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爱情是一种遇见
1. 酒精使人犯罪
位于市区南面的“拉斯维加斯”是全上海最有名的迪吧之一,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里是所谓的钻石王老五们最爱来的销金窟之一。现在,全上海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萧君凡就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吊儿郎当地晃着漂亮的高脚杯寻找着今天晚上的猎物。其实不用找,以他的“姿色”早有几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来来回回地朝他抛媚眼了。而他也非常有绅士风度,对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们挨个儿地毫不吝啬地赏了迷死人的微笑还有一杯昂贵的Taurasi,君凡是个很讲究的人,喝的也都是很讲究的酒,这个那些女人们也看得出来。
“一般一般啊!”旁边的死党兼下属欧迪忍不住发牢骚了,“今天这里的女人水平真一般哦!老板,”他有点儿故作暧昧地蹭了一下君凡,“咱们是不是该撤了?整天对着这些脸,我觉得我的视力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你不是视力有问题!”君凡毫不客气地调侃,“而是审美有问题。男人的眼睛,要盯着一些优美的事物才不容易疲劳!女人的胸部,”他拍了拍欧迪的脑袋把他从“波涛汹涌”的震撼中捞了出来,“远不如她的气韵来得重要!”正这么说着,忽见欧迪两只眼睛又停在了前方的山丘上,他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少跟这样的色狼出来,否则的话,他怕自己也要变色狼了。这是要不得的。他虽喜欢女人,但是很挑剔,虽然未必比挑一件衣服更挑剔,但怎么说,也是挑剔的。现在,他发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经得起挑剔的对象。
“萌萌,”音乐实在太吵,丝言只有放大了声音在贺萌萌的耳边大吼,“萌萌,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太乱了,吵得我的心都不会跳了!”丝言是个很传统的人,用贺萌萌的话说她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放纵”是什么滋味。在梁丝言的身上,永远找不到现代年轻人该有的躁动不安和轻狂冲动,她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或者,换句话说,她对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还是懵懵懂懂知之甚少的。在她的心里,简单得似乎永远只装得下一个人一件事。丝言心里唯一的那个人是她交往了三年多的男朋友郑昀成,唯一的那件事是见到她的男朋友郑昀成。这个愿望,从她和郑昀成交往开始就一直延续着。
“回去?”果不出所料,贺萌萌立刻毫不客气地大叫起来,“想什么呢?!刚来就回去!你瞧这里多热闹啊!走吧,咱们进去玩玩!”边说边把梁丝言往人群里推。
“宝贝儿我跟你说,迪吧可是个好地方,又能放松筋骨又能增长见识,说不定还能钓着个金龟婿从此不飞则已,一飞冲天,麻雀变凤凰啦!”贺萌萌高声地谈论着自己的“游戏经”。
“得了吧你!”丝言很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可不是你,单身族!我有个昀成就足够了!什么金龟婿,我才不稀罕呢!”丝言这话不假,对于一个对金钱和财富没有多少概念的人来说,不缺钱就是富有。梁丝言不缺钱,她家里虽称不上富裕,但怎么说自己经营着一个小的加工厂,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何况梁文中夫妇只有她一个孩子,又这样聪明漂亮讨人喜欢,自然从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
“又来了你!”贺萌萌也回之以同样的不屑,她是一向看不惯丝言的生活态度的。清心寡欲得像个尼姑!每天每天,除了啃书就是乖乖地等郑昀成雷打不动的一通越洋电话,或者最多说她现在相比以前已取得了突破性地进展——开始一边念书一边等电话——至少学会了一心两用嘛!她不晓得丝言是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生活的。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一个拥有令无数男人趋之若鹜般美丽容颜的女孩子,怎么能忍受得了这样长长久久的寂寞和等待呢呢?
“宝贝儿,我知道你清高,知道你纯情!”贺萌萌在丝言耳边大声叫嚷着,“可你这是来陪我解闷还是来跟我斗嘴啊?!他妈的廖宇杰那个王八蛋那么给我气受,我不发泄一下不行!宝贝,你就当行行好陪陪我啊?”边说边撒娇似地往丝言地怀里蹭,这是贺萌萌惯用的伎俩,她知道丝言是很吃这一套的。果然,丝言像个老奶奶一样慈祥又宠溺地点了点她的脑袋,就在吧台旁乖乖地坐了下来。
尽管迪吧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君凡却仍然能清晰地看见楼下吧台旁的女孩子那几近完美的脸部轮廓。她在人群里安静地坐着,间或伸出手来和舞池里的同伴打个招呼柔柔一笑,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柔典雅竟然不自觉地将身边喧嚣缤纷的人群统统淹没了下去。他看得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极品!”欧迪赞叹着说,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楼下那个美得过分的女孩子。
“难得啊!”君凡伸头往下张望的同时仍不忘去损欧迪,他一向认为欧迪只会对那些胸大无脑的女人感兴趣呢,“你的眼光还没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说着伸出手里的酒杯轻碰了碰欧迪的:
“撒网吧兄弟!”
“撒网”是他和欧迪之间的暗号,意思等同于打猎。他们这两个黄金单身汉穷尽无聊的时候常常这样出来找乐子。不过相对于欧迪来说,君凡玩得还是很有节制的。他的工作职责基本可以归纳为“三陪”:陪喝,陪聊,陪坐。除非对那人特别有“feeling”,否则就算偶尔对某女子产生兴趣,也通常光说不练,言语上进行“侵略”。不过,依目前的形势来看萧君凡似乎找到了他的所谓“special feeling”,因为他已有模有样地整了整仪容准备上前了,不过,很快的他又返回到了原位置,因为他发现那女孩子往楼上来了。
凭良心说,丝言这种女孩子是不该来这种地方的。至少在她相处了三年多的男朋友郑昀成眼里是这样。所以当看到昀成的来电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躲。她脑子里浮现地第一安静的地方就是厕所。厕所在二楼。于是她上了二楼,给了萧君凡一个很好的打量她的机会。丝言是个大美人,这有点儿眼神的人都看得出来,何况君凡的眼神还很好。他眯着眼睛有点促狭地看着丝言在对面冲着他的位置左右打量——他以为鱼儿上钩了。
丝言是个路盲。尤其在昏暗的地方。用郑昀成的话说,丝言的脑筋里缺乏这一根筋。这也直接地导致了昀成更加地宝贝她。丝言因此很喜欢她这一点儿缺点。
作为伦敦一流建筑设计室“CLASSIC”的首席设计师,郑昀成总是很忙碌。除了工作,除了远在祖国的女友梁丝言他的生活中基本上没有更多的牵挂和念头,或者我们可以把工作与梁丝言结成一体,因为归根到底天使一样美丽温柔的梁丝言才是他努力工作的最大动力以及目标——他很爱梁丝言。那个美丽如诗的女孩子,那个坚韧如丝的女孩子,是他人生中最幸运最美丽的遇见——见识过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怎么还能为其它景色动心呢?!因此他热爱她,珍视她,像捧着一颗晶莹夺目的钻石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她的同时也牢牢地主宰了她——只凭这每天雷打不动的一通电话。
“你在哪里呢?”郑昀成在电话那头问。
“在,在家呢!”丝言犹豫着撒了个谎。
“哦,宝贝儿真乖!”郑昀成一边翻阅手里的资料一面笑应着,显然对她的答案没有怀疑,迪吧里的音乐猛地提高了几百分贝,丝言吓得连电话都差点摔了。
“家里怎么那么吵啊?”郑昀成忍不住好奇道。
“哦,我,萌萌在听音乐呢!”
“哦。”他放心了,“那早点睡吧啊!别太晚了啊!”
“知道啦!”丝言一下如蒙大赦,立刻毫不犹豫地掐掉了电话。这让电话那头的郑昀成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怎么,又给丝言打电话啊?!”昀成的这幅表情让同事卢雅诗一看就知道通话的对象是谁。
“是啊!”昀成点头,回头招呼了卢雅诗,“雅诗,怎么样,搞定了一个大case,要不要请我喝一杯?”
“No problem!”卢雅诗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豪爽地笑道,“舍命陪君子啊!”
君凡眼看着丝言慢慢地走近了自己。有时候连他都有点儿憎恨造物主,他给有的人一副美好纯洁的容颜,却常常给了他们一副肮脏的灵魂。这憎恨随着丝言的走近越发地明显了。君凡发现,眼前这女孩子从表面上来看实在是漂亮得一尘不染。漂亮的鹅蛋脸,绝对精致的五官,吹弹得破的皮肤,尤其,是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他竟然有点儿怀疑她真的是个纯情玉女了。丝言的眼睛很明亮。君凡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现在,她在对着他说话了。
“先生,”丝言在君凡的面前停了下来招呼他。唉,真可惜了,他刚刚几乎真的以为她是个纯情少女呢!不过,君凡同时也有些庆幸,出来玩,太纯情了也不好嘛!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君凡笑着,十分的彬彬有礼,这让旁边的欧迪忍不住偷着乐,大灰狼装得这么绅士,总让知其本质的人觉得好笑的。
“恩,”丝言用手指了指君凡的下半身,这让君凡忍不住在心里惊叫其大胆,可是下一秒,这女孩子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地泄足了气。
“先生,”丝言指着君凡裤兜里露出了大半的钱包好心地提醒道,“恩,你的钱包要掉出来了!”
“哈哈哈……”欧迪立刻“哈哈”狂笑了出来。君凡那么厚脸皮的人,脸上也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同时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君凡让服务生送了两杯红酒到丝言的面前。丝言虽是滴酒不沾,可依旧非常礼貌地回头笑了笑。看得君凡立刻又色心大起了。
“哇,红酒!”贺萌萌蹦完一圈回来看见桌上的红酒立刻尖叫了起来。
“亲爱的,”她兴奋地搂着丝言的脑袋大叫,“谢谢你!宝贝儿,还是你最了解我!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它了!”
“不是我买的!”丝言老实地交代,“是楼上那位先生请的!”
“谁啊?”贺萌萌边打量着楼上的萧君凡边用肩膀蹭了蹭丝言,贼兮兮地笑着,“长得挺有型有款的嘛!宝贝,上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我才不稀罕!”丝言头也不回,“要上你自己上,我可不跟你凑这热闹!”话没说完,就见贺萌萌已真地捧着酒杯上了二楼。
上来的不是刚刚那位小姑娘,这让萧君凡有点儿无限惆怅。不过,欧迪却向是被人打了大量的兴奋剂一样开心。贺萌萌虽然算不上那种典型的美人,但长得的确也不错,除此之外她还拥有一副绝对丰腴诱人的好身材——刚好是欧迪感兴趣的类型。
“帅哥!”贺萌萌凑近了君凡,用十分氓流的声调问道,“哪条道上的啊?!看着挺眼熟啊!”眼熟?眼熟是正常的。君凡心里想,全上海最有名的地产大亨,没事尽在报纸报刊上露脸的钻石王老五,谁不眼熟啊!
“是吗?”君凡礼貌地笑了笑,他对不喜欢的女人总是十分的彬彬有礼的。可是这一笑,却足以迷倒众生包括今天有点儿发春的贺萌萌了。
“贵姓啊?”
“免贵姓萧。”君凡又笑了笑,这次更是表现得谦恭有礼,因为他发现了,楼下那小姑娘在往这儿瞟。
“丝言上来啊!”贺萌萌在楼上招呼丝言,见丝言摇头,她立刻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蹦了下去,这刚好对了君凡的心意。
“走吧走吧!”贺萌萌边死命拖拽着丝言边在她耳边厮磨,“是个大帅哥呢!你就当做善事成全了我吧啊!”
当君凡对着丝言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发现,女人的眼睛其实是这世上最具诱惑性的东西。丝言的眼睛很漂亮,并且总是饱含内容的,君凡那天从丝言的眼睛里读到的最多的东西就是沦陷,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沦陷。
“是这么玩的吗?”丝言像个孩子一样惊喜地看着手里的桥牌。丝言这一点很难得,她对于身边新新的事物总是保持着十足的新鲜感。这让君凡觉得很可爱,同时也让旁边的另外两个人觉得十分乏味,毕竟这样干坐着不是他们的目的,可依眼前的形势,萧君凡和梁丝言这两个人似乎仍然有把这项无聊的活动进行下去的意思,他们看上去其乐融融:丝言一边玩一边不时发出孩子样纯真的叹息,君凡则在一旁坐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不由自主地随着丝言的表情变化而变化——她实在是美得令人眩惑。
“无聊啊!”欧迪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白眼,扬了扬手里的酒杯招呼贺萌萌,“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贺萌萌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我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在酒缸里泡啦!跟姑奶奶斗,没门儿!”贺萌萌这话虽然夸张,但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真实性的。贺萌萌她爸贺彤贺先生早些年曾是郑副市长家的司机,别的好处不说,吃喝玩乐倒是管饱管足的,贺萌萌因此沾了她爸不少光,小小年纪上过的酒桌饭桌简直就数不胜数,这也直接导致了她早八百年时就已经混得跟个人精似的。因此郑副市长家的大公子郑昀成从小就不喜欢她。他觉得女孩子吧怎么都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儿来。这想法在他第一次见到梁丝言的时候更是坚定不已。那天丝言跟着萌萌来市政府大院玩时,昀成刚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他那天,据他自己回想,可能真的是在西方的金发碧眼中混久了,他觉得迎面怎么来了一神仙姐姐啊?!然后他就跟着跟着一直跟到贺家的屋里去了,这事一直到现在都是贺萌萌嘲笑昀成的绝佳材料,她就是有点气不过——郑大公子那么正经的人,见到美女不也眼直吗?
各种各样的酒一字儿摆开在了吧台上,这把丝言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赶紧负责任地出言阻止,同时也直接遭到了贺萌萌的顽强抵抗:
“丝言你看好了,我一会儿就把这小子给你放倒了!”贺萌萌有点儿酒不醉人人自醉了!那天晚上以后,贺萌萌也深刻明白了一个真理:喝酒容易犯错误。但那天她还是一个人撑满全场,赚了个满肚子的酒精!酒精容易使人犯错,何况那天晚上她还挺想犯错!
“丝言你喝!”喝醉了的贺萌萌搂着丝言的脖子拼命给她灌酒,“丝言你喝呀!”贺萌萌趴在丝言的耳边醉醺醺地吹气,“我跟你说啊丝言,酒可是个好东西啊!古人都说啦:‘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是什么呀!那就是酒呀!我跟你说丝言,我特烦你这样你知道吗?你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家闺秀你干嘛成天这么端着拿着的?!他妈的可怜郑昀成还就喜欢你这一套!丝言,咱们是姐妹吗?是朋友吗?!是你就把这酒喝了!你把这酒喝了!”她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就往丝言的嘴里灌,旁边的萧君凡和欧迪愣是被她挡在了两米开外,于是丝言就只能干了。没多久萧君凡就发现形势不对了:丝言开始神经兮兮地傻笑并且开始“挑逗”他:
“你很帅吗?”那小女子娇艳欲滴的红唇在他的下巴左右摇晃,“也就,一般一般嘛!大半夜的不睡觉,专门出来勾引女人!你这样,”她青葱样的食指在他的眼前来回摇晃,“是,是不行的!”她说话的口气让萧君凡不由自主的想起蒋中正或是毛润之,君凡有些哭笑不得了。
“你知道我,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摇摇晃晃地走在寂静的大街上,丝言停下了脚步瞪着君凡问,酒醉的她两颊酡红,眼神迷离,这让君凡忍不住想入非非。
“不,不知道吧?!”丝言笑得像个花痴,“我猜,猜你也不知道!好吧,我告诉你!”她冲着路旁边的房子努了努嘴,“我现在,就想把这窗户上的玻璃,一、一块块地砸个粉碎!知道,知道为什么啊?因为我,我想干件坏事试试!他,他不让我干!他,他觉得那不是梁,梁丝言应该有的行为!他,”她说着说着脸上开始有了孩子样的委屈,“他连坐公车都要我排队!人家,人家都不排队的,我,我干嘛要排队啊!那,那些男孩子都,都不要命地把女朋友往公车上推,他干嘛非得逼着我排队啊!我,我不愿意排队!不,”她摇摇晃晃地靠在路边嘟囔:
“我是不想排队!我讨厌排队!”唠叨完了,又一步三摇地爬上了花坛边缘开始走边边,君凡看得危危险险,一边上前扶着一边大声叫她:
“喂,大小姐你干什么?快下来!不愿排队那就别排了呗!再不,咱们别做公车改坐宝马呗!哎呀你小心点儿!摔了摔了摔了!小心!”
君凡觉得自己从来还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晕过,尤其是当一个绝色的小美人儿主动向自己献出了香吻。当丝言那甜美得无可比拟的双唇袭向他的时候,萧君凡决定不再躲避。事实上他也没打算躲避。萧君凡自认为自己不算个小人,但,也绝对不是君子。甚至当他发现自己身体的反应时,他已决定了要做个小人。但这一决定却又很快地让他后悔不已,因为他惊愕地发现——丝言竟然还是个处女。
床上的女孩子竟然还是个处女,这让君凡悔恨不已的同时却又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怜惜。他早该知道她是处女的,她刚才在他身下青涩的反应就已让他深感疑惑,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将这场欢爱继续了下去。那时他的心态就好比一个探险者,担心潜在危险的同时又全然抵守不住新新事物的诱惑,于是唯有放任自流。她实在是很美,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堪称完美!但很奇怪的,这么完美的生命,这么充满诱惑力的生命,为什么让人看上去却是那样的低调沉寂却又孤独哀伤呢?君凡迷惑不已。他看着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秀眉微蹙红唇莹润,他竟然仍不住俯下身再去吻她,他的动作很轻柔,性感湿润的唇像是情人般地轻吻了吻她漂亮的睫毛和嘴唇,然后就这样凝视着她而再无其它动作。良久良久,君凡才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掏出了兜里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放在了床边,然后再吸一口气,起身拎起了椅背上的西装准备离开,顿了几秒,又再迟疑着折了回来。
2. 前世是冤家
曾听人说过,这世上的每一个遇见冥冥中都自有安排。丝言是个很会随遇而安的人,但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却第一次错乱了方向。公车上的人很多,丝言无力地扯着车上的拉环立着,没几秒的功夫,眼泪很不听使唤地开始下坠。女人的眼泪,自古就是一件利器,何况这女人,又长得天香国色我见犹怜。
“小妹妹,”旁边的中年男人见她哭得伤心,忍不住开始怜香惜玉,“怎么啦,失恋啦!”见丝言抽抽噎噎地摇了摇脑袋,又问,“那怎么啦?遇到什么难事啦!这也没什么,人这辈子啊,谁没有个难的时候?来来来,到这儿坐着!”中年男人说着说着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坐下休息休息吧!别哭啦!瞧这可怜的样儿!”临了还不忘附上一句经典的“啧啧”声,于是丝言哭得更大声了!
这是一幢36层的办公大楼。隔着马路老远,就能看到这幢庞然大物面前清晰的“君凡集团”四个大字。远远地,一辆银灰色的宝马Z8缓缓地驶了过来,门口的叶大刚见了立刻飞奔了过去。
“哎呀,我来我来!”叶大刚冲上前去大献殷勤,“萧总,您可回来了!回纽约修养去了是吧?怪不得看您越发地帅气了呢!”见萧君凡只顾着往里走,立刻紧赶了几步追上,“萧总,萧总您看小弟见您这面不容易,您通融一下,两分钟?就借用您两分钟的时间行吗?要不,一,一分钟?萧总!”他气急败坏地追上萧君凡,赔笑道,“萧总,拜托!拜托耽误点时间!萧,萧总……”
心情实在是不太好,君凡硬生生地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怎么啦叶总?”君凡作势环顾四周,“什么时候,改行到君凡来当boy啦?!”
“萧总笑话!”有求于人,叶大刚只有打掉牙齿和血吞,“君凡是什么地方!我这样,怎么能进得了您的门槛!萧总,”叶大刚满脸堆笑地哀求,“萧总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弟这一回,小弟有眼无珠,不该跟您抢饭吃!您就发发慈悲,帮我这一回吧!”
“帮你?”君凡笑了,“帮了你,等你毛长齐了再来咬我一口?”他讥诮着拍了拍叶大刚的肩膀,沉声道:
“我劝你,还是把天威卖给我,趁这个时候卖相还好,我会考虑多给你一点退休金。不过,”君凡冷冷一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得抓紧时间,哪天我心情不好了,说不定就连骨头也不给你留了!”
“你……”叶大刚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君凡愤恨地咒骂,“你够狠!不愧是萧天凯的儿子!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你们萧家的厉害!我告诉你萧君凡,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
“萧大总裁今天心情看起来很不好啊!”顺手给君凡送了杯咖啡,欧迪忍不住询问道,“怎么说,叶大刚也算是你爸爸的老伙伴,你这样见死不救,你爸爸不会有意见?”
“那是他的意见!”君凡抿了一口咖啡,补充道,“他的意见从我接管公司开始,就只能做参考了!”
“你也悠着点。”欧迪尽心地提醒,“爸爸始终是爸爸!”见君凡沉着脸不说话,又赶紧转换话题笑问:
“怎么样,昨夜过得还好?那女孩看上去很正啊!”
“是很不错!”君凡的表情显得很奇怪,“还,还是个处女呢!”
“处女?”欧迪也惊住了,“怎,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君凡笑得很不自然,他很不安地着看了看欧迪,那表情很像个做错事怕受罚的孩子,“欧迪,我,我在想,我是不是,干了件坏事了啊!”
初春的阳光本来很明媚,可是丝言看来却觉得十分地刺眼,她愣愣地站在街头四顾,发觉没有一张脸一个地方是她所熟悉的。她彻底地迷路了。初春的风把她的长发吹到了脸上,她立刻十分厌恶地拨开了。丝言觉得,此时的她,最需要的就是找个地方藏身,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应该把衣服包裹下的那副身躯藏起来。那昨天之前还冰清玉洁得让她引以为傲的身躯现在却让她觉得抬不起头来。丝言并非是个老古董,她半点也不觉得失了第一次就该要死不活投河自尽,她其实对贞操没有概念,但她却凡事力求完美,最要命的是,昀成跟她根本是同一类人,她觉得没脸再见昀成了。可是,越是这么想,她却迫切地想要听听昀成的声音从他那里获得安慰。
“找郑总?不好意思,他们正在开会,您是哪位,有什么事我能帮您转告的吗?”电话那头的女人很有礼貌地告诉她昀成的行踪。丝言的眼泪顷刻间又滑了下来。她开始在电话这头抽泣。
“小姐,您,您能帮我找一下他吗?我姓梁,我,我有急事找他!麻,麻烦您了!”
“这……”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犹豫着说道,“好吧,你等一下!我去帮您问一下。不过,”那人又十分犹豫地补充了一句,“他开会的时候很严肃的,我不一定能叫得动!”然后他放下电话找人去了,过了两分钟又回来了。那人说得没错,郑昀成开会的时候是绝不接允许任何干扰存在的。于是丝言的抽泣立刻变成了嚎啕大哭。
相较于丝言,昀成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雀跃”来形容。他看着日历上红笔标注的日期,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有了点笑意。是的,再过不到15天,他就可以回去了,回到上海,回到家乡,回到有丝言的地方。1299天,这是他们相爱的年纪。真久!昀成几乎有点儿不敢相信,他和丝言竟然把这段走钢丝般的爱情维持了整整1299天。昀成是个很死心眼的人,或者说是个很执着的人,他爱丝言,从他爱上她的那天起就一直爱着,他相信丝言也是一样地爱着他的,因为她也是个执着的人。丝言,他在心里欢快地念着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就像她的人,美好得让人悸动不已。就好像,好像有人在一根真丝制成的弦上欢快地手舞足蹈。卢雅诗透过玻璃墙看了过去,昀成脸上的笑让她的心里分外的难过。她对他深盼的回归有种切齿的痛恨。因为这意味着她将连观望着他都不可得。她拎起了桌上的电话。
“这么开心啊,大建筑师?”
