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08

丁千柔: 三十三岁处男

楔子

一个夜凉如水的夏夜,一间拥有小小花园的门廊上,站着一对风格迥异,却一样美得让人目光无法移开的女孩。

说她们是女孩一点也不为过,十八、九岁的年龄,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出落得已是如此绝尘,不难想像,等她们完全蜕变成为女人的时候,将会吸引多少男人的眼光,让男人心甘情愿的成为她们的裙下之臣。

只是这会儿,其中一位外型明亮如太阳的女孩,却仿若乌云罩顶似的垮了脸,而另一位冷洁若月的女孩却只是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月,男人全都是大混蛋。”朗日对着一旁一语不发的妹妹忿忿的说。

皓月只是淡淡的挑了一下秀气的娥眉,轻轻的拍了拍姊姊的肩。

“月,我早该像你一样,是我瞎了眼才会看上学长,当我知道他答应和我一起去看摄影展的时候……我以为他终于注意到我了。”朗日怒气冲冲的说。

“小声一点,繁星正在读书,你也不想吵了她吧!”

繁星是她们最小的妹妹,今年高三,所以她们都尽量的不想让她分心。是以皓月这么一提醒,朗日也刻意的压低了声量,但是语气中的怒气似乎不曾稍减。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不是和你出去了吗?”

皓月其实一点也不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知道早上朗日一脸兴奋的,赴她口中那个最温柔、聪明、善良、有才气的学长的约,一回家就像是头被人踩了脚的母狮子一样,又吼又叫。

“他是答应和我出去,可是来赴约的却是他的弟弟,他把我当作什么呀!”朗日愈想就愈气,恨不得那个男人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好让她能狠狠的出这一口气。

“你说的是学长的双胞胎弟弟?”

这会儿皓月倒难得的出现了吃惊的神情,不过,正沉浸在怒气中的朗日却没有注意到,只是兀自的生着气。

“咦?你也知道那个男人?我还以为你的眼中除了那些考古的玩意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呢!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那两个兄弟在学校的名气比校长还大。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恶,他们以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我就认不出来了吗?竟然联合起来欺骗我,他们以为这样做很好玩吗?”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还能有什么误会?信是我亲手交给他,他也亲口答应了这一次的约会,来的却是他的弟弟,这摆明了就是在玩弄人嘛!”

“你不会这样子就回来了吧?”

皓月认识她这个个性一向有些火爆的姊姊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她知道以朗日的个性,一旦有人惹到了她,她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小可怜,狠狠的报复回去才是她的做人原则。

“当然,我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让他顶了五根红油条回家。要不是他躲过了我后来的那一脚,我有把握教他一辈子再也不能骗女人。”

天!她那一脚到底对准的是什么地方呀!皓月实在不敢想像。这会儿她倒可怜起那个学长的弟弟,没事踩到了地雷,而且还是个重量级的。

“这样做是不是……”

“那种男人没什么好可怜的,没被我一脚踹死算是便宜他了。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发誓这辈子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不然我就不叫易朗日。”

“或许吧!没有男人,女人也不一定过得不好,不是吗?我也没想到他原来是这种人。”

“那你是同意我的话罗!那我们就这么决定,这一辈子都不要谈恋爱!”

朗日用力的握住了皓月的手,像是找到了一个有力的支持者。

望着姊姊一脸的热切,皓月点了点头,反正她本来就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再听了姊姊的遭遇,或许没有男人,她反而比较容易达到她自己的理想。

“这也没什么不可以呀!”

皓月仍是她那微微挑起秀眉的一号表情。


第1章

“你去告诉他,这儿没死人,叫他下次别再送花来了。”

朗日把手中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红玫瑰花束往外推,脸上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

“可是……签名……”新来送花的小弟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好差事,既可以看到近来最红的模特儿,二来又可以赚三倍的车马费,何乐而不为?

但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其他送花的小弟还有老板那一脸怪异的样子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有这么好的肥缺,却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诈。

“签什么名,我又没有要收这束花,要签你自己签。”朗日一脸“你再不走,我就轰人”的狂怒模样。

“可是……我……”送花的小弟都快哭了。

“好了,朗日,你就别再吓他了。”朗日的经纪人李以杰摇摇头的从外面走进来,他才看一眼,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从一脸惊吓过度的送花小弟手上接过送货单据,龙飞凤舞的签了名后,还给了送花的小弟,顺便接过他手上的花,然后将他推出门,再关上休息室大门。

“花是你收的,何不顺便把那只恶心的蟑螂一起接收过去?”朗日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的瞪着李以杰。

“那个男人可真是勇气可嘉,努力不懈,你难道一点也不感动?”

他话是这样说,但是聪明的人都听得出,李以杰一点也不可怜他口中的“男人”,他说这话,充其量只不过是在揶揄朗日罢了。

“为了一只怎么也打不死的蟑螂而感动?”朗日没好气的给了李以杰一个大白眼,  “省省吧!”

“你怎么老是开口蟑螂、闭口蟑螂的?人家可是堂堂罗氏企业的业务经理,算得上年轻有为,而且连碰了二十一次钉子还一点放弃的意思也没有,情操比国父的十一次革命还多了快一倍,连我看了都快心软了,你真的能完全无动于衷?”李以杰摇摇头说。

说真的,朗日是这个圈子少有的“不上妆也很漂亮”的大美女,可是,她的“厌男症”也是他看过最严重的。他不否认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难免也有几分心动,毕竟面对她这种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大美人,很少男人不会心动的。

可是,在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发现朗日根本是一朵带刺的玟瑰,虽美得令人心动,但若真要摘下,免不了满身是伤,所以他很识趣的自动就打了退堂鼓。

“你不知道?男人对我来说全都是一群恶心的蟑螂,无处不在、生存力超强、一点原则也没有,什么东西都好,不要脸到了极点,除非丢到马桶冲走,否则一点也放心不得。而那个男人更是个中之最,一只连打二十一下都死不了的蟑螂!我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把他丢进马桶一把冲掉,然后这辈子再也不用看到他。”朗日忿忿的连声低咒了几句。

“我实在不太喜欢知道自己像是那种令人恶心的小东西。”李以杰不敢恭维的皱起了眉头。“说真的,要不是有我,你这种个性要在这一行生存下去,实在很难。”

朗日是那种不高兴就直说的女人,就算天王老子来,只要她大小姐心情不好,说不买帐就是不买帐,可偏偏在这个模特儿的行业,出钱的多是她口中像蟑螂的大佬,要不是他认定自己是误交损友,他早就撒手不管了。

“我知道你真的是费了很多心力,可是我付出的也不算少,这不是一份容易的工作,而我只要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十全十美,只是,有些人以为有点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要我买这种人的帐,我宁愿不吃这行饭!”朗日一脸笃定的说。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说什么是什么,虽然往往令人有些吃不消,但或许也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反倒衬得她那原本就巧夺天工的脸蛋,更有令人目不暇接的魅力。

“说真的,你是讨厌男人?还是像小道消息讲的,有特别的性癖好?”李以杰好奇的问。

这年头,只要是公众人物,不闹点花边新闻染一点桃色的话,不是被说成没有魅力,再不然就是同性恋。而以朗日的样子,当然不可能被归类为没有魅力,所以,市面上的小道消息便常常传闻她是个女同志。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我像个女同志吗?”朗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只是遇不到一个看上眼的男人而已。”

“男人要让你上眼,大概不容易吧!像我这么风度翩翩、温柔多情的男人,你连和我出去吃一顿饭都不肯,而且买便当还要各付各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李以杰可是好奇得很。

不是他自夸,他虽然不是俊美到一个笑容就令所有女人败倒在他裤下的大情圣,可是他事业有成,而且在这个充满俊男美女的世界中,他也得了一个“帅哥”的封号,多得是女人恨不得抓住他这个金龟婿,可是朗日却一点也不把他看在眼中。有时候他甚至有种感觉,或许她根本没把他当男人看。

“截至目前,男人对我来说只有两种,一种是会在我面前飞的蟑螂,那种看到了就很想把他打死的那一种;另一种是在我背后爬的那一种蟑螂,他没惹我,我也就当没看到,而你就是后面这一种。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朗日一点也不客气的说。

李以杰早就习惯了朗日说话的方式,一点也不以为意,反倒大笑了起来,“那个杨少文还真是可怜,他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你把他的情书当小学生的作文改,还评了个‘青蛙下水’;人家送进口巧克力给你,你说台币贬值,要他有点金钱观念——这下又说他是一只会飞的蟑螂,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怎么想?”他笑得实在是太幸灾乐祸了一点。“对了!‘青蛙下水’是什么意思?”

“青蛙下水什么声音?”朗日白了他一眼。

“扑通罗!”

“没错!不通。谁知道他写什么的?分开来每一个都是中文字,合起来却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废话连篇,什么跟着爱神的脚步,踩着风的翅膀,走过盘古初开的栈道;他要是看过爱神,他就可以上金氏世界纪录了,而且风的翅膀,这又是哪门子的鬼东西?

“至于盘古初开的栈道,有没有盘古这个人都还是个问题呢!真是鬼话连篇,而且十句有八句是抄来的,这也就算了,要抄也不抄好一点,错字一大堆,真怀疑他国中是怎么毕业的!”

朗日一想起来就头痛,她这个人最讨厌什么诗呀、词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谁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想用这种东西来感动她,那他是找错门路了。

“你还真不是浪漫的女人,不过,那个杨少文也真是眼睛被蛤仔肉糊到,照这样看来,他的攻势一时间大概还不会停,上次我还听人说,他放话要追上你这个火爆美人,而且不达目的绝不罢手。”李以杰好心的提醒。

“他钉子碰得还不够呀,他再这样下去,我已经想叫救命了。”朗日真快被这个男人烦死了,他的心还真是强壮,不管怎么打、怎么捶,还是黏得像个狗皮药膏,再这样下去,他还没被她打死,她就先被他烦死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李以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闪着光芒。

“什么办法?送我一罐克蟑?”

李以杰闷笑了一下,“你还真当他是蟑螂呀!”

“还是打不死的那一种。”朗日加重语气的补了一句。

“不管他是那一种,你总不能真的当他是蟑螂解决掉吧!我倒是有个好方法,你有没有兴趣听听看?”

“什么方法?”

“我不知道是舅妈的叔婆,还是叔婆的舅妈留给了我一幢房子,那个地方偏僻得连乌龟都叫无聊,要在地图上找到它都得费一番工夫,反正你现在的工作已告一个段落,不如去度个假,顺便躲躲那只蟑螂,或许一段日子以后,他觉得没趣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死缠烂打了。”李以杰弹了一下手指,提议的说。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为了一只不要命的蟑螂,跑到那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去躲起来!”朗日几乎是从鼻孔大力的喷出气来。

“这倒也是,那幢房子我也没有去过,还不知道能不能住人,反正那个杨少文也不是真的那么讨人厌,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件事好了。”李以杰点点头,一点也不勉强她。

朗日一看着那束大得近乎俗气的红玫瑰后,一脸厌烦的说:“不过,或许你说的也没错,这件事就让我考虑一下好了。”

=====   =====   =====

朗日一边用手指敲着方向盘,一边等着红灯。今天难得这么早就结束工作,可是她却没有以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快感,因为繁星已经嫁为人妇,而皓月又远在希腊工作,就算她现在回到家,也是空荡荡的,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以前她会走上模特儿这一行,是因为她需要钱支付家中的开销,而刚好又有星探找上她,所以,她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吃了这一行饭,而且一待就将近十年。

虽然报章杂志给了她一个“永远的模特儿”的封号,但是,她看多了这一行的起起落落,或许是因为天生的优异条件,让她可以比别人在这一行待得更久,不过,这一切终将是昙花一现。

顶尖模特儿的位子是许多想摘星的女孩子的梦想,说她不曾因为自己站上这个舞台而自傲是骗人的,但现在的她已有了厌倦的感觉,加上繁星和皓月早就独立,她做不做模特儿已无所谓了。

最近她似乎愈来愈憎恨这份工作,那种被男人物化的厌恶感,在这么多年之后,早把她站在顶端的自傲磨得一滴也不剩了。

在这个物质化的社会中,太多的观念被金钱所扭曲,而模特儿的定位就是其中之一。有太多的人以为模特儿靠的就是她们的身体赚钱,所以便是有价的。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论,他们为什么不想一想,模特儿也是人,模特儿卖的可不是身体,而是个人的风格和自身的魅力,而且要吃这一行饭可没想像中的简单,若以为只要像个娃娃僵着笑,钱就会滚过来,可是大错特错!那有芭比娃娃就好了,要模特儿做什么?

不过,她不是卫道人士,而且她对改革世界的看法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她想做的只是把自己从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眼光中剥离。

只是,在当模特儿这么久之后,不做这一行的她要做什么呢?而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呢?

她抬头看了一眼总是灰浊一片的都市天空,是不是因为生存在这个灰色丛林中,人们才变得愈来愈看不清自己呢?

后面的喇叭声提醒朗日灯号已由红转绿,她摇摇头甩去自己漫游的思绪,将车子转向她的住所。

她才停车,就发现杨少文手捧着一束一点也不输刚刚送到她的休息室的花束,来到了车子的旁边。

“你还是这么的美丽,收到我的花了吗?”他一看到朗日,眼睛便亮得像工地的探照灯,脸上堆满了奉承的笑容。

“如果你想回收就要快,垃圾车还没到,慢了你就只能去福德坑找了。”朗日讲得一点也不客气。

“没关系,我这儿还有一束。”杨少文果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朗日这么恶毒的话对他竟然连一点影响也没有,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未曾减少一分。

“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明白?我不会收你的花的,杨——先——生。”朗日加重语气的说,明白的将自己和他划出一道界线。

“我知道女人的拒绝是抬高身价的表现,愈有价值的女人愈难追,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而我相信我就是你的真命天子,我的爱绝对没有任何人比得上,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所感动的,现在你的拒绝只是对我的一种考验,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顺利通过你的考验的。”

瞧他说成这个样子,恶心话讲了一堆,还一脸被自己感动得无法自拔的样子,看来他不但是只“长命”的蟑螂,就连神经都比别人粗、脸皮也比别人厚。

“蟑螂蛋、老鼠屎、生蛆苍蝇。”朗日对他的表演只有这些话。

“这是什么话?”杨少文不太明白朗日的意思,他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一脸不豫,却仍是美得惊人的女人。

“恶心的废话。”她皮笑肉不笑的说。话锋一转,她问:“你想让我羞愧而死吗?”

“羞愧?”杨少文的眼睛一下子大了起来,“你是说你终于被我感动了?你对我这样的态度感到愧疚了!我就知道我一定能够感动你的。”

“你这个人真的是我见过最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了!要我因为你而感到愧疚?”朗日的冷哼几乎是从鼻中喷出来的,“你等下辈子吧!”

“可是你……刚刚……”

“我是说我会因为对不起卢安达的难民而羞愧。”

杨少文是愈听愈迷糊了,这跟卢安达的难民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你的话听得我想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这样我岂不是太对不起没饭吃的他们,你说我这么有良心、有‘感觉’的人会不会感到羞愧呢?”

这话实在是毒辣得没话说,可是杨少文的反应仅是脸上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而且僵的时间搞不好连零点零一秒都没有,看得朗日一把怒火烧得更是旺盛。

“你不会哪边凉快哪边去吗?”她几乎要不计形象的大喊,还好在最后一秒时她忍了下来,但是口气中仍可以听到浓浓的火药味。

“你是在担心我在这种酷热的天气会热到吗?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我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你的话让我好感动,你一定要收下我爱的花束,和我对你的一颗真心。”杨少文把手中的鲜花捧到朗日的跟前。

朗日简直要疯了!这个男人不知道是真的笨,还是故意要气死她?竟然能把意思这么明白的一句话,以他的想法做另类解释,她再和这个男人说下去,迟早她会气得爆血管。

她没气的把她面前的花用力的推向杨少文,趁他努力平衡自己的时候,一溜烟的上了她的车,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发动,再用力一踩油门,送给杨少文满身的废气和尘土,充耳不闻他在身后追喊的声音。

“你一个人慢慢去感动,本小姐不陪了!”她冷冷撂下这么一句。

=====   =====   =====

李以杰悠闲的将双脚抬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更不像话的是,他将身体整个往后靠,令椅子的前两脚悬空,只用椅子的后两只脚撑着。

虽然这是很没体统的坐法,小时候他妈妈不知道为了这件事念了他多少次,但这是他在轻松时候的习惯坐姿,而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养成,要改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反正也没有人看到,而且他在自己的办公室要怎么做,谁管得着!所以,只要是没有人在,他想事情时,就一定是这样的姿势。

不过,这一次他总算深刻的体认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这一句话了。

因为早逃回到家的朗日,竟然门也不敲的一把推门进他办公室,害他一时措手不及,失去了平衡,就这么跌了个狗吃屎。照下巴疼痛的程度看来,一定会黑青好一阵子。

被杨少文烦得怒气高涨的朗日,像是开火车似的横冲直撞的闯进来,没想到一进门就是这样的阵仗,当下也怔愣了一下。

“拜托!您大小姐要进来也先敲个门吧!”他一边抚着下巴,连忙照着镜子,心疼的察看一下他那俊帅的脸庞有没有破相。

“抱歉!”朗日虽然不喜欢男人这种动物,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诚心的赔了个不是。“但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早叫你坐有坐相的,难怪你的椅子寿命都不长,这次没摔死你算你运气好。”

这才是标准的朗日性格,再怎么样也总是不肯在口头上稍居下风。

“是!我活该。”

李以杰高举双手,他认识朗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抬杠下去,他一点胜算也没有,他和杨少文那只打不死的蟑螂可不一样,他对朗日的“毒”可是没什么免疫力的。

“好啦!顶多我下次敲门就是了。”朗日这个人脾气虽然火爆,除非是真的气着了,不然她的性子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看李以杰高挂起免战牌,口气反而软了下来。

李以杰笑了笑,或许就是因为朗日的率真,所以他才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容忍度,不然这年头去哪找像他这么一个被员工骑在头上的老板。

“好了,你不是该回家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气成这个样子?是哪个人有这个胆子,把我们的朗日大小姐气成这个样子?”

“臭蛋、烂蛋、笨蛋、屁蛋加王八蛋。”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朗日一出口就没什么好话。

“你这是什么话?”

“那些加起来是什么?”朗日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变成混蛋的废话。”

李以杰“噗哧”一声,差点笑岔了气,“真是绝!好了,我猜猜看,那个能把你气成这样的人,大概是你口中那只打不死、踩不扁、踹不昏的杨大蟑螂少文先生。”他看一眼朗日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得没有错。

“就是那个吃饱撑着脑袋的家伙!”

“他又做了什么事?”李以杰一脸的好奇。说真的,那个杨少文有时候比演员还夸张,他还真想建议他改行去写剧本好了,一定大有可为。

“我发誓他的脑袋一定生得和别人不一样,一定是他妈妈怀他的时候吃错了药,再不然就是出生的时候脑缺氧,还是小时候发过高烧,反正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正常!”朗日大概是被气疯了,说起话来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好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先冷静一下,没有必要气成这个样子吧!生气可是女人的大忌,老化得快喔!”李以杰安抚的说。

“我不说你根本不知道。”朗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之后,就气冲冲的把刚刚的事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这朗日愈讲,李以杰的脸色就愈红,到最后,他也不管下巴痛不痛,再也忍不住的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他把你没好气的‘哪边凉快哪边去’的讽刺,当作是你担心他会不会中暑的话?而且还自顾自的感动得心花怒放?”他不可思议的说。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没错!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没长齐、神经有问题?”朗日简直快被打败了。

这真在是太好笑了,天哪!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我看他的绰号可以从打不死的蟑螂,升级成打不死的‘笑话蟑螂’了。”

他真的好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笑得他肚子乱痛一把的。看来那个杨少文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说不定他还是张三丰的嫡传弟子,不然太极拳怎么打得这般炉火纯青?

“喂!够了没有?”朗日双手抱胸,脸色闷闷的说。“我可不是看你生活太无趣,专门跑到这儿来讲笑话给你听的。”

“你可别叫我去赶蟑螂,我可不是克蟑,这差事你还是另请他人吧!”李以杰做了一个谢绝关说的手势。

这朗日可不是一个好搞定的女人,他可不想没事惹来一身腥。

更何况,他如果真的帮她赶走了蟑螂,那他以后还有好戏可看、还有笑话听吗?

当然,他才不会白痴到把这些话说出口,否则他岂不是比那杨少文更“天才”?那种“天才”,一个就够了,他可没兴趣和杨少文争这头衔。

“早就知道你不是那块料了,叫蟑螂去赶蟑螂?那家伙的白痴病要传染也不会传染到我身上来。”

“那你来找我是?”这下李以杰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理由,那她还会有什么事?

“你不是说你的谁谁谁留了一幢房子给你?反正我从现在起有好长长的假,就当是度个假,顺便远离那只恶心的蟑螂。”朗日把她的打算说出来。

“可是……我看这不好吧!”李以杰似乎有点犹疑。

“喂!那可是你先跟我提议的,怎么?现在想反悔了?大不了我付你房租。”

“不是这个问题,那幢房子连我也没去过,要不是突然灵光一闪,只怕我早忘了耶幢房子的事,根本也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那不就结了。”朗日一脸就这样说定的表情。

“我怕那儿不能住人,我说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可是后来我想一想,那儿你一定住不惯的,听人家说,那儿连电话都只有村长家才有,是个标准狗不拉屎、鸟不生蛋,连乌龟都不想上岸的地方。像你这种女人,是不可能住在那种地方的。你就当我没有讲过吧!”李以杰摇摇头的劝着她。

“我是哪种女人?”朗日的口气变得有些危险。

本来听他这么说,她当下兴致去了一大半,也想放弃这个听起来好像很笨的主意,可是李以杰最后的那一句话却犯了她的忌讳,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之中,“被人认定是某种人”可以排名在前几名。

李以杰一看到朗日那双会勾人的大眼几乎快冒出火来,就知道他的话引起了朗日的反弹,他连忙改口:“没有!我只是说,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到那种鬼地方去做什么呢?太不搭了嘛!”

