻轻的抚着妻子已然凸起的小腹。

为了肚里的孩子,乔琪可说是吃尽了苦头,尤其先前有过两次流产的纪录,让她得知自己不太容易受孕。原本想放弃怀孕的念头,专心在维琪与维德这两个孩子身上,但薛亚力知道,乔琪仍渴望有自己的孩子,他也是!

为了达成心愿,他努力调养乔琪的身子,终于在五个月前做人成功。这个消息不仅让薛亚力夫妇欣喜若狂,就连远居台北的父母亲和乔院长,也相当高兴。不过最最兴奋的,该属维琪、维德这一对双胞胎姐弟。

他们俩每天都会打电话问候乔琪,并争先恐后地向乔琪肚里的宝宝打招呼。

看在乔琪眼里,相当的感动!

“亚力,来到这种地方,你真的不后悔吗?”乔琪喟然一叹,偎向丈夫温暖的怀抱。

“我为什么会后悔?”薛亚力笑问。“难道你不喜欢?”

“……”乔琪默然不语。

薛亚力懂得妻子的顾虑,他微笑道:“我并不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也跟爸提过了。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接任院长这个位置,我希望等我磨炼够了,真正有这个资格了,到时再谈也不迟。”

“你变了好多喔!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汲汲于名利的薛亚力了。”她轻抚着丈夫置于她腰上的手掌。

“你不喜欢吗?”

乔琪摇摇头道:“我喜欢、我好喜欢。我喜欢现在的亚力,会笑、会跟我说心事、会与我分享生活点滴,我喜欢这样的你。”

薛亚力的回答,只是将爱妻搂得更紧。他感激上天,赐给他这么一个美好的妻子。

“你怎么了?”感觉到丈夫轻微的颤抖,乔琪问道。

“没、没事。”薛亚力将头埋在妻子香嫩的颈间,汲取她的馨香。“我只是在感受孩子们的动静,跟他们打招呼。”他缓缓地在乔琪的肚上画着圈儿。

“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孩子‘们’呢?”乔琪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你今天不是回‘CT’产检吗?”

“是啊!”乔琪点了点头。

回想当初为了回“CT”产检,乔琪还与他闹了一阵小脾气。她当然知道薛亚力希望从产检到生产能够自己一手包办,但是,她更尊重父亲的意见。

乔院长极希望女儿能在自家医院生产,因为当初,她母亲也是在这里生下她,所以对乔琪来说,意义相当重大。

“当你的产检报告一出炉,爸已经先打电话通知我了。”他说。

“真讨厌!”乔琪嘟着嘴。“我本来想亲自告诉你的。”

“但你这个‘亲自’似乎也太慢了。据我所知,你已经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老妈与父亲,还有维琪、维德那两个小家伙,还有墨莉儿那群女人,甚至就连墨霁那些家伙也知道了。我这个做丈夫的居然是最后才被你告知的对象。”

“呃!你还少算了两个……”乔琪伸出手指头,小小声的纠正。她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醋酸味儿?

“还有谁?”薛亚力佯怒道,将乔琪搂得更紧。

“呃……龚大哥和筱萍姐。”她怯怯地回答。

“什么?!”

唔!别搂得这么紧啦!她都快喘不过气了。不过,这句抱怨乔琪只敢放在自己心里。她现在才知道丈夫这么会吃醋!

“我、我只是顺道而已嘛!”乔琪努力为自己辩驳。“产检完后,刚好遇到龚大哥带着彼萍姐到餐厅吃饭,我一时兴奋就跟他们说啦!然后我回家去看妈妈,刚好你爸和维琪、维德也在,他们问起,我总不能不说吧!接下来……晚上和莉儿学姐她们聚会的时候,当然也会聊嘛!这一说,你也晓得嘛,墨大哥他们一定都会知道……”

“所以你最后一个才会想到我。”薛亚力语气中微露出一点小小的抱怨。

“哪有!我回来后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啊!但你都一直在忙,根本没空听我说话。既然你早就知道,那就算了。我、不、说、了!”说完,乔琪故意鼓着脸,孩子气地撇过头,不理会丈夫。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薛亚力将她肩头扳过,与他面对面。“亲爱的老婆大人,现在请你告诉我,今天产检的结果如何?”

他爱怜地望着妻子娇俏的容颜,结婚两年多来,他发现自己愈来愈离不开乔琪了。

乔琪暗自偷笑。

其实她的丈夫根本不像外表这般冷漠,现在只要她稍微苦着个脸,他就吓得像什么似的。乔琪决定,以后就拿这招来拐他,似乎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她踮起脚尖,在丈夫耳边喃喃细语,说着说着,脸突然羞红了起来。而薛亚力则是吃惊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哎呀!这句话你已经听了很多遍,我不想说了啦!”她轻轻地跺了跺脚,小巧的脸儿更加嫣红。“反而是你,我从来没听你对我说过这句话。”说到这里,乔琪的小嘴又瘪起来。“我知道,你一定没像我那样爱你,所以你才不说。”

见妻子这般无理取闹,薛亚力无奈的表示。“老婆大人,我什么都没说啊!你别给我乱扣罪名。”

他又发现到一个事实,原来女人闹起小脾气来,可是没完没了。尤其是孕妇!