“当然!”昀成隔着玻璃招摇过市地笑着,“难道你不替我开心,老板?”
“行了你!我可只是个小股东!”卢雅诗伸了个大大地懒腰。卢雅诗是个大咧的女人,性格如此,长相也如此。但这并不是说她不漂亮,相反卢雅诗很现代,很fashion,长得也很大气,是那种典型的都市丽人。而昀成则是与她不同,昀成才26岁,但是却比时下的年轻人沉稳很多。以丝言的话说,他是一个严于律己并且“严于律人的人”,这跟他的外形也像,昀成是那种高大俊朗的男人。
“我一个小女人还得靠郑老板吃饭!您大建筑师一走啊,我看我多半只有饿死的份了!”
“真的假的啊?”昀成笑得更灿烂了,“那给我加薪吧!说不定我会考虑留在伦敦哦!”
“行啊!”卢雅诗干脆把双腿摆在了办公桌上,她知道无论她在他面前表现得多淑女多温柔也取代不了梁丝言在他心目中的圣女形象,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开个价吧!”
“哇,你说真的啊!”昀成立即玩笑着回嘴,“我怕我家的Angel生气啊!!”
“开玩笑啦!”卢雅诗笑了,“你的Angel等了你那么多年,再不回去,不怕被人拐跑了啊!”
林家的客厅里,丝言还在抽抽噎噎地哭泣着。大她两岁的学姐林媛燕坐在旁边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别哭了,丝言!你看你都哭了一下午了,再哭可真要成泪人了!小丫头,这没什么的!哪个女孩子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啊!丝言,这样只能证明你已经长大了,你……”说到这里又拿眼瞪着沙发上的贺萌萌。贺萌萌自知理亏,赶紧上前讨好着。
“是啊丝言,你别再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欢女爱很正常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不用这么老土吧?你看又没有少块肉,至于哭成这样啊!”
“我,我不是老土……”丝言哭得更凶,她摊开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那张支票,“只是,只是我觉得自己好羞耻,那男人,那男人明摆着把我当成那种女人了!如果传出去,我怎么见人啊!”
“什么怎么见人啊!”贺萌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支票,半晌才终于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叫,“梁丝言,你,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这张纸上有几个零啊!1,2,3……Oh,my god,丝言你发财了啊!一百万呢!燕姐你快看啊!燕姐!”
“看什么啊!”林媛燕用力拍了下贺萌萌的后脑勺,怒骂道,“又不是给你的,鬼叫什么啊!”话虽这么说,却仍然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出手如此阔绰,竟用一百万买女人的一夜!她接过支票仔细端详一会,忍不住也开始惊叫:
“丝言,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丝言整个人恹恹的,她根本一刻都不愿去想那个男人的模样,“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天!”林媛燕猛地一拍脑袋瘫坐在沙发上,“他不会姓萧吧?!”
“你怎么知道?”贺萌萌瞪大了眼睛好奇道,“你不会认识吧!”
“我怎么知道?”林媛燕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我老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万豪酒店的电梯四面都是镜子。君凡好整以暇地看着身边正在对镜化妆的沈乐诗,身材保持得不错,够高挑,够匀称,够性感,也……够风骚,不当模特是有点儿可惜了。
“好久不见啊,萧先生。”沈乐诗卖弄着凑近了萧君凡,“最近过得好吗?”
“承蒙关心,我好的很。”君凡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对于这个两年前的女朋友,他没有一星半点的留恋和不舍。他曾经爱过她的,花了很多的时间和金钱把她打造成为一个红极一时的model,可是她倒好,以为自己翅膀硬了竟然四处勾搭男人削足了他的面子!他没有亲自动手把她从人气顶峰拉下来她就应该偷笑了,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放浪形骸?!女人,真是可笑的动物!
“你过得还好吗?”他的语气纯粹客气,不带一丝半毫的感情,沈乐诗感觉到了,她的心陡然间有些酸涩。
“我?”她花枝乱颤地笑着,“我怎么样,萧总您还不知道吗?娱乐圈就是这样,‘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一个快三十岁的model,日子过得怎么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当红的时代早已过去,新搭上个富家子刚准备嫁入豪门做少奶奶,谁知被人临门插了一脚,连最后的美梦都破灭了,她心灰意冷。想起以前的日子,似乎只有萧君凡对她才有真心,而其他人?逢场作戏罢了!
“是吗?”君凡把眼神投向她,冷冷地笑道,“我很多年没看八卦杂志了,所以真不晓得!不过你那么会利用男人,我想,”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乐诗,“你应该不至于太沦落。”
“当然!”沈乐诗打肿了脸充胖子,气呼呼地回道,“我当然过得很好,萧先生您大可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君凡说着拉起了沈乐诗的右手柔柔吻了一下,阴冷地笑道,
“不过,你那了不起的订婚戒指呢?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惨重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哼!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君凡忍不住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是米吗?好像不是。豪华的大酒店里流光溢彩,不断地有人对着他点头哈腰地招呼:
“董事长好!”
是的,他萧君凡,是君凡集团的董事长,是数百家酒店、商场、度假村还有无数高级居住群的所有人。女人?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甜点,消遣罢了。他一路这么想着,很快车子就已经驶进了复大的校园里了。
复大的礼堂里热闹成了一片,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学生们。舞台上空一条红色的横幅拉得老长:“上海市大学生才艺联谊赛”。丝言有点儿紧张地坐在后台左右张望,她是复大的代表,校主任吴颖之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她耳边强调比赛的重要性,搞得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丝言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了。丝言今年已经大四了,学校的课程已经结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工作。对于这点她是不担心的,她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光是学校推荐的接收单位就已经够她挑选的了,何况依郑昀成的家世背景,丝言的工作问题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丝言加油,你是最棒的!”昀成的短信及时地传了过来,这平日里比兴奋剂还要管用的鼓励此刻却让她有点儿不舒服。她关了手机,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挤出了礼堂。萧君凡和母亲杨英兰这时恰在吴颖之等人的簇拥下无限风光朝着礼堂走来,杨英兰曾是这家学校的名誉校长。她和吴颖之明争暗斗了很多年,面和心不和的。
如果她没看错,对面那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不会那么倒霉在学校里也要遇到这个大色狼吧?!一见到迎面而来的萧君凡,丝言立刻反射性地用手遮住了右脸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梁丝言!”吴颖之显然很开心见到丝言,她是有心想要在君凡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得意门生。
“丝言你过来,我介绍杨老师给你认识。”她指着杨英兰,用近乎夸张的口气说道,“这位是杨老师,杨老师‘过去’可‘曾经’是我们学校的名誉校长呢!”
“杨老师好!”丝言立即很乖地打招呼,又端庄又乖巧的样子,吴颖之立刻适时地夸奖,“丝言可是我们学校的才女兼校花,这次更是代表我们学校参加联谊赛呢!”
“是吗?很厉害啊!”杨英兰一脸的赞叹。倒是一旁的萧君凡面色如常,他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女孩子很特别,他相信无论被定位为什么样出色的角色,她都能够胜任。
“哎呀,说到厉害,那谁也比不上你的宝贝儿子啊!”吴颖之立刻装模作样地谦虚,“丝言啊,你是不知道,君凡已经连续3年被评为我们的杰出校友了!你看他,人又帅,又会赚钱,你可要好好地跟他学习学习啊!”
“我知道了,吴主任!”丝言一面恶狠狠地盯着君凡一面阴阴地假笑,“我一定好好学,学习学长怎么趁人之危,欺负良家妇女啊!”
君凡给她笑得毛骨悚然。
“啊?”吴颖之以为自己听错了,“丝言你说什么?什么趁人之危啊?”
“没什么没什么!”杨英兰立刻打断她,她对自己儿子的风流史还是知道的。
“丝言啊,这次表演什么节目啊!”
“哦,我要跳华尔兹。”正说着,忽见贺萌萌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萧君凡认为,如果说火星撞地球是件很潜在的威胁,那么梁丝言此刻的眼神却已经能叫复大方圆百里寸草不生。这个小女子,不至于用这么仇深似海的表情看着他吧?他承认那天晚上有点趁人之危,不过谁让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勾引他了?说不定,以他的推测,她本来就是有备而来的。他可是萧君凡耶,镶金边的顶级钻石王老五,有多少女人争着投怀送抱?老天作证,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干什么?!”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见君凡往前上了一步,丝言立刻反射性地后退。
“跳舞啊!”君凡笑着。他发现她紧张的样子很可爱。
“谁要跟你跳舞!”誓死不从。
“我也不想啊!”可谁让你的舞伴好死不死偏在这个时候拉肚子。
“跳可以,可你最好离我两尺开外!”
“两尺开外还怎么跳!”
“那是你的问题!”这话说得似乎有点不讲理啊,“我不管,待会如果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给杀了!”
3. 尊严不值钱
这世界的每个群落里,都会有一个令人推崇的对象,君凡想,对面的这个女孩,大约就是这样一个人。美丽,灵气,自信,高贵,她的舞步飞旋,鬓发摇曳,眼睛顾盼生辉,他简直宁愿,这一场华丽的舞蹈,便在这一曲动人的乐曲里继续下去了。
“梁丝言,”他顺势凑近了她,低声问道,“你的名字是谁取的?很诗情画意。”
“你干什么!”丝言立刻像是只受到威胁的斗鸡样地警戒了起来。
“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还好音乐够大。
“女孩子这么凶不好。”他在心里暗笑,顺手将她拉入了怀里:“不过你还蛮可爱。”
“你够了啊!”简直让人忍无可忍,“再这么无耻,小心我把你的牙都打掉。”
“小姐,你这话很伤人啊!那天晚上的事也不能完全怪我吧?谁让你一个女孩子那么主动勾引……啊,my god……”
忍无可忍!忍无可忍!勾引?这个无耻的男人竟然还指责是她勾引了他?!可恶的家伙,给他那一下算轻的了!看他捂着重要部位喊疼的模样,她简直觉得痛快极了!是的,就是痛快,那感觉就好像快被冻僵的人刚好洗了个热水澡一样爽!爽?啊,不对!这个词好像还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一种强烈地刺激感包围着,她简直就停不下来!
“勾引?你这个恶心的家伙,居然说是我勾引你!就你这幅恶心的德性,也值得我勾引?!”
“恶心?”忍不住浑身冒火,居然有人说他萧君凡恶心?!
“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在在跟谁说话!说实话,这世界上等着向我萧君凡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以从南京路排到太平洋了!”
“萧先生,你以为有钱很了不起吗?!”她用力扯出了那张皱巴巴的支票,“说实话你真的很大方,不过,也大方得挺可怜!”她用力把钱往他的脸上一掷,“依我看你这种人,根本心里不健康脑子有问题!一百万!你太阔气了吧!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太小气!”开玩笑,想用钱来买她?!那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羞辱。与其这样,不如当她买他了哦!她说着说着开始手忙脚乱翻钱包,可翻了半天竟然只有一块钱的公车钱!可恶!
“我告诉你,萧君凡!”她捏着手里的硬币在他面前死命地来回摇晃,“不要以为只有你才玩得起!这一块钱,是本小姐打赏你的!像你这样自大自恋变态的人,就值这个价码!”她说着把钱往君凡手里一塞:
“拿好了,萧先生!”
一块钱?他萧君凡竟然被个女人用一块钱给买了?如果传出去,他相信一定会是本年度最劲爆的新闻之一。这个女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一百万,换了谁会舍得?!
“老陈,”他趴在驾驶背上冲着司机一脸认真地问:
“你说,一块钱可以干什么?”
一块钱也许干不了什么,可是一百万却足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二十一岁的丝言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一百万沦落到出卖自己的地步。二十一岁的梁丝言,骄傲,漂亮,聪明,有才气,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女。
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丝言的心情突然间变得好沉重。站在十字路口四顾,来来往往的人们莫不是三五成群呼朋引伴,每个人身边都有人陪,独独她形影相吊茕茕孑立。沿着密林遮盖的小道往前走去,丝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边边一边给郑昀成打电话。三月的上海夜晚依旧有些凉,可是真正让丝言觉得寒冷却并不是天气,而是郑昀成对她的态度。不知是不是她胡思乱想,丝言总觉得她跟郑昀成之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喂,”清亮的女声猛然间透过手机传了过来,丝言的心竟然不由自主地咯噔一跳,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她犹疑了一会儿,像是憋了口气样,口气不善地自报家门:
“小姐,您好,我姓梁,麻烦帮我找一下郑昀成。”电话那头短暂地没了声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女人也像是憋了口气样地回答道:
“不好意思,他刚刚去西班牙出差了。”咣当一声就把电话挂了,刺耳的声音震得丝言心惊肉跳。乖乖,这女人好凶。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抬脚往家的方向走去。
丝言的家在徐家汇北端的一处小区。上海东方都会,寸土寸金,所有的房屋都像是鸟笼,阴仄闭塞,让人倍感压抑。比起这样的环境,丝言和他爸爸梁文中一样,更喜欢家乡那个如诗如画的水乡,“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虽不若传说中的那般美丽,但这话毕竟不是空的,比起上海的喧嚣嘈杂,那里无疑是处世外桃源。但母亲喜欢上海,因此他们三年前举家搬到了上海。她不懂上海有些什么好,走路、吃饭、做一切事情像是在比赛,她就在这样的赛事中变得越来越不快乐。不过,细想起来,这好像也不是她不快乐的原因。她的不快乐,来自于那个叫做郑昀成的男子,来自于心底深处那个叫做思念的东西。丝言是个死心眼的人,眼睛里从来只看得见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初恋情人郑昀成。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念书就都在想着她,她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几乎所有的快乐和情感都被那个叫做郑昀成的男人被那个叫做思念的东西剥蚀得干干净净。她很想念他,但却从不主动找他。她是个情感很被动的人,认为自己主动才得到的关注和在意不可信,她觉得对方如果真地爱你,一定会时时刻刻无所顾忌地在乎她关心她,她觉得那才是真爱。
摸着黑开了上楼道的灯,丝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楼道上血红的“欠债还钱”几个朱漆大字看得她整个人发毛,她迟疑着一步步地往家门口走去。掏出钥匙开了房门,丝言立刻给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看着抵在爸爸脖子上的尖刀,丝言吓得连心跳都快停止了,她苍白着脸色摇摇欲坠。
“丝言!你别进来,出去啊!”顾不得脖子上的尖刀,梁文中立刻激动地跳了起来。女儿,女儿是他的命,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
“干什么?!”那持刀的男人恶狠狠地冷笑,“问你老爸啊!没本事就别学人家借高利贷!还不起,那就只有拿命还了!”
“高利贷?”丝言难以置信地把眼光投向梁文中,“爸爸!”
“丝言!”梁文中满脸的羞愧,“爸爸没用,爸爸的钱被人骗光了!”
邱云是个很骄傲的女人。“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是她深信不疑的真理。可很不幸的,她嫁给了老实巴交的梁文中。梁文中没本事,穷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出钱开了个小木材场却还是被人骗了个精光,不仅如此,还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如果,如果不是女儿,她简直一刻也不愿意跟他过下去!女儿是她的命,是她的骄傲以及自尊。可是现在,她却只有靠这点儿自尊去救丈夫的命。
市政府门前的大街车水马龙,邱云已经从早上一直站到现在了,但郑市长还是没有出现。郑进思很忙,他从早上开始几乎就一刻都没有停过。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停。门口的那女人虽说是他儿子未来的丈母娘,可终究也是未来的,而未来可以有很多种变数。
“你说要脸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扬言用一块钱买了个男人!”吴颖之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丈夫大叫,“还好还好没人知道她跟我们家的关系,要不然我这训导主任也没脸当了!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个异类啊!一块钱买个男人!这种事情是个人都做不出来!我们昀成,不知道瞎了哪只眼睛看上她了!我不管,他如果真的要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别再认我这个妈了!”
“吴老师!吴教授!吴主任!”郑进思不愧是个市长,挺沉得气,“你生气归生气,别顺带着连儿子都拐上好不好!马上昀成就回来了,要不要丝言那是人家的事情,你跟着瞎参合什么啊!”
“我瞎参合?”吴颖之忍不住指着自己的鼻梁大叫,“我参合什么!那是我儿子!”她霍地站了起来,十分冷酷地道:
“我告诉你,我绝不允许这样的女人进我的家门!”
“亲家母!”一见是吴颖之,邱云立刻如见救星般地冲了上去。
“亲家母,看见你真是太好了!我有事求您帮忙!不好意思,这事真的很急,所以我……”
“亲家母?”吴颖之斜着眼睛扫了一眼邱云,“你这人怎么胡乱叫人啊!我没这种命,可以消受得了你女儿这种儿媳妇!”
“亲家母你什么意思?”邱云不解,她是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我女儿怎么了?!我女儿又聪明又漂亮,上的还是复大这样的名牌大学!配你儿子,那是你儿子的福气!”
“福气?哼!”吴颖之冷笑,“那还真是福气呢!你想知道你女儿怎么了,喏,她来了,你自己问吧!”
“不三不四四处勾搭男人还假装清高,真是没见过你们这家人!”吴颖之的上海话讲得又脆又亮。
“阿姨你这什么意思?”丝言很生气。她可以容忍别人对她不客气,但绝不容许别人这样侮辱自己的母亲。
“您有话请直说,我们不是上海人,听不懂上海话!”
“听不懂?哼!我以为你还有一点羞耻心,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丝言,我可不是欺负你们外地人,你跟昀成交往我没意见!但是你如果想把身上的那桶脏水往我家里扣,那连门都没有!”
“你说什么!”邱云立刻火冒三丈,“你说我女儿脏?我女儿冰清玉洁,哪里脏了!你要是敢血口喷人,小心我撕烂你的嘴!”邱云说着说着人已经扑到了吴颖之的面前,“啪”的一声毫不客气地给了吴颖之一嘴巴,吴颖之气急,手脚并用着扑上去反击。两个女人就这样当街扭打了起来,没注意一辆货车远远地疾驰了过来。
如果可以,丝言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看着倒着血泊里的妈妈,竟然连哭喊都忘记了。那一地可怕的殷红,就像一记重重地铁锤,敲得她原本美好的人生支离破碎。急救车拉开了嗓子招摇过市地穿街过道,邱云死死地扯着女儿的衣角嘱咐着:
“丝言,一定,一定要争气!”
丝言,一定要争气。隔离室里的邱云奄奄一息,丝言忍不住泪流满面。
“丝言。”梁文中颤抖着双手抚摸了女儿,“丝言,爸爸对不起你啊!”
“爸!”丝言哽咽着低下头,“爸你别这么说,我是你的女儿,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一定,一定会想办法把妈妈治好!”
办法?一个只有二十一岁,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大学没有毕业,完全没有涉世的经验,能有什么办法筹到一百万这样的巨款?梁家没有亲戚,她的母亲邱云太骄傲了,她固执地不与任何亲戚来往,孤独地行走在这个人世间,以为可以一路前行到底,谁知却为丈夫女儿铺下了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好几天的求助无门让丝言打从心眼里感到孤独绝望,她不知道现在她还能去找谁。郑昀成么?好像不行,母亲是因为什么才弄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如果邱云醒着,她也不会让自己找他求救的。可是,怎么办呢?她除了他,还能找谁呢?
光怪陆离的光圈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丝言顿时就觉得有些晕了。她是真的不适合这样暧昧的灯光和环境。“拉斯维加斯”一片沸腾,丝言穿梭在人群中,只觉得一片荒凉。
“陆大哥!”看着眼前左拥右抱的陆禀宽,丝言怯生生的开了口。
“哟,这是谁啊?”陆禀宽一边忙着应付怀里的女人一边不忘讥讽对面的丝言,“是我们的梁大美人啊!难得难得啊!坐下坐下!哎哟,各位你们知道这是谁啊?这是当年我们学校的校花啊,你看,多漂亮,多高贵!当年他妈的看人的眼神都是斜着的!你看现在,居然来叫我大哥了,哎哟,我这交的哪门子的桃花运了!”说完忍不住得意地狂笑,旁边的一干人立刻嘻嘻地应和。
迷乱的灯光斑驳地闪过二楼,萧君凡的眼睛里几乎就快要喷出火来。那个精致美丽的小女人,怎么会又来这样混乱不堪的地方?他紧盯着楼下那个柔弱美丽的背影,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很受伤,像是陡然间发觉自己当成纯情玉女般供奉的女人原来根本是个淫娃荡妇,他浑身冒火。
“陆大哥,”丝言咬了咬牙,哀求道,“我知道以前是我的不对。您就当我年轻不懂事不要跟我一般计较。这次,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求你,求您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放我爸爸一马吧!”
“放他一马?丝言,我们的交情好像没到这一步吧?!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陆大哥,”委屈的泪水忍不住涌上了眼角,丝言咬了咬牙硬是把它逼了回去,“陆大哥我知道您的好意,可是,可是我求您了,你就发发慈悲放过我爸爸吧!那一百万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我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一定会尽快还给您的!”
“不管用什么方式?”陆禀宽站了起来,色迷迷地凑近了她,“丝言,其实这世界有很多问题很容易解决!来,把这杯酒喝了,我知道你滴酒不沾,可是你知道你活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了,那不对!”他的口气突然有种近乎变态的狰狞,“你是个人,不是神!你他妈还真当自己是个天使啊!来,陪我喝酒!丝言,只要你今天把我伺候好了,别说是一百万,你让我再给你一百万,没问题!来,给我喝了它!”陆禀宽伸出手去扯丝言,丝言吓得下意识地就往后躲,这个动作立刻充分地惹恼了陆禀宽,他开始采用暴力:
“你躲?你他妈敢来找我还在这里装清高?!你给我过来!”饿虎扑食般地就要往丝言的身上扑去,丝言立刻吓得尖叫了起来。
当君凡的拳头重重地挥向陆禀宽的时候,丝言几乎吓得哭了出来。迪吧里一片惊叫,人们慌乱地四处逃窜,君凡却像是只杀红了眼的野兽一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简直就不能理解,这个清高到了不起的女人,竟然为了钱跟这种人男人搞到一起!钱钱钱!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可以让一个人连自尊和廉耻都不要,要钱是吧?要钱是吧?OK,他有钱!他有的是钱!
“你要钱?要钱是吧!”几乎是拖拽着把她带离了现场,君凡立刻怒不可遏地跳叫了出来:
“要多少?!一百万?两百万?还是更多?”他几近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笔和支票,“你这个女人真是虚伪!真是让人觉得恶心!为了钱,你竟然去勾搭那种男人!”君凡边说边用力在支票上涂抹,写了半天才发现平日里很好用的签字笔竟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Shit!”丝言看着君凡狠狠地把笔往地上一掷,“梁丝言,你,你知不知道你虚伪得让人觉得恶心!”
“恶心?哼!”丝言冷笑,眼泪终于一点一滴地涌出眼眶,“那又怎么样,那跟你有关吗?!对,今天你是救了我,那又怎么样?!萧君凡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不错,我是恶心!很恶心,我今天头一次觉得自己挺恶心!可我告诉你萧大总裁,我这辈子最恶心最肮脏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并且跟你上了床!”
“什么?你说什么!哈哈,”君凡怒极反笑,他冷冷地盯着丝言,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她宣告:
“梁丝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你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跟你上床!”