“是吗?可是我偏偏就要去,你有意见吗?”这下她是非去不可了,她就不信那是什么恐怖的地方。

李以杰看她一脸的倔强,看来这次她心意已决,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耸耸肩的叹了一口气。“你真的不后悔?”

“我像是那种会后悔的人吗?”朗日觉得有些受辱。

“OK!”李以杰点点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可别怪我喔!”



第2章

天哪!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从来就不知道,原来公车可以是这种开法。朗日的手死命地攀住车窗的铁框,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连人带行李的全都飞了出去,然后她大好的生命就这样和世界告别。

当她第一眼看到这辆停在面前的公车时,一股不安的念头就渐渐地爬上她的心头,她看着这仿佛从五O年代保存至今的活动化石,愣在当场。要不要上这辆车,着实在她的心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斗争。

天知道那个叫牛尾村的到底在什么地方,她翻遍台湾的地图,就是找不到它的正确位置,而李以杰的交代又不清不楚的,说什么只要她到了屏东的机场,再转两班车,就会到那个什么牛头还是牛尾的地方。

她本以为转两班车的意思,就是从什么站转什么站之类的,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那两班车的意思是:先由机场坐车回公车总站,再搭上一辆以她的标准而言早该送到博物馆以文化古物加以保存的公车!

当初她接受李以杰的提议,不租车而改搭公车的方式,原本以为这样那只蟑螂就无线可寻,她可以安安静静的享受一段不受打扰的时光,但是现在她反而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李以杰故意安排的,好报复她一向“欺凌”他。

这辆公车发动起来的声音比动物园的大象还吵,当她把那近三大皮箱的行李提到公车门前的时候,还得费尽吃奶的力气搞定那“自动”——自己用手动——的公车门,把她累得连转身逃离的力气也没有。

她才一上车,就发现车子上除了那个皮肤黝黑、一脸热心的中年司机外,大概只有五个人,外加一只鸡。

鸡?朗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那只鸡不是那种被人又捆又绑,一副大难临头的倒楣样,而是大摇大摆、趾高气扬的在车中大步游走,还不时在她的面前拍拍翅膀向她示威。

“小姐,你吻是呷へ郎,你是喂叨位来へ?你卖去叨位?(你不是这儿的人,你从哪儿来?你要去哪儿?)”坐在她前方,大约五十几岁的妇人热心的问。

这就是都市人和乡下人不同的地方,在都市,就算比邻而居也不见得说过几句话;可是在乡下,即使不相识也会聊上那么几句。

朗日努力分辨那妇人的话,却怎么也想不起牛尾村的台语要怎么讲,只好以半国语半台语回答:“卖去牛尾村,阿婶,你知地叨位?(要到牛尾村,大婶,你知道在那儿吗?)”

“你卖去牛尾村?那儿啥米嘛没,只有牛啊、羊啊、鹿啊、马……”那妇士听朗日说她要到牛尾村,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眼之后,一脸惊异的说。

朗日笑一笑,她实在没有和人闲话家常的习惯,虽然这妇人的话多多少少已在她的心中掀起一些不安,看来那个牛尾村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听起来像是什么蛮荒之地。

那妇人伸手拉了一下铃,公车像是在比反应,瞬间煞住车,差点把朗日摔了出去,幸好一路上她的手就没有放开过公车上的栏杆。

“小姐,我卖下车了,下一站叨是牛尾村了,你咐有人会来接你?”那妇人热心的用台湾国语问着。

朗日微笑的点点头,让那妇人能放心的下车。其实,她在牛尾村人生地不熟的,哪会有人来接她,不过,她倒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搭便车或叫计程车不就好了。

等要下车的人下车后,公车又开始以那超疯狂的速度跑了起来,朗日这时才发现,公车上竟然只剩下她一个乘客,所有的人在刚刚那一站全都下车了。

似乎司机也发现了这件事,他回过头对朗日笑了一笑,“真是稀奇,你要到牛尾村吗?”

朗日奇怪的看了司机一眼,这个人真的有通天耳,不然怎么能在这么吵的车子上听见她和那个妇人的对话,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

那司机大概也接收到了朗日疑问的眼神,以乡下人特有的爽朗笑声,哈哈大笑的解释说:“牛尾村是最后一站,你不去牛尾村难道又要回车站?”

“牛尾村是最后一站?”朗日重复了一次。

那种自从她上了车之后,一直在她心中盘旋不去的不安感似乎愈来愈浓,她心想:这牛尾村有这么偏僻吗?

“牛尾村很少有人去的,平常我都是在牛头埤就转回了,你是近三个月来第一次要坐到牛尾村的客人,上次那个阿美还是因为她家的铁牛坏了才坐公车。”

“三个月?你在上一站就转回,如果有人要从牛尾村坐车怎么办?”这样不是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小姐,你不能怪我,这是上面的决定,因为没什么人会到那里,天天这样跑也是浪费油,如果牛尾村真的有人要坐公车,他们会由村长打电话到车站,然后我就会开到那里。”司机解释的说。

朗日现在百分之百的确定,那个牛尾村大概真的是在世界的边缘、台湾的角落,而她真的要在那样的地方度假吗?

就在朗日沉浸在满心的疑惑中时,公车像是受到惊吓般倏地停了下来,力道之猛,让朗日的行李差一点向前滑到司机的身旁。

“你不会跟我说到站了吧?”

朗日望着车窗外,除了那个以木头充当的公车站牌外,剩下的是长得几近人高的杂草,连个人烟也没有。

这就是牛尾村?

如果那个木头站牌不是写着大大的中文字,她还以为自己到了灵异故事的拍片现场呢!

“这儿就是牛尾村了。”司机的话打破了朗日的一丝希望。

“可是,我连一幢房子也没有看到,这算是村子吗?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沿着这条路走,大概还要五、六公里才到牛尾村,只是前面的路太小,公车不能走,所以站牌才设在这里。”

五、六公里?

这就是她要度过一个美丽而不受人打扰的假期的地方?她不需要为远离像杨少文那样一只找死的蟀螂,做这样的事虐待自己吧!

“小姐,像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能住在牛尾村那种地方,那里除了一些牛、半、马、猪之外,什么也没有,就连电话也只有村长家有,像你这种打扮的女人,去那里要做什么?”司机看了一脸惊讶的朗日,猜也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她要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便好心的劝着她,偏偏他用错了方法。

其实,朗日第一眼看到这个公车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悔意,再加上一路上荒凉的景象,她早已打算就这样原车回去,然后从此忘了有这么一个地方。

可是,这司机居然和李以杰用同样的口吻,说她这样的女人不适合住在这种地方!

什么叫做“这样的女人”?

她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人家说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好像她就该被人给定了位,连一点反驳的机会也不能有。

“谁说我不能住在牛尾村的?我连行李都带来了,不住到我的假期结束,我是不会走的。”拖着三大袋跌跌撞撞的走在泥土路上,可惜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摔,把她刚刚数的数儿全摔散了,这下她又得从零开始算起。累瘫了的她,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反而大字型的躺下,从交错的枝叶中看着湛蓝如水的天空。

不用照镜子,朗日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要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给人看到了,认得出她就是报章杂志中那个美艳得令人无法亲近的名模吗?

大概不可能吧!连她自己都不能想像自己的样子,怎么可能有人看得出她就是易朗日,那个总是光鲜亮丽的女人呢?

真是可悲呀!没有那层光鲜的外表,她易朗日又算什么呢?

透过树叶筛落的阳光,没有令人炙热的疼痛,有的只是暖洋洋的感觉,不像平时在她头顶近百度的聚光灯,总是热得她头昏眼花,这样舒服的感觉,让她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忙着工作,几乎让她忘了新鲜的空气闻起来有多让人愉悦。

“吱!吱!吱!”

一阵尖锐而奇怪的声音从林中由远而近的传来,吓得朗日整个人连忙爬了起来,这种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她连忙抬头看向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起来,因为她竟然看到她的香奈儿丝巾在林间像是有生命的穿梭着……她不会真的是撞邪了吧?

她用力的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是大白天,她一定是太阳晒多,眼花了,不然她怎么会看到丝巾像泰山一样,从一棵树又跳到另一棵树?

朗日强迫自己不要因为害怕而落荒而逃,这一切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不过,现在就算她想跑也跑不动了,因为她的脚就像是定住了似的,连移动一下都成问题,更何况是跑呢?

“装神弄鬼的算是什么英雄好汉?快一点滚出来,你以为这样子,本姑娘就会怕了你吗?”心或许早就快冲出胸口,朗日仍不甘示弱的说。

虽然是大白天,朗日却觉得脚底板有股冷气直上了心头,她死盯箸那愈来愈近的丝巾,深怕错过了妖怪出现的那一刻。

终于答案揭晓了,朗日怎么也没有想到,装神弄鬼的竟然是一只猴子!那该死的猴子拿着她那条近五位数的丝巾当披风也就算了,这会儿还在她的面前大跳彩带舞!

它那搔首弄姿的样子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可是刚刚被吓得半死的朗日只有一肚子的气,恨不得踹那只无聊的猴子一脚,哪有心情看它耍宝?

朗日气得随手拿起一块石头,用力的向猴子丢了过去,结果猴子应声倒地。朗日胜利的做了一个鬼脸,看那只猴子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不过,朗日的胜利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只猴子竟然动也不动的躺着。它不会就这样挂了吧?那她的罪可就大了。

“喂!你不会就这样去了吧!你可是猴子,反应慢而被人砸死的死法,下了猴子地狱可是会被取笑的。”

她伸出一只手指头,小心的戳了戳那只看起来像断了气的猴子。

糟了!它真的不动了,怎么办?

“喂!你可别死了!你死了,我就变成了杀猴凶手了。”

朗日急了,顾不得她这个人生平最讨厌的东西除了男人、蟑螂之外,就是毛茸茸的东西,不知道心肺复苏术用在猴子身上是不是也一样有效?

就在朗日急得几乎要手足无措的时候,那只猴子竟然倏地睁开眼睛,脸上是贼得不能再贼的笑容,然后一把抢下朗日头上价值不菲的卡地亚发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离朗日的怀中,还在三步远的地方对着她学青蛙跳肚皮舞!

更可恶的是,那只死猴子竟然还对她送了个大飞吻,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花花公子。

朗日终于确定了一点,那只猴子一定是公的,因为它和那些像蟑螂的男人有着太多的共同点。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这只变态的蟑螂猴,不然你就死定、死绝、死翘翘,你随便选一样,知不知道?”她恨恨的大喊。

=====   =====   =====

罗亦淼小心的将掉落树下的小雀儿送回它的窝,看着它和父母团聚时快乐的样子,脸上不自觉地绽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确定没有事情之后,他又坐上那被亦焱取笑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铜罐仔车”,朝着他住的地方驶去。

原本他这个时候早就该到家的,可是在半路上却遇到了这个不安分的小捣蛋,让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送回它那半天高的家。

“别再调皮了,你还太小,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着实险恶了些,懂不懂?”罗亦淼临走前还不忘交代说。

他是个不喜欢说太多话的人,可是在面对动物的时候,他似乎就没有这层顾忌,也不太像他面对人的时候一样寡言。

他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是他喜欢那种安安静静、不卑不亢的感觉,静静的看着身旁的事物流转。

或许当初他的父母亲名字取得够贴切,他真的像水一般,不像他那双胞胎弟弟,总是像火一般,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还有那个唯一在他的心中引起些许涟漪的女子。

他们都是闪耀着光芒的人,只要一出现,就会像磁石一样的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的眼中只有他们的存在。

其实他并不自卑,也不曾对这些事有所不满,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太阳,总该有些人是向日葵吧!

他微微提起了嘴角,怎么今天他会想起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抑或这是将要发生情况的预兆呢?

一个女子的尖叫声隐约的破空而来,如果不是他如此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声音,大概不会发觉这个声音有什么不一样。

女人?

在这种野地里?

罗亦淼皱起了眉头,找寻声音的来源,然后发现一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对着阿蛋大声叫骂。

阿蛋是一只野生但不怕人的猴子,有时,它还会跑来向罗亦淼要东西吃。罗亦淼知道阿蛋是只相当调皮的猴子,再加上阿蛋身上裹着像是纱还有手中拿着东西,他大胆的推测,一定是阿蛋做了什么事,才惹得那个女人气成这个样子。

看那个女人的打扮,罗亦淼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女人不会是迷路了吧?不然,任何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在牛尾村这种地方,穿那种有MAEK的东西根本就是在丢钱。

“阿蛋!”罗亦淼出声制止阿蛋的行为,毕竟住在这种野地,并不表示他就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那猴子一看到罗亦淼,听出他语气中的谴责,连忙吐了吐舌头,然后像是逃避责任似的一把将丝巾塞进他的手中,一溜烟的跑得无影无踪。

“该死的!那死猴子是你养的强盗还是小偷?你这个卑鄙、下流兼无耻的男人,竟然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而且做事敢做不敢当,偷东西还要假他‘猴’之手,你简直是集所有烂透于一身的野蟑螂!”

朗日正愁一口气没处发,一看到有个她最讨厌的人种出现,她便连珠炮似的炸了开来,连一点给人喘息解释的余地也没有。

“你的。”罗亦淼被人劈头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竟然一点气也没有,然后走向朗日,并将手中的丝巾递给她。

朗日当然也知道是自己胡乱指控,但谁教这个男人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活该成了她的出气筒。

不过,这男的修养真是好,无端遭了这无妄之灾,竟然连一点火气也没有,这样的男人倒也少见,这让朗日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倒教朗日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罗亦淼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早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他!那个她这辈子第一个暗恋的对象,也是造成她这么讨厌男人的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的吐了出来,不想让他看出她心中的激动。

“还好吗?”罗亦淼问。

“我会有什么事?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平常的朗日并不是防卫心这么重的女人,可是,这个男人不一样,或许他只是基于常情的问了句合理的话,可是她却不由得反应过度了起来。

罗亦淼似乎看出朗日的不安,他微笑的摇了摇头,“迷路了?”

他的话让朗日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奇异的感受,最令她不解的是,那感觉竟然像是失望。

她是失望他没有认出她来吗?

朗日摇摇头,甩去这荒谬已极的想法。他忘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最好,跟他告白那件事,是她这辈子所做过最丢人的事,她恨不得这件事从来就不存在,他忘了她不正好合了她的意,她怎么可能会有失望这样的感觉呢?

她一定是被这个落后的地方给吓傻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送你?”罗亦淼好心的问。

“要送我去哪里?”朗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牛头埤。”

朗日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为什么送我到那儿?”

“搭公车。”

朗日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个男人以为她迷了路,所以要送她到有公车的地方搭公车。

“我要去牛尾村,我才不要去牛头埤。”

罗亦淼疑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确定?”

“你那是什么眼神、什么话!牛尾村是你家的?我要去牛尾村不行吗?”朗日没好气的说。

为什么每个人一听到她要去牛尾村就露出那种眼神?虽然她承认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在台湾还有这种地方存在,但这不表示她不能住在这种地方吧?

“不合适。”罗亦淼摇摇头,不是他有偏见,而是这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都会女子,像她们这种过惯了只活在“晚五朝九”——晚上五点到早上九点——的人,说什么也不可能生活在牛尾村这个连个电视都没有的地方。

“拜托!有字条黏在我的衣服上,说我是不能住在牛尾村的那种女人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说这样的话?”朗日气得直想砸东西,但是她手边什么东西也没有,真是“东西要砸时方恨少”。“还有,你这个人讲话都不会超过三个字吗?还是超过三个字你就不会讲了?”

“或许吧!”罗亦淼倒也不介意,只是耸了耸肩,不过,他的回答还是没有超过三个字。

朗日翻了翻白眼。她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是闷棍,而这个男人看来是个中翘楚。

没办法!闷棍一棒子打下来,什么火都没了,她这个连珠炮可真的是一点用武之地也没有。

“我认了,反正我还得靠你送我到村中,你只要送我去就好了,至于你高兴讲你的三字经,那是你家的事。”

朗日一摊手,反正此刻的她也着实累了,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的洗个热水澡,然后开始享受她的假期。

“你住哪?”

李以杰的那个亲戚好像是叫……朗日一下子想不起那个名字,只记得好像和某个名人同名。

“李……丽花!对了,就是丽花。”朗日高兴的拍了一下手,看来她的记性还真不错,竟然还想得出这个名字。

“丽花姨?”罗亦淼摇摇头,“不能住。”

“为什么?那是我老板的房子,他也答应借我了,你有什么权利说我不能住?”朗日整个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个男人也太瞧不起人了,原先她对于自己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免有所疑虑,可是,现在说什么她也要到牛尾村住上那么一住,因为她想证明,只要她想要,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

“回去吧!”罗亦淼摇摇头的劝着。

“你不送我就别浪费我的时间,我就算是用走的也会走到牛尾村的。”朗日像是宣誓的说。



第3章

朗日看着眼前的屋子,现在她总算知道罗亦淼口中的“不能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果不是她知道罗亦淼不是寻人开心的那种人,她一定会以为是他在开玩笑,这地方比电视台的鬼屋布景更像鬼屋。

这像是间有许多年没有人进入的屋子,门外的杂草有半人高,不仔细看,还找不到曾有的石子小径,有时风一吹,少了玻璃的窗户还会发出飒飒的声音。

“这真的是丽花姨的房子?”朗日不抱希望的再问了一次。罗亦淼点头,他的回答让没有希望的朗日一下子成了绝望,这不会就是她要度假的地方吧?

她真的有点怀疑,这个地方真的能够住人吗?

她知道她对李以杰的态度一向不是挺好的,但至少她没有陷害过他,充其量不过是对他说话夹枪带棒;或是有她看不顺眼的客户,她不会顾他的面子问题,翻脸走人;或有时拿他当出气筒,没事的时候当他是小弟兼跑腿的而已……

看来她真的对他还做了不少恶劣的事,但是,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整她吗?

“回去吧!”

罗亦淼的话只是陈述事实,他的脸上没有一丁点“我早就说过”的得意样子,有的只是他一贯的温和笑脸。

可是,朗日就是不想认输,他就这么笃定她看到这幢房子一定会打退堂鼓?不然为什么他刚刚不跟她把话说明白。

他认定她是这样的,她就偏偏不让他得逞。这屋子不过是脏了点、破了些、草长得高了点、看起来丑了点,而且有点摇摇欲坠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打算住在这里,它只不过不像我预计的那样而已。并不表示我不能在这儿继续过我的假期,我相信这儿只要打扫一下,一定会不一样的。”话是这么说,可是朗日的语气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别逞强。”罗亦淼摇了摇头。

他看得出眼前的女人只是逞强,他可不希望她会后悔,毕竟这幢屋子如果真要住人,必得大肆整修才行。

“谢谢你的关心,我想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的。”

被人看出了她其实只是嘴硬,如果她认可了他的话,那不就表示她真的是在逞强——虽然她真的是。

这下她说什么也要在这儿住上一住,不然岂不让人看扁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已经决定了,非常谢谢你送我来,现在我要整理这屋子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顺便帮我把丢在村口的行李带回来,我会非常感谢你的。”朗日一副女王般的口吻,心中暗暗为自己镇定的表现得意不已。

看到了罗亦淼说不出话的样子,让她的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胜利感,她昂起头不再理会他,提起她的行李,小心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拿出李以杰交给她的钥匙,插到钥匙洞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用了,任凭她用尽力气,那锁仍然连动一分的意思也没有。

她一回头,发现罗亦淼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她刚刚还一脸的自信,现在要是让他知道她连门都打不开,一定会笑掉他的大门牙的。

说什么她一定也要打开这个门!

“动呀!不然我就糗大了,求求你快动吧!”朗日急得都开始对门说起话来了。

不过,这个门似乎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也没有,仍是文风不动,一点开门的意思也没有,她再一回头,发现罗亦淼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急得朗日顾不得什么形象,举起脚就往这大门踹了一脚。

这不踹还没有事,这一踹,原本一动也不动的大门竟然动了,但不是正常打开,而是整个的倒了下来,一时间,朗日只能呆呆的瞪着地上的门,搞不清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事吧?”

罗亦淼急急的跑向她,刚才门倒下的时候,差一点儿把他的魂吓跑了,还好那个门是倒向里面,要是倒错了方向,一定会压在她的身上。

“没事!不过是个门嘛!等一下再装回去就好了,只要有水、有电,哪个地方不能住人。”虽是惊魂甫定,朗日仍是不认输的说。

“没有。”罗亦淼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你说话能不能长一点?你真的是我这辈子除了哑巴之外见过最少话的男人了。”朗日皱起了眉头抱怨着。

“水和电。”

“你是说这儿没水、没电?” 朗日这下总算明白了罗亦淼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起来,她没有听错吧?这地方破烂成这样也就算了,而且没有水、没有电,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她一心向往的假期,尘世中的世外桃源,原来只是她的想像,而真正的现实是,她来到了一个鬼地方?没错!这种地方就只有鬼才会来住。

李以杰,你给我记住?