“那你现在就对我说那三个字。”乔琪一听,得寸进尺的逼问。

“现在?!”

“当然,如果你现在不说,就代表你根本不是真心的。”她呵呵笑道。今天一定要从他口中套出那三个字,否则她是不会罢休的!

“我……”面对妻子的逼问,薛亚力局促了起来。以往他对任何女人都可以毫不在意说出这三个字;因为他对她们根本没有付出真心。但是真正爱上了,却反而说不出口。

“说啊!”

“我……”

“你不说喔!”

薛亚力被逼急了,他一把搂住妻子的肩头,俯身给了她绵长而火热的一吻,他不断热情地翻搅她口中的香甜,直到她瘫软在他怀里,直到她忘了她的无理取闹,他才离开妻子香嫩的唇瓣。

趁她双眼迷蒙,神志恍惚之际,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我、爱、你!”

“啊——”乔琪杏眼圆睁,愣愣地看着薛亚力,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幻听,她抖颤颤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爱、你。”薛亚力一字一字坚定而清晰地说道。末了,他又说:“我只说这么一次,下不为例。”

“嗯。”乔琪高兴地点点头,她终于听到亚力说爱地呢!她偎进他怀中,搂着他的腰。“亚力,我也好爱好爱你!”

不一会儿,她又抬头看他。“亚力,你找个时间回去看公公吧!不要每次都是我回去,这样不太好。你还不能原谅他吗?他是你父亲啊!”

闻言,薛亚力抿了抿唇。一瞬间,乔琪似乎又看到两年前那个愤世嫉俗的薛亚力,她忙道:“亚力,别这样!妈妈都已经原谅他了,而且现在两位老人家的感情可好得很呢!”

“我——”过了好半晌,薛亚力开口。“我早就原谅他了!在他救你的时候,我就原谅他了。”

“那为什么你不去见他?你不亲自跟他和解,他怎会知道你已经原谅他呢?”

“父子天性,他一定会知道。”薛亚力撇过头,不再多说。

乔琪瞧了丈夫半天,终于发现,原来他在闹别扭啊!这个人喔,根本就像小孩子一样嘛!

“亚力,我当然知道你们是父子天性。但是,不沟通,哪能知道对方真正的心意?”

乔琪柔声地唤着丈夫:“这个星期天,你陪我一起回台北看他们好吗?我好想念他们喔!我每个星期只能见他们两天,你呢!大不了一个月一回,还好学校就要放暑假了,把他们接到这儿来过暑假吧!那两个小家伙也很想你,每次我回去,他们都抢着知道你的消息。回去啦!”

见妻子如此恳求,薛亚力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他搂着乔琪的肩膀,继续往回家的路走着。

“这回就听你的,没有下次。”

“是的,长官。”乔琪玩笑似的对薛亚力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又说道:“忘了告诉你,因为怕孩子们会提前出生,爸要我下个礼拜就搬回台北住。”

“我不准。”薛亚力霸道的说。

“呃,这个嘛爸和公公都抢着要替我接生耶!”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要亲自迎接孩子出世。我的妻子生产,他们凑什么热闹?预产期前三周我再陪你回去,然后由我帮你接生。”

“可是,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维琪和维德也希望我赶快回去陪他们呢!你知道的,‘后母’这个工作相当辛苦。”她偷瞄了眼因她的话而脸色阴郁的丈夫。乔琪故作抱怨地说:“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才不会落人话柄。所以,我还是决定搬回去了。”

听到丈夫的回答,乔琪暗自露出一抹好笑。嘿嘿!终于拐到他了。接下来,就看公公要怎么做咯!

每回她代表丈夫回去探望两位老人家时,公公的脸上总掩饰不了落寞,为了安慰老人家,她只得使计把丈夫拐下山,现在总算成功了一半!

“可是诊所怎么办?”想到这里,乔琪突然担心起来。

“休诊一个月啊!有什么能比我妻子生产来得重要。”见妻子一脸不赞同的神色,他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村里的诊所又不只有我们这一家。况且,我还是会抽空回来啊!你就别担心了,好好照顾这两个小家伙比较重要。”薛亚力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小腹。

“啊,对了。”

“你又想到什么事了?”他有些无奈的问。

“我现在才想起来,为什么聂大哥会受那么严重的枪伤?而且他又不去大医院就医,反而来我们这个小诊所?”

“那是因为你老公的医术堪称天下无敌。”

“别给我打马虎眼。”

“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尚霆这个家伙是因为一个女人才受伤的。至于为什么他要跑到我们这里,那是因为他受伤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他会有生命危险。”

“那该怎么办?把聂大哥一个人留在诊所里好吗?”

“不要紧,这个地方十分隐秘,而且老婆,诊所距离我们的住处才二十公尺不到!”有状况我会随时应变的。“

听丈夫这么一说,乔琪终于放下心来。

她放松地任丈夫搂着,回想过去,展望遥远的未来。乔琪相信,她的人生因为有他而圆满,她会幸福一辈子的。呵呵!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