“我也告诉你萧君凡,”她迎着他的眼睛决然道,“我永远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的话,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永远不会?这世上有多少事会是永远的呢?从前她以为,她会一直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地幸福下去。没有烦恼,没有哀愁,没有无穷无尽的来源于钱的苦恼,可是这也不过是以为罢了。当接到妈妈病危的消息时,丝言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慌乱中。
“拜托你!”她几乎是不要命地冲到了君凡的车前,颤抖着嘤嘤哀求着,“拜托你送我去医院!求你送我去医院。”
4. 爱情的条件
长廊上冰冷的照明灯急速地从头顶掠过,担架车轰隆隆地行进声却像是一阵雷鸣般震得丝言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丝言紧紧攥着邱云的手凄厉地哀叫:
“妈!妈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妈你不要吓我啊!”
“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护士无比同情却又无比坚决地把她挡在门外,手术室冰冷的大门“轰”的一声骤然关起,丝言忍不住浑身一颤,绝望地哭倒在地。
尽管与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可是君凡不得不承认,他今天的成就一半是他父亲的造就。萧天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个奇人了。事业且不谈,光是他对儿子绝对开放的教育方式,就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并且做到的。因为生意的关系,萧天凯从儿子十岁开始,就已经带着他大江南北四处闯荡了。他让儿子做一切他觉得可以做的事情,独立地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独立地支配他拥有的金钱,给他完全成年人的信任和待遇。这不仅使得萧君凡在15岁以前足迹就已遍布欧美各地,也更造就了他我行我素的个性。萧君凡17岁开始跟着父亲征战商场开疆扩土,22岁成立属于自己的君凡科技公司,26岁他以君凡联合了父亲旗下的产业转战房地产,一路攻城略地几乎可以说是百战百胜无坚不摧。他现在28岁,却已是上海数一数二的企业巨头。而想要坐上这个位置,首先必须要有过人的智慧和非凡的手段。对了,就是手段,萧君凡喜欢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最大程度的达到目的。他必须得承认他得到丝言的手段有点不太光明正大,甚至可以说是趁人之危,可是正如丝言所说,大家各取所需罢了。丝言需要钱,而他,见鬼的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从那倔强的女人身上得到什么,她的身体?灵魂?抑或是征服感和报复感?君凡宁愿相信后者。
“请给我那一百万。”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听着柔软优雅的钢琴曲,君凡的脑子再一次浮现出那张纤尘不染的脸庞。那张脸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是那样的空洞悲凉而充满了羞耻感的,她纤细的指尖微颤,柔软的眼泪就像是晨露般绝望无声地流淌在两汪清澈透明的湖水中。君凡惊愕地发现自己竟是在心疼她了。或许,与得到她相比,他其实是更想帮助她的吧?
“一百万够了?”他问她,声音是低沉轻柔的,那画面像个给女儿零用钱的父亲。可是这场交易对她而言却是那样冰冷而残酷的。他知道的。可是,该死的,他想要她啊!他其实想要给她更多的,两百万,三百万,或是更多别的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清的东西,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一百万。
“谢谢。”她说,走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补充了一句:
“我会是个尽职的情人的。”
情人。丝言很自嘲地笑了,用这个词实在是对自己太慈悲了,她刚刚为了一百万而把自己卖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啊!梁丝言做出这么无耻荒谬而又卑贱的行径行为来,怎么还有资格期望获得慈悲和原谅呢!嗤……,湿气机猛然发出的声响吓得她几乎跳了起来,同时把她那些深藏在骨子里的耻辱隐患忧虑电光石火般地牵引了出来。她陡然间想起了昀成!昀成,这个名字好比雷霆一样震得她完全失去了活动的力气。昀成,这个交易中最可能的受伤害者却被她慌乱中排除在了交易之外。他本该是最早知道她的困境最早出现来帮助她的啊,可是他竟然不在。
“萌萌,”她摸起了母亲的电话,她的手机从那天车祸起就早已不知道失落在哪里了。而她,她不记得昀成的电话号码。她是刻意不记得,她怕自己太依赖他。而他,总是很忙的。
“啊,丝言啊。”贺萌萌在那头慌张地应着,说话有点儿连珠炮似的完全不给她插话的空间,“你在哪里啊?我,我帮你联络了昀成,可他公司的同事说他去西班牙出差了,我想应该是太忙了所以没有时间找你,丝言你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他很快会回来的!丝言,你自己好好保重,好好照顾伯母啊!我一定会尽快告诉昀成让他找你的!”然后就听见“嘟嘟”的一阵忙音,电话断了。丝言这一刻,实在是痛恨自己起来,同一刻的贺萌萌,正拿着丝言的手机一脸羞愧地看着吴颖之。
巴塞罗那某饭店,郑昀成正手忙脚乱地胡乱往行李箱里塞着衣物行李。不见了!丝言不见了!整整三天没有半点消息!她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生病了?受伤了?还是遇到了一些伤心的事?这一刻的昀成,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卑劣,她是他的女朋友啊,他就算再忙再晕也不应该跟她失去联络的啊!丝言,这个倔强又高傲的孩子,现在也许正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吧?可是这一刻他竟然不在,他不在,她要怎么办呢!那么爱哭的她,那么纯洁的她,那样美好到透明的她,怎么办呢?!一向处事冷静的郑昀成,此刻竟然有些方寸大乱了。
“电话,angel梁丝言接电话,angel梁丝言快接电话!”昀成在心里跟着彩铃声焦急地默念。丝言接电话!丝言快接电话啊!
“昀成,”卢雅诗在一边好心地安慰,“你不要太担心了!丝言也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如果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你的!说不定她太贪玩,一时间忘了联系你!说不定她是不小心把手机丢了没来得及补回,也说不定她心情不好想要自我封闭一下!总之你不要这么焦急,不要这么方寸大乱地好不好!”
“我没办法不着急!”昀成几乎是气急败坏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久不跟我联系!她就算是发脾气生我的气也会担心我着急很快跟我联络的。我怕,怕她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她那么倔强一个人扛着怎么办?她支撑不了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流泪了怎么办!我没办法不方寸大乱!”他说到最后已经是在吼了,然而只一片刻他却很快地平静了下来,因为韵成发现,卢雅诗在流泪了。
“昀成你,”卢雅诗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试图把泪水逼回去,她看着眼前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男人,忍不住哀声控诉:
“你真的太过分了!我知道你爱他,可是我呢?!除了上床没有别的吗?!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吗?!她是你的Angel,我呢?只是你的床伴吗?!拜托你,对我公平一点好不好!”
“卢雅诗!”担心于爱人的近况,郑昀成愤怒地把手里地西装往地上一摔,沉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的关系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说过不要爱情只要happy的!”他直起身来,盯着卢雅诗的目光凛冽冰冷,里面幽幽沉沉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惜悲悯。
“正如你所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床上的happy hour!Do not forget, please!”他冷冷地留下这句话,捡起地上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蓝色保时捷狂奔在欧洲宽阔的公路上,巴塞罗那那些文明与美丽一点一点地渐行渐远,昀成有些疲惫地单手控制着方向盘,他的心便如手里的香烟,缭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哀伤与悔恨。他承认他的背叛,更承认他的残忍,可是他没有办法挽回。如果不是那天喝醉了,他根本不会跟卢雅诗上床,如果那天清醒着的卢雅诗拒绝了他,也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不在乎第二次或是更多,他有责任,她也是。他们是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玩得起,也输得起。可是这中间只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那就是丝言。三年多了,那么多个日子,丝言在等他,丝言在爱他,那么美好聪明坚韧的她,叫他怎么还有力气爱别人?
“啊,上钩了上钩了上钩了!”他听见路边的水池旁有人在兴奋地喊叫,那些与她共度的日子就像是一阵清风样轻柔地抚摸过他的胸膛,他忍不住地热血上涌。
“小心一点啊丝言,路滑别摔倒了!”他听见了自己心底的焦急,声音里却又隐藏不住恋爱中的喜悦和宠溺。
“昀成快看啊,我钓的鱼!是我钓到的!”那明亮如星辰般的笑容在闪动,如诗如画的身姿在溪水山谷中飘渺如梦如仙。他看得如痴如醉。
“这条又肥又胖的叫成成,又苗条又漂亮的叫丝丝,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漂亮!你最漂亮。”他欢快地点头应和,漂亮的眼睛闪动着难以形容的赞美和沉迷。她看见了,她体会了,她赏给他一个柔软甜美的轻吻。他醉了,深深地回吻她,拥抱她,缠绕她。那天她记得,他们是第一次亲吻,那样甜入心底酥入骨髓的滋味让他们只愿永远永远地沉醉下去。可是如今,她记得那滋味,记得自己那天真,可是却恍惚着看不清自己的模样,郑昀成,这个响亮硬朗的名字便如他的人,是那样的让人着迷并且崇拜。她崇拜他,爱慕他,也更让他主宰了自己。如果说相处的时光是快乐而让人沉醉的,那么分离则让他们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思念和煎熬。如果不是因为学业,她也许早就跟他去了。如果不是因为事业,他早就不顾一切地回到她身边,他是多么期盼着功成名就扬眉吐气地回到她的身边去。可是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等待他的,是天堂也是地狱,他要用怎么样的力气才能逃得开呢?
欧迪的行动力一向叫他满意,君凡放下了手里的协议书,笑得有点儿没心没肺。
“不错,挺好的!‘情人协议’,欧迪,我建议哪天你不做律师可以改行去开婚介所。”
“萧先生!萧大总裁!”欧迪不满地扫了他一眼,他是完全不能理解上司的行为。用一百万去买个女人?!还只要三个月?天,服了他满脑子的奇思妙想了!以他那俊逸非凡的外貌,就算不花钱已经有一大堆的女人自动倒贴了,他还嫌不够??
“方便透漏一下您的目的何在吗?”
“不知道。”萧君凡回答得又响亮又干脆,事实上他是真的不知道。
“具体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想这个女人对我来说会是个很好的挑战。无所谓,反正我也无聊。”
“挑战?”欧迪笑了,不怀好意地凑近了他,“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自寻死路的味道?萧大总裁,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女人啊,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动物,小心被她一口吞了,连骨头都不给你留!啊,不对,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境界是——她把你一口吞了,你还要担心把她给噎着!”
会吗?会吧?怎么可能呢!君凡想起欧迪的话,忍不住觉得好笑。换了多年前的萧君凡,或许还会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如今,这完全是杞人忧天。现在的萧君凡,已不是当年,对爱情抱着一份执着专一的幻想,一生只想爱一次,一次便是一生。现在的萧君凡,习惯了玩弄爱情,习惯了践踏女人,他已不再相信爱情,也,永远不想再爱。可是,他现在这么卖力做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呢?
“哎哟,萧,萧先生您干什么?”一进门就被嗡嗡地噪音吸引了过去,进到屋里一看,竟然破天荒地看见主人拿着吸尘器打扫卫生,林妈立刻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您要收拾屋子叫我就行了,这么早!哎哟,您别吸了,吸尘器不是这么用的萧先生!不是这么用的!”
“不是这么用的?”君凡停了下来,好奇道,“那是怎么用的?这吸尘器还能用出学问了!”
“当然了啊!”林妈边说边好笑地推开他,“您那敲惯了键盘的手,怎么适合来拿吸尘器呢?您还是歇着去吧,有什么事情叫林妈我就行!这么一大早的起来打扫客房,有人要来住啊?”
“哦,”没想到心事居然这么容易被人看破,君凡有点儿害羞地搔了搔脑袋,“是啊!”
“女孩子?”林妈眼角的笑意更深,不等君凡回答,就自顾自开心地唠叨了起来,“哎哟,我早说了,这房子里啊就少了个女主人,你成天一个人对着这么大的房子闷也闷死了!早点啊找个女朋友,早点儿结婚,多好啊!男人啊,就该有个女人管着才行哦……”
君凡忍不住又苦笑,他忘了告诉她,这个女人的身份叫“情妇”。
是的,情妇!她的身份就叫“情妇”。火红色的玫瑰舖染了整个客厅,丝言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家伙在搞什么,一个一八零的大男人难道还有恋花癖不成?!
“喜欢吗?”放下手里的行李箱,他从背后拥住了她,他的自然娴熟把自己连同怀里的女人都吓了一跳。她的后背猛地一僵,他感觉到了。
“你没有必要这样的。”实在不习惯被一个陌生人这样抱着,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我对女人的欢迎方式。我相信你会喜欢。”
“你实践过?”她把他推开了两公分,柔弱无骨的手掌刚好抵在他的胸膛,这下轮到他呼吸困难了。
“你关心?”他看着她绝美的脸庞,眼神竟然不自觉地渴望她的。他勾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睛,清澈幽深得如同两池湖水,他深陷其中。
“不是。”她垂下头拒绝这样的对视,“我只是好奇而已。”
“是吗?”他笑了,“你对我好奇了?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请你不要这样,我们不是情侣。”她想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让她深感羞耻:
“如果你的记性好,应该不会忘记我只是你买来的情妇。”
“情妇也是情侣的一种。”他着迷于她的美丽,忍不住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轻轻一吻。那销魂的滋味让他忍不住叹息。
“你真美。”他眼底欲望升腾,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牵扯欲断,“美得让人忍不住想犯罪!”
“你别这样萧先生!啊!”她的话还没说完,唇已被他用力地封住。她顷刻间如遭电击,天与地在她身边急速地旋转下沉陷落,她惊慌地想要逃跑。可是没等她的计谋得逞,已被萧君凡一把拥进怀里狂吻起来。
5. 你是我的心情
他的吻狂乱而粗暴,性感温润的唇在她的唇边急不可耐地来回肆虐。他不想这样的,他努力地想要克制身体的欲望使自己看上去稳重可靠一点儿,可是他办不到。她的身体柔软如缎,馨香如花,白皙如雪,她的红唇娇艳欲滴,吐气如兰,香甜如樱,他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不要!求你不要这样!”他听见怀里的人儿在低泣着哀求,那样的楚楚可怜并且柔弱无力。他那一刻宁愿一厢情愿地把这哀求当成了是对欲望的渴求。他要她!他要她!他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唇也开始游离了她的转而向下肆虐。
她快要疯了!她快要受不了了。是谁发明了这样残酷的刑法,兵不刃血却又残酷已极?她本该推开他的,可是为什么没有力气?她本该憎恨这样的亲密,可为什么身体却又像在渴望他了呢?他的吻霸道缠绵,不断地雨点似地落在她的颈间唇上,他身上幽幽地男人气息扑鼻而来,那是种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味道,仿佛是她刺激了他的感官,释放了他浑身的血液,那气息一波强过一波地向她袭来,她忍不住呻吟了出来。这毫无疑问地鼓舞了他。
“我要你!我要你丝言!”他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霸道地宣告,一双宽厚的大掌已逐渐地向她的娇嫩傲人的胸部潜移,她发现了,慌张地想要逃离,可是这个动作却似乎更加刺激了他的征服欲。他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转身,上楼,开门,他把她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中央,然后跟着她一起陷落,陷落,陷落……
“铃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肆无忌惮的在她耳边响起,丝言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她从没有想过,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累人的运动。她的身体,连同她的心,就像是经过了一场千程万程的徒步旅行一样酸疼不已。她几乎是有点儿颤抖地挣扎着爬了起来。
“醒了吗?”电话是君凡打来的,隔着听筒,丝言还是听出了他的好心情。
“嗯。”她淡淡地回应,语气云淡风清。他在电话那头听出了她的冷淡,心头竟然没来由地一紧。他昨天晚上太着急了,她一定被吓到了。真该死!他在心里咒骂自己,以她那么敏感高傲的一个人,此刻恐怕又不知该胡思乱想些什么!Oh,天哪,他竟然担心起她的情绪来了,这真让人不能忍受!意识到这一点的君凡开始调整自己的语气。
“醒了的话就出去转一转!你爸爸的事我已经解决了,不会有人再找他的麻烦。我给你妈妈请了专门的医护人员,他们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吧!”他说话的语气很像是在谈生意,“床头那张卡是可以无限透支的,你喜欢买什么就用它好了。我现在有些忙,你逛完了早点回家,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逛街,吃饭,无限透支的信用卡,还有——上床!丝言笑了,笑了,雾气在她美丽的眼睛缭绕,缭绕,终于汇集成滚滚的潮水,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郑昀成矗立在马路中央已经好一会儿了。人潮滚滚地从他身边流过,流过,再流过,而他的眼睛,他的脑子,眩晕得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失去爱人的痛,正缓缓地从他的心脏一点一滴蔓延至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指尖微颤,指关节因为那巨大的痛苦微微发白,他帅气俊朗的脸上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一片荒凉,还有那深沉幽深的眼睛里,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潜伏在漆黑哀伤的眸子里,看得贺萌萌几乎不忍心再欺骗他了。
“她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会儿,贺萌萌终于听见昀成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害怕他的沉默,那沉默潜藏着的无尽哀伤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皮鞭狠狠地抽打着她的周身和灵魂,她根本,不应该配合吴颖之来说这个谎啊!如果有一天昀成知道了她说丝言去日本结婚了是个谎言,他一定会拿把刀把她给杀了!可是,现在就算她想改口也不可能了,因为丝言失踪了,是真的失踪了。
“是。哦,也不是!”她说话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她说要你好好保重,她对不起你,叫你不要再想她了!你知道的,那小日本一直在追她。丝言很孝顺,他爸爸生意失败,她一定走投无路才会去找他的。”
“她应该来找我的!”昀成咆哮着吼了出来,他抬起一只手狠狠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找了,可是根本没办法找到!贺萌萌几乎忍不住喊了出来。可幸好及时地克制住了,她不忍心再把他推进自责的深渊。
“丝言是个很骄傲的人!”她唯有抓住了这一点,“她也许根本不想看到你为她操心才……”
“她真残忍!”眼泪无声地滑落嘴角,昀成咬牙哀声控诉,“她真残忍!”
这阵子的生活像是场噩梦,丝言整个人都晕晕沉沉如在梦中,为了父母的事情奔波劳苦,她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思考自己的问题。现在的一切事情都解决了,她变得无事可做。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楼梯口,丝言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个美丽如画的校园,朝夕相伴的同学还有复大那并不算悦耳的上课铃声,那无忧无虑的生活明明离得并不远,她却觉得再也难以企及。以前的梁丝言走到哪里都是抬头挺胸,自信满满的,现在的梁丝言却觉得自己好不堪,浑身上下,四处流窜着那男人浑浊急促的呼吸味道,那是任凭再多再清的水也洗不掉的。无意识的打量了下四周,这栋两层的别墅布置得简约精雅,一眼看去,每一件陈设都在彰显着它的主人绝对一流的品味。一流的品味,一流的长相和气质,只可惜人品却是末流。在她眼里,那个趁人之危、冷酷霸道的萧君凡,无疑是个十恶不赦的纨绔子弟。心正在这么想着,忽听得耳边一声大叫,原来林妈买菜回来见她赤脚坐在楼梯口,立刻惊得大嚷了起来:
“啊呀,梁小姐,您怎么就坐地上,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啊?哎哟鞋也不穿,给萧先生看到,怕是要生气的!”丝言听得忍不住冷笑,这林妈显然不知道她与萧君凡的关系,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恩恩爱爱的一对小情人了。她笑了笑,起身正欲往楼上走,门口一阵响动,竟是萧君凡回来了。
“萧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以为您要晚点,晚饭没来得及做呢!”林妈吃了一惊,看向墙上的壁钟,还不到五点半,平常公司事情多,他最早也要七点半才回来的。
“没关系。”君凡笑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梁丝言,低着头,静静站在楼梯上,身上套了件简单的白色长裙,秀发飘垂在胸前,格外的清冷柔弱。眼光转移到她赤着的脚上,君凡的心不知怎么像是给人揪了一把,眼神也愈加的阴沉起来:这女人,是在跟他搞对抗!他也不去思考别的比如个人习惯问题,他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在跟他搞对抗!为什么这么觉得呢?因为他有些心疼了。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脸色一变,丝言的心就也跟着一紧,他们家,难道不准人不穿鞋的吗?她不想惹他发火,事实证明这男人她根本惹不起,她只想躲。回身上了楼梯,她刚想回屋穿鞋却已被萧君凡拦腰抱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丝言骇得大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萧君凡!”
“别动!”他板着脸,口气听起来闷闷的,“放你下去也行,可我不喜欢看我的女人赤着脚在光溜溜的地板上走来走去!”该死,她是什么做的,身上冷成这样?!
“如果赤脚是你的习惯,我明天让人把屋子里全部铺上地毯,如果你只是为了惹我不开心,那你的确成功了!”话音刚落,已将她一把抛在床上,丝言吓得猛一哆嗦,起身就往床的另一头退去。君凡看她状若惊鹿的模样,一下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吓成这样?还是,啊,他那方面的本事让她……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被子,他柔声道:“过来。”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柔得让人心醉,她却听得很不是滋味,感觉他像是在唤小狗。她坐着不动。刚才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还是瞪着他的,现在却别向了窗外。明摆着跟他杠上了嘛!
心里觉得好笑,君凡的眼底不经意地露出一抹浓浓的笑意。他绕过床边走近了她,坐下,指尖触到手底的微凉,心却又是一抖。想起前几天欧迪说她身体不好,眼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温柔怜惜。
“身体不好,怎么还这么不爱惜自己?”他拽过手边的被子替她裹上,身体转到她的身后,自己背依着床框,反手将她扣在了怀里。她当然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怜惜,可态度依旧冷淡。
“没什么,反正三个月之内是死不了的!”这是她的悲哀,如果可以,她倒宁愿自己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当然也听得明白:我只要在属于你的期限内不死,完成我们的合约,你我就各走各的,毫不相关。用力压了压火,他好脾气地明知故问:“那三个月之后,三个月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她不说话了,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她的人生,也算是毁了,做什么,才能找回以前的梁丝言,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呢?
萧君凡家的餐桌实在很大。抬眼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梁丝言,他有些冒火,就算他不讨人喜欢,也不至于要坐得离他这么远,赌气似地嚼着嘴里的食物,君凡的眼睛恨恨地盯着梁丝言。低着头,不声不响地拔着饭,说是吃,可他见她面前的菜根本连一丝半点也没少,陪他吃饭也是她的功课,她在陪他做功课!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端了碗筷,他蹭蹭地磨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你干什么?”丝言皱眉,这么个大男人,吃个饭时怎么像个孩子,一点定性都没有?
“没什么。”萧君凡也不看她,伸手夹了她碗里的菜,笑得调皮极了,“只觉得,你碗里的东西看上去似乎比我的好吃!”
她登时气结,明明是一个锅里盛出来的嘛!伸手啪一声打掉再次伸向自己碗里的勺子,丝言的脸上忍不住浮现了一丝笑容。她毕竟是个天性纯真的孩子。
她笑了耶!萧君凡忍不住在心底惊叹,看她美丽的脸庞在灯光的笼罩下愈发光洁美丽,心情顿时晴朗了起来。他从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美丽的笑容。她的妈妈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儿,要不然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女儿来呢?
“你笑的样子真美,”他由衷的感叹,“以后,千万不要对着别的男人笑哦!”