“我怎么这么倒楣,竟然来到一个没水、没电的地方,这里是台湾那!就这么一点儿大的地方,竟然还有缺电少水的,而且好死不死的竟然让我碰上了。”朗日再也忍不住的尖叫了起来,毕竟这种事可不是普通人遇得到的。

“我送你。”

罗亦淼对朗日失控的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脸上仍是他那一迳温和的笑容。

一听到罗亦淼的话,朗日奇迹似的安静了下来。

“我不要,我说过我决定要住在这儿,这是我的假期,没度完我的假,我是不会走的。”

现在走了不就承认,她真的是那种没办法生存在这个地方的“那种女人”了。

“别这样。”罗亦淼摇了摇头。

这女人的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硬,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住人,她还是一口咬定她就是要住在这个地方,难道她看不出来,要是来个大一点的台风,这儿说不定就要夷为平地了。

而且接下来就是台风季节,住在这样的地方是很危险的,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不到我的假期结束,我绝对不会离开这个村子,反正我住这村子是住定了。”朗日为了一口气,就算接下来的日子有多难过,她也会咬着牙撑下去。

“住我那。”罗亦淼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一向不喜欢和人相处,今儿个怎么会自动的提出这种事呢?

不过,如果这个女人再坚持下去,他也只好这么做了,总不能真让她一个人住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万一发生了事情怎么办?

朗日也看得出他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看来他是基于关心才这样说的,真是烂好人一个,这点他似乎都没有变。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人家邀请的话只是脱口而出,她才不会死踩着人家的话就这样赖上他,她易朗日可不是这么没有人格的人。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我可不想引起你太太的误会。”她没发现自已的口气其实有点儿酸。

“我没有。”他亮了一下两支光洁的手。

可耻的是,她听到他这样的回答竟然感到莫名的窃喜,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的藏起脸上的表情,用一副讪讪的口气说:

“你有没有结婚关我什么事,我还是决定住这儿,我相信不会有事的。”

“不行!”罗亦淼摇摇头。

“你说不行就不行,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说说我为什么不能住在这里?”朗日吃定了他就只会说三个字,能给她个什么好理由?

“这……”罗亦恶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顽固。

“OK!你没问题、我没问题,那我们算是达成了共识。好了,那我们就此别过。”朗日一挥手,正要潇洒的走,一旋身,却踢到倒在地上已呜乎哀哉的门,一下子整个人失去重心,然后重重的摔在罗亦淼的身上。

“你不……”

朗日又一次打断他的话,“这只是一次意外,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她连忙的说。

“没问题才怪!”罗亦淼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我如果留你在这儿,你迟早会害死你自己,所以,不是我送你离开,就是你住我家。”

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而这个女人却轻易的挑起他的怒气,即使她不想活了也不关他的事,但是他就是放心不下。而且对她这样轻率的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的行为,他发现这竟然才是他生气的最大原因,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你……”朗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因为他第一次用完整的一句话跟她说话,就是有主词十动词十名词的那一种,而且还在他身上看到了怒气。

怒气?她不会是眼花了吧!

就她所知,罗亦淼几乎是不生气的,至少在她疯狂的迷恋着他的时代中,她从来没有看过他生气,仿佛一切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得拨动他的心绪。

她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个能力能让他生出怒气,而更变态的是,她似乎还享受着这份感受着这种自己也能影响他的快感。

“没有第二句话,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住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你不喜欢住我那儿、村中还有几户人家可以让你住。”罗亦淼以少有的坚定口气说,反正经过刚刚几个惊险镜头之后,他已打定主意不让她再踏入这个地方一步。

就算这个女人的脾气再怎么硬,他已经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了。

“好!我住你家。”

朗日的回答让已经准备一肚子草稿的罗亦淼连忙把到口的话全数吞了下去,还差一点把自己噎死。

刚刚她还一脸死都要守在这个地方的样子,这会儿竟然一口答应了,他该知道女人本来就是不好捉摸的动物。

“你不会是反悔了吧?”朗日露出一个令人心惊的笑容,那种会让你心跳加速,却又感大祸临头的那种“美丽坏女人”的笑容。

“不会的。”他微皱了一下眉头,但仍承认的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出了口,就是一种约定,又怎么能轻易反悔?

只是……为什么他有一种中计了的感觉?除此之外,他还隐约的觉得,他的生活正逐渐的脱离他的掌控之中。

*** ===== *** ===== ***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家会是什么样子,不过,看过了丽花姨的房子之后,她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反正一个单身汉的家,而且又是在这种见鬼了的地方,有水有电,又能住人就不错了,她也不敢奢想太多。

车子停妥后,朗日随意浏览的眼光一下子集中了起来,或许他的房子不同于她所惯见的豪华邸宅,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房子是用手工制的红砖结实的盖成,大朵的杜鹃花依着红砖争艳的开在墙边,院子前还有三棵巨大的木麻黄,浓密的树荫增添了几许凉意。

突然,不知打哪儿冲出了一只大黄狗,又叫又跳,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一时间,朗日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没事的,它只是在跟你玩,它叫皮皮,不会咬人的。”罗亦淼笑着说,还拍了拍狗儿的头,看来他和动物相处的时候会比较轻松。

看着皮皮在他的大手中一脸舒服的样子,不知道他的手摸在她的头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发觉自已的思绪有些脱了轨,朗日脸禁不住升起一丝徘红,连忙转了个话题,“你总算开始用整个句子说话了。”

罗亦淼似乎也对自己的举动有些讶异,“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不善于和人说话?”朗日替他把话接了下去。

他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好好先生一个,可是他的不擅言词总是让人误解他的意思让刚接触他的人总以为他高傲,认识之后又觉得他太木讷,其实这些都是误解。

他也有他风趣而浪漫的一面,而她曾那么疯狂的想要去拥有,拥有在他那木讷表象下的深情,但是事实证明,他只是……只是一个浑球!

反正男人没有几个是好东西!

罗亦淼似乎没有料到,朗日能把他不知如何表达的意思说出口,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也看得朗日有些脸红,自己这样说,好像她有多了解他似的。

“别这样看着我,你不知道我有‘男人过敏症’吗?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表示你对我有任何的权利。”朗日带箸自我防备的声明。

罗亦淼似乎被朗日的话吓了一跳,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把眼神转了开来,“我带你到你的房间。”

朗日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可是,这个男人的反应也太离谱了。他没有大声说一句她的不知感恩,也没有给她脸色看,只是淡淡的别开眼睛,脸上隐约还可见到一抹绯红。

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她心中升起一些罪恶感,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恶毒的巫婆,可是,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她对每个号称“男人”的物种都是同样的态度,为什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我只是……只是……这实在不是我想的度假方式。”这对朗日来说已经是最接近道歉的说法了。

“没事的。”罗亦淼脸上的一抹温柔和谅解的口气让她吓了一跳。“人生总有些意外才有趣,不是吗?”

朗日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该这么了解她的,他不该知道她这样的口气只是防卫和不安不只是因为来到了这样一个鬼地方,看到了年少心中一丝魅影又化为真实,那种她以为早已藏起的心情又隐隐伺机而动,才是她最大的压力来源。

好像光这样还不够似的,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这可是个大意外。”她忍不住咕哝。

“如果你还是不喜欢的话,别逞强,虽然我的车子是旧了些,但是带你到牛头埤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罗亦淼有些不明白朗日的话。

“你一定会反悔,你刚刚邀我来你家住的时候,只是不小心脱口而出,一点诚意也没有。”朗日挑起一边的眉毛。

“那你……”罗亦淼脸上一热,原本就不擅说话的他,这会儿更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那我为什么还要不识趣的住进来是不是?”朗日脸上的笑是那种看好戏的笑容,  “因为你脱口而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我如果真答应了,你宁愿撞墙的样子。”

“就为了这原因?”罗亦淼实在不太明白这个女人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也不见得对哪个女人有什么了解过。“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至少够让我决定留下来气死你。”朗日坏坏的说。

原来这就是她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看来他早先的预感一点也没错,他的生活大概从遇见她开始就要永无宁日了。

=====   =====   =====

说真的,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的怀念洗热水澡的感觉。

在经过一整天的折腾之后,能有一个热腾腾的澡可洗真的是一大享受,虽然这个泡澡的地方只是个半个人高的大木桶,而不是她习惯的按摩浴缸,但是在这样的地方有热水可洗,她就非常满足了。

那个天杀的李以杰的那间什么鬼屋子,还没水、没电呢!她没有困在那儿等到发白才被人发现,算是她的运气了。

其实在他带她认识他家的环境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家整洁得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单身汉的居所,这让家事总是被皓月包办,而从没有动手机会的她深深的自叹不如。

时间似乎对他太过仁慈,近十年的光阴,却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一丝痕迹,若真要说有,也只是让他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一个十足十的男人。

不过,她不该惊讶的,报章杂志上他那孪生兄弟的绯闻天天见报,次数绝不下于国际巨星;从那个人身上其实不难想像他现在的样子。

只是想像总是想像,和面对面时的那种震撼总是不同。

朗日拿起架子上的肥皂,再一次佩服罗亦淼的细心,她的行李还丢在路上,所以盥洗的用具也连带的不在她的身边,而他竟然记得在浴室摆上全新的毛巾和浴巾,就连香皂也是新拆封的。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说他钝,其实他心细如发;说他闷,他有时也会突来惊人之语,令人拍案叫绝。

如果她记得没错,他可是台湾数一数二的生物化学的权威,像这种人不去中研院、大学任教,或是去研究现在最流行的复制人,跑到这个边疆地方来做什么?

不过,她最好奇的是,他刚刚介绍屋子的分配时所下的但书。

这间房子的所有东西都是不上锁的,就连大们也一样,可是偏偏二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不仅上了锁,罗亦淼还请她不要去开这个门。

不知道这个门后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一个像蓝胡子的地下牢房,里面关的是他的许多妻妾……

她的想像力也未免太过旺盛了,罗亦淼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人,搞不好他还觉得她很可怕呢!

朗日拿起水瓢将身上的肥皂泡沫冲去,然后拿起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这时才想起,她根本没有换洗的衣物!她皱了一下眉头,拿起架子上的浴巾将身子包了起来,就这样出了浴室。

当她一推开浴室的门,不禁吓了好大的一跳,她一点也没有想到,罗亦淼竟站在门外,她立刻发出一声惊呼:“你怎么在这?你想做什么?”

他不会是变态吧?不然为什么在她洗澡的时候来到她的房间?

“我不是……”罗亦淼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朗日哪肯让他有说话的机会,现在的情况摆明了是他的不对,她就知道男人全都是不能相信的,本来放松下来的心情一下子提得好高,“你想做什么?你变态!竟然趁人家洗澡的时候进入家的房间。”

“这是……”罗亦淼一急,本来就不擅说话的他,更是挤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生气中的朗日哪听得下他的解释,加上罗亦淼那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肯定了她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这是你的房子,不过你已经把房间借绐我了,你这样不敲门就走进来,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我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是可以相信的,连你也不例外,蟑螂走到哪里都是蟑螂,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罗亦淼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拥有好脾气的他,竟然会因为她对他的评价而升起一股怒气,他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对他来说少见的怒意,换上了副淡淡的口吻,  “有些事不是看到就一定是这样的,而且你虽然很美,但也不至于每个男人看到了就一定会对你有非分之想。”这是他能给自己怒气最大的容忍度,他说完,不再看朗日一眼,便迳自转身出了朗日的房门,以消极的沈默来面对她所做的指控。

“你什么都不必说,事实摆在眼前,亲眼看到的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根本就是一个大变态,所以才会躲在这种地方。”

朗日心有不甘的对着他离去的背后叫嚣,但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床边的时候,她的话像是断了电的戛然而止。

那是她丢在村口路边的行李!

没想到他竟然只因为她稍早前提过的话,就细心的帮她搬了回来,这么说来,他刚刚只是为了帮她把行李送上来罗!

想到这里,朗日的脸上已是一片红热,看来她真的是误会他了。或许他真的有敲门,只是那时候的她正在浴室,没有听到……不过,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至于每个男人看到了就一定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他的意思是,她对他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吗?

心中的一丝愧疚因为这个想法的浮现立刻消失无踪。她会让他知道,低估她的下场会是如何。

罗亦淼真的没有太多和女人相处的经验,不然他就会知道,说出那样的话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   =====   =====

夕阳渐渐从地平线落下,将四周的翠绿也染成了鲜红,罗亦淼静静的坐在门口的秋千上,看着看了不知千百次,却仍教他迷醉的景色。

“皮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如果我像亦焱一样口才流利的话,就不会造成这种误会了,不是吗?”他拍拍坐在他的脚边、饶富兴味的看着他的黄狗。

皮皮是他来牛尾村的途中捡来的一只小黄狗,看它小时候瘦小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它现在会长成这么大,不过,它除了身子长大之外,脑子大概一点也没变,仍是和检回它时一样的调皮爱玩,一点“成狗”该有的稳重气势也没有。

这就是朗日出了大门看到的景象,一个倚在秋千上的男人轻拍着手边的狗,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之中,那优雅的景象让她恨不得手中能有一台相机,可以将这一刻永远保留下来。

或许是她推门的声音惊动了这一人一狗,他们动作非常一致的朝她的方向转头。

“我……”朗日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把口中的道歉说出口,最后在说不出任何一句道歉的话之后,又闭上了嘴巴。

“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闯进你的房间,刚刚没有吓到你吧?”罗亦淼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

朗日原本以为他一定会很生气,没想到罗亦淼的反应竟然温和得令她脸红,做错事的人是她,怎么反过来是他向她道歉呢?

这个男人的脾气也未免好得太过分了吧!

“不!是我不好,我不该乱下结论的,可以的话,晚餐我请你,就算是赔罪好了。”朗日还有勇气的时候把话一次说完。说真的,道歉真的不是她在行的。

“晚餐?”

罗亦淼怎么也没办法把朗日这样的女人和厨房联想在一起,所以他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朗日是个聪明人,她哪会不明白罗亦淼眼中的意思,“你别小看人,我的晚餐都已经上桌了,就等你去享用。”

罗亦淼这下更疑惑了,他才出来没多久,她就有办法把晚餐做好。看来她的手艺可真是非比寻常。

“那我就不客气了。”

罗亦淼跟着朗日进了屋子,来到餐桌边,期待的看向桌子,“这就是你所说的晚餐?”

看到他一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眼神,朗日耸耸肩露出了好大的笑容,“我只说请你吃晚餐,可没说吃什么,更何况泡面有什么不好的?好吃又便宜,热水一开,只要三分钟,不用等、没油烟,随开随吃,口味众多,任君选择,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真的很感激你请我吃这么‘丰盛’的一餐。”罗亦淼摇了摇头,比口才,他是永远不可能赢得了她的,她讲话的速度比机关枪还快。

“好!那你要怎么谢我?”

不是朗日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是她发现,能看见他每每无言的尴尬状,心中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而她非常确定她爱死这种感觉了。

罗亦淼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怎么让自己和这样一个女人牵扯上的?他是不擅言词,可是他的脑子可不笨,这个女人根本是以捉弄他为乐。

“好吧!为了感谢你的晚餐,明天换我请你吃烤鲜鱼,如何?”



第4章

“还好你没有说要请我吃烤小鸟,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兴趣去玩弹弓。”

朗日喃喃的抱怨说。

此时的她正坐在湖中的小竹筏上,手拿着一根克难(用竹竿绑钓线的那种)的钓竿,等待着她的午餐自动送上门。

这就是他所说的烤鱼大餐?

朗日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说不定她还没有吃到烤鱼就先被太阳烤成了人干。他难道不知道强烈的紫外线对女人的肌肤可是很大的伤害吗?

她拿起头上的大草帽扇了扇,不过面对这么大的太阳,她所做的不啻是螳臂挡车、夸父追日,说穿了一句话——徒劳无功。

“嘘!你再这样动来动去,我们就吃不到午餐了。”

“开什么玩笑,我已经乖乖的在这里晒了两个钟头了,连个鬼鱼影子也没有,你难道不能用更有效率的方式吗?”朗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说真的,她本来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现在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钓鱼最大的乐趣就在等待,你不觉得在大自然中会让人完全的放松吗?”罗亦淼微微的一笑,将手中的竿子轻轻的抛了出去。

和朗日不一样的是,罗亦淼几乎是满载而归,他在一收一放之间,早已钓了满满一篓的鱼,看得直教朗日眼红不已。

“你的饲料一定和我的不一样,为什么它们就只吃你的饵?”朗日看见罗亦淼轻轻松松的又钓上一条鱼之后,便再也忍不住的大叫。“我不钓了,要钓你自己去钓!”

说完,朗日起身恨恨的将手中的钓竿抛得远远的。她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这种只会增加她的挫折感的东西了。

“别站起来呀,这样很危险的!”罗亦淼惊呼一声。

朗日太过生气了,一下子忘了自己现在可不是在平地上,倏地起身,加上她丢东西时的力道,一下子让竹筏整个的翻了过去,而竹筏上的人……便不用说了,除了成为落汤鸡之外,还能有第二种选择吗?

“我会不会被章鱼吃掉?”朗日惊慌的大喊。

她是会游泳没错,可是这样突然下水,她脑中浮起的是书中那种住在水里的吃人大章鱼,当下她死命的向岸边游去。

幸好罗亦淼和朗日两个人都还略识水性,溺不死人。不过,原本在岸边又叫又跳的皮皮还以为他们是在玩游戏,也跟着以“狗爬式”泳姿下水参一脚。

上了岸的朗日是一脸的懊恼,看来这一下连午餐也没有着落了,“都是你,说什么烤鱼大餐,这会儿你要煮下水汤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点理亏,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点”,最大的不对还是在于他,谁教他要出这什么鬼主意,要请她吃大餐也不干脆一点,偏偏还要她来钓这什么浪费生命的鱼?他是吃饱太闲了是不是?

但是上了岸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罗亦淼,他的态度让朗日在嘴硬之余,心中也不免忐忑,他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你生气了?”朗日小心的问了句。

说真的,她有点害怕这种情况。虽然她笃定罗亦淼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毕竟不叫的狗才容易咬人,不是吗?

罗亦恶闷哼了一声,他的眸子在他抬起头之后,把他的想法泄露在朗日的眼前,“你怎么会以为这水中有章鱼?”

说穿了,他根本就是在忍住笑意。这个想法一进入她的脑中,就激得朗日几乎要老羞成怒,她噘起红滟的小嘴说:“我是一时慌了,不行吗?你还有空笑我,这下子你拿什么来赔我一顿大餐?”

她摆明了如果罗亦淼不实行他的承诺,这一次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竟敢暗暗的嘲笑她!

“不会的,你看皮皮不是把我们的猎物带回来了吗?”罗亦淼笑一笑,手拍拍全身滴着水的皮皮,它的嘴叼着罗亦淼放鱼的竹篓子。

朗日怎么也没想到。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土狗,竟然还真有点小聪明,不由得也伸手拍了拍它的头。

不过,她早该知道她根本和这里的动物犯冲,这是由她一来这个村子,便和那只可恶、欠扁的猴打照面开始,这儿的动物就像是和她作对一般,反正牵扯上了就准没好事。所以,当她才低下身子想好好的称赞它几句,它竟然当着她的面甩动身上的水珠,当场让全身早已湿透的朗日又遭受一次“水祸”。

“皮皮!”罗亦淼想出口喝阻已经来不及。“你没事吧?”他担心的问了句。

由她刚刚的表现看起来,她已经有够不高兴了,这下再遇到这种事,她不气得七窍生烟,把皮皮抓起当午餐才怪!

当朗日久久没有出声,罗亦淼更加证实心中的看法,他正想开口替皮皮说几句脱罪的话,但是朗日比他更早出声。

“你这只可恶的狗,要玩就玩,反正我全身上下也没一处地方是干的,我豁出去了。”

她说完,跑到了岸边,用手将水大力的拨在皮皮的身上,而皮皮本来就是一只爱玩的狗儿,这下有人陪它玩,更是乐得不可开交;

当下,它跑到朗日的身边跟她玩起“人狗大水战”。

面对眼前超出他预想的脱轨情况,罗亦淼摇了摇头,讶然的发现自己的脸上竟噙着一丝笑容,在朗日每每发出她银钤般的笑声的时候,又加深了一分。

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他可以感觉到她对他的防备心很重,因为她的脸上总是藏不住她的想法。在看多了人类掩在面具后曲曲折折的心态后,他能够碰见一个这么坦率的人,真的就像是一个奇迹。

她像是个奇迹化身的小女孩。

罗亦淼将眼光投射在和皮皮战得不亦乐乎的朗日的身上,阳光在她和皮皮溅起的水花中形成一道道的彩虹,将她原本就美得惊人的脸衬得更是令人心醉,而被水浸透的衣裳紧贴着她的身体,呈现出她的曲线,她不是个小女孩了……

她是个道道地地的女人!

这个念头一进入罗亦淼的心中,令他一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意识到这种事,而且还因此觉得有些心神摇荡。

他急急的将眼光调离她的身上,深吸了几口气,藉此安定他几乎要脱了轨的思绪。

他开始动手整理竹篓子中的鱼,或许忙一点会让他忘了心中渐渐生起的陌生感受——一种太原始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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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烤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朗日被罗亦淼烤鱼的香味薰得肚子饿了,匆匆的结束和皮皮这场不分胜负的水仗,来到罗亦淼的面前,对着那一只只用树枝串烤的鱼流口水。

罗亦淼看着朗日纯真的样子,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息的心绪,又在腹中骚动起来。他不敢多看她一眼的拿了一只烤熟的鱼给她,深怕再多看一眼,就会泄露他现在的心情。

“你怎么了?没看过女人玩得这么疯?现在的我大概像个疯女人。”朗日吐了吐舌头,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

乌黑的秀发在泡过水之后,大概早巳纠结得不成型,加上被太阳晒红的肌肤,现在的她会好看到哪里去。

“不!你很美,”罗亦淼脱口而出。

说真格的,他倒宁愿现在和他在一起的真的是个疯婆子,至少他的心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害怕一个闪神,他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

“你别安慰我了。”

没想到罗亦淼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朗日的脸难得的火红成一片。

一阵凉风吹来,朗日秀气的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声,却让罗亦淼暗暗骂自己的粗心,都怪他的心神被扰乱了,不然他不会忘了朗日全身还湿漉漉的,风一吹是很容易着凉的。

“这儿没有衣服可以换,你就先披着我的衣服好了。”罗亦淼脱下身上早就风干了的衬衫,递给了朗日,要她暂时挡一下风。

朗日知道他是好意,而且她也着实有些冷,可是,她却有些犹疑,因为她真的不想将那件充满他的味道的衣服穿在身上。

“穿上吧!着了凉就不好,这村子可没有医生。”罗亦淼也看出她的犹疑,“你就将就点,总比生病好吧!而且你也不是这么拘束的人,不是吗?”