萧君凡吃完早饭上楼的时候梁丝言还没起床,推开门,他一眼就看见了像只虾米样蜷在大床一角的梁丝言。静静地打量着床上的睡美人儿,君凡好笑地发现丝言这女孩子的坏毛病还挺多,她很挑食,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绝对连筷子也不会动一下,她不喜欢运动,平常只喜欢看书写字,她不善交际,不会弄虚作假,她喜欢蹬被子,更会抢被子!老天作证,他昨天晚上差点没被冻僵咯!三番四次地想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拽回一点,可她硬是有本事把自己裹得滴水不漏,他连被角都没找到在哪儿!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君凡俯身在梁丝言的额上印下一吻,这才转身下了楼。而床上的梁丝言,却在听见他轻轻的关门声时,才终于放下心来睡了一觉。
好一阵子萧君凡晚出早归,见好友又收拾好公事包准备回家,欧迪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君凡,你不是这么没义气吧,说好今天一起去打golf的耶!”
“我没空!”萧君凡瞄了一眼腕上的金表,一脸灿烂地笑道,“我得回家,陪梁丝言做功课!”他照着梁丝言的话,把一起吃饭当成做功课,才几天的功夫,他已经开始喜欢上这项“功课”了。
“你自己搞定吧!”君凡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做了个潇洒的敬礼动作,笑道,“或者,你不喜欢一个人,也找个女人一起做做功课?!哈哈哈……”
“丝言!丝言!”放下了公事包,萧君凡开始在屋子里寻找丝言的身影。才几天而已,他却已经在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了这屋子里的一部分,仿佛她天生就该是他的,天生就该属于这里的一样。屋子里青幽幽的一片冰凉昭示着里头没有人在,他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
他开始等待。等待于他而言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他的时间很值钱,除非是更有价值的对象,否则他已绝少为人驻足。可现在他不仅在等,而且等得很认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君凡开始坐不住了,他眼底的怒气已经渐渐地往上升腾,恰在这个时候,耳边“吱呀”的一声响动,她出现在他面前。
“你在那里做什么?”她竟然从客房里走了出来,这让他莫名其妙地感到别扭。
“林妈说那是你给我准备的房间,我想我的位置在那里不是吗?”她静静地站在楼梯口,语气淡淡的,毫不客气地显露了自己对这间屋子包括对他的陌生和排斥。这让他生气不已,怒火逐渐在他眼底形成。
“你倒是真有自知之明。”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可是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你在这栋房子里的位置,只能由我来决定!”
“我的位置?”她冷冷地一笑,语气更加冷淡,“不用你来说,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就在这间客房里。时间一到,自动走人,就是这样!或者,我说得更形象一点,”她刻薄自己的本事举世无双,“我就像个应招的妓女一样等着嫖客的光临,钱到手里,大家各走各的互不相干,就是这样!”
“你说什么?”他震惊于那样漂亮的嘴里竟然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即使那话是形容她自己,他也受不了,“你再说一次试试!”
他生气了,而且气得很厉害,几乎就可以用“青筋暴起”来形容!看着对面气得浑身颤抖的男人,就算脾气再怎么傲气,丝言也不敢再说话了。
“没什么。”她淡淡地想要掩饰,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怒不可遏地萧君凡像是一头发了怒地斗牛一样杀气腾腾地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裹入了房内。
“你是妓女,我是嫖客对不对?”他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物,一双大手粗暴地在她身上揉搓,“你这么爱当妓女我就成全了你!”
“不要!萧君凡!”她被他野兽样的模样吓到,拳打脚踢地想要逃离他掌控。“放开我!萧君凡!你疯了!你疯了吗?!”
疯了!他是疯了!可显然她才是罪魁祸首!他实在想不到这个精致透明的小女人,竟然有这样让人发疯的本事!亏得他今天从早到晚的想着她,亏得他心慌意乱地处理完手里的事情就一刻不停地赶回家,这只是因为他知道家里有她在啊!可是她根本不在乎,她从骨子里露出来的冷淡和讥诮告诉他她根本不在乎!他没有办法不发疯!
“我是疯了!”他粗暴地进入她,完全无视她的眼泪和哀号疯狂律动着,“你如果不想被这样疯狂对待,最好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安守本分!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思花在你的身上!啊……”一阵强烈地快感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他在到达情欲顶峰的那一瞬间冷冷地留下一句话:
“我永远不想为你费心思,也永远不会为任何女人费心思!”
丝言最爱李煜的词。那些柔软绵长的词句总是能狠狠地敲得她的心窝坑坑绊绊。她最喜欢那首《长相思》:
一重山, 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 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 鞠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 一帘风月闲。
这是她爱郑昀成的真实写照。三年多来,她习惯了寂寞,习惯了等待,习惯了哀伤,却仍然无法习惯现在的耻辱。她翻开桌上的那本词集,心里的悲伤和悲痛滔滔不绝汹涌澎湃地向她狠狠地袭了过来,她的绝望深不见底,她的悲痛一望无垠,梁丝言,再不是梁丝言了,再也回不去,永远也回不去,永远也回不去了!她双臂猛地一合,狠狠地将桌上的词集扫落,然后,顺势倒在书桌上哀声痛哭。
三月的上海,本是暖洋洋的春,可她的心,却比十二月的夜更加寒冷。
他说过不会为她费心思,不想为她费心思的,可是该死的怎么办,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她。昨夜她绝望的哀号声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心脏,他痛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他不想伤害她的,他只想看到她的笑容而已,可是为什么她要那么固执于自己的想法,那么不顾一切地激怒自己呢?
这个固执的小女人,难道真要把他折磨死才行吗?!
“怎么了?”欧迪奇怪于上司的心不在焉,“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
“没什么。”君凡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虚弱地回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哦……”欧迪笑得别有深意,“被那个女人缠得没有还手之力?”
“你胡说些什么!”君凡的脸色猛地一沉,“她在这方面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欧迪的眼神别有玄机,“看来是会要人命的。”
欧迪说得一点也没错,当萧君凡看到病得几近萎靡的丝言时,他甚至后悔得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的身体滚烫,脸色惨白,头发散落,浑身颤抖,天哪,她究竟烧了多久?!这个倔强的小女人,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他吗?如果是这样,她真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他后悔了,他心疼她了,心疼得几乎——连心都快碎了。
“丝言!丝言!”他急切焦虑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听见了,那关切低沉的嗓音,听见了,是昀成在叫她。
“冷!好冷!”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迷糊中双手摸索着寻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立刻用尽浑身的力气紧紧地拥住了。
“我好冷!好冷!抱紧我!抱紧我!”她嘤嘤地在他耳边低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拼命地抱紧再抱紧了她。
皎洁的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轻柔地投射了进来,屋里幽幽地一片湛蓝。丝言有些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周围的世界在她的头顶微微晃动了一下,她才好不容易记起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睁开眼睛四顾,她惊愕地发现萧君凡居然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这野蛮的男人,难道竟在为自己守夜不成?她几乎不能相信!丝言狐疑着撑了撑身体想要坐起来,这小小的动作惊动了沉睡中的男人,君凡微微挪动了一下脑袋,这使得他那张俊美到令人赞叹的脸庞一下子呈现在丝言的面前。
凭良心说,这男人有着一张绝对让人心跳失控的脸庞。与昀成的阳刚相比,萧君凡身上更多了一股阴柔之美。他双眉如剑,凌厉中带着几分柔和,他的鼻梁坚挺,恰到好处地镶嵌其中,他的唇温润性感,让人忍不住地心跳加速……天,她在看什么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人根本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啊!她狠命地甩了甩头,没注意身边的男人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孩子似的得意笑容。
6. 该死的爱情
“你的脑袋不是用来甩的。”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他只好从棉被里抬起了头来。
“啊!”她被他吓了一跳,生怕他发现了自己偷窥了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他说,口气里全是笑意,“刚好赶得及发现你在偷看我。”
“我没有。”她红着脸死不认账。
“你有!”轻轻地握住她柔嫩的小手,他抬起头看她,这个姿势让她的目光避无可避地与他对视,“梁丝言不会说谎。”
她不好再争辩了,那双美丽哀伤的眼睛微微地调整了方向。他不愿意了。
“丝言,”他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庞,大病过后的她有种格外孱弱的哀伤和美丽。他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体在变化。
“丝言,看着我丝言。”他用低沉的嗓音诱惑她,那魅惑喑哑的嗓音让她竟然不由自主地跟随了他。他欣喜不已。君凡缓缓地靠近了她,唇慢慢地倾向她的,终于,在找到那个温暖甜美的所在时,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叹息。
“丝言,”他加深了他的诱惑,用让人窒息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着,“回应我,回应我丝言。”她像是受了他的蛊惑般轻启贝蕾,这使得他灵巧游蛇般的舌终于得以完全地占领目标。他情不自禁地加深了浑身力道,这更加刺激了他身下的人儿,她的双臂渐渐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嗯……”她在他身下轻轻地浅吟出声,那声音像在叹息,呻吟,又像是在控诉。她还很生涩,君凡发现,对于性,这女孩子的了解和接触简直没有办法与同龄人相比,不仅如此,她的欲望甚至隐藏到了没有被开启的地步。他不晓得这完全是两地相隔造就的结果,而郑昀成对丝言,又几乎是抱着一种敬畏膜拜的心理的。但不管如何,她对他的回应都叫他欣喜若狂,他的手追随着他的唇,开始在她身上攻城略地四处点火。
裸裎相对对丝言来说是种挑战。眼前的这个一丝不挂的男人精壮瘦削的身躯让她立即发射性地紧闭上了眼睛。萧君凡忍不住发笑了。
“丝言,睁开你的眼睛,看我!”他用因欲望而变得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柔声命令。“宝贝儿,看着我!”然而她像真地被吓怕了一样,固执地紧闭着眼睛。于是他唯有继续努力,用他那修长干净的手指慢慢地在她身上肆虐。她的香肩锁骨是这世上最美丽的那一种,君凡爱极了那骨感带来的销魂滋味儿。然而这一刻,他却远远地不能满足于这一点。他唇齿并用地为她褪下了肩头的衣物,慢慢地轻扯住拉至那丰满白皙的胸口……
君凡很喜欢远眺的感觉,站在城市的最高处,透过宽大的玻璃幕墙俯视众生,这世界的一切都会变得渺小。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可是现在,站在城市的最顶端,他的心情却沉重得提不起来。他看得出她在逃避他。她的肉体与她的灵魂就算是在与他共赴云雨时也像是上了一把无形的枷锁一样冷冷地把他遥拒于千里之外。起初他尚可忍受,可是现在,他却时不时地感到惊慌和恐惧。这固执的女人,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主宰了他的整个身心和灵魂。她的笑让他沉醉,她的泪让他心痛,就连她无意中微微地一蹙眉,也能叫他的心跳猛地打个停突。他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想起他们昨天晚上的争吵,她尖锐哀伤的模样让他简直毫无招架之力,而这争吵的源头,却仅是一首《长相思》而已。
“一重山, 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 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 鞠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 一帘风月闲。”直觉告诉他她在思念谁,而这个人显然不是他。她在思念谁?要用这样柔软缠绵的诗句?她在爱着谁?用了这么哀婉动人的心情?他忍不住醋意大发。
“这是什么?!”他讥诮着抖动手里的纸张,酸溜溜地嘲讽道,“是谁这么无聊,这么大的人,还学中学生写情书吗?”
“这是我的!”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跃了起来,“还给我!”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快还给我!”
“你先告诉我这是从哪里来的!”她激烈的反应刺激了他,他涨红了脸,盯着她的目光冰冷地简直快要把人给射穿,“快说!”
“不关你的事!”她也恼了。这个男人,凭什么这样指手画脚地干预她的生活她的感情她的思想和灵魂?!难道就是因为他花钱买了她吗?可是如果她没有记错,他付钱买的只是她的身体,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蛮不讲理地干预自己呢?她愤怒不已。
“萧君凡!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他怎么会过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他的枕边人心里惦记着另一个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他魂牵梦萦的女人爱着另一个男人,他愤怒得几乎到了出离的程度。
“究竟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你是我的女人,住着我的房子睡了我的床拥抱着我的身体竟然还想着另一个男人!我过分?!”他的愤怒从内心燃烧至五腑六脏蔓延至整个身体,烧得他几欲融化。
“那是我的事!”她尖锐的声音刺得他浑身抽痛,“你凭什么来管我!凭什么来管我!正如你所说的,我只是住着你的房子睡了你的床拥抱了你的身体而已!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雇主跟雇员的关系,是纯粹的买卖关系,你付了钱,我负责陪你上床陪你做爱陪你消遣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而已!啊!”她的用词残忍已极,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入他的心脏,他扬起了巴掌狠狠地打断她。
“你再说,”他俊美的眼睛里泪光涌动,“你再说我杀了你!”他因愤怒而不断颤抖着的身体显露了他在这场战争中的弱势,那双盯着她的眼睛里愤怒中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悲凉。她真是残忍到让人痛恨的地步!她那些肆无忌惮恶毒如箭的话语看似是在凌虐自己却也像一把软刀无声地直插入他的心脏!她真是聪明得让人愤怒,他像个少年样疯狂嫉妒吃醋的模样早已将他的心事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她,她一定是察觉到了。可问题是她不在乎,她根本排斥他的存在根本不能忍受他们之间关系——她用一句话准确而模糊地定位了他们的关系:
“不正当关系。”
“萧总!”秘书的声音从答录机的另一端传来,把萧君凡从自己的心事中暂时地牵扯了出来,“新任的企划部经理已经到了,您需要见一下吗?”
“让她进来吧。”他努力地调整了一下情绪坐了下来。工作的时候,他总是要求自己尽力地保持最佳状态。
这是林媛燕第一次这么正面地面对萧君凡。尽管已在他的下属公司里呆了两年,她还是鲜有机会见到这位传说中已经被神话了的大老板。林媛燕是个很沉得住气的女人,她外表和内心一样,都是那种看上去能做大事的人。可是这一刻,她的心却不由自主地狂跳。他们说的没错,这萧君凡的确是个帅气得让人心跳停止的男人,不仅如此,他潜藏在眼睛里的忧伤气质更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连话都有点儿说不利索了。
“萧,萧总好!我叫林媛燕,是刚从分部调过来的企划部经理。我,我会好好干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她的舌头打结,说话语无伦次,她的表现一定糟糕透了。林媛燕在心里焦急地暗想。果然,萧君凡的声音里已隐隐地偷露出一丝不满。他垂下头一边浏览着她的档案一面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复大毕业的中文系才女,应该不至于这么没见过场面吧?听说你是个很能抗压的员工,”他把手里的资料往前一推,露出了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那是张很美的图片,照片上的女子一身白色长裙,美丽的身影凭窗而立。细心的林媛燕看见了。
“集团虽然比不上分部轻松,可是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放轻松点,我很期待看你的表现。”他简单地就想结束这场会话,却被林媛燕聪明地捉住了机会。
“丝言还是那么漂亮。”她说着捏起了手边的照片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着君凡笑着说道,“不过这小丫头怎么瘦了这么多?!”
君凡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银灰色的宝马缓缓地驶入南汇的一处高级住宅群。萧君凡把车停在了门外然后推开家门走了进去。客厅里只有一盏壁灯淡淡地发出了几圈晕黄的光。柔和的灯光下,一个美丽精致的女子紧紧地蜷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君凡脱下西装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靠着沙发席地而坐。瘦了吗?好像真的瘦了。醒着的时候总是忙着跟他,跟自己的灵魂交战,她一定累坏了。她睡着的样子真安静,静谧的空气里只有她均匀酣甜的喘息声在流动,那声音香甜得直流入他的心脏和血液,他忍不住一阵感动。
“丝言是个感情至上的人,想要获得她的真心,你得首先拿自己的心去换。”他想起了林媛燕对他说的话:
“你不能这样牢牢地把她锁在家里,那样她只会反感只会痛恨你。她是个骄傲的人,也完全有着骄傲的资本。她需要正常的生活和社交,你要试着走进她的心,就必须让她先走进你的生活。她还很年轻,你不能这样封闭了她的思想和人生,一个那么充满才情的美丽女子,是不能容忍别人这样主宰自己的!!”
林媛燕的话毫无疑问地点醒了他。他怎么就荒唐得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7. 我说我爱你
“你回来了?”被他窸窣的响动吵醒,丝言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嗯。”他笑着说,看着她的目光柔和沉迷,“怎么在这里睡觉?着凉了怎么办?”
“没事。”她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顺手将他伸向自己的手挡了下来,他反手扣住,放在两掌间温柔地揉搓着, “不好意思,公司最近好忙的。我们正在策划新一轮的开发项目。啊,”他想起了林媛燕,知道她必定对她感兴趣的,“你知道我今天在公司遇到谁了?你认识的,叫林媛燕……”
“燕姐姐?”她果然开心地叫了起来,那双明亮美丽的眼睛里有了孩子一样的快乐和纯真,“她在你公司上班吗?你什么时候看见她的?她怎么样?好不好?她有没有问起我?”不过这开心也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即刻黯淡了下来。
“你跟她说起我了对不对?她一定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对不对?她……”她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没有。”不忍心打击她的快乐,他隐忍着撒了个小谎,“她来见我的时候刚好聊到的。你知道的,大老板头一次接见员工总要表现得柔和可亲一点,何况我还是个体恤下属的老板!”头一次和她有了共同的话题,他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
“切。”她撇了撇嘴孩子样地表示自己的不赞同,“你那么凶,她一定被你吓到了。你凶她了对不对?”
“傻丫头,”他宠溺着揉了揉她的长发,眼角的笑意几乎快要溢了出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啊,那么娇弱!她很能干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用她啊!”
“也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诚心道,“燕姐姐本来就是个才女!”
“丝言也是啊!”他的眼光追随着她的,贪婪地吸收着她的每一丝情绪,“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到君凡来工作的!”
“真的吗?”她从沙发上跳坐了起来,睁大眼睛兴奋地盯着萧君凡,“我也可以去工作吗?!”
收效完全超出萧君凡的意料之外。天,他怎么能这么糊涂完全地忽略掉她的感受?!他怎么能忘了要给她正常的生活空间和新鲜的空气呢?他怎么能忘了?!萧君凡你真糊涂!他一边胡乱地拍打着脑袋一边开心地想笑,这傻瓜一样的孩子,需要新鲜的养分才能成长得好啊!他竟然给忘了!
“萧君凡你睡了吗?”轻轻柔柔地嗓音隔着门板传来,君凡的心“突”地漏掉了一拍。他猛地从床上翻了起来。
“没有。”他打开门,见她一脸疲倦地站在门口,语气不由得紧张了,“怎么了丝言,这么晚还没睡?”
“我睡不着。”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怎么办,我对房地产开发一窍不通,我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打工经历!君凡的门槛那么高,你说如果明天面试他们问我,我怎么回答呢?!”
哈哈,他在心里忍不住乐了,这小丫头真是天真得让他没办法不爱!他只不过是告诉她明天去到人事部走个形式,她竟然真地以为他会舍得让她跟着那些求职者接受面试官一轮接一轮的无聊拷问?!
“啊……这个啊……”他有些故意拿乔,“这就要看那些主考官怎么问了。你知道现在的社会,所有的大公司都想尽了办法折磨那些求职者以求找到自认为合适的人才,我虽然是老板,可是不管招聘的。”
“哦!”她漂亮的小脑袋灰溜溜地点了一下,沮丧道,“那我自己想办法。”说完转身欲走,他又哪里还肯放行?!
“坐下!”他伸手把她拉坐在腿上,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他结实的双臂牢牢地箍在了怀里。
“说说这些建筑有什么特色,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他指着书桌上的房屋模型问。
“这是你设计的?”她一边认真地研究着手里的模型一边问道。
“不是。”他忍不住在她漂亮的脸颊上偷了个香吻,这立即遭到她一记大大的白眼。“是我的一个朋友。”
“男的?”
“女的!”他笑了,嘻皮笑脸地凑上前去,“你吃醋啊?”
“想什么呢你!”她又大大地翻了他一眼,“只是这模型布局精巧,手工细致,我想肯定出自女人的手笔。”
“为什么这么说?”他抬起头看着她,她的洞察力不错,这座模型是他大学同学卢雅诗的毕业设计。
“因为太浪漫了。”她指着模型毫不客气地点评,“小桥,流水,游泳池,九曲八绕的大面积花园草坪,还有过于柔和精致的颜色和线条,很美观很高雅但是,很虚荣也很不实用。我看,”她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有你这样钱多得烧得慌的人才会出钱买这种东西!”
不错,萧君凡忍不住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她的分析力和判断力,看来明天的面试,他根本没有必要事先安排了。
“这么惨?”他假装不满意地轻拧俊眉,“不过你这么攻击未来的老板好像不太合适吧?”
“我是对事不对人!”她笑了,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轻松,“你不是这么记仇吧!”
“我是啊!”他也笑,抓起她青葱样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我是个很记仇的老板!”
“哦?”她嘟了嘟漂亮的小嘴,玩笑似地试图忽略掉他们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过分融洽的温暖气息,“那我看我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你这坏丫头!”他宠溺地一笑,猛地将她拢入了怀里。她陡然一惊,直觉告诉她他想对她做什么,他又要开始折磨她了!他爱她的方式无论是温柔还是粗暴,都像是引诱她去犯罪。肉体上愈快乐,灵魂里愈觉得罪恶。
“不要动。”他轻吻了吻她美丽的的睫毛,压抑着欲望柔声宽慰,“今天让我抱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她的情绪凌驾于自己之上,这也是种酷刑,是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而满足她的。然而她刻意地忽略不计。
看惯了烟雾缭绕的伦敦,反而变得很难适应眼前的这片明媚。郑昀成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安静地俯视着脚下的上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他的目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常常这样呆滞而没有神采,他本就是个安静的人,现在更是惜字如金,他俊朗的脸上几乎总是带着阴郁的伤,这伤痛源源地来自于心脏,那里早已经是悲悲怆怆的满目疮痍。一双女人的手自背后紧紧地环了过来,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想要把它牵扯下来。
“这么早?”卢雅诗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更加紧地把头贴在了他温暖宽厚的背上,柔声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他说,最近他失眠得厉害,整个人瘦了一圈,让人看上去有种荒凉的感觉。
“这样下去不行。”卢雅诗转到了他的身前,那双盯着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这次的project很重要,你必须集中了精神好好应对。萧君凡虽然是我朋友,可是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不留情面,很难掌控的。以他今天在上海商场的地位,等着跟他合作的人数不胜数,我们不努力,是抓不住机会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年轻就能有今天的地位?”
“怎么?紧张了啊?”卢雅诗转过身去抚摸着他结实硬朗的胸膛,笑道,“他的确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你不知道,早几年的时候,甚至有人把他跟他爸爸萧天凯合称为上海的‘大小东邪’。萧天凯以前在上海就是个很具争议性的人物,萧君凡从小跟着他四处奔走,自然也不简单。不过,”她丰满的唇隔着纯白的衬衫磨蹭着他坚实的胸膛,“没什么的。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人而已,不用紧张。”
“我知道。”郑昀成微点了点头,轻轻地把卢雅诗从自己的身上推离开,“我有些闷,要出去走走。”
丝言在等公车,今天是她面试的重要日子,她说什么也不能迟到。草草地喝了杯牛奶,她拎起包包就想往门外走时,萧君凡立刻喊住了他。
“丝言,”他站在楼梯口叫她,“等我一下,我送你。”
“不用。”她微微笑了笑,“我坐公车就行,不会迟到的。”
“丝言,”尽管早就知道她不想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努力强压着不快,他忍不住又说,“我一会儿把你放在公司旁的公车站就行。早晨很凉的,你穿得又这么少,坐公车很容易着凉。”
“真不用。”她固执地拒绝着,她已经让他走进了她的生活,不能让他连她的工作都干预,“我习惯了坐公车,你赶紧收拾一下上班吧,不用担心我。”
“那,”他隐忍着又再后退了一步,“你坐我的车好不好,我打车去。这儿离市区很远,公车很难坐的。”
“真的不用。”受不了他的婆妈劲儿,她有点儿不耐烦了,“你的车全世界都认得!如果别人看见我从你的车里下来,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八点了,我走了!”她在他受伤的目光中惊叫着打开家门奔了出去。
不知是谁说过,当一样东西你不能再拥有,那么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说这话的人一定还没有试过回忆拥有着多么伤人的力量。告别了冰冷萧条的冬,春天的上海到处拥簇着复苏了的人群和车流。郑昀成一个人孤零零地游走在拥挤的闹市区,人群在耳边喧嚣,各种车辆发出的机动声响都像是这耀眼的阳光一样湮灭在了他哀伤的背影之下。一个人若是打从心底有了悲伤,越往热闹的地方则愈显得寂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方向”对于一向头脑清醒的郑昀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像,他的思想,常常像现在这样游离于身体之外而飘忽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国度。路边的展销台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吉他弹唱,他那游离于身体之外的灵魂也在一瞬间暂时地归了位。
“I swear to you : I will always be here for you, there’s nonthing I won’t do
I promise you : all my life I will live for you, we will make it through , Forever we will be together –you and me.