他这么一说,当下,朗日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不然她不成了他所说的那一种拘泥的人?

朗日接下了罗亦淼的衣服,一穿在身上才发现,男人的衣服真的好大,以她模特儿手长脚长的身材,穿上他的衣服竟然还得向上卷个两圈,而衬衫的下摆几乎要垂到她的膝盖。

“谢了!”朗日向他道了声谢,眼光不经意的扫过他的胸膛,这一看,却教她不由得脸红心跳。

其实她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女孩,男人的胸膛她看得多了,模特儿走舞台为了赶时间,常常在后台就这样换起衣服,她早就见怪不怪。

更何况那些男模特儿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价,非常注重自己的身材,在见惯了那种完美的体格后,应该没有什么男人的身体会令她心跳才是。

偏偏她就是对着他的胸膛不由得加快了心跳速度。

她原来以为像他这样一个斯文的男人,就算肚子上没有一点赘肉,也很难不把六块腹肌练成一块。可是,他的身材却完全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想到在他的衣服底下拥有这样一副好身材,如果他愿意,以他的样貌、体格,要成为一个顶尖的模特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你是不是着了凉?你的脸好像更红了?”罗亦淼的声音中有一丝焦急。

她是不是能把这些话解释成:他对她还有那么一点在乎呢?这个想法让她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窃喜,或许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影响力。

自己对他有影响力真的那么重要吗?为什么她会对这种事情感到高兴呢?难道她对他还有着十八岁时的憧憬,而他对她仍有当年的影响力?

这个想法让她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她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想法,她可不喜欢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厌男症”只是因为她心中的角落已有人进驻。

这一定只是反射动作,对当年他对她的不屑一顾,到如今在乎她的自然反应,至少她知道了自己对他并不是真的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你的脸色更苍白了,你真的没事吗?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去好了。”罗亦淼的话明明白白流露出他的担心。

“我没事,这里有火烤着,我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我还没有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环境呢!就这样回去岂不太可惜了?”朗日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这么快结束这一刻。

罗亦淼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话,“这儿是很美,那种未经人工的自然之美。但对你来说或许单调了些吧!”

“其实,有时单调自有一份宁静的朴拙,而这种朴拙或许才是真正的美,太多的色彩往往只会蒙蔽人们的眼睛,让人看不到真实的影像。”朗日叹了一口气,顺口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很难想像这样的话会由你这种顶尖模特儿的口中说出来。”他语气中藏不住一丝讶异。

她明明记得这个地方没电视,也少有外来的报章杂志,应该不可能会有人认得出她,这也是当初她会选这儿的原因了。

罗亦淼似乎怔愣了一会儿,但也有可能只是她自己的想像,因为他随即露出一抹微笑,“这儿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与世隔绝,亦焱,也就是我最小的弟弟,他偶尔会来找我,也会拿些杂志、书过来,以你的知名度,会知道你是谁并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朗日略带防备的看了他一眼,在他温和的笑容下,她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又有什么好值得他编谎言来骗她的呢?

“好吧!就信你一次。”朗日耸了耸肩。

罗亦淼脸上的笑容好像僵了那么一秒,但也有可能是她看错了,毕竟叫一个人无时无刻都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想不僵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不喜欢你的工作吗?”他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倒也不尽然,能够天天穿得漂漂亮亮的,这多少是每个女人会作的梦,要我否认这一点我做不到,不过,模特儿的世界也不是外人所想的这么光鲜、亮丽,其中还有根多不为外人所知道的黑暗面。”

“你没受过什么委屈吧?”他的口气似乎太过急促了些。

朗日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问的问题也太奇怪了吧!

“幸好我的经纪人还不错,所以我倒还有个不错的工作环境,只除了蟑螂多了一点。”一想起那些一天到晚围在她身边的“蟑螂”,朗日想不皱眉头都很难。

“是吗?”罗亦淼一脸的疑惑,“你工作的地方卫生环境还真是不太好,这样是很容易生病的。”

“卫生?生病?”

朗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觉得自己有些“鸭子听雷”,直到她突然灵光一闪,才明白了罗亦淼话中的意思。

这男人还真是老实得可以,他还真以为她口中的“蟑螂”是地上爬、天上飞,从恐龙时代就有的那种东西。

看着朗日一脸的啼笑皆非,罗亦淼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可是,他又不明白他的话哪儿出了问题。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只是那儿的蟑螂跟卫生一点关系也没有。”朗日闷笑的说。

“为什么?”他愈听愈迷糊。

朗日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样子,心中浮起一个坏坏的想法,她露出了,一个甜蜜十足的笑靥道:“那边的蟑螂和会问“为什么”的蟑螂是同一类型的。”

*** ===== *** ===== ***

只要一想到罗亦淼会意过来的表情她就想笑,原来捉弄人是一件这么好玩的事。

或许是心情好,朗日总觉得看什么都很顺眼,就连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蜷趴在窗边呼呼大睡、旁若无人的大猫,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不过,让朗日不得不佩服的是,他还真的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就连当他的面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也不见他生出一丝怒气,最多只让他皱了一会儿眉头,脸上有了几丝无奈。

他真的是一个情绪很少有波动的人。在她的印象中,能和他比拟的,大概就只有她的大妹皓月了,所不同的是,皓月一向以清冷的态度面对所有的人,而他则总是一脸温和。

她真的很羡慕像他们这样的人,任何时候都能以冷静的态度来面对一切,不像她,总是像个爆竹一样,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就皓月的说法。

基本上,她和罗亦淼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在一块的两种人,可是,他却曾是她少女时期梦想的绝大部分;她还记得第一次听说他,是因为他有一个在大学中人尽皆知的双胞胎弟弟,那个叫罗亦焱的家伙,听说掳获的女人心上至学校餐厅的阿婆,下至福利社打工的小妹,无一不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只要每个女人一谈到他,就是一脸不胜娇羞的样子。

而拥有和那个男人相同的面容,却从来不接近女人的他,在所有女生的口中便成了一种遗憾——原来以为白马王子有个分身,没想到却是个木头人。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引起了朗日对他的兴趣,她一向讨厌和人家一窝蜂,而且她对那种自命非凡的花花公子一向没什么兴趣,倒是那个拥有相同条件却截然不同的男人,还较让她觉得有趣一点。

话是这么说,她倒也不曾刻意的去注意过,这个在所有教授眼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生物学高材生,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冬天,因为放了寒假,所以校园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朗日要不是为了一份忘在学校的报告,也不会选在那样子的天气出门。

她抱箸报告,缩着身子,只想早一点回到温暖的家中,不经意却让她看到了那一幕。

她看见罗亦淼,那个她印象中除了读书之外,大概什么也不注意的男人,竟然在这样的大冷天脱下外套,包住一只虚弱的母猫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猫。

冬天的雨是那么的冷,朗日的心却隐隐的射进了一丝温暖,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所有人口中的木头男人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像是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小秘密,她是那样自私的细细收藏着,因为那一面的他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当她的眼光愈常落在他的身上,她就愈将自己陷入邱比特的陷阱之中,一层又一层,让爱情的网紧紧的将自己缠绕,再也无法脱逃。

于是,她提起勇气写了一封信给他,并约他去看电影。

她不是那种默默等待、守着自己感情的女人,她并不排斥女追男。对她来说,只要是值得,下任何的决定都是对的。

可是她错了,而且错得如此彻底!

他会温柔的对待小动物,却不一定表示他懂得珍惜她的感情!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后,她像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为清理一身的妆扮而想了一整天,而夜里也几乎兴奋得无法入睡。

当她抱着极其兴奋的心情去赴约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心情可以从高山跌到谷底,就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的忽高乍低。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来赴约的竟然是他那个花心到迟早得花柳病的弟弟,而他竟然出国去参加一个学术报告!

什么?他以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来敷衍她?

说真的,就算他当面拒绝她,也不会比这种情况更伤人,愤恨的她,恨恨的打他弟弟一巴掌,并且决定,这辈子再也不对任何男人动心……

这过往的回忆又不经意流过她的心头。这早该遗忘的旧梦,为什么此刻想起,心头仍会隐隐作痛?

在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后,他怎么可能还有伤她的能力?

这不过是一种印象的残留罢了!

一定是的!她再一次的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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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天空中有无数的星星,像是黑绒布上的钻石,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在都市充满光害的夜空中,要找到一颗闪亮的星子是愈来愈难了,而要看到这样一片无穷无尽的星子,根本已经成为一种梦想。

其实星星还是存在的,只是在浮光掠影中被人们忽视了,就像朗日所讲的,人们被文明的色彩蒙蔽了眼睛,而真相就这样一步步的消失。

罗亦淼微微提起了嘴角,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讶异、惊喜、失落、遗憾……太多、太多的情绪在他的胸中流转。

多得教他怎么也分不清。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为什么她能这样明白的讲出他的心情?彷佛她曾听过他百转千折的心绪。

在她说出那些话的一瞬间,他竟有着被人看透的狼狈感。

她有个和她的外表完全不协调的思想,这件事深深的震撼着他的心灵,这让他开始思考,她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因为某些原因而被他忽略了呢?

“罗医生,你来看看芬兰和它的小羊,好像有一点难产。”

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罗亦淼的冥思,他一抬头就看见阿土伯急急的向他驶来。以阿士伯温和的个性,看来大概是件急事。

罗亦淼皱了一下眉头,快步的来到了阿土伯的车子旁,看了眼车子上的母羊。

芬兰是只两岁大、品种相当不错的母羊,这是它第一次怀孕,相对的,也较不容易生出小羊。

“它快生了,还是不要随便移动它才是。”罗亦淼摸了母羊的肚子之后说。

“我也不想移动它的,可是除了你,没有人敢违抗吴先生的意思,他们连帮都不敢帮,而我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再这样下去,芬兰一定会死掉的。”阿土伯无奈的说。

他口中的那个吴先生是这里的大户,仗着有几分钱就在村中兴风作浪,这里的人一向对他畏惧不已,而阿土伯是初来乍到,不懂得规矩,得罪了他,所以村中的人为了怕惹祸上身,都纷纷的远离他们夫妇。

“不会的,芬兰看起来还好,只不过出一点小状况。”罗亦淼安慰的说。

“天!这是什么?”

阿土伯突然对着芬兰一声惊叫,因为它的小羊总算出来了,可是羊膜却没有破,看起来小羊好像包在从母羊的屁股生出的水袋中,整个情况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诡异。

“没事的,这只是‘足胞’,只要人工破水就可以了。”

罗亦淼脸上自若的微笑让阿土伯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神情和语气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的惊慌了。“什么是人工破水?”

“很简单,就像这样,用指甲把羊膜弄破,然后小羊就会出来了。”罗亦淼熟练的示范给他看。

果然,当羊膜破了一个小洞之后,羊水纷纷的流出,而小羊也随着流了出来,湿淋淋的像只落水的大老鼠。

“真的!”阿土伯惊喜的说。“回去给我那口子知道,她一定会高兴死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等一下你回去洗车的时候别骂我就行了。”罗亦淼笑笑说。

阿土伯这时才想起芬兰是在车子上破水,这下车子上都是羊水了,“罗医生是个好人,我阿土不可能做这种事的。”这阿土也是老实人,他从来没看过罗亦淼开玩笑,竟把罗亦淼的玩笑话也给当了真,于是信誓旦旦的说。

这下把本意只是开开玩笑的罗亦淼弄得有些尴尬,谁教一向少话的他,这会儿莫名其妙的开起玩笑做什么?

他不会是和那个坏嘴巴的女人在一起久了,连说话也开始变刁钻起来了吧?

“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罗亦淼连忙澄清,“对了,玛丽还好吧?”

玛丽是一头血统相当好的牛,阿土伯和那个姓吴的人会闹起来,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这一头牛。

一向在这个村上呼风唤雨的吴健仁,看上新移居此地的阿土伯的牛,可是,阿土伯说什么也不卖,于是两人就结下了梁子。

“玛丽还好,大概也快生了,我和我那口子就盼芬兰和玛丽把它的小孩生下来,这样我们才有收入好维持下去。”阿土伯叹了一口气,脸上有着不少生活重担挤压的痕迹。

“可以的,玛丽是只健康的牛,一定会生出健康的宝宝。”罗亦淼安慰的说。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有那个吴先生从中作梗,我怕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而且玛丽这次是头一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要撑下去就很难了。”阿土伯担心的说。

“要不要我去和村长说说看,毕竟如果由村长出面的话,他或许还有几分忌惮。”罗亦淼微皱起了眉头说。

“不用了,你能这样帮我我就很感激了,如果你再去向村长说情,吴健仁知道你帮我,一定会来找你的麻烦的,罗医生,你是个斯文人,说什么也打不过他们那一帮恶霸,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要是被他们那些人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阿土伯担心的说。

罗亦淼笑了笑,“我想,他还不敢对我怎么样吧!”



第5章

窗外一阵奇异的嘈杂声穿透耳膜,让熟睡中的朗日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她好久没有这么高的睡眠品质了,在这个几乎算不上豪华的木造小房间里,她却睡得比在任何一间五星级的套房来得香甜。要不是窗外那断断续续的高分贝噪音,她很可能就这么睡过了午餐也说不一定。

她微微的将眼睛眯开了一个小缝,想找出噪音的来源。这一看,倒教她惊奇的张大了眼睛,原来是一群小麻雀在她的窗边嬉戏。可能在实践这种人和动物和平共处的愿望。

没了睡意的朗日起了身,发现今天的天气似乎有点闷,她梳洗了之后,换上一件薄袖的衬衫和牛仔裤,让自己素着一张脸就准备下楼。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停下来看了看那间上了锁的房间,不知道这道门的后面会是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的神秘?

或许女人天生就拥有些潘朵拉的天性,他愈是说不能碰,她愈是好奇这扇门的后面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走向前去,想碰碰运气,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门把上,渐渐加重了力道。

文风不动的门把告诉她一件事,看来她的运气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像他这么一个细心的男人,要等他有不小心的时候,似乎机率非常之小。

她叹口气转身,既然她没有用发夹或信用卡就能开锁的神技,她还是乖乖的放弃这次行动好了。

没想到她一转身却撞上了一个人,只听见一声“哎哟!”当场朗日也被撞得连连退了几步。

“你还好吧!”朗日忍着胸口的疼痛出声问。

“你走路不长眼睛呀!你难道不知道……你?啊——”

那个女人一稳住身子,就很不淑女的大声咒骂了起来,但是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在看到她的时候,却像见鬼般的脸色发白。

朗日原本以为她认出她的身分,因为许多人一看到她,常常都会有目瞪口呆的反应,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又不尽然是这种反应,因为她看她的眼神,说是害怕和嫌恶还比较像一点。

趁着那个女人发呆的时候,朗日也把这个出现在罗亦淼家的女人从头到脚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这时候她才发现,眼前的女人大概不超过十八岁,只是她那丰满的身材让朗日错认,现在仔细一看,就不难发现她的脸上还留着稚气,那圆圆的脸蛋还有些BABY FAT。

不过话虽如此,这个女孩却有一副让男人双眼发直、女人嫉妒的身材;大而丰满的胸部在那V领的鲜红衬衫下根本藏不住,细细的柳腰,小而浑圆的臀部,紧包在牛仔裤里比例匀称的腿……

“发生了什么事?”

罗亦淼在楼下就听到一阵骚动,连忙上来一探究竟。

“罗大哥,她是……”那个小女孩不客气的一只食指直指着朗日。

“她是易小姐,我不是刚刚跟你说过了,她会在这里住几天。”罗亦淼说完,又看向等着他介绍的朗日,“至于她,叫小米,是这儿的管家,她每隔两三天会来帮我打扫一下屋子,在我不在的时候,也会喂喂这里的小动物。”

小米首先出声打破她们两人的对视,“原来你就是罗大哥口中的那个笨得搞不清楚情况就跑到这儿来的老女人。”

“小米!你是怎么了?这样说话太没有礼貌了!”罗亦淼出口制止。

他没想到小米讲话会这么冲,她一向是个挺乖的小女孩,也就是因为如此,即使他并不需要个管家,仍让她来这儿打扫,好让她能拿些钱回去补贴家用。

“我又没有说错,她连牛尾村是什么样的地方也没搞清楚就到这儿来,落得让人收留,这种女人不是笨是什么?”小米死不认错的说。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这房子是我的,我要请人来住不需要你的批准吧!我希望你向易小姐道歉。”罗亦淼难得的沉下了脸。

以朗日的个性,这口气她当然是吞不下去的,可是,罗亦淼的表现让她反而同情起小米来了。

“不用了。”她摇摇头。

她哪会不明白这小女孩的心思,在小米的眼中,她一定比巫婆还可恶,因为她无端闯入了小米和罗亦淼的世界,换作是她,大概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不用你来替我说话,要我道歉,你慢慢等吧!”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好脾气的罗大哥,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用这种口吻对地说话,她恨恨的瞪了朗日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小米!”罗亦淼不明白的对着小米的背影摇摇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那个女孩的心思,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罗亦淼摇摇头。“那只是她的移情作用,我比她整整大上十五岁,等她生命中的男人出现的时候,她就会明白这只是一时的迷恋罢了。”

“你可以不接受她的感情,但是你没有权利去替她的心情下论断,你凭什么去决定一个女孩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朗日皱起了眉头,她的话是替小米打抱不平,但是此情此景,多少也加入她年少时那份早被她幽禁的心境。

“我……”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可恶,你不喜欢她可以告诉她,与其让她抱着一分憧憬再让她面对幻灭,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朗日恨恨的说。

这时的她讲的不再是小米,而是年少时的她,当年的他不也是用这般轻率的态度来看待她的感情?

罗亦淼沉默了,他真的就如她所说的,老是自以为是的看待这些事吗?

那个小女孩的心情他不是不明白,不过,他认为那只是一个过渡阶段,时间一过,小米自然就会知道和他一点也不合适,可是,由她今天的样子看起来,或许会发生这种事他也得负起一部分的责任。

“我会好好找她谈一谈的,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罗亦淼有些不明白,她的反应似乎太过激烈了,仿佛不是单纯的只因为这件事而发这么大的脾气。

“因为我也遇过这么一个浑蛋,看到你又让我想起了那件事。”朗日恨恨的瞪他一眼。

罗办淼似乎有些许的怔愣,不知道是不是真被朗日的怒气震慑,他脸上古铜色的肌肤微微的泛着白光。

“对不起!”罗亦淼低低的说了一句。

这下换朗日脸色苍白,她刚刚只是一时的情绪发泄,可一点也没有要他想起那些前尘往事的意思,那段丢人的过去,她恨不得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罗亦淼深深的看了朗日一眼,叹了口气:“让你想起以前的不愉快,于理我是欠你一个抱歉。”

=====   =====   =====

天气热得朗日的汗水不停地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关系,她觉得闷得要死。

林子树梢间的小鸟也不像往常一般的在其间跳来跳去,就连松鼠也没了踪影,四周安静的闻得出即将发生事情的骚动味道。

这一瞬间,她觉得这一向温和的世界似乎也有它可怕的一面,空气中浓重的不安,压得她竟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限罗的小子,你给恶出来!”

一句相当浓重的台湾国语不客气地在楼下叫嚣着,一听就知道那个来者相当不善。

朗日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个人找罗亦淼到底有什么事?就她对罗亦淼的认识,他不是那种会去惹麻烦的人,那剩下的就是那个人是来找麻烦的。

虽然不干她的事,但是她还是悄悄的向楼下走去,想听听那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来找罗亦淼,必要时,她还可以帮他把那个人骂回去,反正那个笨男人的嘴那么笨,除了她之外,还有什么人能救他吗?

奇怪了,她干什么这么关心他?就算他被人欺负了也是他自己笨,干她什么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好歹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帮他一次也不为过,就算是还他个人情吧!于是,她就站在墙角边听起他们的对话来了。

“吴先生,有什么事吗?”罗亦淼客气的问。

生气吧!吴健仁眼中明明白白的写满了他的渴望,他根本就是故意想惹罗亦淼发脾气,一旦他发了火,他就有办法让他死得很难看。

罗亦淼哪会不明白吴健仁的意思,他由口袋拿出一条手帕捂住口鼻,“你不介意我这样做吧!烟吸多了,可是会得癌症的。”

言下之意甚为明显——就是祝他早挂啦!

没想到他不爱说话,但一开口却让朗日不由得暗暗叫好,不过,这种过于斯文的暗讽,她怀疑对这种脸皮厚过大象的人会有多大的效果。

“你不知道啄想并吞阿土的土地吗?他根本不术合养牛养羊,占着那么好的水源地和牛也是浪费,倒不如让嗯收购了还好一点,要不是你多管玄事,他根本再撑也没有多久了。”

吴健仁一想起来就生气,要不是这个小子搞鬼,若阿土交不出贷款,银行就会查封他的地,那让渡书阿土就非签不可了。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没有插手的意思,我所做的只是救活一条小生命,换作是你牧场里的动物生病了,我也会做一样的事。”罗亦淼淡淡的说。

“隐牧场的动物不用你管,嘿自己有兽医,你何不鼓得远远的?”吴健仁操着一口的台湾国语口沫横飞地威胁。

“我也不想管,这村子里还有太多的动物需要我,没有了你的牛羊,我是可以比较轻松一点。”罗亦淼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膀,“至于滚得远远的,我想村长不会喜欢听到这个消息的。”

“你别拿恶叔公来压嗯,你不过是救了他那只被丸子梗住的老笨狗,他就答应让你在这个地方住下来。”

吴健仁一想到就生气,那只狗怎么不噎死算了,还招来这么一个人物来气他。

“你少说了一件事,村长是说除了自卫,你不能对我做任何的攻击。”罗亦淼不忘提醒他。

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吴健仁三番两次的来找罗亦淼挑衅,目的就是想激怒罗亦淼,只要他一有所行动,他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把罗亦淼赶出这个地方。

但是他从来没有遇过像罗亦淼这么难缠的敌人,因为不管他怎么做,罗亦淼只会在一旁默不作声,甚至带着怜悯的眼光看着他。

他真的是恨死这种眼光了,想他吴健仁在这牛尾村可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有哪一个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偏偏这个男人老是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笑话!他哪一点需要人同情了?

“罗亦淼,你这个没带种的东西,你就只会躲在恶叔公的后面,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就堂堂正正出来和恶干一架,不然证明了你只是个没种的俗仔。”他对着罗亦淼叫嚣。

平常人要是听得这般不客气的挑衅,早就七窍生烟,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好让对方一辈子不敢再讲出这样的字眼。

可是偏偏罗亦淼像是没事的人般,“会打架不一定证明什么,充其量不过是四肢发达罢了。”他摇摇头举起双手,一点和他玩的意思也没有。

“你就只会放屁话,谈到打架就跟只缩头乌龟一样,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吴健仁仍不放弃的叫阵。

吴健仁的叫嚣对罗亦淼一点影响力也没有,可是躲起来听的朗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这一出生你妈就知道你品性不良的蟑螂,你到底是叫够了没有?”

她一个箭步的跳了出来,劈头就对着不停侮辱罗亦淼的那个男人像是放炮似的骂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吴健仁一听竟然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眉头几乎要皱在一块了,不过,待他一望向朗日,那本来要骂出口的话一下子没了声音。“瞧瞧,打哪儿来的大美人,原来姓罗的还窝藏了这么个大美人,可真是有办法。”

他那双眼睛坏坏的在朗日身上打转,眼中的邪淫令朗日全身上下都不对劲,“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

“咦?我说错了什么吗?孤男寡女的同住一室,如果说没有什么暧昧,实在教人很难相信。”

“吴先生,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请不要将矛头指向我的客人。”罗亦淼皱起了眉头,他一点也不想让朗日堂这淌浑水的。

“哟!我道是什么味道,怎么比死老鼠还难闻,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把你的‘贱嘴’忘了关起来。虽然有这么臭的嘴不是你的错,但是张开来熏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说着,朗日还唱作俱佳的掩住口鼻。“还有,发音请正确一点,是‘我’不是‘恶’,别一句话从头到尾的恶来恶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肠胃不好哪!不过这也难怪,你一天到晚要面对自己的臭嘴,想不恶心反胃也难。”

朗日历经那一群不要脸的“蟑螂”的骚扰,早就练就了一口的毒舌,一开口,僻哩啪啦的让吴健仁没有反驳的余地,而且一句句毒到了极点。

“你这个女人,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两件事,一件就是说我有口臭,另一件就是笑我的发育,没有给你一点苦头,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吴健仁一脸恶狠狠的向朗日逼了过去,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整个人狠狠的扯住,力道之大,让朗日几乎要站不住脚。

朗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甩他一个耳刮子,只听得好大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连恶老妈都没有打过嗯,你这个女人不想活了,竟然敢打嗯。”吴健仁高举起手,用力的甩过去。

朗日是女人,手劲再怎么也比不上男人的力道,可是,吴健仁这个耳刮子却打得是又响又重。

不过,被打的人不是朗日,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罗亦淼硬是替朗日挡下这一掌。

看来吴健仁的手劲不小,因为罗亦淼的嘴角渗出一丝血丝,他伸手擦去脸上的血,然后静静的看向吴健仁,“她打了你一个耳光,你也讨回了,我们算是扯平了,你现在可以放开她了吗?”

罗亦淼冷静的气势教原本怒气高涨的吴健仁当下也有些心虚,只好像只战败的狗,临走前还不忘吠几声。

“你就这样放他走?”郎日不解。

“不然你想做什么?”罗亦淼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紧绷。

“至少给他个几拳,他竟然把你打成这个样子,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他。”

朗日真是愈想愈生气。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你的意思是怪我罗?”朗日没想到罗亦淼会说出这种话。

“你不觉得这种场面你没有必要出来的吗?”罗亦淼一向温和的眼中充满了愤怒,看得朗日既心惊又心痛。

“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要不是听那只臭嘴蟑螂一直把你说得这么难听,我也不会这样做,而你竟然怪起我来了?如果你有点胆子和他打一架,也轮不到我出场了,不是吗?”愤怒中的朗日讲起话来一点情面也不留。

“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如果你期望在这儿找到一个阿诺的话,那很抱歉,你找错地方了。”罗亦淼僵着脸说。

“好!这次算是我自作多情,好心被雷劈。”朗日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花来了,“你要不要顺便把那一巴掌要回去,这样我们就算扯平,谁也不欠谁。”

“你……”罗亦淼整个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不要是不是?好!我自己还给你。”说完,她真的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将她的泪水也给打了出来。

罗亦淼怎么也没有想到朗日的个性会这样激烈,他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看着朗日红肿了的半边脸。

“好!这下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朗日恨恨的看了罗亦淼一眼后,头也不回的甩门离开。

罗亦淼用手碰碰自己的脸颊,脸上的剌痛让他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他是个男人,这痛尚且让他这么不舒服,那朗日细嫩的脸上不知道会肿成什么样子。想到这一点罗亦淼的心又紧紧的揪了一下。

他不是不知道朗日会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帮他,更甚者,对她这样的行为他有着不能理解的疑惑,以她对男人不屑的态度,她为什么要替他说话呢?

他想来想去只想出了几个理由,或许她本来就好打抱不平,再不然,她大概是为了还他一个人情……

她这么帮他,得到的却是他这样的回应,她心中的气愤实在不难想像。这也难怪她会这样怒气冲冲的甩门离去。

他知道自己一点生气的理由也没有,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为什么事情一旦跟她有关,他那常被亦焱取笑为枯井的心会有这么大的起伏呢?

是的,他是真的发怒了。

为了她这么轻率的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中生气,但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绝大部分他气的是自己,为什么让她被卷入这些事之中,让她必须面对吴健仁那种猥亵的目光和言词?

当吴健仁举手要打她的时候,她眼中一丝的惧意还像导火线般的迅速点燃他的怒气,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他几乎想狠狠的给那个吴健仁一拳。

但他终究忍了下来,只因为以暴制暴不是办法,也不是他的作风。

没想到他这样的行为看在她的眼中竟然成为胆小怕事,或许,如果今天他是亦焱,以亦焱的个性绝对像朗日所说的,不会这么便宜了吴健仁的。

可是他是罗亦淼,虽然和罗亦焱在长相、身高、背景各方面都是一样,但再怎么样他也成为不了罗亦焱,不是吗?

他也一向安于自己和亦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并不觉得自己和亦焱截然不同的个性有什么不好,只除了……

“罗医生,你在吗?”

门外阿士伯的呼喊把沈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罗亦淼也唤回了神。

罗亦淼起身出了大门走向阿土伯。“有什么事吗?是玛丽要生了吗?”

“不是,我是看到吴先生气冲冲的从你这方向离开,怕他会对你做些什么事。”阿士伯担心的说。

他知道罗亦淼是一片好心才帮他,要是真的因为他的事而让罗医生这么好的一个人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良心不安。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你真的被吴先生赶走,只怕我们这些请不起医生的小户人家也住不下去了。”阿土伯放心的说。

“你太抬举我了,你们至今仍能继续下去,靠得是你们自己的努力,我只不过做了一些小事而已。”罗亦淼不希望他们把他看得这么伟大。

“咦?罗医生,你的脸?”

阿土伯的目光突然落在罗亦淼的左半边脸颊上。

“没事的,我不小心撞了一下。”

罗亦淼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只是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

“喔!那就好,我还以为……”阿土伯语气里的怀疑是那么明显。

“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也知道的,当兽医就是常常会发生一些意外。”

“好吧!罗医生,你自己要小心一点。”阿土伯点点头,也不再追问。“对了,今晚会有台风,你该准备的事都弄好了吧!要不要我来帮忙?”

“台风?什么时候?”

“早上村长收到通知,就马上通知全村的人,我也叫小米来告诉你了,难道她没有告诉你?”阿土伯说。

牛尾村唯一的对外通讯就是村长家的电话,一旦有什么大事发生,也都是由村长家为中心,向外传递消息。

阿土伯一脸的疑惑,他明明交代过小米,为什么罗医生还一脸的震惊?

“这下糟了!”罗亦淼的脸色一下子泛白。

“如果你是担心来不及做防御措施,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人多好办事。”阿土伯热心的说。

“不!玛丽快生了,你一定要回去照顾它,通常动物在这种天气容易惊慌,尤其现在它又快生了,你还是快一点回去。”

“可是……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阿土伯还是有些犹疑。

“没关系,我平常就有准备一些防台的工具,你还是趁现在风雨还没有很大的时候快一点回家,不然阿土婶和小米会很担心的。”罗亦淼说完就请阿土伯赶快上路。

因为愈是未遭文明侵袭的地方,大自然的力量往往愈是可怕。

阿土伯走了之后,罗亦淼才突然想起,朗日这时候还在外面,她根本不知道有台风要来!

该死!在这种地方,台风天到处乱跑,不啻是找死。尤其像朗日这样在都市长大,一辈子没有看过野外的台风的女人,此刻的外面简直就是一个死亡的陷阱!

不行!他一定得快一点找到她才行,不然就来不及了。



第6章

人在倒楣的时候,什么事都有可能遇到。

朗日和罗亦淼大吵了一架……这算得上是吵吗?

仔细想想,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大吼大叫,罗亦淼不过是绷紧了语气,请了些他自己的看法而已。

他说的也没有错,他高兴怎么做是他的事,用不着她狗拿耗子,她又不是他什么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男人的一字一句还能影响她呢?

一直觉得没有男人日子会好过一些,这些日子以来,也真的一直是如此,但是为什么她的信念一遇到他就一点也不管用了呢?

她和他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人,说什么也难将他们凑在一块的。可是,为什么他就是有办法搅乱她的心?

十年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想起刚刚失去理智所说的话,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指控他其实是很没有道理的。

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如果他真是的话,他也不会挺身和那个地痞流氓周旋,更不会硬是替她挨下那一掌。

他只是个不爱生事的人,这不是她从以前就知道的事吗?

朗日摸摸自己的脸,脸上的刺痛让她不觉地眯了一下眼睛,她真是自讨苦吃,没事把自己打得这么重做什么?

说她死硬脾气也好,如果事情再来一次,她想,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不过,或许她会打小力一点。朗日翻了翻白眼想。

算了!或许当初她赌气留下来就是个错,而后决定打扰他的生活更是她天真的想法。现在事实证明,她不但没有打扰到他的生活,反而赔上了自己的心情。

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克星,遇上他,她最好跑得离他愈远愈好才是,最好远到让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她有预感,也是自从遇上他之后,在她心中愈来愈大的声音。她如果不离他再远一点,这一次或许她会伤得比十年前更深。

十年前的她,对他只是一种少女的迷恋,而他的所做所为只是让她觉得幻灭;而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女人,如果这一次她再陷进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是该走的时候了,趁她还没有深陷的时候,趁她还走得开的时候。

朗日暗暗的下了一个决定,或许这是她来到牛尾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该做的决定——她要离开这里,早一点离开那个男人,她就可以早一点找回原来的自己。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头上,她一抬头,才发现就在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绪的这一段时间,天空已经蒙上一片灰暗。

该不会是有台风吧?

随即她自我嘲笑,台风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不!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她在这里的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和外界有所接触,就算有台风要来她也不知道。

这个想法让她心中一惊,她得赶快回去,要不然等刮起风就糟了。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只是她的运气真的是糟到连她自己也无法相信。因为她原本就对这儿的环境不清楚,再加上刚刚气愤的乱跑乱冲,这会儿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而愈来愈暗的天空,更加深了辨视的困难度。

就在她试着找出罗亦淼的家的方向时,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倏地倾泄而下。不到两分钟,她已经全身湿透了。雨水不停的打在她的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带走她身上的温度,她忍不住的双手抱胸,想抓住一些温暖,但都徒劳无功。

她走走停停,随着愈来愈大的风雨,有几次她几乎要站不住脚。她在冷风中不停的打着冷颤,恐惧渐渐漫上她的心头,湿冷的感觉直透入她的骨髓,她渐渐的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麻痹,眼皮也愈来愈重。

她喘着气,雨水再度模糊了她的视线,强风袭来,一种悚然的惧意流窜她的全身。她知道再这样盲目的乱闯也不是办法,现在的她又湿又冷,在这狂怒的风中,她只要一个不留意,大概就会成为每次灾难过后的死亡统计数字之一。

她模糊的视线努力地打量着四周环境,试图找个避雨之地。

蓦地,她的目光对上了两道森冷的绿色眸子,着实把她吓了好大一跳。她定定心神,全身警戒的再看一次,发现那是一只猫这才松了口气。

她记起这只是不定时会到罗亦淼住的地方开伙的猫,这是不是表示她找对了方句?

希望在她的心中陡然跃起,她小心的压低身子,向那只猫所在的方向靠近。一走近那只猫,一股失望漫上她的心头,因为她发现那只猫只是蹲在一个半个人高的树洞之中。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大不小的树洞,看来这只猫也是被风雨困住,只好暂时躲在这个地方避难。

至少这个地方比起外面的大风大雨好得多了。她自我安慰的想。

“猫儿,你不介意和我分享一下这个树洞吧!”

那只猫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直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伸了下后肢,像是默允了她的请求。朗日得到了那只猫的首肯之后才蹲下身,将自己蜷进了树洞之中。

没有了不停打在身上的风和雨,朗日稍稍的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上升了些,但是湿透的身子仍不停的颤着冷意。

那只猫像是通灵似的跳进了她的怀中,它身上的温暖让朗日稍稍的停止了颤抖。

“谢谢你!”朗日轻声的说。“你想我会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望着外面像是随时会噬人的风雨,朗日心中的疑虑不免愈来愈大,像这样的天气,会出来游走的根本是傻瓜。

她从来不知道,大自然的力量有这么可怕,只因为文明的生活让她已渐渐遗忘大自然的伟大力量。

猫儿像是听出她语气中的悲伤和惊慌,安抚她似的低低的喵叫了两声。

“你是在安慰我吗?”

朗日摇了摇头,她一向认为自己是很坚强的,爸爸妈妈死于意外的时候她没有哭,少女的情梦幻灭的时候她也没哭,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雨,她竟然有想哭的欲望,而且还让一只猫来安慰她!

她努力的想把眼眶中的泪水眨回去,她告诉自己脸颊上咸咸的味道只是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的结果,可是,她却没办法否认,心中的恐惧已伴着冷意一步步的在啃噬她的心智。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可是,她的眼皮却愈来愈沉重,而她的意识也像是烟般的缓缓远离了她。

突然,她听到远处好像有狗叫的声音,不过,也可能是她的幻觉,因为她知道道这时候是不会有生物到处跑的。

=====   =====   =====

罗亦淼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雨水不停的从雨衣的领口打进去,他还得不时的闪避被风吹起的树枝和石子。

风雨不停的肆虐着,疲倦更是不留情的钻入他的骨子中。他在风中咬着牙根继续前行,即使再累,他仍不敢缓下脚步,因为他知道晚一分钟找到朗日,朗日的处境就会愈危险。

一想到她身穿着那么少的衣服处在这样的风雨中,他心中便感到一股椎痛,她一定很冷。

该死!她到底在哪里?如果他再不快一点找到她,他真的怕会来不及。一想到可能会有的结果,罗亦淼的心比身体更冷上一百倍。

不!说什么他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不允许!你听到了吗?我绝不允许你把她带走。”罗亦淼像是狂了般的张开双臂对天大喊,他是在宣告,更是在给自己信心。

是的!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这辈子从来不会去和人争些什么,一切都是随缘,可是这一次,说什么他也绝对要争到底。

“你一定要撑到我来。”罗亦淼喃喃的说。

可是风雨是这么的大,他要分辨方向已是极为困难,在这一片昏暗风雨中,他该上哪儿去找可能已经不省人事的朗日呢?

“别这么残忍呀!”他挫败的大喊,但四周除了风雨的声音外,一点回应也没有。

突然,一声清亮的吠叫由远而近。罗亦淼认出那是皮皮的声音,不一会儿全身湿漉漉的皮皮就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且还不停的对着他吠叫。

罗亦淼有些疑惑的看着皮皮,它从来不曾像现在这个样子的对他叫个不停。

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像是闪电一般的打入他的心,“皮皮,你是不是知道朗日在哪儿?”

它叫得更凶了,然后转身向前奔去。罗亦淼见状,也急忙的跟了上去。

他跟着皮皮来到了一棵颇有年代的树前,他记起这棵树是中空的,于是连忙向前一探,一阵释然从他的心中升起,真的是朗日。

他连忙唤了唤她,却发现她一点回应也没有,心上方才落下的大石头又在瞬间悬起。

他一把将她抱起,她身体的温度让他感到心惊。在放弃试着唤醒她的念头后,为了争取时间,他只好背起她,往回家的路狂奔。

她不重,但是在继续加大的风雨之中,她仍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他小心的踏在又湿又滑的地上,一心一意的只想将朗日带回家,好尽快为她取暖。

走在这样的风雨中,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还背着朗日,渐渐地,他的手臂肌肉已经有些痉挛,而且隐隐的抽痛着。

陡地,为了闪避一块被风卷起的树根,罗亦淼的脚下一个踉跄,跪趴倒在湿冷的地上。但他仍稳稳地背着她,没让她跌落地上。

“别怕!就快到了,我一定会安全的把你带回去的,你会没事的。”虽然他知道不省人事的朗日什么也听不到,但是他仍不停的说着。

他绝对会让她没事的!

=====   =====   =====

罗亦淼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朗日身上的湿衣服脱下。

他用一条厚厚的毛毯紧紧的包裹着她,并把她放在他的床上,然后不停的用热毛巾擦拭着她的手脚,希望能让她恢复一些体温。

看着她愈来愈稳定的呼吸,罗亦淼的心情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湿透的衣服。

他连忙将身上的衣服换去,然后累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闭起眼睛,感觉自己累得像是要爆开了一样。

他轻轻的握住朗日的手,她手上的温度告诉他这一切是值得的。在他困倦的沉入梦境之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有着一副绝对会令男人疯狂的完美身材,幸好他已经累得生不出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这是他入睡前的最后意识。

在他沉沉睡去的同时,朗日慢慢的醒了过来。她蠕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厚毛毯摩擦身体的感觉,让她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因为这房间的布置,隐隐透露着主人的品味,这是一个很男性化的房间,但却不会给人冷硬的感觉。

这是罗亦淼的房间,她已经看到床边的他了。是他再次救了她。

不提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一个初识的人来说,他为她做的已太多了,他给了她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不仅如此,他还在这样的风雨中,把她由死神的手中救了回来。

外面的风雨这么大,要是一个不注意,说不定他自己也回不来了。

她的眼光落在他仍有些红肿的脸颊,心中生出一丝愧意,相对于他无私的态度,她从头到尾给他带来的就只有麻烦。

其实,她一直为了那近十年前的事责怪他,但是,她真的有权这样做吗?

是的!他是没有权破坏她的少女情梦,但是相对的,她又有什么权力把自己的幻想架构在他的身上?如果就这个观点来看,他只是莫名的被人当成了梦想,他并不需为了这种事而负任何的责任吧!

而她竟然为了一件他根本不需要负责的事迁怒于他,她这样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或许她并不是不了解这一点,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罢了,因为一旦她承认了这一点,她就必须自己承认,其实她从没有忘记过他,她的心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风雨,朗日不觉地打了一个冷颤。而罗亦淼在睡梦中似乎也感觉到她的惧意,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他手中传来的热度,奇迹似的让朗日的心安定了下来,揪起的心也渐渐的放了开来。她轻轻的打了一个呵欠,今天的她真的累了。

她将头靠在他和她交握的手中,然后再次静静的睡去。

=====   =====   =====

香浓的牛奶味刺激着她的味觉,她眨动着又黑又密的眼睫张开眼,刚好对上罗亦淼清澈的眸子。

她想起自己在毛毯下的身子是赤裸裸的,脸上立刻一片徘红,然后伸手快速的抓住毛毯的边缘,把它拉到下巴,再紧紧的包住自己。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早醒来,我只是把热牛奶端进来。”罗亦淼似乎也被朗日给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我的衣服……”

“我无意无礼,只是你的衣服都湿了,所以我才……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做……当然不是因为你……我的意思不是……”罗亦淼愈描愈黑,涨红了脸,最后只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我知道。”朗日小声的说。“我是想穿衣服而已。”

她有这么可怕吗?她不过是想穿衣服,他有必要这般惊慌吗?不过,由这一点看得出来,她在罗亦淼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女人了。

“喔!”罗亦淼松了一口气,“那我出去好了,如果你换好衣服就到厨房,我已经煮好早餐了。”

他走开了以后,朗日飞快的穿好衣服,用手指顺了一下头发,然后才走向厨房。

闻到了热腾腾的稀饭、荷包蛋和一些小菜的香味,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的饿。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香。”她对罗亦淼送出一个好甜的笑容。

面对她的笑容,罗亦淼有点儿受宠若惊,“我想你昨天都没有吃东西,醒来肚子一定有点饿了。”他帮朗日盛了一碗粥,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

他们喝着粥,彼此都没有再出声。罗亦淼不出声是因为想分析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他直觉得朗日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样,可是,他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他只知道她望着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般的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已经明白了什么事,而他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她这样的转变?