Oh ,when I hold you ,nonthing can compare with all my heart --know I’ll always be right here
I believe in us: nonthing else could ever mean so much you’re the one ,I trust our time has come
We are one,you’re second to none ,forever we will be together –a family……”
他清晰地记得这首歌的每一个旋律和每一句歌词,《I will always be right here》,这是他送给丝言的二十岁的生日礼物。他发誓,他这辈子没有活得像那天那样张扬过:抱着吉他坐在美丽的香榭丽舍大街上旁若无人地弹唱,为的只是给自己心爱的女人送上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
“梁丝言生日快乐。”他背对着人群拿着摄像机自拍,俊朗帅气的脸上折射着神采飞扬的幸福光圈,“很开心又是宝贝的生日。啊,怎么办呢,我又不在你身边,不能陪你切蛋糕,不能陪你唱《生日快乐》歌,不能亲自把我的心意送给你,怎么办?”他孩子样地伸出手遮住了一只漂亮的眼睛,“真是惭愧得快要死掉了!宝贝别生气,尽管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可是我好怕怕哦!嗯,我决定给宝贝唱首歌,咳咳……我排练了好久的——《I will always be right here》!好好听着啊,我要唱了,我要唱了啊……”
“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守候,没有什么能够动摇我。我要答应你,我永远为你而活,我们将一起实现这诺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只有你和我在一起;当你在我心中,没有什么能够与这感觉相比。用我全部的生命,你知道我将永远守候;我信仰我们的爱情,没有什么能比这爱情更有意义。你是那个我一直寻找的人,我们已不再是两个人,我们合二为一,你是我的完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个和谐的家庭; 我与你靠的越近,就越感觉到没有什么能代替你。 用我全部的感情,你知道我将永远守候……”
公车在经过闹市区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隐隐地传来了这首熟悉的旋律——《我将永远守候》。丝言在听到吉他声的一刹那间就想起了这首歌,她记得那是郑昀成送给她的二十岁的生日礼物。记得的,怎么会不记得呢?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都是他的歌声在陪伴她,安慰她思念的同时也更深层次地麻醉了她,她怎么能不记得呢?
8. 让我爱你
面试出人意料的顺利,如果不是昨天萧君凡已向她保证过不会干预,丝言几乎忍不住要怀疑是他提前打过了招呼,看来梁丝言还是梁丝言,并没有因为别人而改变了多少,这个发现让刚刚顺利通过应聘的梁丝言开心不已。她其实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一旦有事情发生,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都习惯找人分享,而现在这个城市里最能了解她心事的人就是林媛燕,于是她在第一时间拨通了林媛燕的手机。
放她出去并不难,只要她觉得快乐,他甚至愿意做任何事情。但是现在,萧君凡却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不已,因为他生气地发现,她一旦出了去,就大有一去不复返的趋势。早上八点钟出的门,到现在晚上十一点半还是没有回来。要说面试,他打电话问过的,早上不到十点就已经结束了。那么这整整一天她都去了哪里呢?更可气的是,她的手机居然还关机了!没有消息回来,也没有办法联络到她,他没有办法不着急。手边的文件很早就在看了,但现在仍然翻开在初始的那一页——看不见她,他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索性就不看了。推开客房的门,他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到了自己那颗空荡荡的心。他环顾四周,那真是标标准准的一间客房啊:除了必备的化妆品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丝她存在的痕迹。大大的储物柜里也是如此,只有几件常穿的衣服整齐地悬挂在中间,而他给她买的那些衣服鞋子首饰却根本就连拆都没有拆开过——她根本时刻准备着离开他的啊!
“2005年4月1日,晴,”他翻开了无意中碰落在桌子下的记事本:
“2005年4月1日,晴,距离梁丝言的重生日还有:52天!”那大大地用红笔涂抹过的“52”就像是一把野火样顷刻间将他内心的着急和担忧幻化成为疯狂的愤怒和伤痛!
“萧大总裁,”电话那头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欧迪在那头嬉皮笑脸地调侃,“这么好兴致想起我啊,我还以为你有异性没人性,不记得我了呢!”
“少废话!”他用力地胡乱拉了拉领口,气急败坏地命令道,“现在马上给我滚过来!”
“怎么啦?”欧迪在电话里听出了他的不愉快,“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
“梁丝言不见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重拍了拍脑袋,嘴里更是连绵不绝地愤怒着说道,“她根本,根本一刻都不想待在我身边!她根本在分分秒秒地算计着要离开我!我真是疯了!我竟然发疯地想到要让她出去工作!从早上到现在整整十五个小时她没有半点消息给我,而我,我竟然做了一整天的美梦等着看她找到工作的快乐模样!我以为,我竟然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偶尔在我面前流露出来的娇柔乖顺也是真心,我实在想不到她竟是这样会逢场作戏,这样地无视我敷衍我!而我竟然天真地信任了她更天真地觉得只要她开心什么都不重要!事实上,事实上我……”他激动地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你是期待她会觉察到你的在意,事实上你是希望她会因此在意了你,更事实上,唉,”欧迪在电话那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更事实上她令你失望了,而你,却爱上了她不是吗?”欧迪好心地替他补充了下去。“爱”这个字,由旁观者来说永远比当局者来得轻松。萧君凡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只知道自己是在意了她关心了她心疼了她,却从没有认真想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以为自己对爱情免疫了。
“君凡,”欧迪的口气语重心长,“你得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钱能买来的女人,真地值得你这么在意吗?”
值不值得?不是局中人怎么能够知道?豪华的宝马车气势汹汹地戛然停在林媛燕家楼下的时候,梁丝言正和林媛燕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悲情韩剧,剧情愈到最后愈是悲惨,男主角病入膏肓快要挂了,女主角伤心欲绝要死不活,而屏幕前的两个人已经基本上到了悲痛的边缘——这点地上的那些皱巴巴的抽纸可以作证。
“萧总?!”一见到萧君凡的模样,林媛燕直觉到自己闯了祸了。他整个身上流露出来的焦急和疲惫告诉她他已经把这个艰难而又漫长的搜寻过程进行了很久。她震动不已。
“起来,跟我回家!”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扯住她的手力道之重让她痛得忍不住皱眉。
“你骗我!”她忍着泪,紧盯着他的眼睛全是愤怒和哀伤,“你说过她不知道的!”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问题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照顾她的情绪——他焦躁疯狂地找了她整个晚上,而她竟然只是担心别人是否知道了他们之间所谓“不正当”关系!他愤怒得像头发了怒的狮子。
“我再说一遍:给我起来!”他更大声命令她的同时已用力把她从沙发上拖拽了起来,她站立不稳,差点摔了下去。
“萧总!”林媛燕慌了,这样的战争她虽然捏不准要去帮谁,但显然不能让它扩大化,“萧总有话好好说!丝言年纪轻不懂事……”
“你给我闭嘴!”战火顷刻间蔓延到了林媛燕身上。
“如果不是信了你的那番狗屁自由论我根本不会让她出来!”他迁怒于人的本事跟他赚钱的手段一样地让人叹服,“我信了你的话,可结果呢?结果就是她夜不归宿并且音讯全无!所以你现在把你那套可恨的理论给我收起来!”
“萧君凡!”她泪眼婆娑的同时更大声地用丝毫不比他微弱的气势吼回他,“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的朋友!”
“你没有朋友!”他霸道地大声知会她,“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他气得完全口不择辞。她不再开口了,浑身微颤着只剩下流泪的力气,好一会儿,她转身夺门而去!
“丝言!丝言!”他第一时间地追了上去,他错了,他根本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无异于在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心头再狠狠地添了一刀!他慌乱不已。
“丝言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她蓄满泪水的眼睛悲恨交加地看着他,吼出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了,“你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傀儡是你的玩具是你花钱买来的妓女!我不能有思想不能有朋友不能有自由!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他口气慌乱到了闪烁的程度,一双俊美的眼睛焦急地寻找着她的焦点,“丝言,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你为什么不能把我的话理解成是关系或者在意你呢!拜托你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好不好!”
“我不能!”她不顾一切地打断他,“我不能期待一个出钱买我的男人来爱我!”她的声音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虚弱了下来,歇斯底里的嘶吼慢慢地变成了绝望的呢喃:
“拜托你,不要给我这样的错觉,不要给我这样的期待!我不能忍受把自己交诸在一个花钱买我身体的男人手里,更不能忍受这到最后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只是一场错觉你明不明白?你明不明白!”
“丝言!”君凡的心狠狠地被揪了起来,紧紧地拥抱住了她娇弱的身躯,他一边拼命地去吻她眼角的泪一边不住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丝言……”
开车缓缓地行驶在绵绵的雨水中,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刚才的那一场争吵,让他们都有点儿近乎虚脱的疲惫。看着身边软软地蜷坐在座位上的丝言,萧君凡第一次开始认真剖析她和他们的关系。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个迟钝的家伙,那么可笑幼稚地打着“打击报复”的旗帜接近她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在玩火自焚。他们在酒吧初次见面时,她之所以能够那么强烈地吸引他,不仅仅是因为她出众的外表和气质,更因为他们隐藏在骨子里的相像。他们根本是同一类人,外表华丽而内心里落寞,感情通常隐逸在内心最深处——他那时一定一眼发现了她眼睛里潜藏着的沉寂和哀伤。她和他,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活得最张扬的那一类人,却不期而遇地落寞在同样的繁华喧嚣之下。他该从那里就开始心疼她在意她,继而想要靠近她了吧?
“丝言,”他把车开到了路边停了下来,也许他们该谈一谈,也许他们其实可以用更轻松的方式来面对他们之间的问题的。
“丝言,”他把她的身体转向她,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小心道,“可以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吗?你,还有你心里那个人。”接触到她略带惊愕的眼神,他慌忙得摇头澄清,“你别误会,我没有窥探你打听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该死,要怎么告诉她,他只是心疼了她的寂寞和哀伤,他只是想知道如何才能把她从那深渊里拉出来,或者,怎么才能走进到她的哀伤里头去吧?
“只是什么?”她盯着他的眼睛,这是第一次她真心地想要读懂里头的内容,她也许早该正视的,“你想说,只是在意我关心我了对不对?或许,你还想说,你是爱上我了对不对?”她把头转向窗外,幽幽说出的话语竟然跟他内心所想不谋而合的一致:
“我们真可怜,自高自大又自我封闭。真可怜!”
“丝言,”他拉起她的手紧攥在手中,柔声说道,“我们可以不用这样的!我们可以,可以好好地正视一下自己的情感而不必一直封闭着。”
“可那需要勇气,”她的心早在那天长日久的思念和等待里不知不觉地对外界上了锁。幽幽地垂下头,她美丽的睫毛孱弱地振动着,“我,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我会给你的!”他把她的目光转向她,认真地恳求道,“相信我丝言!我会好好爱你,请你也试着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真诚而恳切,他的眼神幽深哀伤而充满了深情,他的那张脸上更是布满了焦急和等待,她看得震动不已。
“谢谢你。”她竟然头一次主动伸出双臂拥抱了他,“谢谢你萧君凡……”
冰凉的雨丝绵延着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黄昏依旧还不肯停,或许是头天晚上着了凉,身体一向不错的萧君凡竟然也破天荒地生起病来。这场病真是来得恰是时候,最起码,它给这栋屋子里的两个人制造了一个很好的接近彼此的机会。
“先把药喝了吧。”她把水和药送到了他的书桌前,有点儿佩服他在病中仍然还坚持着不忘工作,“手里的资料放下吧,你在生病呢!”
“没事!”他放下资料伸手把她揽入了怀中,她的关心比任何一剂良药都让他觉得舒服,“小病而已,不用担心。”边说边伸手给她理了理垂落的发丝,今天她把头发松松地捆绑在脑后,看上去别有一种成熟和慵懒之美。
“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反而是你,这几天瘦了好多。”他心疼地看着她,“你要多吃一点了!”
“我在减肥。”她笑了,“胖了就不好看了。”
“谁说的!”他假装生气似地板起了面孔,“我觉得胖点儿好看。”
“是吗?”她憋着笑,盯着他漂亮的眼睛嗔道,“你的意思,我现在不好看了?”
“没有!”他赶紧摇头否认,盯着她的眼神里全是爱恋和痴迷,“我只是说如果胖点儿会‘更’好看。”他刻意地强调了那个“更”字,这小丫头已经美得让人发疯,她竟然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但她的语气明显在钻牛角尖,不仅如此,她竟然已经开始在挑逗他。
“那你还是说我现在不够漂亮!”她嘟着小嘴不满地抱怨,那双微带嗔怒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不漂亮吗?”她说着在他性感的唇上轻啄了一口,他身体里的血液轰地燃烧了起来。
“我不漂亮吗?”再啄一口。
“不漂亮吗?”再啄一口。
他的心脏瞬间忘了跳动,呼吸已似乎静止了,欲望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将他彻底地燃烧到了沸点。
“丝言,”他的声音喑哑颤抖,气息凌乱不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她滑嫩无骨的小手摸索着抚上他健美强壮的胸膛,娇媚诱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地说道,“我在学习怎么爱你……”
爱?这个美丽的字眼瞬间像一道光样地直击入他的心脏,他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已经没有力气和能力去分辨她话里的含义——她所说的爱,不管是灵魂之爱还是肉体之爱,都向他毫无保留地充分证明了一件事——她在试着接受他。他没有办法不激动!他几乎是颤抖着急不可耐地找到了她的唇,然后深深地用力吻了下去。
豪华的书桌上,静静地躺着一份男子的档案,封面照片上他那双哀伤的眼睛在幽幽的灯光下灼灼地注视着他们……
“郑昀成,男,26岁,身高183cm,体重70kg,出生于中国上海,英国诺丁汉大学建筑系硕士研究生毕业,现担任英国‘CLASSIC’建筑设计室首席设计师,先后参与了欧美多处建筑项目设计,2003度曾荣获英国建筑设计年度大奖,2004年获美国建筑设计协会最具潜力建筑设计师大奖,擅长语言为英文、意大利文及法文,擅长运动为击剑跆拳道以及网球,所学乐器为钢琴以及吉他,父亲郑进思,现任上海市副市长,母亲吴颖之,现任复旦大学英文系教授兼训导主任,家境富裕,有才有貌,又有能力,呵呵,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介绍完手里的资料,和清忍不住下了以上的结论。这次的project,他是主要的负责人之一。
“看上去是不错。”萧君凡微微地点了点头,思忖着道,“有机会约他出来见个面吧!鉴定人才,”他抬眼看了一眼众人,补充道,“是不能光靠resume的。”
9. 甜蜜爱情
丝言认为,没有为“君凡”做过事的人,是不能算真地认识萧君凡的。同任何一家大公司一样,“君凡”集团同样地追求高效率和高质量,不一样的是,“君凡”的管理方式更接近酒店化,它的运作机制严谨规范,人文气息却相对要浓重许多,“君凡”甚至设立有自带的咖啡馆,健身中心,游泳馆,以及网球室等一系列的配套设施,凡是在集团及其下属公司工作满一年的员工全部可以免费成为这些高级会所的会员。萧君凡曾说过,一个总是为别人的舒适生活工作的人,得首先懂得让自己生活得舒适。
“除了这些必备的设施以外,尤其要告诉你的是我们老板的办公区域,”人事经理柴六艺站在咖啡馆里,偷偷地指着前头正在和客户谈生意的萧君凡给丝言介绍,“他的办公区域在顶楼,集团主要负责人和分部一些高级管理层都集中在那一块。大老板做事很严谨,他对下属的要求很公平:高投资高回报,‘君凡’的竞争和用人机制是透明的,每年都会有一至两次的升迁考核,大老板亲自主持!我们老板可是个强人,凡事需要他出席的与员工有关的活动从来不会假手于人,所以你们接近他的机会很多,只要好好干,有的是机会。”说到这里她用异样的眼光把丝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低头小声地在她耳边玩笑道:
“顺便跟你透露一下,大老板还没结婚,是个典型性24k镶金边的钻石王老五,丝言你这么漂亮,呵呵,机会更多啊!”
“机会?”丝言忍不住好笑,口没遮拦地玩笑道,“六艺姐,照你这么说,我们老板是个大色狼吗?”吓得柴六艺差点当场吐血,她立刻上前捂住丝言的嘴巴小声呵斥:
“嘘!别胡说八道!小心给他听见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你刚才还说他很好接近的。”丝言笑了,一边盯着前头的萧君凡一边故意拿话去逗柴六艺,“他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吧?”
“说什么呢!”柴六艺也忍不住好笑,事实上她在公司面试的那天就很喜欢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我们大老板可没有你想得那么阴险!不过,偶尔也有吧,你像现在,”她说话说得上了瘾,拉住丝言一边不急不慌地往前方靠近一边小声地八卦,“看到没有,坐在大老板对面的那个光头老外,是我们一个老partner了,你别看他现在坐在老板面前温顺得跟只小绵羊似的,实际上不知道多阴险!跟他接触过的同事没有一个能掐得过他,三句话不跟你说,就来一句:‘Oh,I want to talk with your boss!’结果呢,一到boss面前就没话说!这种人!”柴六艺不屑地撇了撇嘴,翻白眼的表情让丝言忍不住想起QQ表情里的那个经典画面,不过很快地,柴六艺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白领模样。因为对面的萧君凡已结束了谈话正带着秘书往这边走来,丝言竟然忍不住有些紧张了。
他的眼光真的不错耶,那小丫头穿上他挑的衣服不知道有多漂亮多高雅!亏得她早上还闹着不肯穿,颜色不好?怎么会不好呢?!黑色长袖的连身短裙不知道多衬她!太性感了?哦,好像是有一点,她皮肤太白太透明,头发又太亮太飘逸,好像是太显眼了点!不过,怎么说呢,谁让她自己长得那么漂亮呢?没办法!看见迎面而来的心上人,萧君凡忍不住地多看两眼。还好柴六艺懂事,她在萧君凡面前停了下来礼貌地问候他:
“萧总早!”
“早。”萧君凡点了点头,看着丝言的眼睛深处全是笑意。
“新同事啊?”他的演技不错。
“是!”
“萧总早,我是企划部新进职员梁丝言。”哟,她也不弱。
“早。”萧君凡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来表示欢迎,“欢迎加入‘君凡’。”
“谢谢。”她赶紧伸出了手去。她的手好软,他真有点儿不想放了。
“何秘书,先把我的文件放回去,叫司机备车,准备去商场巡视。”他显然有点儿假公济私,“六艺你没事就先回去做事,我刚好顺路,可以带新员工去部门报到。”有点儿做贼心虚,他吩咐完属下立刻大步往前走去。她只好像个跟屁虫一样紧赶两步追上。
“阴险。”看看周围没人,丝言忍不住在萧君凡的背后说道,他刚刚假装公事公办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
“我可不想!”他不回头,满脸的笑意一丝不落地映在干净明亮的电梯门上,“谁让有的人想搞地下情呢?!”
“委屈?”她笑。
“是。”他答,咬牙切齿地,“我真委屈!都快哭了!”
“那也没办法!谁让你是老板我是员工。”她在他背后嘟起了小嘴,他在影子里看见了,将她可爱的样子统统吸收进眼底。
“不公平!”他抱怨。
“那怎么办呢?”她在他背后笑得好无辜。
“早点回家!”他说!
“为什么?”
“给我倒茶赔罪!”
“不要脸!”她嗔骂着。
“你!”居然骂他,他忍不住气恼地转过头想要整治她,她赶紧好心地出言制止:
“哎,大老板,有摄像头呢!”
“行!”他又咬牙,有点恼恨这部电梯速度太快,她的目的地到了。
“回去再收拾你!”
收拾?他要怎么收拾她?像现在这样,抱她?吻她?爱抚她?可是现在,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收拾他自己?他的呼吸急促,口干舌燥,眼神迷离,发丝散乱,他整个人都快陷入到了她柔软馨香地身体里去了。可是,这怎么办呢?他就像对着一盘参加拼盘大赛的工艺豆腐,只能看,不能吃。
“今天不行!”她在他身下喘息着拒绝。
“我知道。”他边轻咬她精致的耳垂边隐忍着欲望在她耳边小声劝哄,“我抱一会就好!”
“不行!”他的样子哪里还像抱啊,根本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了!
“萧君凡!”她受不了了,忍不住嗔骂着出言制止,“再抱下去连我就都要着火了!”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个漂亮的女人和一个帅气的男人并肩坐在人群里,究竟谁会比较吸引人一点呢?这个问题听上去是不是既无聊又可笑?因为怎么说,那结果也要视时间地点人物环境等等变化而变化的吧?然而穷极无聊的萧君凡和梁丝言这两个人才不在意这个问题呢!现在,他们两个大闲人就坐在超级市场里头的长凳上瞪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认真地研究着这个问题。
“208,209,210……”萧君凡像个正在进行自我催眠的失眠症患者一样念念有词地记着数。别嫌他幼稚啊,事实上他也不想,可是谁叫他们今天一大早出门就老有男人用色迷迷地眼光盯着他身边的女人看呢?不是他小气,而是那些男人垂涎三尺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更可气的是他身边的这个罪魁祸首,明明知道那么多男人的眼光在盯着她,竟然也丝毫不知避忌,大模大样地直往人群里头钻,惹得有些不知死活地狂蜂浪蝶不断地往她身边蹭。他没办法不冒火不泛酸。可问题是,他冒火他泛酸,她看起来,怎么就能那么处之泰然并且自鸣得意的呢?他于是决定跟她比一比魅力。在这点问题上,他一向很有信心的,不过,依现在场上的比分来看,似乎梁丝言此刻略胜一筹。
“看什么看啊!”对面收银台的男收银员第N次往梁丝言身上瞟的时候,萧君凡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再看小心我扁你啊!”
“恼羞成怒啊?”她咬着棒棒糖,好笑地坐在旁边说风凉话,“输了就是输了,不用这么大火气吧!”
“你很得意吗?”心里不爽,他懊恼地冲她挥了挥手道,“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
“小气!”她撇了撇小嘴,故意凑近了逗他,“小气鬼!”
“我是小气!”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瞪她,“这下你满意了?”
“满意!”她点了点头,在他耳边幽幽地吐了口气,“我满意极了!”
“小坏蛋!”他忍不住小声嗔骂,语气不自觉已经转换成宠溺和甜蜜。
“人身攻击可不好啊萧总!”她憋着笑,盯着他帅气的脸庞装模作样地教训他,“不用担心,你的资质也不错啊!想提高自身魅力,很简单的!”