“谢谢你又一次的救了我。”朗日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不!”罗亦银摇摇头。“如果不是我让你那么生气,你也不会就这样跑了出去。”

“是我的脾气太坏了,就像你说的,我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涉你的决定,结果还害你被打了一巴掌。”朗日抱歉的说。

不知怎么的,这些他自己说过的话现在由她的口中送回给他,竟然令他有些难以忍受,“话不能这么说,你只是看不过去才站出来讲话的,而我还折煞你的好意,所以过错应该由我来负才是。”

“我们现在在比赛谁错得比较多吗?”朗日好笑的问。

罗亦淼也觉得这样的情况着实有些可笑,也低低的和着她笑了起来。“那我们就把这个话题告一个段落吧!”

“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他点点头。

“你会这么容忍那个姓吴的原因是什么?”她想了又想,罗亦淼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她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当初我会在这里住下来,是因为这里除了吴家牧场的专属兽医之外,这里的人根本请不起一个医生,加上我又刚好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做研究,所以就在这个地方住下来了。”

“研究?”朗日好奇的问。

“我其实是研究生物学的,这件事我好像没有提过吧!”罗亦淼笑笑。

“生物?那你怎么会变成兽医的?”

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样子,为了不打断她的好心情,他竟然开始讲起这些他从没有对别人说过的话。“其实,当兽医只是对学生物的一种反动心态。”

“反动心态?”朗日不太明白。

“你知道做生物研究要杀死多少动物吗?虽然我一再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但是每每看到那些被实验的动物,仍是令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刽子手。”

“所以你才想做兽医。”朗日倏地明白。

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有变,仍然是当年那个在寒冷的冬天把外套脱下让猫儿保暖的男孩。

“或许我能做的不多,但是能多救回一条生命,或许我心中的愧意就能稍减一分吧!”罗亦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会这么容忍那个姓吴的原因是什么?”她还是想知道这件事。

“你从不轻言放弃是吧!”罗亦淼好笑的说。“其实,对吴健仁来说,村子里多一个兽医,就是少了一个他可以控制村中其他畜牧的小户人家的机会。若不是碍于他叔公,也就是村长的规定,他早就把我赶出去了。”

“村长规定了什么?”

“除非是基于自卫,不然他绝不能动我半分。不过,如果我和他动了手,可就另当别论。”

“这是什么规定?他为什么不干脆要那个姓吴的收敛他自己的态度就好了。”朗日皱起眉头,这样子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吴健仁在村子也算得上有钱有势,能做这样的限制,已是村长的最大权限了。”

“所以你才不和他正面冲突,因为你觉得你对那些需要你的人有责任。”这下朗日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了。

“别把我讲得这么伟大,我本来就不爱和人起冲突。”

“而我还差点让你前功尽弃。”想想她真的是太鲁莽了。

“其实你说得也没有错,如果今天换成是亦焱的话,他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也不会让你遇到这种事了。”

“你是你,你有你做事的方法,如果换成那个花心大萝卜,他也不见得会做得比你更好,你又何必这样说呢?”朗日一点也不赞同他的说法。

“我知道我是我、他是他,虽然我们是孪生兄弟,我也不会希望自己和他一样,只除了……”他的话突然停住。

“只除了什么?”

“说出来你可别笑。我希望我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会有他的口才。”

“女朋友?”

表面上朗日问得轻松自然,实际上,她的胃不停的泛着酸意,她知道自己在嫉妒,嫉妒那个能拥有罗亦淼的心的女人。

“算不上,那只是我的单恋。”罗亦淼摇摇头。

“你是说她不知道你喜欢她?”朗日有些吃惊,这对双胞胎兄弟也差得太远了吧!

那个当弟弟的,女朋友的名字接起来大概可以绕地球好几圈,而这个哥哥竟然纯情到只敢暗恋人家?

要不是他们真的是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他们是一对亲兄弟。

“我和亦焱不一样,就像我们的名字,他是一团热情的火,而我却偏爱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我自己知道,对女人来说,我的个性太过于温和。”罗亦淼坦然的笑了笑,他话中并没有自卑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可是,你没有表示,又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许她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又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像你弟弟那种型的男人!”至少她就不是。

“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向她说出我的心情?”罗亦淼不确定的说。

朗日很想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她当然不希望他去向那个让她嫉妒得半死的女人坦白,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你当然要去,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不必再去猜想。而且运气好一点的话,或许她和你有同样的心情。”

朗日狠下心的说出口,像他这样好的人,有权利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只希望那个女人会明白自己有多好运。

“你真的这样觉得?”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我……”朗日真希望她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要一个人劝自己的心上人去向别人告白,那心中的痛可不是用言语能形容的。

就像是呼应她的希望似的,这时大门传来了敲门声。

“好像是急事,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朗日抓住机会,逃开了这个她不想去碰触的话题。



第7章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这么急?”

罗亦淼一打开门,发现门外是一脸焦急的阿土伯,连忙向前询问。

“玛丽快死了,医生,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它,它可是我们家的希望哪!”说到这里,阿土伯的老眼已泛出泪水。

“玛丽不过是怀了孕,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现在台风也已经过了,你不用这么担心呀!”罗亦淼奇怪的说。

“不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去看玛丽的时候,才发现它不见了,我明明把门锁好了的,可是早上我去的时候,才发现门被打开了。”

阿土伯比手划脚的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次,由他惊慌着急的样子,不难发现他对那只叫玛丽的牛真的很重视。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玛丽在哪里?”罗亦淼问着。

他当然也知道玛丽对阿土伯一家来说有多么重要。

玛丽是一只品种相当好的牛,所以它生的小牛,相对的也会有很好的身价,阿土伯全力的照顾它,就是希望它生的小牛能卖一个好的价钱,好改善他们家的环境。

“在这儿不远的地方,可是,它被昨天台风吹倒的树压着,我怎么也移不开,只好来找医生你帮忙了。”

罗亦淼点点头,看来这事是缓不得,“你留在这里,我和阿土伯去救玛丽。”他回过头来对朗日交代。

“我也一起去。”朗日摇摇头,她才不要一个人安逸的留在屋子里。

“不用了!现在雨还没有停,外面的路又湿又滑,你留在屋子里比较安全。”罗亦淼摇摇头。昨天她才差一点没命,他希望她能好好的休息。

“人多好办事,而且我也想帮你们口中的玛丽,你没有理由不让我去帮它吧!除非玛丽说它不要我帮忙,不然我是非去不可。”

玛丽可是一只牛,牛儿哪会说话?

看起来这小妮子摆明了就是非跟去不可,不过,罗亦淼也想不出反驳的话,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要跟去也行,但是一定要紧跟在我的身边。”罗亦淼妥协的说。 

=====   =====   =====

台风已经过去,天空只剩下不大不小的雨依然落着。

如果不是亲跟看到,朗日不会相信大自然的力量有多可怕。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夜,四周的景观却有着极大的改变。大雨像巨浪一般的扫过大地,不但将许多树木连根拔起,就连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小动物们,不是被石头、树木压死,就是在水中溺毙。

闪电劈打的痕迹处处可见,原本青翠的树木都变成了焦黑的木炭,就连地面也是一片泥泞,而空气中的焦味似乎还清晰可间。

朗日倒抽了一口气,面对这样的景象,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如果昨天罗亦淼没有来救她的话,她很可能早就死了。

罗亦淼似乎感受到朗日的想法,他伸出手回握了她一下,像是给她一点勇气。

他的体贴让朗日的心涨得满满的。

“我没事。”她回给他一个笑容。

“玛丽就在前面。”阿土伯指着不远处一棵倒塌的大树。

罗亦淼加快脚步的来到玛丽的身边,发现玛丽的整个肚子卡在树和水沟的中间,他蹲下身子,用手去察看玛丽有没有其他外伤。

“医生,它怎么了?”阿土伯担心的问着。

“它的运气很好,掉在水沟中,所以这树没有直接打到它,不过,它已经破水了,可能就要生了。”

“那是不是表示它不会有事了?”朗日放下了悬着的心。

知道了这个消息让她松了一口气,今天看了这么多小动物的尸体,能听到这个好消息,还真是令人兴奋。

“现在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硬是要搬开这棵树,一定会伤到它肚子里的小牛。”罗亦淼皱起了眉头,不是很乐观的说出他的难题。

“可是,它只是肚子卡住了,你不是说它要生了?那等它把小牛生出来不就好了。”朗日理所当然的说。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玛丽破水得太早,可能要做人工助产。而要做人工助产,一定得先把这棵树往上抬高一点,不然的话没办法做。”罗亦淼把他的难处说出来。

“可是这棵树至少要两个大男人才抬得起来。”阿土伯着急的几乎要跳脚。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搬得动这么大的一棵树的。

朗日咬了咬下唇,“那就让我来做吧!”

“你知道怎么做吗?”罗亦淼一脸惊异。他想,她一定不知道帮牛人工助产有多困难,不然她不会有此提议。

“可是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虽然我没有做过,但是你可以在一旁教我,不是我吹牛,我的学习能力还不错的。”

“真的?你真是太好心了。”阿土伯一脸的感激。

“你确定?”罗亦淼再一次问道。

“别再问了,时间拖得愈久,对玛丽和它的小牛都不好,我们开始吧!”朗日挥挥手要他别担心。

罗亦淼点点头,他先让朗日站在牛的后方,然后他和阿士伯奋力的把树上移高了近二十公分。

“现在我要做什么呢?”虽然装得信心十足,但是面对不知道的事情,朗日想不悬着一颗心也是很难的。

“你现在要做的是,把手伸进去玛丽的子宫。”

“伸进去它的子宫?我要从哪里伸进去……你不会是要我把手伸进去它的那个地方吧?”朗日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起来。

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做一次全新的尝试,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她竟然得把她的手放进……

“没错!就是那个地方。”罗亦淼一脸同情的说,他知道对没有做过这种事的人来说,第一次真的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朗日看着一脸冀盼的阿土伯,看来是来不及了。谁教她什么事都还没有搞清楚之前,就拍胸脯答应了人家呢?

她看了罗亦淼一眼,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咬牙就照着罗亦淼的指示将手放了进去,并逼着自己不要去想手上传来的湿濡暖热的奇异感觉。

“然后呢?”她提起勇气问。

“你先摸摸看,看看能不能摸到小牛的脚,如果不能的话,就再伸进去一点。”

“还要进去一点?”朗日皱起了眉头。

算了!反正手都放进去了,再伸进去一点也没有什么差别。

“摸到了吗?”

“摸到了,然后我要怎么做?”朗日点点头,手中的触感告诉她,她真的摸到了。

罗亦淼嘉许的点点头,对这个女人他又多了几分敬意,她真的是个有胆识、有勇气的女人,她的表现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你先摸摸看,确定一下你拉的是小牛的后腿。”

“怎么确定?我又看不到。”朗日急急的说。他说得也太轻松了吧!

“用你的手,你一定感觉得到的。”

“可是万一我拉错边了怎么办?”这下子朗日才感觉到压力。现在母牛和小牛的生命都操在她的手中,要是她出了差错——

“不会的,我相信你!”他又再次看穿了她的心思。

罗亦淼语气中的信任,让朗日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闭上眼睛,照他所教的用手去感觉,她不断告诉自己,她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是的!她确定自己现在拉的是小牛的后腿。

她用力的将小牛慢慢的拉出来,随着玛丽的节奏,渐渐的,她看到了小牛的后腿,然后是它的身子,最后是它的头。

“乖女孩,我们办到了,这是你的小孩子哟!”

当朗日终于把小牛拉出来的时候,她的泪水也在这个时候掉了下来,她抱着小牛来到玛丽的面前,让它可以看到自己的小孩。

母与子之间的天性是断不了的,原本累得奄奄一息的玛丽,一看到自己的小孩竟又站了起来,加上它的肚子已经平复下去,一奋力就爬出了水沟。

朗日把小牛还给了玛丽,一回头,发现放开树的罗亦淼正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霎时,朗日在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怜爱!

她大概是看错了,罗亦淼怎么可能用那样的眼光看着她?她摇摇头甩去心中的妄想,他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她何苦让自己愈陷愈深呢?

或许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是一丝同情,谁教她没大脑的一口就答应要做这种事,然后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不过,她倒不后悔做了这件事,看着玛丽和小牛舐犊情深的样子,她觉得值得了。

=====   =====   =====

他知道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忘了朗日将小牛拉出母牛身体的那一刻。

他一直知道她是很美的,这一点在许多广告商纷纷以高价找她拍片、报章杂志喜欢以她作为封面这一点就可以知道。

在闪光灯下的她,美得像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但是脂粉未施、一身狼狈、眼中噙着泪水的她却更震撼他的心。

愈是和她相处得愈多,罗亦淼知道自己就陷得愈深,因为每一面的她,都是那么的震撼箸他的心灵。

“真是谢谢医牛了,不然这一次玛丽就没有救了。”

阿士伯和阿土婶的道谢穿透他的遐思,将他唤回了现实的世界。对自己就这么的沉入方才的思绪这一件事,他的脸上不禁一热。

“其实,这一次最大的功臣应该是朗日。”罗亦淼不敢居功。

如果不是朗日大着胆子为母牛做人工助产,想让玛丽和小牛母子均安,可就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是呀!我都不知道,像她这样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姐,竟然有勇气做这种事,刚开始我听见罗医生要她这么做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阿土伯一想起不久前的事,不由得也对朗日生出一股敬意。

罗亦淼点点头,“这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

“她真的是一个好女孩。”阿土伯语重心长的说。

罗亦淼这下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不是我在说的,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能再重来的,老祖先不是也说什么先下手为强吗?”阿土伯热心的劝着。

“什么先下手为强,你不要乱说话,你以为罗医生像是会对女人用强的那种人吗?应该是有花堪折直须折。”阿土婶又气又好笑的指正阿土伯,随后面对罗亦淼说:“真是的,罗医生让你见笑了。”

“抱歉,我这个粗人不会说话,罗医生,你可不要介意。”阿土伯拍了拍自己的头大笑的说。

罗亦淼尴尬的摇摇头,不过,他们的话也着实提醒了罗亦淼一件事!

朗日只是暂住在他那儿。这就表示她随时随地都有离开的权利,而他根本没有任何说不的余地,只能眼睁睁让她离开他的生命。

这是他所想要的吗?

其实,不需要问这个问题,他明白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么。是的,他想要她,疯狂的想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是个相当宿命的人,他总觉得,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相对的有失也定有所得,得失之间又何必太在意。

可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在意。他在意她的一颦一笑、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更在意未来的日子是否能有她相伴。而她呢?

她是否也有着同样的心情?他不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但是这会儿,他是真的一点自信也没有。但这实在不能怪他吧!

又有哪一个人在爱情的面前可以自信满满的呢?

*** ===== *** ===== ***

朗日看着玛丽和它的小牛,每看一次,心就感动一次。

她还记得手中温热的感觉,是她的手把这个小生命迎接到这个人间的。那是一种用笔墨也难以形容的感觉,会让人的心一下子涨得好高、好高。

牛栏的门开启的声音,让朗日转头看向慢慢走进来的罗亦淼,想也不想的,她就给了他一个好大的笑容。

他似乎有那么一下子僵了一下,但也可能是她多心了。在这么神奇的一刻,朗日抽不出一点心思去分析他怪异的反应。

“你知道吗?摄影棚的灯光有多亮吗?每一次当我拍照的时候就会想,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地方了。

可是今天我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想法,在小生命诞生的那一刻,我感觉比任何的聚光灯都更令人目眩的光彩。”

朗日交握着双手,眼中仍是被感动的迷蒙。“真的好美,不是吗?”

“是很美。”罗亦淼点点头,眼睛却是看向朗日。

朗日竟然感觉一丝羞意泛上双颊。“呃……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清楚得很,我的脸肿了半边,满身的泥泞,还有一头的乱发,能好看到哪里?你知道我讨厌奉承。”她半开玩笑的说。

“好吧!你的样子可怕死了。”罗亦淼顺着她的话改了口。

朗日对于他的话微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来,“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也别这么老实嘛!太伤我的自尊了。”

“那我该说些什么?”罗亦淼脸上是夸大的无奈。

朗日这下才发现自己的话有语病,“我算不算是难伺候的女人呢?”她笑着问,但不等罗亦淼回话就自己答了。“我想一百个会有九十九点九九九……个男人会同意这一件事。”

“我倒不那么认为。”罗亦淼笑着摇摇头。

“如果你不是说违心之论的话,那你就是那百分之零点零零零……壹的那个异类。”朗日提高了一下嘴角。

或许是刚刚的感动涨满了她的心头,让她想找个人好好的倾吐,以宣泄一下心中起伏不已的情绪,而他便成了最现成的听众。

“如果女人的难缠只是因为她们太独立,那我承认自己相当的难缠。”她摇了摇头。  “我的爸爸妈妈死的时候,我才不过是个高三生,而这个世界对脆弱的人一向是很残酷的,如果我不让自己难缠一点,或许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她的告白让罗亦淼的心紧紧的揪着,同是经过失去至亲的疼痛,他能够体会那种失落的心情,而她还是一个女孩子,在痛苦失落的心情之外,一定也有着更多的无助。

“你难道不曾想过找个肩膀依靠吗?”

“你是说男人?”她笑得有点讽刺,“男人对我来说,都是一群烦人、恶心的蟑螂,有品的至少还懂得掩饰一下他的企图,没品一点的,成天把眼珠子往我的身上放,看多了这种人,我想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想去依靠这种人吧!”

“可是,不会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吧!”罗亦淼皱起眉头,她的“厌男症”还真是根深蒂固。

“至少我唯一一次的行动经验告诉我,我想要的那个男人不太适合我。”但是我想要的男人只有那一个。

她在心底暗暗的补充。“好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谢谢你关心。为了感谢你听我说这些话,我可以告诉你,至少你是个不错的人。”

罗亦淼看得出朗日不想再谈下去,他笑了笑,也顺势改变了话题。

“那是不是表示我比蟑螂好一点呢?”

朗日感激的看他了一眼,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伴,总是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不!这表示你是我看过最好的蟑螂。”

=====   =====   =====

最好的蟑螂?

他该以此为傲吗?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因为被视为好蟑螂而高兴的?

罗亦淼今天一天忙得像是个陀螺,因为在台风过后,到处都有一些受了伤的小动物,还好朗日也帮了他不少忙,处理一些比较容易处理的小伤。

在经过了这样忙碌的一天,照道理,他应该一上床就会睡得不省人事才对,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反正由四肢生出的睡意怎么也达到不了他的脑中。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心绪不宁。

但是该死的!对这种情况,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什么时候会走出他的生命?今天?还是某一个明天?

他翻身起床,拉开抽屉找出一把黄铜打制的钥匙。拿着钥匙,他来到了那个整幢房子中唯一上了锁的房间。

轻轻的,他将钥匙一转,“喀嚓”一声,铜锁应声打开。他拿起钥匙和锁,慢慢的进入了房间,也进入了他心中的秘密。

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房间的四周上下贴满了照片、海报,和各式各样的报章杂志,而这上面全都是同一个人——易朗日。

从她最早期的存档照,到她最近拍的香水DM,完整的收录了每一个时期的她。

一直以来他告诉自己,他对她的关心只是基于补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当年他因为女孩子总是把他和亦焱搞错,所以只要一接到女孩子的邀约,他就转给亦焱,直到那一次他收到易朗日的信……

像往常一样的下了课,罗亦淼抱着书准备回家,在行政大楼的前面,他被一个相当美丽的女孩拦了下来。

其实,他一向对女孩子不怎么注意,反正亦淼一个人给了她们两倍的注意了。不过,他还是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学妹。

不只是因为她的美在校园中是难得一见的,还因为他似乎总会在不同的角落和她巧遇,次数多得让他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难。

“学长,我能不能打扰你几分钟?”女孩的声音清脆得像是银铃。

“有事吗?”话是这样问,但是罗亦淼心中已明白,依以往的惯例,看来她又是一个被亦焱的魅力迷惑的女孩。

果不其然,那个女孩由手中的袋子拿出了一封信,“学长,这是我写的信,能不能请你看一下,还有,你愿意这个礼拜六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看着她一脸的期盼,他第一次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替亦焱答应了约会,反正亦焱对于美女的邀约从来就不会错过的。

当多了信差,对这种一再上演的事,他早就驾轻就熟了,可是这是第一次,他竟然有些不想把信交给亦焱。这种奇怪的心情,让他毅然决然的参加了一个学术研讨会,然后把自己这反常的行为抛到脑后。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学妹的信是写给他的!而赴了约的亦焱还被她甩了一耳光,这大概是一向对女人很吃得开的罗亦焱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吧!

对于这样的事,他多少有些愧疚,虽然他不是有意的,但是伤了她却总是事实,所以当他知道她需要用钱,他就暗中要李以杰去跟她接洽。

于是李以杰就成了朗日的经纪人,而他也不定时的会收到李以杰寄来有关她的消息。

就这样,有关她的消息愈来愈多,多得他需要整理一个房间来放,也多得他不得不得空出心中的一个位置来放。

如果她不曾出现在他的生活,他想他会安于把这个小小的秘密锁在心中的那一角。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她就够了。

而今尝过了有她在身边的滋味,他真的还能再安于那样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的生话吗?

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罗亦淼摇摇头将心思拉了回来,看来这一次朗日会来到这里,李以杰一定脱不了关系。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他的生活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就像今夜,他注定又不能成眠了。



第8章

朗日望着窗外的万里晴空,真的很难想像几天前台风肆虐的情形。

这个突来的台风,把牛尾村的对外交通打断了,也让原本已决定早些儿离开牛尾村的朗日又多待了几天。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都刻意的不提起分离的日子,只不过彼此的心里都明白,当对外交通恢复的时候,也就是他们说再见的时候了。

她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在逃避说再见的时刻,可是,她心中也明白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溜走,就算她有千分万分的不愿,时间也不可能为她停留。

尤其是早上阿土伯兴匆匆的跑来告诉他们,今、明两天就可以恢复通车的“好消息”之后,原本玩立体拼图玩得不亦乐乎的他们一下就没了玩兴,一时间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之后,罗亦淼藉口要去替一些人家的动物出诊,然后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瞪着一下子像是大了起来的房子,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该死的!看她把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境地之中。

朗日像只困兽般,疯狂的在屋中来回踱步,心中的问题扰得她心烦不已。

为什么他爱的人不是她?这样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愈想愈生气的她像是抗议的挥了一下拳,一个不小心挥落了桌子上的大花瓶。幸好她的反应够快,反手接住了花瓶,让花瓶幸免于难。

就在她额手称庆于自己的反应的时候,皮皮一溜烟的从没关紧的门缝溜了进来,正好撞上了抱着花瓶的朗日。

为了让自己保持平衡,朗日直觉的张开双手,这时,手中的花瓶就“咚”的一声摔在地上,摔出好大一个缺口。

“喔!都是你啦!你看这下怎么办?”朗日责备的看了皮皮一眼。

哪知道皮皮真的是狗如其名,非但一点惭愧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耍赖似的对着她大吐起舌头,看得朗日是又气又好笑。

“算了!最坏也就是这样了,大不了赔他一个花瓶,我易朗日什么时候怕过什么人了?”

朗日挑起一边眉头神气的说。

突然,朗口整个人定住了,原本带着愁雾的眸子一下子清亮了起来,对呀!,反正最坏也就是这样了,她为什么不找罗介淼把话挑明了说呢?

她的一颗心悬在他的身上是事实,反正早丢定了,她何必这么委屈自己,有什么话痛痛快快说出来不就好了?

这种明快的作风才符合她易朗日的个性,不是吗?

这样想过之后,朗日的心一下子开朗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许多,她甚至还开始哼起了小调。

她将地上的玻璃碎片小心的用报纸包起来,然后装进垃圾袋中,准备拿到外面丢掉。

突然,车子驶上门前小路的声音让朗日的心开始小鹿乱撞。虽然她刚刚说的是那么潇洒,但是一旦真的要做,她还是不免有几分羞涩。

奇怪?这车子的引擎声不太像是罗亦淼那辆“铜罐仔车”的引擎,那么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原本在她心中的期待之情,一下子像泄了气的气球瘫了下来,她等着看会是谁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等她看清楚向她走来的人之后,朗日惊讶的差一点合不上嘴巴,因为就算来的人是ET,也不回比现在出现的这个人更令她惊讶的了。

“蟑螂!”朗日忍不住喊了一声。

“哪里有蟑螂?别怕,我来替你赶走它。”

杨少文一个箭步,像是英雄救美的跳到朗日的身边,殊不知,他自己就是朗日口中那只怎么也打不死的蟑螂,还一脸清高的嚷着:“这种乡下地方看来就不卫生,难怪会有蟑螂,让你住在这种地方真是太委屈你了。  ”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朗日不可思议的摇摇头。

天!他还真是把蟑螂无孔不入的精神给发挥到了极限,连她跑到这种鬼地方他也能循线追来。

“为了你,就算要我赤脚踏过玫瑰花田为你撷取一瓣馨香,以换得你那唇边的一抹微笑,我也无怨无悔,更何况只是这样的地方?”

恶!这个男人只要一开口,一定要说这么恶心的话吗?再听下去,说不定她会反胃到得了胃溃疡,最后死于胃穿孔。

“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你都不知道,你的经纪人该换了,问他什么总是一问三不知,要不是我够聪明,用钱买通茶水间的王妈,还真找不到你的下落。不过,这台风来得还真不是时候,不然我早就来接你了,也不会让你被困在这种地方这么久。”他一脸不舍的说。

朗日简直要翻白眼了,这个脸皮厚到量不出、神经粗到压死人的男人,才来得真不是时候耶!看来,回去后,她一定要请李以杰好好整顿一下他员工的忠诚素质。“多谢你的关心,我在这好得很,没事的话,可不可请你不用脚走出去?”朗日没好气的说。

“什么是不用脚走出去。”杨少文不太明白。

“滚!”朗日大吼一声。

简单明了、直截了当、不拖泥带水。

这样子,他不会再误解她话中的任何一个意思了吧!

只是杨少文不但少大脑、没神经,连反应也比一般人慢,正当朗日以为他可能被她吓昏过去的时候,他竟然在这时才慢慢的摇了摇头。

“哦!看看这粗鄙的地方把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不用担心,等我带你离开这可怕的地方之后,你就会没事的,相信我,我一定会医好你的。”

“你……”她再跟这个人讲下去,迟早精神崩溃。

天哪!谁来救救她。

=====   =====   =====

罗亦淼开着他的车,以龟爬的速度向他的家前进。

自从听到了对外交通将恢复的消息之后,他的心情简直DOWN到了谷底,因为这表示她留在这里的时间即将接近尾声。

他慢慢的将车子转进了他房子前的小路,却意外的发现院子前面已停了一辆车。车子是宾士三二O的高级房车,崭新的外貌和这里淳朴的氛围委实格格不入。

他有些疑惑的下了车,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就发现不远处朗日跟一个西装笔挺的人不知道在谈些什么,想来他就是那辆宾土的主人了。

本来罗亦淼不想惊扰他们,打算转身离开,但是眼尖的皮皮却早他一步的向他快乐的又叫又跳地跑来,害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向他们。

“嗨!这是你的朋友?”

忍住心中异样的感觉,罗亦淼表现自若的向那个男人打了一声招呼。

说杨少文没神经,但是他对情敌的灵敏度却又特别高。趁着罗亦淼和他寒暄的同时,他好好的打量了他一番。

唔!他承认这个男人的长相不俗,不过,看他全身上下简单的穿着,一看就知道是没什么品味的乡野村夫。

只不过,他的脸似曾相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了半天,他还是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印象,于是他决定心中的疑虑只是他的多心,他怎么可能会看过一个住在这种乡下到不能再乡下的地方的乡下人呢?

“你是什么人?”一旦决定罗亦淼没什么重要性之后,杨少文的口气也不客气了起来,标准十足十的狗眼看人低。

“他是这些日子来和我住在一起的人。”朗日故意这么说。

这下,那个杨少文总会乖乖的走了吧!

不过,她实在太低估了杨少文,如果他这么轻易的就会打退堂鼓,朗日早就不用头痛。为什么这只蟑螂的生存力特强,怎么也打不死了?!

只见他一脸的怜悯,“你一定是被骗了,不过没关系,我这么的爱你,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怪你的。”

如果这个时候朗日手中有一把榔头的话,她一定会朝着他的头狠狠敲下去,看看能不能让他“开窍”一点。

“先生!杨先生!扬少文先生,如果你妈没给你生大脑,总该给你生了耳朵吧!你给我听着,我爱的人是他,他是我的情人、男朋友、爱人同志……反正就是这一类关系,所以我能不能拜托你别再来烦我了?”

“你知道这样做对你的形象有多大的伤害吗?你一定没有经过思考才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不是怕我会嫌弃你,才说这种故事来骗我?我说过我不介意的。”他仍是那副自命不凡的情“剩”样。

“介你妈的大头鬼,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爱的人是他!”朗日简直是用喊的她真希望能把这些话敲到他那不知是用什么碗糕做成的脑袋瓜里。

“你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别说我不相信,就连你身边这个乡巴佬先生也一脸不相信,你看!”杨少文像是看小孩子闹剧的口气说。

朗日这时才发现,她刚刚在一气之下,竟然把原先打算和罗亦淼说的话,全冲口而出!在这种情况下,罗亦淼又怎么可能把她的话当真呢?

她好好的计划全被个程咬金给破坏光了,朗日愈想愈生气。但是更令她生气的是,这个杨少文也算是她的仰慕者,罗亦淼看了他,竟然连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不是表示她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随便你高兴怎么想,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朗日没好气的大声说,然后她转向罗亦淼道:“你是个大笨蛋!”

说完,她一跺脚,转身再也不理会他们,迳自跑走了。留下一脸不放弃的杨少文,和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罗亦荪,两人面面相觑。

=====   =====   =====

在房间的罗亦淼听见大门推开的声音,连忙起身。

他想了半天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骂他是大笨蛋?

他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吗?

“朗日我……”

当罗亦淼看到进来的人的时候,脱口而出的话已收不回去了。

罗亦磊挑起了一边的眉头。他没听错吧!他这个心如止水的三哥口中也会有女人的名字,看来这一次他是来对了,正好凑上热闹。

“这个朗日是什么人?咦?这个名字好熟,她是不是甩了四哥一巴掌的那个女的?”不是他罗亦磊自夸,他这个电脑高手,人脑可不比电脑差。

“你怎么会来的?”不想讲太多的罗亦淼想转移话题搪塞过去。

罗亦磊倒也无所谓,反正这场好戏是跑不了了,他也不急在这一时,“是大哥要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被风刮走。”

“你这小子,说话还是这么夹枪带棒的。”罗亦淼笑了笑,他对自己这最小的弟弟的性格清楚得很,他讲话就是那种调调儿。

“但这招对三哥就没用了,我们罗家大概就属三哥你的脾气最好了,从来没见你为什么事生气过,真是不好玩。”

说真的,每个人碰上了罗亦磊这张嘴,少不得都会被他激得七窍生烟,就连一向沉稳的二哥亦森也会皱起眉头,更别说随时像是吃了炸药的罗家老大了。

可是偏偏他这张名嘴,对上了他三哥就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到了最后,还会让他觉得自讨没趣。

有时候他常常会想,或许他三哥才是最深沉的人也说不一定。

“我也是会生气的。”罗亦淼自己承认。尤其是那个女人进入了他的生命之后,他的情绪波动似乎愈来愈频繁了。

“你?生气?”罗亦磊瞪大了眼睛。

要罗亦淼生气简直比登天还难,至少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他生气的样子。

似乎被罗亦磊的惊异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罗亦淼伸手敲了敲他的头,“我也是人哪!”

人都有七情六欲,又不是泥做的塑像,哪个人会没有脾气呢?

“是呀!您什么时候下了凡,怎么没有通知我一声?”罗亦磊改不了耍嘴皮子的习惯。“是哪个女人?”他明知故问。

看罗亦淼不答腔的样子,罗亦磊也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有人能让从不动气的罗亦淼心情有了起伏,而且还是个女人!看来他们罗家又一个人要沦陷了。

可怜哪!原本他还指望和三哥相伴,同做个无忧无虑的单身汉,现在看来,他大概得自己去做罗家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了。

等等!他怎么没有想过,等他三哥一死会,他不就成了罗家唯一的单身汉了。

天!这不是太美妙了?!上有四个哥哥的他,从来就没有机会成为唯一,那么姑且当当这个“唯一”的单身汉也不错,反正勉勉强强也算是个唯一,他就将就一下好了。

“你在想什么?”罗亦淼有些警戒的看着他。

他是安静、是温和没错,可是这并不表示他没有脑子,光看罗亦磊的眼珠转成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这个鬼灵精那异于常人的脑子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了。

“我是在想,三哥你这一辈子大概没碰过女人。”他只是随口说说,可是罗亦淼的表情让他发现,他竟然歪打正着。

“我当然碰过女人,这种时代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哪个人没碰过女人。

“你确定你说的‘碰’和我说的是同一种?”罗亦磊皱起眉头。

“碰就是碰,还有分哪一种的吗?”

罗亦淼的话让罗亦肯定了一件事,他这个三哥八成还和他出生时一样的纯洁。

一个三十三岁的处男?!天哪!这怎么可能?

以他们罗家优秀品种生出来的相貌,一站出去就能迷死一大卡车的的女人,而他三哥在这种虎视耽耽的环境中竟然还是……

“三哥,你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不是他有意质疑他三哥的“能力”?但是一个男人到这种年龄还没有那一方面的需要,实在很难教人不怀疑。

“我又没病,看什么医生,倒是你讲话颠三倒四的,你还好吧?”罗亦淼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个一向爱作怪的小弟,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罗亦磊拍了拍他的三哥,“我知道这种事是很难开口的,没关系,现在有那种蓝色的小药丸,这种事已不再是绝症了。”

这下罗亦淼总算明白罗亦磊说的是什么了,他好笑的摇摇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是个很正常的男人,只是我觉得灵肉是不能分的,除非我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不然我是绝对不会随便做这种事的。”

“这样子事态更严重了。”罗亦磊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像三哥你这种人又不易动心,我看你还是赶快把‘那个女人’娶进门好了,不然我怕你会因性饥渴而死。”

“你愈说愈不像话了。”罗亦淼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罗亦磊知道,这对不易动怒的罗亦淼来说,已是相当不满的表示了。

“开开玩笑,三哥你也知道,小弟天生就这张嘴,别跟我计较了。”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罗亦淼无奈的说。

“谢谢三哥,不过话说回来,你和那个女人到底到哪一垒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样才能帮你拟定追妻策略,不然怎么帮你追妻?”罗亦磊一脸认真的说。

“追妻?!”

罗亦磊受不了的摇摇头。怎么他每说一句,他三哥就要发愣一次,这样下去,他们要到什么才能谈出一个结果?

“好了、我直接问好了,本垒你没跑过,一、二、三垒中我们取中间值来问,你和她到底做“啵”过了没有?”一针见血,这样最省事。

“啵?”

“你也帮帮忙,‘啵’你不知道吗?就是接吻,也可以说是KISS;文法上,可以说它是‘连接词’,学化学的你也可以说它是二硫碘化钾……”

“没有。”罗亦淼摇头。

“你如果喜欢,还可以……”罗亦磊的话突然没了下文,“你们连吻都没有吻过!完了,这下没戏唱了。”

“有这么惨吗?”

“绝对有这么惨!你没看过现在坊间的文艺小说呀,男女主角爱抚、上床,天翻地覆、干柴烈火的比比皆是,较纯情一点的,从头到尾也得有好几个吻,像你们这种连个吻都没沾边的,还谈什么罗曼史呀?要是有小说家敢写这种连个吻也没有的小说,而且还有结局的,迟早被读者叨念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罗亦磊一脸的绝望。

“吻不吻有这么重要吗?”罗亦淼还是觉得罗亦磊未免太夸张了。

“这当然很重要,你没听过吻是人类感情的催化剂,一个伟大的爱情,往往是开始于一个伟大的吻。”罗亦磊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吗?”

“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吻她?”罗亦磊怀疑的问。

“老实说,有。”罗亦淼总算有个像样一点的答案了。

“那你为什么不行动?别告诉我你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存在。”

偏偏就是有!而且罗亦淼还正巧是其中的一个。罗亦磊简直想仰天长叹了。

“那你觉得呢?”对这种事,罗亦淼承认他是经验不足,于是他反问看来好像很懂的罗亦磊。

“随时随地,只要你觉得气氛够好,你就把脸凑上去,如果她没有逃开,那就万事OK了。”

瞧罗亦磊说得多轻松自然,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是吗?我觉得要是我真的把脸凑上去,她大概会给我一巴掌。”

“不会啦!”罗亦磊拍着胸膛保证,突然想起那个女人的不良纪录,他连忙改口:“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那你就看情形吧!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你今天的恋爱讲座是白开了。”罗亦淼好笑的拍了拍一脸挫败的罗亦磊。“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或许就像你说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一听到罗亦淼还是肯定了他的话,罗亦磊脸上的挫败一下子消失无踪。

“本来就是嘛!有些事情该做的时候就要去做,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有些事错过了往往就不可能再重来的。”

=====   =====   =====

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有些事错过了往往就不可能再重来的。

自从和罗亦磊谈过之后,这句话一直在罗亦淼的心中不停的盘旋。

其实对于罗亦磊和他的“亲热”理论,罗亦淼听过就忘了,反正对这种事情,每个人抱持的看法本来就不一样。

但是对于罗亦磊最后的这一句话,说什么他都是无法轻易释怀的。是为了他曾错失过的那颗真心吗?

他不知道当年的她到底是喜欢上他哪一点?为什么在每个女孩都竞相邀约亦焱的时候,她却偏偏选择了他?

曾经在她的眼中,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他有而亦焱没有的东西呢?而今他还拥有那项特质吗?而她还会为他所吸引吗?

这许许多多的问题,一直不停的在他的心中盘旋,疯狂的想获得一个回答。

可是,这解答系在她的身上。如果她不愿意回答,那他就是想破了头也没有用的,不是吗?

猫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轻盈的跃到他的膝上,用头轻轻的摩蹭着他的手臂,然后用它青绿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你在安慰我吗?还是你也觉得我太强求了呢?”或许是猫儿也对他的问题没有一个答案,只是“喵呜”了一声,又跳下了他的脚边,然后一溜烟的消失了踪影。

猫是不能禁锢的,它有着自由的灵魂。

那人呢?

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留住一个人的灵魂呢?



第9章

当一个人看到东西就想砸、看到人就想咬,甚至想尖叫、狂叫的时候,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的心情一定很差。

而现在的朗日就有着以上的各种感受。

没错!她的心情差透了。

今天真的不是她的日子,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冲似的,什么倒楣的事都能让她想要捉狂。

一阵风吹她的衣袖,撩起她两鬓的发丝,风中隐约含带着大地青草的味道,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然的味道平息她狂乱的心。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她,她会爱上一个近乎原始的地方,她一定会叫那个人去看脑神经科,因为她怎么也不能想像自己身处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直到她来到了这个彷佛被世界孤立的村庄。

最初,或许她真的是为了赌一口气,才逞强的留在这样一个地方,但是在经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她发现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地方。

是的!它没有都市五光十色的夜生活,没有新奇古怪的科技产品,也没有热热闹闹的人群;它有的只是晨曦晚霞、虫鸣鸟叫,和各式各样的小动物,一切的生活都是那样的单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是一种类似信仰的感觉在心中驻足,她知道她无法再回到那终年开着刺眼灯光的摄影棚,因为她找到了比摄影棚更明亮的光。

是的!她是真的想留在这个地方,就像她是真的想留在他的身边一样。

他刚刚一定被她骂得很莫名其妙,这由她离开前他脸上的表情可以轻易得知。虽然她是真的很生气他竟然不相信她的话,但是换个角度来想,若今天她是罗亦淼,她也不会相信在那种情况下吐出来的爱语。

她还是回去和他道个歉吧!

她一向不是个懂得道歉的女人,或许该说她刁钻吧!人家愈要她认错,她就愈不肯认错。

可是罗亦淼并不会要她向他认错,但也就是如此,她反而觉得欠了他什么似的。

这是不是人家所谓的克星呢?

想到这里,朗日回转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我的小太阳姑娘,原来你在这里。”杨少文将车停在路旁,下了车,迅速的来到了她的身旁。

杨少文的声音让朗日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你怎么还没有走?”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话了。

她会出来晃这么久,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躲他,她原本还希望等她回去的时候,这只蟑螂已经走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半路上遇到他,早知道她就晚个十分钟回来。

“这就表示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杨少文边说还边挑动眉头,十足的丑人多作怪。

“狭路相逢好像更贴切一点吧!”朗日低哼一声,便不再理他的迳自走了开来,希望他会懂得她的“明示”。

“你怎么可以无视我的一片真心?你知道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他捧着心,一脸的伤痛样。

这个男人不去演戏真是一种浪费,瞧他那动作和听起来就像台词的话,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要是他有意朝那条路走,奥斯卡的梦想指日可待。

“我想我该郑重向你道歉。”朗日看着他突然说。

“你终于被我的赤诚所打动了吗?我就知道!只要有恒心,铁杵也能磨成锈花针的。”杨少文惊喜的想拉住朗日的手,却被她技巧的躲过了。

“虽然我以前一直以为男人都是蟑螂,但是我发现你不一样。”

“你终于明白我的好了吗?”

不是朗日说话不留口德,而是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对他太客气。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像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给脸不要脸,她这样对他还算是心胸宽大的了。

“哟!瞧瞧恶在这儿发现了什么?这不是兽医先生的大美人吗?还有这个男的,是你的姘头吗?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戴绿帽了吗?”吴健仁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

天!她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全都被她给碰上了?朗日暗暗的在心中叫苦。

“早叫你没事闭上你的臭嘴了,你一开口准没好事。”朗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敢做还怕人说吗?”吴健仁像是捉到什么把柄的淫笑着。

“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倒是说说看!小心乱说话可是会被掌嘴的喔!”

朗日的话让吴健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起来被女人打的这一件事,对他来说打击不小的样子。

“你这个女人,别以为有兽医帮你撑腰你就践起来了,他也不过是一个胆小鬼,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事,他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的。”吴健仁双手抱胸的说。

“你才是只会叫的狗,要说别人,先检讨一下你自己的个性再说别人好了。”朗日不屑的说。

“你这个女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吴健仁恐吓的瞪着朗日,一手捉住她的手腕。

“先……生,你要知道……知道……现在是法治的社会,恐吓是犯法的。”杨少文鼓起勇气说。可惜结结巴巴的,一点气势也没有。

“你这只都市猴给恶闭嘴,在这村中,哪个人不知道恶就是法律,你给恶滚到一边去。”吴健仁大吼一声,把原本就没气势的扬少文吓得更是手软。

杨少文惨白了脸,“我可是罗氏企业的高级主管,你……你要是敢动我一分一毫的话,你就要倒大楣了。”仗着公司的名气,说出口的话又比较大声了些。

“恶要的是女人,你,恶没兴趣。”吴健仁大声说。

这个杨少文还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口口声声可以为她上穷碧落下黄泉,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地痞恶霸,就让他吓成这个样子。

“放开我!”朗日用力想挣脱他的掌握。

看来这一次她只能自己救自己了。

真是可恶!死罗亦淼、臭罗亦淼,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   =====   =====

罗亦淼久等不到朗日回去,对于一上次她负气跑走的记忆犹新,他的心一下子整个悬了起来,她不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吧!