“简单?”他有点儿好奇地看着她,“怎么简单了啊?”
“装可爱啊!”她一探手把手上的棒棒糖塞进了他的嘴里,“大男人装可爱尤其吸引人!哈哈……”
可爱?怎么能不可爱呢?天使一样美的她就算是像现在这样睡着了也一样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拥抱她。看着身边熟睡着的人儿,萧君凡的整颗心都填满了幸福和骄傲。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时间就永远永远地静止在这一分这一秒了。爱情,爱情是什么呢?竟能给人如此美妙如此醉心的感觉!那快乐得想要向全世界宣告的冲动和幸福悄然无声地舞蹈在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上。他该怎么形容它,才能让全世界了解他此刻的幸福?他该怎么描述它,才能让他深爱的她知道他是为她有了这样的幸福?怎么办呢?那幸福得想要冒泡的感觉,他要怎么样才能永远拥有永远珍藏呢?
10. 怎么忘记你?
车子在闹市区堵了整整四十分钟的时候,郑昀成开始有点儿坐不住了。八点四十六分,离“君凡”集团的推介会只有十四分钟的时间,前头如果再不通车,他今天铁定要迟到了。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何况昨天卢雅诗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左右叮咛。其实不用卢雅诗来提醒,他当然也知道这次的项目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君凡”这次策划新建的游乐场投资近百亿,号称是要打造“中国的迪士尼”,那么参加项目设计方案征集的人会有多少当然可想而知,而如果拿下这个工程,这无疑会是他建筑师生涯标志性的一笔。看着前头波澜壮阔的堵车阵容,他忍不住着急得冒汗。他着急,会场那边的卢雅诗比他更急,因为“君凡”集团的老板萧君凡已经提前到达了会场,站在酒店宽敞华丽的大厅里,卢雅诗一眼就看见了被人群簇拥而来的萧君凡。
“人都到齐了吗?”萧君凡一边往大厅里头走一边问身旁的和清。这次为了征集新工程的设计方案,他们邀请了国内外很多著名的设计室参与推介,他很期待能在里头发现满意的作品。
“差不多都齐了。”和清亦步亦趋地跟在萧君凡的后头回答,“我们重点邀请的那几家都来了。只是刚刚‘CLASSIC’的卢小姐说路上堵车,郑昀成可能要晚点才到。”
“堵车?”萧君凡陡然间停下了脚步,脸色隐隐地有些不快,“架子不小。知道要堵车,就应该要早点!”话音刚落,抬眼瞧见前头的卢雅诗,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丝言快点!”小跑着往电梯那边赶,林媛燕仍然不忘催促身边的梁丝言,“听说萧总已经到了,我们得在他进入会场之前把资料分下去!”
“我知道!”丝言抱着资料边往前头跑边答应着林媛燕,“放心好了,他去了十六楼巡视,五分钟后才会进入会场。”
“你怎么知道?”林媛燕一边拼命按着电梯按钮一边好笑着问,“他发消息给你了?不会吧,才分开几分钟啊!”
“什么呀!”丝言不好意思了,嘟着嘴道,“你别胡思乱想,董事长进店,整个酒店都在高度戒备,你没听见刚才的保安在对讲机里报告他的位置啊!”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啊?丝言,”林媛燕笑得更加厉害,转回头看了丝言一眼,八卦道,“我发觉你对萧君凡这个名字越来越敏感了啊!”
“敏感什么啊!”丝言恼了,拿起怀里的资料就要去打林媛燕。就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高呼,那声音像一记响雷一样猛地将梁丝言怔在了原地。如果她没听错,如果她不是在做梦,如果那不是幻觉,那个女人叫的名字应该是——郑昀成。
丝言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郑昀成!你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一看见对面狂奔而来的郑昀成,卢雅诗立刻抱怨着迎了上去。她实在是等得慌了,早知道萧君凡不好对付,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变得更加难应付。她实在想不到如果迟到的话,能有什么好的理由搪塞他。幸好幸好,昀成来得还算及时!卢雅诗忍不住在心里庆幸。可是,他现在在看什么?他在追什么?他着了什么魔,竟然像个疯子一样掠过她直往电梯追去?!
丝言!那是丝言吗?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如果他不是做梦的话,如果那不是幻觉的话,那一定是丝言了!没错!一定是丝言!怎么会看错呢?!她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爱人啊!怎么会看错了呢?!这世上还有谁能拥有这么美丽高贵的背影?!不会看错!绝对没错!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一定要是她!直勾勾地瞪着电梯上变化的数字,郑昀成在心里疯狂地祈祷着默念着。怎么办呢?!他的脑子已不能思考!眼里除了她已什么都看不到!他心脏狂跳呼吸困难嘴唇发白浑身微颤,耳朵里听到的全是一片“嗡嗡”的声响!怎么办呢!他的梁丝言!
“昀成,你怎么了?”卢雅诗惊愕地靠近郑昀成。
“别碰我!”他大声厉吼,像忽然间被电到了一样猛地将她的手甩开。
“昀成……”卢雅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昀成你怎么了?”
“丝言,”他像着了魔一样小声地呢喃,“我看见丝言了……我看见丝言了……”
“你说什么啊?”卢雅诗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昀成,“怎么可能呢!丝言在日本!”
“她没有!”他歇斯底里地吼回她的同时声音猛地软了下来,“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她怎么会一声不吭地走掉呢!她怎么会一声不吭地结婚了呢!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早该怀疑的!他早该证实的!为什么不去?他是怕面对她?还是怕面对他自己?他是个多么糟糕的恋人啊!他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男朋友啊!他怎么能够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她?!怎么能呢!
“郑昀成你发什么疯!”卢雅诗也火了,“推介会已经开始了你还在这里念着什么梁丝言!狗屁!”她气得完全顾不上形象,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句狠过一句:
“我告诉你郑昀成,你要是再这样发疯我跟你拼了!你知道这个设计我们做了多久费了多少功夫!巴巴地从伦敦赶过来为了什么?!梁丝言结婚了!梁丝言不见了!梁丝言不要你了!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她也在伤心啊,她怎么能不伤心呢!他是这样地在乎那个失去的人而完全无视她的存在。他怎么能这样呢?!
郑昀成怔怔地不再开口了,泪水却已经逐渐地在眼底汇集形成。卢雅诗看得心疼了。
“昀成,”她放柔了声音安慰着,劝哄着,“别闹了。有什么话回去说好不好?推介会开始了,我们快上去吧,啊?”
萧君凡一眼就看出今天的梁丝言不对劲。她脸色苍白,两眼无神,整个人傻傻呆呆的像中了邪一样。她怎么了?生病了?有心事?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了?坐在人群最深处,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去看她,她的样子让他担心得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去听台上的人说话。他有些疲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和清。
“怎么了,丝言?”把丝言带到了一个无人的所在,萧君凡忍不住心疼地伸出手去抚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他的同时竟然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把他的手拿了下来,“我没事。”
“没事?”萧君凡更加好奇了,看着她的眼神愈加担忧,“丝言,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她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在了脸颊,“我真没事,你不要问了好不好!”
“好好好!”他心疼了,赶紧拥抱了她一叠声地赔罪,“我不问我不问,宝贝儿你别哭了。你累了就回家休息,我让林媛燕陪你好不好,嗯?”
萧君凡认为,如果他是梁丝言,此生一定跟酒精离得远远的。这么说虽然有点儿“过河拆桥”的味道,可再怎么说酒能乱性,还是不碰的好,何况丝言的酒量还差得完全让人不敢恭维。可是现在,她居然喝醉了!林媛燕把她送回家的时候,她已经醉得厉害,满屋子地乱蹦乱跳,满嘴地胡言乱语,他几乎就快要应付不过来了。
“我要唱歌!”喝醉酒的梁丝言像个醉猫一样站在软软地沙发上摇摇晃晃地叫嚷着,“我要唱歌!”她捞起一本书卷成筒状握在手中,“梁丝言要给大家唱首歌!唱什么呢?哈哈,唱一首好听的英文歌——I 、will、always、be 、right 、here !我唱了!我要唱了啊!I swear to you ……I will always be ……here for you, there’s ……nonthing…… I won’t do……”她咿咿呀呀来来回回唱地这几句的同时来来回回地在宽大的沙发上跳窜,萧君凡又要给她找这找那又要忙着护住她,简直给她闹得头晕脑胀手足无措。
“丝言!”他一边跟着她来回走动一边着急地唤她的名字,她的模样让他担心心疼得不得了,“丝言别闹了好不好?别闹了好不好?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啊丝言!”
“摔下来?”像是忽然间被人提醒了一样,她在沙发中央停了下来,醉意朦胧地看着他自言自语,“嗯!不错,我要摔下去!摔下去!摔死……”话音未落,人已猛地往前扑去,萧君凡吓了一跳,不顾一切地立刻伸出手去接住她。
“丝言!”萧君凡吓坏了,顾不得自己第一时间检查她,“丝言你怎么样!摔痛了没有?!摔痛了没有丝言!”他慌了,她却只顾着流泪,开始时还只是隐隐地抽泣,渐渐地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直至趴在他肩头失声痛哭。
“对不起……”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嘤嘤抽泣,“对不起……”
“傻丫头!”他心疼地不断亲吻她的发丝。他没有办法获知她的伤痛,没有办法抚慰她的伤痛,就只能这样抱着,哄着,吻着,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慢慢地开始回吻他,他收到了她的热情,开始更热情地回应她。两个人,他和她,紧紧拥抱着渐往天堂……
对贺萌萌来说,没有什么比面对此刻的郑昀成更让人觉得可怕。一把被他抓住后襟直拎出迪吧的那刻她简直吓得魂飞魄散。亏得她一开始竟然还有种叫骂,再一看是郑昀成,吓得立刻连骨头都软了。郑昀成的模样明显不对劲,他就像发了疯一样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襟恶狠狠地把她拖拽出了人群。他的眼睛,那双冰冷眼睛里射出来的愤怒和寒意简直让她忍不住地开始哆嗦。
“丝言在哪里?”郑昀成的脸上杀气腾腾,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愈显阴鸷。
“日,日本。”贺萌萌垂着脑袋咬牙回答。她已经不敢再去多看郑昀成一眼,那张俊朗的脸上混杂着的灼灼悲愤哀伤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烫伤了!她怕多看一眼都无法再把这个谎言继续。
“你再说一次!”他慢慢地一步步逼近了她,“你再说一次试试!日本?哈哈,”郑昀成怒极反笑,“她去了日本对不对?好!你陪我去找她!那日本人的地址你应该有的吧?!最早的时候不是你一直钓着他的吗?!走!你跟我走!”他说着一把扯过角落里的贺萌萌,拖拽着大步往前走去。
“萌萌姐!”两个跟贺萌萌混得熟的小混混见情势不对,不知死活地想要冲上来表演英雄救美,“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啊!”贺萌萌颤抖着声音刚想拒绝,忽见眼前猛地一晃,恼羞成怒的郑昀成已经像疯了一样恶狠狠地扑了上去,对方毫不示弱,不由分说地冲上来反击。
“昀成!”贺萌萌吓得大喊大叫,“昀成别打了!快别打了!啊!”瞧见郑昀成吃了对方一拳,贺萌萌担心得大声尖叫,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去阻拦他:
“住手!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她一边张牙舞爪地挥舞双手护住了郑昀成一边大声哭嚷哀求,“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昀成!”她颤抖着身体死死抱住杀红了眼的郑昀成,“昀成!昀成别打了!别打了!你疯了吗!你疯了吗!”天哪,他真是疯了!他像是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在她怀里嘶吼着挣扎着,她心疼了!她心疼到后悔的程度了!她也疯了!她那时一定是嫉妒得发了疯才会帮吴颖之说这个谎?!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伤害他——她在心底默默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呢?!
“昀成!”她抱着他失声痛哭,“昀成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不好!求你!我求你……”
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粼粼地透过高大的乔木照射进了旁边的屋子里。空气一片静谧,只有一双男人的手伴随着悦耳动人的钢琴声在空气里欢快地跳跃。看样子他的心情不错,连忙着收拾屋子的林妈都像是感染了他的快乐一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而她呢?这华丽屋子里的另外那个人呢?她安静地站在楼梯口注视着他。注视着,他在黑白琴键上欢快跳跃着的修长手指;注视着,他微侧着暴露在她眼前的完美面容和他那噙着醉心微笑的迷人嘴角,还有,还有他随着身体晃动而微微飘扬着的柔软发丝……她凝视着他,他知道的,那温暖柔软的目光像是丝丝甘露一样细细无声地渗入进了他滚烫坚实的胸膛。他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呢?仿佛,天和地都在他身边消失了一样,仿佛,时间就在身边静止了一样,仿佛,这世界只有他和她了一样。他怎么能逃得开呢?她的柔软的目光,她的美丽的微笑,还有,她的轻言曼语和温润美好?
“醒了吗?”一曲终了,他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微带着一丝疲惫和憔悴,他的心微颤了一下。
“嗯。”她说着,走上前去从他的后背环住了他健硕的胸膛,“怎么不去上班啊?”
他笑了,把她扯在了身前抱住。
“因为丝言今天心情不好啊!”他的语气宠溺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丝言心情不好,全世界都会罢工的。”
“切。”她笑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安地道歉,“对不起,耽误你的工作。”
“没什么。”他又笑,柔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玩笑着,“我只是在找借口而已。萧君凡好久没有放假了,所以今天决定罢工了!想想,我们要去哪里玩呢?去逛街?旅游?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度假去呢?”
“嗯。”她笑了,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去处。
11. 只想爱你
“昀成,昀成你干什么?!”睁大眼睛看着在屋子里胡乱收拾行李的郑昀成,吴颖之犹自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的话竟是真地出自儿子的嘴里。
“我要搬出去!”郑昀成站在房门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简单地宣布道,“我会永远搬出去!我,还有丝言,永远不会再回来!”
“你胡说什么!”吴颖之难以置信地尖声反问,“你,还有梁丝言?你发什么疯?!梁丝言在哪呢?!在哪呢!”
“她在我心里!”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母亲,幽深的眼睛里看不出到底是愤怒还是伤痛。他实在是想不到,欺骗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亏得他临走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她照顾丝言,亏得他那么虔诚诚恳地相信了她的“照顾”,结果呢?她在丝言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冷冷地一脚把她踹了出去!她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残忍?!丝言怎么办?那么美好无辜的丝言怎么办?!她怎么能这样无视他的感情这样践踏他的爱人?!她怎么能够!
“我会去找她!”他淡淡地留下这一句话,捡起地上的行李出了家门。
“怎么从来没说过你是苏州人呢?”漫步在幽静清朗的同里水乡,萧君凡柔声地问怀里的丝言。
“我本来就是啊!”丝言笑着回答,“我家世代都住在这里,后来爸爸生意做得还好,就在上海买了房子搬过去。其实我爸爸他很不习惯上海的生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安逸地活着更好的事情。可是妈妈不让,她太好强了!以为走出了这个水乡,就能看见整个世界。我也知道,她也是为我的将来打算。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微叹了口气,感伤道,“人算不如天算,她眼里那么出色骄傲的女儿,到头来……”丝言垂下头去不再说了,那话听上去太像是在责备他。但萧君凡却已敏感地收到了她话里隐藏着的讯息——她始终是介意他们之间这个“不正当”的开始的。
“丝言,”他扳过她的肩,让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们,可以把那个合约给忘了吗?忘了那一百万,忘了那三个月,忘了我们所谓的‘不正当关系’,很认真很认真地谈一场恋爱好不好?”他是认真的,很诚心地想要跟她在一起,他虽外表风流不羁,骨子里对感情却有种近乎偏执的执着,要么不爱,一旦爱上便是全部。现在,萧君凡正在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去爱自己怀里的女人,然而她却沉默了。她天生是个重感情的人,对于每一个热爱她的人她都觉得应该抱之以全部情感。郑昀成爱了她,于是她便以更多的感情回应了他。这是定律,是应该的,而且排名还是分先来后到的,但她却不知道:爱情,是从来没有这么多道理可循的。
“我不知道。”丝言的语气有点儿迷茫,“我不知道,我……”
“丝言,”她的犹豫让他整颗心瞬间灰丧了下去,尽管知道现在问这个有点儿操之过急,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喜欢我吗?”
像是突然间触电了一样,她的脊背猛然间凛了一凛。她忽然间察觉这好像是她头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她甚至没有对郑昀成说过一次这样的话。她不知如何开口。
“梁丝言!”挫败到心痛的地步,萧君凡整个人颓然后退到了低矮的桥栏上,丝言吓了一大跳。
“你伤了我的心!”他不想再逼她,只好半真半假地掩饰自己的失落。赌气似地把头转向河水边,萧君凡闷声说道:
“我要跳下去!”
“啊?”丝言略略一惊,继而抿着嘴偷笑,“傻瓜!”
“快过来!”她伸出柔嫩的小手招呼他。
“不要!”君凡半真半假摇头的同时竟然又往河边走近了一步,“我要跳下去!”
“萧君凡!”来往的游人已纷纷驻足观看,她不由得急了。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萧君凡有点儿趁人之危,他像个孩子样不满地站在小桥上耍无赖,“把这个称呼改了吧,honey~~”
“改了?”丝言立即瞪大了眼睛,惊愕道,“改成什么?”
“Honey~~”路人竟然学着萧君凡的样子闹起哄来,丝言的脸马上“腾”一下红了,然而乐在其中的萧君凡却像是上了瘾似地继续煽风点火:
“听到了没有,honey!大家都在教你呢!”见丝言依旧害羞地不说话,立刻又冲着人群恶作剧似地吼吼,“哥们,给点反应啊,我家honey害羞啊!”
“honey~~”路人百分之百的配合。他们多是些观光客,自然绝不会放过这个娱人娱己的大好机会。
“萧君凡!”她又羞又恼,恨不得就找个地洞钻了下去,然而他才不管,继续乐呵呵地逗弄她——她害羞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不是这句,宝贝儿!”他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那是哪句啊,宝贝?”她终于被惹“恼”了,开始玩笑似地以牙还牙,“宝贝儿你说清楚了我才好叫你啊!”
语气竟然与他同出一辙,人群立刻“轰”地又是一阵大笑。
“小坏蛋!”他笑骂着走近她,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总是有办法轻易地反败为胜,而他,他爱极了她使坏的样子。
“小宝贝儿,”她恶作剧似地轻凑近他俊美的脸庞,莹润饱满的唇对着他的,轻柔微细的鼻息隐约可闻,“回去我再收拾你!”
卢雅诗在郑昀成的车子驶出停车场的时候猛地截住了他。现在她的脑子已经愤怒得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知道他不爱她知道他不在乎她,可问题是他不能这样不在乎他自己!她是为了谁才巴巴地从伦敦赶来?是为了谁才这样拼死拼活通宵不眠?是为了谁才这么费尽心机筹划安排?她是那么全心全意地为他和他的前程着想,可他呢?他根本完全不放在心上!为了那个根本已经成为过去式的女人,他竟然要发疯得连全世界都抛弃——她可以容忍他的不在乎,但他至少不用表现得这么在乎她——那样她要怎么自处?!怎么安慰自己的伤痛?!怎么説服自己继续这样包容他等待他?!她不能容忍!她绝对没有办法容忍!
“去哪里?”她咬着牙,头一次在他面前热泪盈眶。
“让开!”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耷拉着眼皮狠狠地甩出一句话。
“让开?”卢雅诗的眼里泪光闪耀,努力地吸了口气,她死命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郑昀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过分?是的!怎么可能不过分?怎么会不过分呢?!哪里会有人这样无视践踏别人的真心?哪里会有人会自私到如此冷酷残忍的地步!他在心里只为她开了一扇门,其它的统统关着,冰冷残酷,没有一丝半点儿的迟疑和怜惜——她不能容忍!
“你要去找她?”她问。
“是。”简单的一个字便是他的交代,他对她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真心的愧疚和怜惜。于是她便也不再留情。
“现在才去找不觉得太迟吗?”她布满泪水的脸上全是讥诮的色彩,说出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直击心脏,“你真是可笑,当初听说她失踪了不找结婚了不找受伤了不找,怎么,现在才良心发现啊?”他果然恼羞成怒。
“你什么意思?”他狠狠地摔上车门来到了她的面前,那双盯着她的眼睛里怒火隐约可见。
“我什么意思?”她泪眼朦胧地盯着他道,“郑昀成,你一定要这样自欺欺人吗?!你难道没有想过,梁丝言为什么会这样一言不发地失踪了?你难道没有想过她为什么遇到困难第一时间却不找你?!是,也许,她的确有很多的阻力没有办法找到,可是你知道最大的原因是什么吗?是她根本不信任你!你是个失败的恋人!是个不负责任的恋人!你在她伤心的时候不在孤独的时候不在痛苦的时候不在开心的时候也不在,她根本已经不习惯依赖你根本不想要你了!”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嘴角,卢雅诗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柔声央求,“昀成,你放了她好不好?不要再像吸毒一样一年又一年地捆绑着她,爱情是需要生死相守荣辱与共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追寻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忽视了已经拥有的呢?”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满含泪水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的,“拜托你,别再这么固执好不好?偶尔也停下脚步看看我好不好?我要的,一点也不多啊!”
他没有办法不疑惑了。但,也只是疑惑而已啊,人不都是这样,一生寻寻觅觅,却总又弄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人海茫茫,当他再度遇见了她,这疑惑,是不是还能够继续呢?
“累了?”一路把她从车子直抱到屋子里才肯放下,萧君凡温柔地吻了吻怀里的丝言柔声哄道,“乖乖地洗个澡早点睡觉,嗯?”
“你不陪我吗?”她嘟着小嘴娇娇柔柔地问他。这还是第一次,她开始要求他的陪伴——这是不是也证明了自己正一点点地走近她的心呢?萧君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要我陪你吗?”他的语气快乐天真得像个孩子,她忍不住一颤。
“不行吗?”紧紧拥抱了他颀长健硕的身躯,她扬起可爱的脑袋可怜兮兮地注视着他。怎么会不行呢!他在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眼前这个小女人正在用这世界上最最致命的诱惑诱惑着他啊!她的身体是那样的温暖柔软,眼神是那样清澈无辜并且楚楚可怜,甚至连她的整张脸,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折射着美丽光晕的绝俗面容都那样美好得引人犯罪,怎么能不行呢?!
“丝言,”他的喘息开始急促,声音梦呓般地飘渺,修长的手指也渐渐地游离了她的身体而缓缓地爬上了她的脸庞。
“丝言,天,”他忍不住低声叹息,“你在引诱我犯罪!”
“我没有啊!”看着他动情的模样,她忍不住一脸无辜的坏笑。他察觉了。
“你在耍我?!”震怒。
“没有!”她憋着笑,无辜地摇着可爱的小脑袋。
“梁丝言!”暴怒!
“干什么?!”苗头不对,逃命要紧!她赶紧抽身往楼上逃去,他哪里还肯放过,笑闹着立刻大步追了上去。
“我吵醒你了吗?”抬眼看见门边睡眼惺忪的丝言,君凡放下手里的资料笑问。
“不是!”她迷迷糊糊地走近他,不自觉地将漂亮的小脑袋软软搭在了他宽厚温暖的肩膀上,嘟囔着说,“我口渴了起来喝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明天要跟初选的几家设计室开会的。”君凡笑着,用嘴角蹭了蹭她光洁的额头,“太偷懒不行。”
“哦。”她乖巧地用力点了点头,问道,“要我帮你吗?”