希望她没发生什么事才好。他在心中暗暗祈祷。

当下罗亦淼决定,与其在这里瞎猜她出了什么事,他还是出去找找她好了,至少他的心会落实一点。

“三哥,你要出去?”罗亦磊从他的手提电脑中抬起头问。

“我想去找找朗日,她好像出去太久了,她平常不会这个样子的。”他的语气将他的担心表露无遗。

找那个让一向无波无浪的罗亦淼发怒的女人?他得跟紧些,罗亦磊有预感,一定会有好戏可以看。

于是他快速的关了机,整个人火箭似的冲到了罗亦淼的面前。

“我也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

这儿的路他又不熟,跟着去要做什么?

“反正你是去找人,人多好办事嘛!”说完,他也不让罗亦淼有反对的机会,硬是把他推出了门外,“走罗!”

他们才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朗日的身影,身边还有吴健仁和杨少文,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

“放开她,吴先生,你想做什么?我们之间的事和她无关。”

吴健仁挑衅的扯了一下朗日,力道之大,让她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

“怎么样,恶就是不放,你又能拿哝怎么样?”

“喂!先生,我劝你还是放了那个女人,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罗亦磊好心的劝着吴健仁。

虽然他从来没有看过三哥生气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却明明白白感觉到三哥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意味,如果就罗家成员的生气模式看来,有人要倒大楣了。

“他不过是个纸老虎,我才不怕!”吴健仁冷哼,他才不相信这个看起来像是书呆子的男人有什么好可怕的。

罗亦淼向前走了一步,他弯身捡叠起地上的砖头,“吴先生,我真的不喜欢武力,但并不表示我不会打架。”

说完,他一拳击向红砖,然后所有的砖头就这样应声断成两半。

吴健仁的嘴一下子张得好大。六块砖头耶!他竟然能一次让这么多块砖头应声而裂,要是他这一拳打在自己的身上,那后果一定很严重……

吴健仁连忙见风转舵;“我只是开个小玩笑,医生你大人有大量;绝对不会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的,不是吗?”

“毕竟拥有一个和平的村子是大家的希望,不是吗?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大家’能够和平共处。”罗亦淼特别加强了“我们大家”四个字,希望吴健仁明白这意思。

被罗亦淼这么一吓,当下,吴健仁这个地方上的恶狼变成了一只小乖猫,不仅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在临走前,他还恭恭敬敬的哈腰作揖。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没想到你还真厉害,竟然能一次击碎六块红砖,这可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事。”朗日的讶异不在吴健仁之下。

“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有几分蛮力罢了。”杨少文刚刚被流氓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可是现在没了那不讲理的流氓,说话不禁大声了起来。

“总比你什么都没有,只会躲在一旁好多吧!”朗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明明没半点能力,却又喜欢放马后炮的人。

“你这个女人,不过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杨少文老羞成怒的回答。“你也不过长得比较好看一点而已。”

“你说得太过分了吧!等你有了自己的实力,你才有权利说这种批评他人的话。”罗亦淼为朗日不平,他沉声道。

杨少文刚刚已够丢人,现在巴不得能讨些面子回来,哪里听得下罗亦淼的话。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看看你的样子,你不过是一个乡下土包子,至于我,好歹也是个大企业的经理,你凭什么批评我?”

“是吗?杨经理,我倒觉得他有百分之百的权利可以管你,只要他愿意。”罗亦磊从罗亦淼的身后跳了出来。

“你……总经理?”杨少文一下子认出罗亦磊,因为在开常务会议的时候,他们常有碰面的机会。“那他……”

“他是我三哥,算起来罗氏有六分之一是他的哟!”罗亦磊坏坏的说。看着杨少文一下子脸色发黑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对不起!”

杨少文的冷汗一下子全冒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住在这种鬼地方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这告诉你一件事,以貌取人可是种很不好的行为,因为看走眼的机率很大哟!”罗亦磊抱胸看着几乎要发起抖的杨少文,“还有,你最好对女人客气一点。你没听过人家说,对女人要好一点,不然她很可能成为你长官的妻子,或是你的丈母娘吗?”

=====   =====   =====

罗亦磊在打量了易朗日片刻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有打动他三哥的条件。一张彷佛造物者创造奇迹的精致小脸,配上标准的模特儿身材——

呼!真不是盖的。

“我叫罗亦磊,很高兴认识你。”

罗亦磊趁着他三哥去拿饮料时,开口自我介绍。

朗日一眼就看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和罗亦淼一定有关系,因为他们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现在再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她更确定了她的猜测。

“你好,我叫易朗日,容易的易,明朗日光的朗日。”

朗日大方的伸出手,她直觉认为自己和这个男子会很合,尤其刚刚他挖苦杨少文的时候,她几乎要拍手叫好。

“我知道你。”罗亦磊点点头。

“拜现代发达的媒体之赐,好像很少人不认识我这张脸。”

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上这个牛尾村的原因之一,长久以来,她第一次又找回了当模特儿之前,那种不用活在别人眼光下的生活感觉。

“不止,你就算不拍广告,在我们家你也够出名了。”

“是吗?为什么?”她有些不明白。

除了自己的模特儿身分,她不认为自己还有哪方面会让罗家人特别注意的。

“你是第一个打了我四哥的女人,这在我们家就够轰动的了。”罗亦磊闷笑的说。

他一点也没有发现朗日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一下子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知道这件事?”她的语气隐隐藏着风雨。

“是吗?”朗日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像是在克制什么似的。

这时,罗亦淼由厨房捧来了三杯冰开水,走到朗日的身边。

他好奇的问:“你们在聊些什么?”

“你一定觉得很好笑是吧!”朗日的双眸载满了狂风射向罗亦淼。

罗亦淼不明白朗日态度的转变,“你指的是什么事?”

“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是十年前被你‘转送’的那个学妹,而我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当我尽力不想让你想起那些往事的时候,你一定觉得很好笑是吧!”

朗日一想到这些日子,罗亦淼不知道在她的背后笑了她多少次,她整个人的怒气都被挑了起来“我没有……”

罗亦淼想解释,可是朗日一点也不给他机会。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一点,其他的她一概不想听。

罗亦淼点点头,对这件事他没有办法否认。

一得到罗亦淼肯定的回答,朗日拿起桌上的冰水就往罗亦淼的脸上泼去。

“你是我看过最恶劣、最下流的蟑螂,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   =====   =====

罗亦磊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然会把整个情势搞得糟糕透顶。

看朗日离去时那种决裂的样子,看来他三哥和三嫂的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就让他把墨汁都打翻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玩完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才是!

这不仅因为事情变成这样是他的“失言”所造成的,而且还事关他能不能成为罗家“唯一”的单身汉;尤其后面的这个原因对他来说更是重要。

试想,像他三哥这么不容易动心的人,要是这一次没有结果,那他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等到他再心动?要是他三哥是那种“一生只有一次选择”的人,那他岂不是一辈子也等不到这“唯一”的对号?

这一想,就令他觉得事态严重,看来这一次不讨救兵也不行了。

他抱起他心爱的手提电脑,迅速的键入几个指令,EMAIL到他心目中的理想救火员的家中。

“喂!八竿子打不在一起的表哥,你现在在做什么?”罗亦磊劈头就是回另类招呼语。

受信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以杰。他一看到EMAIL自己,便知是罗亦磊发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准是个大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关机。

不是他薄情,而是这姓罗的一家特别麻烦,每次找他,除了麻烦之外,还是麻烦。

“请问有何贵干了”

“没事,只是有一件小小小小小的小事要你帮忙一下。”

小小小小小的小事还会轮得到他吗?李以杰一点也不相信。

反正罗亦磊这个人一向只会讲反话,他口中小小小小小的小事倒过来讲,就是大大大大大到不能再大的大事。

不过谁教他胎投得不好,和这一群麻烦成了亲戚,他也只好认了。

“到底是什么小小小小小的小事,还劳你这个大忙人发这一封EMAIL?”

“救火!”

“我又不是消防队员,救什么火?”李以杰对萤幕翻了一个大白眼。

“不行!这火只有你能救。”

“你别跟我说你要我救的是朗日那个火爆女人的火,拜托!我还想活命,而且我明天还有一场会议,根本没有时间来回跑两个地方。”

他又不是疯了,那个女人可是超级火药,要是救得不好,说不定连他自己都尸骨无存,他才没那么笨哪!

“你别担心,我办事、你放心。”

“是哟!是你办事、我小心吧!”李以杰没好气的按下ENTER。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李以杰的眉头逐渐的拢聚了起来,因为那个声音象是直升机的声音。

“罗亦磊,你不会真的……这是市区哪!你不会要我表演特技吧!”李以杰不敢置信的瞪着电脑屏幕。

“这才快速嘛,那我们待会儿见了。”

李以杰忿忿的将电脑关掉,然后一把拉开了他办公室落地窗的窗帘——

在这四十七楼的窗户外,正有个不停晃动的绳梯,梯子的另一端接在一架直升机上。

他承认这的确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但是,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他就知道和姓罗的那一家人扯在一起,绝对没有好下场,为什么他投胎的时候不投准一点呢?

那现在呢?

他扯掉领带,推开落地窗。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第10章

李以杰在罗亦淼房子的后院看到了一脸愤怒的朗日,他不禁暗暗的捏了一把冷汗。

可怕!现在果然温度有够高,他要是不小心一点,只伯连他这个奉命救火的人都无法全身而退。

他慢慢的走向朗日,在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之后才出声,“在你心烦的时候我就出现,我像不像是你的神仙教母?以后可别再叫我蟑螂了。”一脸小心笑容。

朗日的脸上浮现惊异——竟能在这儿看见李以杰。

但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她又变回了原来的那张扑克脸。

“有哪种神仙教母会把人送到这种鬼地方来的?”她嘲讽的说。

她的回答让李以杰稍稍的定下心。还好,至少她没气得连幽默感也没了,那表示事情或许没有他想像中的烫手。

“神仙教母只是送人到有王子的地方,至于王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可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朗日对他的话微微的挑起了一边的眉头,“王子在哪?”

“如果你自己都找不到的话,那问我也没有用,不是吗?”李以杰用模棱两可的话来回答。

“我是不是不该惊讶你和罗亦淼彼此相熟?我这次会到这儿来是你、或是他的主意呢?”朗日交握着双手,用她那清亮的眼睛看着李以杰。

她是何等的冰雪聪明,一看到李以杰出现在这里,心中已有了一个模糊的雏形。

“我的主意,阿淼一点也不知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李以杰承认道。

朗日的反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既没有大声叫骂,也没有拳头、巴掌齐飞,只是咬了咬下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不生气?”

李以杰觉得朗日的反应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他以为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火冒三丈的,没想到她竟然连吭也不吭一声。

说朗日不生气那是骗人的。不过,她倒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生气就是了。

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被骗的时候,大概反应都不会好到哪里去。要是以往,她知道她一定会很生气,而且恨不得把李以杰大卸八块。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或许我还该谢谢你让我看清楚心中的症结才是。”朗日笑一笑。

至少她知道一直梗在她心中的结是什么,这也让她明白自己不理性的那一面。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李以杰好奇的问。

不是悲观,只是这事怀未免也解决得太顺利了吧!

“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朗日顺口得好像她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回家?”这声惊叫是来自于罗亦磊的。

一听到她打算就这样回家,罗亦磊忍不住叫了出来,这种非常时期,他也不能只是在一旁看好戏而已。

要是朗日真的回家,那他的计画就全完了!以他三哥那种闷性格,绝对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

“有什么不对吗?”她想了好久才下了这对谁都好的决定。

“当然不对!你就这样走了,那我三哥要怎么办?”

“他?”朗日浮起了一个像是自嘲的微笑。“我想,有没有我的存在,他的日子也一样过,我的存在与否,对他又没什么影响。”

罗亦磊连忙摇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然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想?”朗日的口气中有着藏不住的怨怼。“这一次会来到这里是以杰的安排,这表示他根本就没有要我涉入他的世界的打算;而他明明就知道我是谁了,他却迟迟不说,他根本就不想对我坦白。在他的所作所为中,我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丝在乎,我想我的存在与否,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不是吗?”

既然人家的意思都这么的明白了,她也有她的自尊,反正强摘的瓜也不甜。

“如果阿淼不在乎你,他又何必这么关心你,你要进入这一行,他就求我去照顾你,这可是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第一次求我。”李以杰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充其量只不过是他对我的一种弥补,这不一定和在乎与否有关,不是吗?”

“这……”。

李以杰和罗亦磊同时词穷,因为罗亦淼是一个把自己情感埋藏很深的人,他们凭着对他多年的了解,察觉到他的在乎,可是,感觉这种东西又怎么表达给她知道呢?

“不!亦淼哥哥是喜欢你的。”

小米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不过,她的话却也真的吓了朗日一跳。就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小米应该也是喜欢罗亦淼的,那她对她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呢?“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朗日不明白。她不认为罗亦淼会把他的心情向小米说。

“他的房间有一把黄铜钥匙,你拿钥匙去开那间上了锁的房间,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小米眼光飘呀飘的,就是不肯落在朗日的身上,看来她还是有些介意。

“你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我离开了不是对你更好?”

小米翻了翻白眼,她叹了一口气,“我希望亦淼哥幸福,而且你救了玛丽和小牛,证明你不是坏人……”

说到这里,小米像是不想多说的,转身一溜烟的跑出去了,只留下朗日疑惑着要不要去开那个神秘的房间。

=====   =====   =====

好奇心让朗日决定去一探究竟。

她带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拿了罗亦淼的钥匙,准备去打开那个打她一住进来就十分好奇的房间。

当她把手中的钥匙插入锁上的孔中,她有一种窥视他人心灵的心虚,让她迟迟不敢将锁拿起来。

“开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一个能让你留下来的理由。或许理由就在这一扇门的后面。”李以杰推了推她。

一咬牙,她将门上的锁拿了起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的将门推开。

有那么一瞬间,朗日以为时间停住了,她对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极感震撼。

是她!从头到尾、从天花板到地板,所有的照片都是她!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这般完整的收集。如果这些还不能表示他真的在乎她,那还有什么可以表现的呢?

她双手捂脸的吸了一口气,心中盈满了酸酸甜甜,带点苦也有点涩的感觉,而泪水也几乎要不争气的向上扩散。

突然,她能体会他所说的如水的感情是什么样儿的了。

不似火般炽狂的吞噬所有的东西,然后在一瞬间释放所有的光与热;如水的爱情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渗入了灵魂,日积月累再聚成强大的流水。

而她竟然能拥有他这样的爱情!

原来她是这样的被爱着!

她是何其有幸!

所有的念头都是惊叹,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境,除了惊叹之外又有什么能表示呢?

在这儿,她几乎伸手可以触及他的思念、他的牵挂、他的魂牵梦萦……

太多太多的激动在她的胸中汇成强大的骚动,她几乎可以听到胸中呼喊的声音,那千千万万句的呼唤全都是同一个名字。

如果说早先她还有什么样的疑虑的话,此刻,她已完完全全沉溺在他筑成的爱情海中,再也无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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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懒洋洋的吹过林问,带起几株晚熟的蒲公英的棉絮。

皮皮来回的追着在地上觅食的鸟儿,鸟儿的惊叫声不停的此起彼落,偶尔还扬起些许泥沙。

这是一个充满慵懒的时刻,可是,罗亦淼的心却是如此的悬着、挂着、系着那个令他心绪摆荡的女子。

何时她已如此深刻的进入了他的生命?

风一吹,他会想起她如银铃般的轻笑,草一动,他会思及她轻盈挥摆的双手,花一开,他会忆起她唇边浅扬的笑靥;她是如此的深入了他的心灵。

爱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之中将人包围,等人最后深陷而无法自拔。

他抬头看着天空,看到的却是她的倔强、她的深情、她的勇敢,和她的脆弱。而每一面的她,却同样的让他心折,也让他心痛。

皮皮似乎玩腻了鸟儿跑回他的身边,撒娇似的用头顶了顶罗亦淼的手,赢得了他唇边的一抹笑意。

“皮皮,你能了解我心中的恐惧吗?”

罗亦淼紧紧的拥住身边的大狗,似乎这样就能止住他胸中那抹愈来愈大的裂缝。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安于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的世界?现在想起来似乎好难,不是吗?”

以前,他可以安于自己的生活,是因为他不知道有了她的陪伴,生命原来也可以这么不同。

而习惯了生活变得不同的他,还能回到原来的生活吗?

“皮皮,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真的爱着她。”他拍了拍趴在地上的狗儿。“别问我为什么,等我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如果时光能倒转就好了,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回到那一天……”

“你在这里做什么?”朗日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出现。

罗亦淼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脸上出现一片红热,他刚刚说的话没有被她听到吧?

“没什么!”他快速的摇摇头。“对了,关于你的身分……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只是……”

他努力的想表白自己,可是他愈急,想说的话就愈说不出口。

“算了!我不在意了。”朗日耸耸肩。

“是呀!是没什么好在意的。”罗亦淼笑得有些苦涩。

她为什么要在意?反正再过不久她就要离开了。

一阵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

朗日看了看他,“如果我说我现在要走了,你有什么反应?”

走?这么快?

一阵巨大的疼痛由他的腹中生出,这感觉让他有些愤怒,为什么她能将离别这两个字说得如此轻易?

“祝福吧!”他咬着牙,忍痛说出。

“祝福?就这样?”

他的回答让朗日真的想狠狠的咬他几口,要不是她刚刚看过了那间密室,明白了他藏得如此之深的情感,这会儿大概真会和他道再见,然后从此两个人不再相见。

这样的想法让她好生气的一把抓起他的手,朝他的手臂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朗日咬的力道不轻,让罗亦淼皱起了眉头,只不过他没有任何的表示,直到她松口时,他才出声:“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可恶极了!”骂了这句之后,朗日的泪也跟着往下落。

罗亦淼还是不太明白到底他做错了什么事,竟让她这么伤心。他知道朗日不是个轻易落泪的女子,所以她这个样子更令他手足无措。

“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他轻轻的替她拭去泪珠。

“本来就是你不好!你最坏了啦!”她挥掉他伸过来的手。

罗亦淼心疼的看着朗日哭得像个泪人儿,“我最坏、我不好,不过,我到底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他实在不太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了这样,被咬的人是他,他都没有叫一声了,怎么反而是她哭得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为什么你宁愿对着皮皮承认你爱我,可是对着我就是不肯说一句?”

“啥?”

这下,换成罗亦淼张着一张嘴说不出任何话,看她刚刚的样子,他还以为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心中才暗暗庆幸着,哪知道原来全让人听了去。

害他这会儿只能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朗日的眼睛。

看他除了只会发呆之外,连一点其他的表示也没有,朗日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然后送到罗亦淼的面前。

“这是我写的信,能不能请你看一下,还有,你愿意这个礼拜六和我去看电影吗?”朗日小小声的说。

这一切就像是十年前的翻版。

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对白,彷佛时光倒流般,回到了十年前,

罗亦淼先是完全的怔愣,然后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他才像是大梦初醒般的双手握住了朗日的手,轻轻的放到了唇边。

“别说礼拜六,只要你想要,任何时候我都有空。”他的语气既感动又热切,双颊激动得都红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朗日反身紧紧的拥住他,“我也爱你,还有,谢谢你这么爱着我。”

风撕扯着他们的衣领,却徒劳的让相拥的有情人看起来更亲密,而狗儿似乎也感觉到主人的欢喜之情,在他们的四周又跑又跳。

十年前错过的爱情,终于在十年后又再次接续,而这一次,他们懂得更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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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亦淼看着身边的朗日,脸上泛起温柔的笑容。

他真的看不腻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就这样看着她过一辈子,然后将她的身形和面孔全部深深的刻画在心中。

“你在看什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朗日噘起了红艳的唇,不依的瞪了他一眼,她那娇美的神色让罗亦淼的心中不觉一荡。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了他的脑海中,“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有人现在抱起你就亲下去的话,你会有什么反应?”罗亦淼一脸好奇的问。

朗日奇怪的看了罗亦淼一眼,不太明白的皱了一下眉头。

“正常的情况下,我大概会给那个人一巴掌。”

在她的想法中,哪个不要脸的敢对她这样,只是回敬他一巴掌算是便宜他了。

罗亦淼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还好他没听罗亦磊的话,不然他和亦焱这对双胞胎又会多了一个共通点——

平生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竟是同一个。

“你知道个什么?你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朗日已经快被好奇心淹没了。她攀着罗亦淼的手臂急切的问着。

罗亦淼好笑的把上次和罗亦磊的对话全盘托出。

“你那个小弟还真是不良小孩,接不接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朗日摇摇头说。

“这倒也是。”罗亦淼同意的点点头,不过,他不免还是有点失望。

就算他再怎么心如止水,对心爱的女人仍会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对象是你就不一样了。”朗日自动的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我们总不能害作者被读者叨念到挖坑去把自己埋起来,这太不人道了。”

看着朗日巧笑情兮的娇美样,他知道,这辈子他的心是沦陷了,而且陷得义无反顾,陷得心甘情愿。

“既然要做好人,那我们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他笑得有点坏坏的。这个笑,简宜是罗亦焱的翻版。

原来再乖的男人,坏坏的笑的时候,和坏男人的笑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这不是罗亦淼和易朗日关心的话题,因为他们现在正很努力的做“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