“不用。”他宠溺地笑笑,“开会时都已经讨论过了,我就是再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好的设计来。”
“怎么了?”她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睡意醒了一半,“对这些设计不满意吗?”
“嗯。基本上都是copy国外一些大型游乐场所的设计,缺乏新意。这样就想从我的口袋里掏钱,不太容易!”
“没有一个满意的啊?”她接过他手里的资料看了一会,忍不住也皱起了眉头,“好像的确差不多。整体的设计跟娱乐项目基本雷同。说实话娱乐设施方面的确很难有什么创新性的意见,毕竟现在国内外的大趋势都是这样。重要的就是整体设计规划和空间布局。现在基本上也只能从这方面着手,依据我们的目标市场,最大程度地稳中求新了。”
“嗯。”君凡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的没错。不过,”他调整了口吻,语气里有了生意人的精明尖锐,“怎么说,花钱的人都想以最低廉的价格买到最好的商品,我是个商人,对这方面,要求比其他人要高。”
“哦?”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竟然有意无意地开起了自己的玩笑,“那么,我这个商品你满意吗?”
“梁丝言!”君凡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憋着气,他闷闷地说道,“我们说好不再提这个的!”
“我只是开玩笑。”丝言委屈地小声嘟囔。既然她这个“商品”都不介意说了,他干嘛还介意听啊?!
“开玩笑也不行!”他的脸色依旧阴阴沉沉的。没有人比他更介意这个话题,没有人比他更在意日历上那个日渐靠近的日子,在没有确定她的心意以前,他的一颗心就如同在钢丝绳上舞蹈,快乐与危机并存。他不能忍受这个话题,尤其不能忍受由她来说这个话题。
“丝言,”他一脸严肃地正视着她,口气很不快地强调,“我们说好忘了的!”
“傻瓜!”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拥抱了他,“萧君凡真是个大傻瓜!”
“是!”融化在她的柔情里,他低声回应她,温暖的唇渐而寻找到她的。
“可是我爱你啊!”他轻吻着她柔声低喃。
对于郑昀成来说,想要接近萧君凡并不是件难事,何况这里头还有卢雅诗的鼎力帮忙。站在宽敞明亮的健身室里,郑昀成一眼就发现了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萧君凡。想要认出他也不难,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萧君凡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是绝对出色的那一种,远远地看着他,很容易得就能让人将他和他响亮的名头联想起来。不错,没有让他失望,至少外表看来,不枉他费心地想要挽回这次的合作。
“第一次来这里啊?”不声不响地和对面的男人暗较了一个多小时的劲儿,萧君凡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是啊!”郑昀成点了点头,半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萧先生常来吗?”
“呵呵,认识我。”萧君凡笑了,语气里没有多少诧异,“有备而来啊!”
“呵呵,”郑昀成淡淡一笑,答道,“这倒谈不上,不过不请自来,当然有所企图了。”
“爽快!我喜欢爽快的人!”萧君凡边说边慢慢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注视着郑昀成说道,“郑先生有时间的话,一起喝杯茶吧!”
12. 女人的心眼
“Happy Eden(伊甸园)?”对方的提议让人感到吃惊,君凡不由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如果这样定位的话,市场会受到很大的局限,我们会损失很多的客源的。”
“这个我知道。”郑昀成淡淡一笑,沉着地分析道,“可是萧先生也不希望自己的项目copy那些千篇一律的设计吧!你所说的客源问题我已经想过,中国有句话说‘失之东隅而收之桑榆’,把它打造成为一个专为情人设计的游乐场,外表看来是局限了市场,实际上你可以从很多方面盈利。”
“哦?”萧君凡俊美的眉微微蹙了蹙,“可以说说看吗?”
“当然可以!”郑昀成笑了笑,不正面回答萧君凡却问了个很私人的话题,“不知道,萧先生有没有女朋友或者心上人呢?”
“为什么问这个?”被人问到与工作无关的事情难免有些不愿意,君凡把身体陷入了柔软的座椅中,怀疑道,“这个好像与你的设计没有关系。”
“呵呵,”郑昀成毫不介意地一笑,补充道,“是没有关系。不过萧先生不妨回想一下跟你女朋友交往的整个过程,就像煲汤一样,是分很多步骤的!男人跟女人之间的关系也一样,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味道。我们可以针对不同阶段的人群推出不同的产品,比如相识,相爱,分手,结婚,甚至是离婚,说白了我们甚至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整套的设施和环境。可以跟许多的媒体,酒店,旅游机构,电视台甚至是婚介机构联合起来。当然,我只是个设计师,具体要怎么操作,怎么赚钱那就是萧先生的事情了!”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萧君凡笑了,本来略显讥诮的话被他说来云淡风情,“设计是你的事,赚钱是我的事,很好!值得考虑!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从来不会拿钱开玩笑!我会考虑在我的项目里专门开辟一个这样的场所,也会考虑把你的idea作为项目的主题。不过,你得继续努力説服我才行!”他说着站起身来轻弹了弹身上的衣服道:
“明天我公司会有一个专门的讨论会,你有兴趣,可以来坐坐!”
夜晚的上海春雨如丝,丝言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小区门口转着圈圈。萧君凡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因为太忙,今天竟然连电话都没有打回来,她不知怎么竟然开始坐立不安,平时那些把她骗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韩剧今天也没有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不禁有些憋得慌,胸口闷闷的总有一口气喘不过来,干脆就拎了把伞出了家门闲逛。闲逛是她的习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丝言习惯了一个人在喧嚣的人群里游弋,形影相吊是种悲境,自怜自艾在旁人看来却别有一番韵味。孩子样在大门口转着圈圈的梁丝言实在是太引人注目,门口的小保安不由自主地眼光老往她身上瞟,丝言发现了,友好地冲他一笑,恍得他差点从岗位上摔下来。丝言一下子乐了。
相较于丝言此刻的快乐,萧君凡则几乎是气恼甚至是有点儿气势汹汹的,他“啪”地一下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丝言!”他叫她,俊秀英气的眉毛紧紧蹙着,她在旁人面前笑得这样肆无忌惮这样天真烂漫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有些冒火。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边说边走近了她,长而有力的胳膊微微一伸,已将她稳稳地揽进了怀里——毫不客气地宣示了他的占有权。坐在君凡车里的沈乐诗看得清楚,忍不住两眼冒火,她推开车门下了来。
愈走近这片华丽非常的住宅区,沈乐诗心里的后悔就愈多几分,当初她如果老老实实地傍着萧君凡,何至于今天沦落成一个二流的小明星?怪就怪就她实在是太天真,有点儿小名气就忘乎所以地随意对待萧君凡,她不晓得娱乐圈的风水转得简直比陀螺还快,她甚至从云端掉下来的时候都天真地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没想到从此每况愈下风头不再。如今回想起来,她身边的男人虽如过江之鲫,却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萧君凡十之一二——到这份上才开始感叹“曾经沧海难为水”,也太迟钝了点!
“君凡。”她仪态万千地走近萧君凡,娇笑着问道,“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啊?很漂亮啊!”说着冲着丝言伸出手去,巧笑倩兮道:
“你好,我是沈乐诗,很高兴认识你。”
“啊,”丝言一怔,她之前还从没有想过有关于萧君凡的过去,尤其,是感情方面的。现在眼前突然杀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来,还这么亲密地称呼她的……啊,丝言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自己与萧君凡的关系,这让她心里的懊恼郁闷陡然间凭添了几分。她看上去有些不快,但对方表现得这么大方,她也不好太小气,伸出手去正准备表示自己的友好,萧君凡已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不用认识了!”他紧板着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成分,“沈小姐很忙的。她拿完她的东西就走了。”
“东西?”丝言忍不住怀疑了。她盯了一眼萧君凡,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你的家里,竟然还有别的女人的东西。
“什么东西?”她虽在笑,口气却不由自主地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快。君凡听得心头一颤。
“没什么的。”不等他回答,沈乐诗已笑着接口,事实上她也不记得她到底有什么东西丢在萧君凡这里,不过好歹相处一场,总有些东西是她有意无意留落在这里的吧?!总之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回到这栋华丽的房子里来,外头的世界虽然更精彩更炫目,但却更残酷更冰冷,她一个过气的model,也是时候找个满意的归宿享福了。刚好今天那么巧在路上遇见萧君凡,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就是一些小东西,我拿了就走,不会耽误你们的。”她貌似是在跟丝言说话,眼睛却是在看萧君凡——明摆着蔑视她的存在。萧君凡不高兴了。
“东西都在阁楼上。”君凡冷淡地说道,他做事一向不会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余情未了对他来说根本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何况他还怕丝言误会,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丝言更重要。然而他不晓得女人就是这样,男人无论对前女友是余情未了还是冰冷无情,她都免不了要拈酸吃醋的。
“你等一下,我让林妈拿给你。”他说着,伸手揽了丝言便径直进了家门——完全没有让对方进来的意思。沈乐诗一下子呆住了。
“你前女友?”送走了沈乐诗,丝言一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吃着冰激淋一边问萧君凡。萧君凡没有办法,只好点头。
“是。”他说,意识到这样回答不太妥,又赶紧补充,“不过是两年前的,早已经分手了。”
“两年前的东西还舍不得扔?”她抬起头轻扫了他一眼,看似无意地玩笑道,“你可真够长情的啊!”
“那是人家的东西。”他好脾气地解释,“人家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处理呢,对不对?”
“嗯。”她咬着勺子看似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人家的东西的确不好随意处理!”闷闷地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她口气冷淡地说道:“我困了,睡觉了!”径自便往楼上走去。
她在吃醋?他惊喜地发现了这一点,这能不能证明她也是在乎他的呢?!可是,相对于内心里的狂喜,他更多的却是担心。他担心她的不信任。他不能让她对自己的爱情产生一丝半点的怀疑,他赶紧追了上去。
“丝言!”他在楼梯口拉住了她,口气焦急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早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
“我不想知道。”她冷冷地打断他,侧着身子拒绝去看他此刻的表情,她的心眼就只有针尖大的一丁点儿,她还不能接受他突然暴露在她面前的感情世界——也许他实在是对她太好,以至于她只顾着享受他的爱情而忘记去思考他可能存在着的过去,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丝言!”他生气了。她此刻的语气和表情便如他们开始时一样冷漠孤独而——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不能忍受。
“丝言,我不准你再这样跟我说话!”他咬了咬牙,压抑着怒火沉声要求她,“我们是恋人,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这样把我冷冷地拒在心门之外,你听清楚了吗?!”
她沉默了。她只是赌气似的一句话在他看来却是这样地伤人这样地不能容忍,也许她真是太敏感了,也许她真是太小心眼了,她该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不是吗?但她却依旧口气冰冷。
“我知道了。”她说,赌气似地用力甩开他的束缚,“我睡觉去了!”
又来了!她的冷漠,她的乖顺,她的认命一样的“千依百顺”!他那么多的努力那么用心地爱她却仍然敌不过她潜藏在内心里的不信任!或者她根本拒绝去相信他!根本不愿意相信他!或者,她根本不愿意去爱他?!他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夜色沉寂。两个人赌气似地背对着躺在床上。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她在生气,他也在生气,比赛似的。好一会儿,她猛地一掀被角下了床,然后开门,关门,再开门,再关门,不过这次关的是客房的门。他蹭地跳了起来。
“开门!”萧君凡用力地拍了拍门,瓮声瓮气地叫道,“梁丝言你不要惹我生气!”
惹他生气?哈,现在到底是谁在惹谁生气?!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他曾经还有个女朋友!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家里还有别的女人的东西——而他竟然将她的东西一藏就是两年!到底是谁应该生气!她想着想着忍不住湿了眼眶。
“丝言!”他明明应该生气,此刻却不由自主地着急了,她在生气,她在难过,而他,他心疼了!
“丝言我们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孩子气好不好?!”
“我就是孩子气!”她赌气地叫嚷着,隔着厚厚的门板鼻音依旧清晰可闻,“我就是孩子气!你要拿我怎么样?!”
天哪!他能拿她怎么样?!他心疼她都来不及还能拿她怎么样!他简直哭笑不得。
“什么怎么样?”他好气又好笑地回应她,“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疼你都来不及还能拿你怎么样!”
“你的心肝宝贝不在这儿!”她趴在床上一边掉眼泪一边嘟囔着大叫,“你的心肝宝贝在阁楼里,你去找她!去找她好了!”
“丝言!”天,如果她不是这么可爱他简直真地想要揍她了!这小坏蛋难道真地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地珍视她多么热爱她?!
“你再胡闹我真要生气了!乐诗只是路过而已,你不是看到我根本都没有让她进门!丝言,你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
什么?乐诗?哈哈,居然还叫得这么亲密,摆明了旧情难了!
“我就是小心眼!我天生小心眼!你嫌弃的话就去找你那个‘心胸宽广’的乐诗去吧!啊!”她赌气的话还没说完,已见眼前人影一晃,唇已被人用力地封住!
开玩笑,这是他家!不备一把两把钥匙怎么行?!
“刚刚让我去找谁?”确定她已经被自己吻得完全没有抵抗的力气,他才终于离开她的唇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我不管!”她的声音哽咽,孩子样赌气似地扭过头,“你去找你的乐诗也好‘西施’也罢,我不管!唔……”她的话没说完,唇已再次被他封住。
“丝言,”他一边吻她一边轻声说道,“如果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你的胡思乱想,我要吻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分开!”
“你坏蛋!”她一边用嫩生生的小拳头轻捶他的胸口一边泪眼朦胧地小声抗议,“你坏蛋!大坏蛋!”天,又哭了!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小丫头,怎么能敏感脆弱到这个地步呢!他心疼得不得了。轻轻地抓住她握紧的小手,他一根一根地小心将她青葱样的手指掰开。
“我是坏蛋,”他一边不断轻咬她白嫩的手指一边动情地小声呢喃,“可是我爱你!我只爱你!只爱你怎么办?!”
““骗人。”她嘟着小嘴轻声抗议。
“我没有!”他沉声否认,注视着她美丽的眼睛坚定地宣告,“丝言,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真心爱你!我一定用尽所有的力气包括我的生命告诉你:我是真心爱你,相信我,好吗?”
“萧大总裁早啊!”一见萧君凡进了公司大门,卢雅诗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她今天到的稍微有点早,所以干脆坐在这里等着萧君凡。怎么说认识一场,提前打个招呼更好一点。
“早啊,卢大美女!”萧君凡笑着往卢雅诗走去,“怎么今天这么早?!害我这个主人都迟到,真是惭愧得很啊!”
“你这到底是嫌我早还是嫌我迟啊?”卢雅诗板着脸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您大总裁的盛情邀请,我怎么还敢迟到呢!天不亮我就起床化妆了呢!”
“真的假的啊?!”君凡很适当地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你这么说,我的罪过真是大了,害得大美人的美容觉都没睡好啊!不过,”他左右张望不见郑昀成,不禁好奇道,“你们的大设计师呢?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次又堵车啊!”
“就算是堵车,爬也要爬过来的!”卢雅诗巧笑地应着,“放心吧,他马上到了,绝对赶得及您的讨论会!”正在说着,忽见君凡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飘向了门外,便也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了去。这一望不要紧,顿时把她吓得魂飞魄散。门口那个美丽窈窕的女孩子,赫然就是梁丝言了!
13. 男人的战争
消失不见的梁丝言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卢雅诗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往后撤退,再转念一想又觉得情形不对,她只顾着担心梁丝言却忘记还有一个郑昀成,他才是整件事情最大最深的隐患。她已经不敢想象如果他们遇见了会怎么样,他一定又会冷冷地一脚踹开她直奔她而去!不能!她不能让他这么做!绝对不能!
“君凡,”卢雅诗脸色惨白,对着萧君凡慌张得说道,“对不起,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讨论会就先不参加了,我先回去了!”也不待答话,就在萧君凡满是诧异的目光下逃命似地往外奔去,心里更怕梁丝言认出自己,她头也不抬没头没脑地就在大厅里乱撞,正好撞在了郑昀成的怀里。
“你怎么了,雅诗?”郑昀成奇怪地看着卢雅诗,她一张脸白得吓人,浑身更是隐隐地颤抖着,他以为她生病了。
“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是,是的。”卢雅诗牙关打颤,她简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头,头痛,啊不,我胸口疼,我要去看医生!昀成!”她一把将郑昀成的身体转向了门外,口气慌张地哀求,“我们去看医生!现在去看医生吧!我不舒服,我浑身都不舒服!”
“怎么不早点说?”郑昀成关切地嗔怪着,眼睛瞄到了前头的萧君凡,觉得应该打个招呼比较好,便说,“你等一下,我去跟萧君凡打个招呼马上就回来!”
“不用!”卢雅诗几乎是强迫地推着他往前走,“我跟君凡打过招呼,他说再联络我们的!快走吧!我们快走吧!昀成!”死命把他往外推的同时猛然发现他竟然开始奋力地挣脱她,她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周围的人群在他的眼睛里渐渐地隐没了去,郑昀成几乎是踉跄着一步一步走近了梁丝言。丝言!天啊,眼前这个人竟是他魂牵梦萦的梁丝言!怎么可能?!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他像疯子一样满世界的找她可她竟然就在自己身边!隔得这么近,他却要到今天才找到她!原来这么近,他却要在今天才能看见她!
“丝言”,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她美丽无暇的脸庞,她明亮幽深的眼睛,她饱满莹润的双唇,她的,他的一切一切!天哪,他有那么多的思念要跟她说,有那多的愧疚要跟她说,有那么多的热爱要跟她说,可是他忽然间竟然只剩下这一点点微弱地叫她的力气。
“丝言。”他在叫她。昀成在叫她。她下意识就想往后躲。她不知道该拿什么面对他!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面目面对他!她陡然间落泪了。
她在流泪!他看得清楚。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的一声呼唤就潸然泪下,刚才那一幕在他心里造成的惊愕奇怪困惑不解陡然间有了答案。那个男人,不,就是这个男人,郑昀成,原来就是她心里的那个人!是他,原来竟是他!君凡陡然醒悟的同时心脏就像是猛地给人轮了一锤,痛已浑然不觉,脑子里朦胧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守住她!几乎连想也不想,他一步跨到了他和她中间。
“郑先生有什么事吗?”萧君凡颀长的身躯笔直站立,结结实实地把丝言挡在了身后。
“没什么。”郑昀成不看萧君凡,眼睛直视着他背后的梁丝言道,“我有些事要跟我的朋友谈。”卢雅诗赶紧奔上来阻止。
“昀成别闹了!这是在公司!萧先生和梁小姐都要上班的!走吧,我们走吧!”
“雅诗!”萧君凡的目光凛冽,嘴角的笑容看上去更是冷得刺骨,“让郑先生说吧!我相信不会花什么时间。再说,”他转身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把丝言揽进了怀里,“我看我女朋友也应当没那么多话要跟你说的!”
郑昀成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幽冷的会客室里帘幕紧闭,里头的两个人还是没有说话。他和她,各自依靠着窗户的一角无声地屏立着。不过才是几个月的功夫,转眼间便如隔世。在他的想象里,她不是该又哭又笑地冲进自己怀里的吗?在她的猜测里,他不是该对她生气责骂怨恨的吗?可为什么不说话呢?这两个人,就像是两个过失杀人犯一样,知道犯了错,非常严重的罪过,却恍恍惚惚间都不知道为什么是错的!他没有办法责备她,他开不了口责备她,她也没有办法怨怪他,她怎么还有脸怨怪他呢?!于是便都不说话。
“对不起。”良久良久,她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在上海买了房子。”没头没脑的,他的话完全接不上她的。
“他对我很好。”
“或者去英国!”他仍旧固执地自说自话,两个人就像是白痴样开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现在说这个似乎不合适,”她垂着头不看他,语气里的坚定不容置疑,“我们分手。”
“妈妈那边你不用管!”他说,“我要你,是我的事!”
“对不起,就当是我欠了你!”
“婚礼的事情我来办!”他又说,“你只管安安心心地等着做我的新娘子。”
新娘子?哈,她笑得讥诮,眼底泪光萦绕。
“你笑什么?!”他终于发怒了,转过身来对着她愤怒地嘶吼,“梁丝言你笑什么?!有什么这么好笑!我这个样子很可笑吗?我那么担心你想念你放不下你就这么可笑吗?!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我应该是什么样?!”她抬起愤怒的眼睛看着他,咬牙反问道,“梁丝言应该是什么样?!你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是这样是不是觉得上当受骗了!原来我不纯情不专一不善良也不可爱,你很失望很难过对不对?!”
“没错!”他梗着脖子愤愤地打断她,“我就是失望!我就是难过!我的梁丝言不知道怎么离开我了我难过!我的梁丝言不知道去哪里过得好不好我难过!我的梁丝言,我的梁丝言竟然这样陌生冷淡地跟我讲话我难过!我真难过!”他说着说着顷刻间泪如雨下,伸出双手,他猛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丝言,怎么了?”他边流泪边不住地胡乱吻她,“你怎么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的脑子一下子混乱了。
空气里一片沉寂。诺大的会议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萧君凡面无表情地坐在首席位置上等待着。他在等她。虽然他自己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猜想怀疑。他们会说什么呢?思念?热爱?愤怒?怨恨?还是地久天长海枯石烂?他想到这些就后悔!就嫉妒!就愤怒郁闷得喘不过气来!他该相信她的吗?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却是这样地坐立难安这样地心痛如绞!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那样没来由地自信,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到让他们单独聊一聊!他聪明地以为把他们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会更安全更利于他的掌控,可事实上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理智去思考分析推理判断——他脑子里一股脑的总是来回地播放着一个画面:她在他的怀里!她在别的男人怀里!猛地掀落手边的资料,萧君凡霍地站了起来。
天色阴沉,入夜时分上海迎来了它今年的第一场雷雨。萧君凡家的餐桌上,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雨前的天气,两个人都闷着脑袋一边吃饭一边各想各的心事。
“把胡萝卜吃掉!”见她又习惯性地把胡萝卜丝往外挑,他忍不住开口说。
“我不喜欢!”她耷拉着眼睛看也不看他。
“对身体好!”他坚持。
“我又不是兔子!”她一下子恼了,火气比平常大了一倍,“我干嘛非得要吃它?!”
气氛陡然间变得十分僵硬,战争一触即发。只听“啪”的一声响,他重重地撂下了手里的碗筷。
“你要干什么?”萧君凡铁青着一张脸,摆明了想要找茬,“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不说话了。她的心情已经坏得不行,不想再跟他争吵。然而萧君凡却似乎来了劲,他固执地连珠炮似地攻击她:
“怎么不说话?每次都是这样!你非要这样惹我生气吗?我生气了你就那么开心吗?你偶尔做一点点事配合我不行吗?”
对方实在是太无理取闹,她忍不住拿眼瞪他,好一会儿,她把碗筷用力往前一推,冷冷地站了起来。
“我不想跟你吵!”她淡淡地说,“我累了!”
“累?”他不禁冷笑。他只不过想要她说句话安慰一下自己的不安而已,而她竟然如此地吝啬开口。他没有办法安定下来,于是开始借题发挥。
“有什么好累的?是工作让你这么累吗?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再去了!从今天开始,你乖乖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了!”
像是给人猛然间定住了一样,她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微微有些不稳。
“我是为你好。”他说得理直气壮,“我不希望你再跟那个男人见面!”
“然后呢?”她倔强地梗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
“然后什么?”他不看她,低下头重新拾起了桌上的碗筷继续吃饭,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与在谈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我不缺钱,你也不缺!”
“那是你的钱!”她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尖锐,说出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地重创了他的心脏,“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了。几乎就用了两秒钟的功夫,眼底的火苗迅速地蔓延至周身神经,他青筋暴起。
“丝言,”他坐在原地不动,阴沉着脸咬牙问她,“我是你的谁?”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地问道:“你希望做我的谁?”
“你知道的!”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倍。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已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扳过她的肩,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她的,“我想要你!要全部的你!全心全意只爱我的你你知道的!”
“是吗?”她刻意地忽略掉了他的深情,口气冷淡地道,“如果真是这样,请你不要再试图禁锢我左右我,那样我只会讨厌你憎恨你而已。”
他怎么能让她讨厌他憎恨他呢?于是唯有隐忍退让。但相对于他们这两个人暂时的平静,郑昀成与卢雅诗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却已经拉开了帷幕。当郑昀成好不容易在酒吧里找到卢雅诗的时候,卢雅诗已经明显地喝多了。
“啊,大情圣来了啊!”醉意朦胧的卢雅诗一见郑昀成,立刻神经兮兮地扑上去抓住他向着身边的人们介绍,“各位,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大情圣!怎么样?又酷又帅吧?,瞧瞧,你们都快来瞧瞧!多帅,多酷!不过,”她一只手扒在郑昀成的肩头讥诮地笑道,“我跟你们说,他不仅又帅又酷,还很无情哦!”说着说着卢雅诗忍不住眼角含泪。郑昀成看得于心不忍。
“雅诗你喝多了!”他上前去拉她,“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没醉!”卢雅诗一声大吼的同时猛地挣脱了郑昀成,“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她吼完这句气势陡然虚弱,怨恨交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一边流泪一边哀声控诉:
“我没醉!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你根本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想什么你都根本不在乎!在你心里,我根本连梁丝言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而我,一直以来就像个傻子,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每天都想:我做这些他应该能看得见吧?应该知道你的好,应该懂得你的好,应该会因此爱你一点吧!原来不是!原来不是啊!”她摇摇晃晃地抓住他的衣服怨毒地说,“我忘了: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心!你们这种人,又冷酷,又自私,又无情,却偏偏还要戴着痴情的保护伞到处招摇撞骗!她离开的时候,或许你的眼睛里还能看得到我,可一旦她回来了,我就立刻变得一文不值,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多余,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冷酷,自私,无情!就是这样!”
“好了!”见她醉得厉害,郑昀成边半推半抱地促使她往门外走去边隐忍地说道,“你喝醉了!别闹了!我们回去吧!”然而喝醉的卢雅诗却毫不妥协,她张牙舞爪地试图挣脱郑昀成的怀抱:
“滚开!”她歇斯底里地在他怀里挣扎着尖叫,“你给我滚开!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你是我的谁?你是我的谁啊!放开我!”边吼边拼命地把身子往地面蹬,郑昀成无奈,只好拦腰把她给整个儿地抱了起来。
又送走了一个繁忙的上午,君凡结束了手边的工作便下到28楼去找丝言,他实在是喜欢这样张扬的感觉: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全世界都知道他爱她,他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装模作样地与她客套,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努力地掩饰自己的爱慕和渴望——那种将自己不得已隐藏的秘密公诸于天下的快乐和轻松让他简直如沐春风。他的脚步轻快极了。但相较于萧君凡,梁丝言最近在公司的日子明显地不好过。他们之间关系的公开对她的影响远远地超过了她的想象。这座大厦里,任何一件事情传递到顶层都已经经过了十遍八遍的深化过滤,因此萧君凡并没有直接地受到影响。但是丝言就不同了。自从知道她是大老板的女朋友,她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位置就变得很微妙,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虚情假意地敷衍一下她,渐渐地干脆连走路都绕着她。她感到又难过又委屈。
“丝言!”意外地发现女朋友一个人趴在桌上掉泪,君凡不由地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她委屈地别过头去,哽咽地说道,“我没事。”
“没事?”君凡把自己的脸凑近了她的,好奇道“没事怎么哭了?宝贝儿,现在是吃饭时间。”
“我不饿。”她委屈地小声嘟囔。
“不饿?”君凡更加凑近了她,压抑着心疼逗笑道,“怎么会?早上难道背着我偷吃了?!”
“没有!”她更加委屈,一边抹泪一边不耐烦地推他,“走开啊!我在上班!”
14. 矛盾再生
“现在是午饭时间!”他非但没有走开反而一屁股赖坐在了她的办公桌上,“我们去吃点什么?”
“我不吃!”她眼泪汪汪地别扭着。
“怎么啦?”君凡明知故问,“做错事情挨骂啦?”见她不说话,又故作惊叹地咋呼道,“不会吧?谁这么大胆啊?!”
“你还说!”她立刻恼了,站起身来想把他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赶出去,“你快走你快走!待会儿给人家看见了,我今天又没法上班了!”她实在是受不了那些人奇怪的眼光。
“好好好好好!”心疼她的委屈,君凡一叠声地应着,“我走我走!我立刻就走,不过,宝贝儿你总要吃饭吧?”
“我不吃!”她鼓着小嘴嚷嚷着,攒足了力气又去推他,君凡一个不小心,刚好碰翻了身后的热水杯。
“啊!”君凡痛苦地捂着右手大叫。
“君凡!”丝言吓坏了,这杯水是她刚刚倒出来,她没有沸腾过的水一向是绝不喝的。她惊叫着扑上去检查他,“烫到了吗?哪里烫到,哪里烫到了?我看看!我看看!”她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检查他的伤口。
君凡?她在叫他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她没有连名带姓地叫他!平常总是“萧君凡啊萧君凡”地叫着,一点都不亲切,他喜欢这个称呼!
“烫死我了!”他龇牙咧嘴地叫着。
“那怎么办?”她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地叫道,“我们要不要去看医生啊?”
看医生?天!他没那么娇弱吧?!
“好啊好啊!”他小鸡啄米样地猛点头,她为他着急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他快乐和感动了。他决定逗逗她:
“丝言,宝贝儿,我看我这次受伤严重了!你带我去看医生好不好!”
严重?有心耍宝还叫严重?这坏家伙!她一下子发现了他的秘密。
“真的吗?”她说,“我看看!”捏过他的手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他立刻又叫了起来——这下是真疼了!
“丝言~~~”他拉长了尾音撒娇,“人家好疼的啊!”
“你再装!”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眯着眼睛盯着他威胁道,“你再装我就要找人来拍照留念了!”
“你这没良心的小坏蛋!”诡计被人拆穿,他只好收起阵势笑骂,“坏得冒泡了你!”
“我可没有!”她重重地白了他一眼,不满道,“最坏的是你才对!鬼叫着吓我!”
“傻瓜,”他孩子样得意洋洋地笑着,“我不鬼叫怎么知道你这么心疼我啊!”
“坏蛋!”她恼了,抓起手边的铅笔就向掷了去,无巧不巧,刚好砸中了迎面而来的林媛燕。林媛燕的表情明显地僵了一下。
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林媛燕在转身的时候顺手把百叶窗也给拉上了。丝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咯噔”猛跳了一下。
“燕姐,”她有些小心奕奕地看了一眼办公桌后的林媛燕,而林媛燕的神情明显得不大愉快。
“对不起啊!”丝言满怀愧疚地道歉着,“我不是有意要砸你的,我……”她话还没说完,已被林媛燕冷冷地打断了。
“丝言,”林媛燕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不是怪你砸到了我。但有一点你应该明白:办公室是工作的地方,其它一切事情都不适合在这里发生!”
“我知道!”丝言被她教训得忍不住脸红,低垂着头,她小心地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说这些你不要生气啊!”意识到自己的口气重了些,林媛燕放柔了语气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有些话我不好直接跟萧总说,只好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想这对他也好,毕竟他是一个集团的领导人,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什么事情对他是好的,什么事情对他是坏的,你应该比我更懂得为他着想不是吗?!”
“嗯。”丝言点点头表示赞同,正要说没事先出去了,林媛燕又在她身后话中有话地补充了一句:
“丝言,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过程越华丽,结局越虚幻,你好自为之。”
丝言的心陡然间沉了下去。
林媛燕的话让丝言整整一下午都情绪低落。下了班,她游魂一样地在大街上转悠。平常都习惯一下班就回家,今天却突然有点不想回去。萧君凡刚刚打电话说是有个同学聚会,估计晚上要很晚才会回去,想到这儿她更不想回去了。他家的房子好大,大到她一个人往里头一站就总觉得冷清清的,他们家的餐桌也很大,她一个人坐在旁边总感觉像是要举行圆桌会议——还好萧君凡老爱黏着她,每天“丝言宝贝丝言宝贝儿”地叫着,要不然她一定觉得更冷清。一边想着,一边不觉进了君凡的商场。她本来就不是个会花钱的人,进来也只是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那些售货小姐见她只看不买,也不招呼她,自顾自地正在闲聊,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一个管理者样的男人满脸急色地奔了过来。
“快快快快快!”那男人拍着手咋呼,“一个个都给我站好!董事长马上下楼了,小心一会儿被他逮到你们这幅消极怠工的模样!站好站好给我站好!”人群小小地哗然了一阵,那些售货员们立刻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萧君凡倒是没想到丝言居然会在这里,选好了礼物他和林媛燕并肩上了滚动电梯。林媛燕看上去很开心的模样,站在电梯上还仍不忘满面春风地对着君凡展示着手里的项链:
“哇,你看这做工,还有这款型,真是太棒了!顶级就是顶级,真是没半点话说。”
“呵呵,”君凡应酬似地笑笑,心想如果是丝言的话就绝不会在意这么多的,她只在意送东西的人,而从不在意东西。丝言就是有这样的毛病,总是会因为一个人而喜欢上他身边的一切事物,而大部分女人却刚好相反——她们对价值表现形式的在意远超过物品本身的价值。
“你喜欢就好!”君凡对林媛燕很客气,她是丝言的朋友,他理所当然地尊重,“私人时间还要拉着你来陪我买东西,真是不好意思!送点礼物表达一下谢意是应该的。啊,”像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君凡又说:
“不如这样,你可以打报告向人事部申请加班,我给你签字好了!”
“那也太夸张了吧!”林媛燕的表情很轻松,口气撒娇样的,“萧总,你也把我想得太斤斤计较了吧!我平常为公司加的班可不少哦!难道你都一一帮我签字啊!”
“那……”君凡依旧有些犹豫,他喜欢跟女人算得清清楚楚的。
“好了!”林媛燕笑了,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君凡臂弯搭去——现代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病。君凡立刻微让了让。
“没什么的!”君凡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让林媛燕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为之一僵,她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角色,“你是我的老板,丝言是我的朋友,帮帮忙应该的啊!况且,”她又装作一脸满足地扬了扬手里的链子,笑道:
“你已经表示过你的谢意啦!”君凡的表情立刻也轻松了下来,两个人客气地相互一笑,全没发现电梯下头的梁丝言。
天气渐渐暗了下去,君凡百无聊赖地趴在二楼的窗台上望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这么晚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他一只眼照看不到,这丫头就要上房接瓦,看回来怎么收拾她!这么想着,君凡不由得孩子样得意地笑了出来。他实在是喜欢跟她斗嘴,然后再看她得意洋洋坏笑的模样——尽管他永远斗不过她。可谁让他爱她那么多,他总是被她给收拾——他甚至现在还在期待着被她收拾得举手投降的模样。不过今天相对于往常,君凡又有一件事情更值得期待,那就是他的宝贝儿梁丝言马上就要过二十一岁生日啦,二十一岁,这么年轻,比他足足小了七年还多!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岁月,他将会永远陪她过,三十一岁,四十一岁……一百零一岁,总之她是他的,他会陪着她!君凡也有个很重要的毛病,那就是死心眼,他简直比正常人都要死心眼——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连下下辈子都替她打算好了——他希望她连下下辈子都陪自己一起过!正在自顾自地出神,梁丝言的身影已慢慢地往家门口靠近。
愈靠近家门,丝言反而愈犹豫着不想进去。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去面对今天的情景,一个是她最信任的朋友,一个是她的男朋友,如果硬要把他们两个人扯到一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丝言对身边的朋友总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表里一套面里一套是她永远也不会做的事情,她该相信他们的,不是吗?心里这么想着,努力深吸口气进了家门。君凡一见她进来,扑上前去一把把她从门口抱转着直转到厅内。
“这么晚去哪里了?”他一边用手柔柔地替她把散落的长发往后拢一边笑问她。丝言微吸了口气, 勉强挤出个笑容道:逛街去了。”
“逛街?”君凡盯着她,奇怪地问道,“买的东西呢!”她微撇了撇嘴掩饰着内心的难受,撒娇似地抱怨道:“没什么喜欢的,所以都没买!”
“是吗?”他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问,“那你说说都想要些什么,我陪你去买啊。”见她又只是虚弱的笑了笑,他这才发觉她有心事:“怎么啦?什么事不开心吗?”
她不说话,沉默了一会才用低低浅浅的声音叫他:
“君凡,”她垂着头不去看他,小声问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君凡微怔了怔,他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曾经无数次地明明白白告诉她:他要她。可她为什么要这样一直地怀疑呢?他勾起她精致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对着他的。
“丝言,”他炙热坚定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她的,一个字一个字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一辈子都会在一起。”
一辈子?一辈子有多久呢?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常常一瞬间就是一辈子,一直走到办公室门口丝言还在想昨天晚上萧君凡说的那些话。她隐隐觉得不安。人还未进办公室的大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七嘴八舌的羡慕惊叹声。
“哇,Boucheron的耶!燕姐你发啦!”一个声音惊呼道。
“真的好漂亮啊,燕姐,你不是真地这么大方吧!快招,是谁送的!”另一个声音笑问。
“这还用问吗,一定是男朋友咯,要不然的话,你以为谁会这么大方……”众人正在惊叹间,忽见到门口的梁丝言,一瞬间全噤了声。低垂着头坐到了座位上,丝言看见林媛燕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笑道:
“丝言,快来看看我的这条项链,怎么样,漂亮吗?”丝言一怔,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好还是应该说不好,不过林媛燕没等她开口,就又说:
“我觉得漂亮极了。怎么说,都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全上海只有这一条的,它的名字叫做‘TRUE LOVE’。”见丝言猛地抬头看她,立刻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上班上班,不说了!”说完自顾走了。倒是留丝言一个人在办公桌前半天没缓过劲来。
丝言就在办公桌前呆了好半天。她脑子混沌一片,浑身冰冰冷冷的都快冻僵似的,却唯有一颗心灼灼发热几欲炸裂,身体里一半是冰,一半是火,冰火交融两重天,把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紧紧地包裹着,她喘不过气来。
“君凡”与“CLASSIC”的协议已初步达成。早间开会的时候郑昀成与卢雅诗也受邀列席。卢雅诗一见梁丝言,立刻一惊加一怒地往郑昀成看去,果不其然,郑昀成已似呆了,一双又爱又怨的眼睛瞬间也没有停地盯着梁丝言。她转头又去看萧君凡,他倒还好,正坐在主席位置上侧着身子听着秘书的报告。
“好了!”君凡听完秘书的报告,微点了点头说,“先这么发吧,韩国那边有什么问题,让他们具体再跟我们协商。”他斜瞟了一眼梁丝言,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郑昀成,倒抽了口气道:
“去跟林媛燕说,我的意思,以后梁丝言只负责宣传,不用再直接参与这件工程。”那男人的眼光让他浑身冒火。他实在没有办法做到公私分明。他忍不住再偷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做事的她,今天表现还好,虽然一直冷着脸不看他,不过也没有去看那男人不是吗?他对这一点发现很满足,甚至是很有点儿欣喜。不过这也直接导致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倒是郑昀成,他一眼看出了她的不开心,丝言是个很简单的人,高兴不高兴全在脸上,她大约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开完会,他找到了梁丝言。
两个人想对而坐。记忆里郑昀成已经好久没有机会这样仔细打量过梁丝言,一如既往的美丽高贵,只是笑容太少而哀伤太多。垂着头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手里的咖啡,点单的时候她点的是espresso,这让他在心里微微地惊愕了一下——他从不知道她喝咖啡的,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像丝言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喝牛奶或是橙汁。她的搅动还在继续,咖啡的量本就少,给她这么长时间地一搅,很快地没什么热气了。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这不是酒,”昀成微带着笑说,“解不了你的愁。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吗?”见她只微微一笑,他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要求她:
“丝言,我们答应过彼此之间没有秘密的。”他不管她与别人如何,总之她是他的,在他没有放弃她之前,她还是他的。开始是两个人的开始,结束怎么只能有一个人来喊停?聪明如他,他清楚地知道怎么才能驾驭她。他又紧赶着催了一声:“丝言!”她这才像是刚听到他的话似的微微怔了一怔,沉默了一会儿又再说:
“对不起。”下面那一句她没有再说,她要分手,不,应该说是她要他放手。在她与萧君凡之间交易的最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回不去了。她不知道如果郑昀成知道她是把自己出卖给一个男人要怎么办,她不知道郑昀成能不能再接受她,但她心里明白就算郑昀成能接受,她自己也不能接受——她从接受与萧君凡的协议开始,就已经放弃了幸福的权利。郑昀成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但问题是他不接受。
“丝言,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我们搞得这么陌生呢!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没有同意分手之前都是我的女朋友,你不能自作主张地就把我排除在了你的生活之外。”他再伸出了另一只手,双手紧裹了她的,强硬地说道,“我说过要你,你一毕业就会回来娶你,现在我回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我要你!不管怎么样都要你!”
“即使她已经是别人的了?”萧君凡的声音冰冷讥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郑昀成的痴想。郑昀成猛地站了起来。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已经没有什么能形容郑昀成此刻的愤怒,如果给他把刀,他会毫不留情地一刀宰了眼前这个男人!他才是梁丝言的男朋友,他凭什么,有什么资格那样蛮横地介入他们之间!他以为他是谁!
“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尽管怒火已经将五腑六脏烧得灼灼欲裂,君凡还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火气,他不想丝言太难堪。他背着手冷冷地转到了丝言的身后。他今天一身黑色的阿玛尼西装,阳光照耀下格外地挺拔俊逸,一如此刻他对梁丝言说话的态度。他沉着声,态度柔和地说了一句:
“丝言,我们回家。”他满怀信心地以为她会站起来跟着他走,但她没有。她不但没有,她还很强硬地回了他:
“我不回去!”丝言脸色冰冷,没有温度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回去!”
他猛地倒抽了口凉气。
“不要让我动手!”君凡依旧长身立在丝言的身后,一只手搭在她高高的椅背上随时准备帮她把椅子撤掉。他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咬着牙,他冷酷地警告她:
“在我没有生气之前,给我起来!否则的话,梁丝言,你,还有你这了不起的前男友,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他在威胁她。她意识到了这一点,是他先背叛了她,他竟然还这样强硬蛮横地威胁她!她是他的谁?他又是她的谁!高兴的时侯给颗糖哄一哄,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这样,威胁,警告,甚至还有别的他正在打算着的事情。他明明还背叛了她!他把自己当成什么!她冷冷地站立了起来。
“我不回去,你要怎么样?”她愤怒的眼神紧盯着他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他道:“你要打我吗?要骂我吗?要羞辱我吗?”他一下子怔住了。他能拿她怎么样?他舍得拿她怎么样?但她在外人面前对他这样敌视的态度让他无法忍受,几乎就在一瞬间,怒火与心痛从他的心脏陡然之间蔓延至全身,他的拳头毫不客气地挥向了对面的郑昀成。
15. 痛苦的爱
一直知道郑昀成很会打架,却不知道原来相较起来外表俊逸非凡的萧君凡才是真正的高手,郑昀成学的拳脚功夫,纯粹是为了强身健体,他这人虽外表冷酷,但一向做事沉稳处事冷静,基本上只要不涉及梁丝言,他就可以冷静地面对任何问题。倒是萧君凡,他的拳脚功夫全是他爸爸萧天凯花重金聘请专门的武术大师教授的,有钱人家毕竟不同,单是小孩子的保全措施做得就远比普通人家要严密得多,何况萧君凡这样从小到大就在外头走南闯北的人呢?打架斗殴这样的事情对少年时期的萧君凡来说实在就像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相比郑昀成而言,他的实战经验实在是多太多了,再说打架吧,也本来就是先发制人的那一方胜算比较大一点,所以郑昀成与萧君凡的这一场战争,从头至尾都是萧君凡占尽上风。卢雅诗与林媛燕并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萧君凡把郑昀成困在沙发上一拳狠过一拳地狂殴,两个人瞬间齐齐变了脸色,赶紧冲上前去阻拦。倒是梁丝言,她看着眼前扭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浑身上下愈发的冰冷颤抖。冷冷地扫了一眼眼前的人们,她转身恨恨地想要离去。
“丝言!”叫喊拉扯也阻止不了萧君凡与郑昀成的战争,林媛燕赶紧冲上前来扯住了梁丝言的胳膊大叫,“丝言你快劝劝他们!叫他们别打了快别打了!丝言!”卢雅诗也在一旁又急又怒地大叫,她叫郑昀成郑昀成不理她,叫萧君凡萧君凡充耳不闻,两个人杀红了眼,才不管你姓字名谁。于是卢雅诗也只能大叫着求助于梁丝言,她以为梁丝言一定会开口劝劝他们的,谁晓得丝言狠狠地一甩手挣脱了林媛燕的束缚,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出了咖啡厅。
愤怒,像一把熊熊的烈火一样腾腾猎猎地燃烧着萧君凡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他脸色铁青,太阳穴青筋暴起,胡乱地抓了抓领带,君凡紧攥着手里的西装大踏步地往公司门外走去。就是这么容易,她激怒他的方式!就是这么容易,她伤他心的方式!他那么爱她,她居然还是为了那个男人就这样毫不顾忌地伤他的心凌虐他的自尊,他没有办法再原谅她没有办法再容忍她了!他在这一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唯一能记起的只有昨天晚上她那句摄魂夺魄让人陶醉幸福得找不着北的问句:君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shit,他他妈还真的以为她是要永远跟他在一起了,天知道她的这句话让他整个晚上浮想联翩辗转难眠!他那么爱她,那么炙热疯狂地想要要她,那么小心翼翼地疼她宠她,居然仍然只能在她的心门外徘徊,她不要他!她不爱他!她心里还是爱着别人!他心痛嫉妒愤怒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脚踹开家里的大门,他愤怒地叫她:
“梁丝言!”君凡一边愤怒地大叫一边在屋子里斗兽般地四处寻找着敌人,“梁丝言给我出来!出来!”屋子里空空如也得只有他自己愤怒的声音来回地响亮在耳际——她没有回来!她居然真的没有回来!
雨中的上海夜色凄迷。君凡一边焦急得单手开着车一边不停地伸出头去四处搜索丝言的踪影。大街,小巷,宾馆,杂铺,站牌,码头……找遍了所有能够想得到的地方,没有她!都没有她!她是真地想要离开他,她是真的不要他了!“君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永远是多久,他爱她那么多,会是永远吗?如果要永远那么久,没有她,他要怎么支撑得下去?!这样的雨夜,萧君凡一个人开着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盲目地穿行,只觉得头晕目眩,迷茫地找不到一丁点儿的方向。
眼泪,泫然欲坠地闪亮在眼角。
相较于萧君凡的心痛,郑昀成此刻只怕是已经疯了。他摔烂屋子里所有能够让他出气的东西,赶走了一切关心他探视他的人群。他把伤痕累累的身体蜷缩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里,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厉声质问自己:好好的一段爱,为什么会这样?!好好的一段爱,因为谁才变成了这样?!他在心里不断提问的同时也不断地回答,最后分类排除总结归纳答案还是落在了萧君凡身上。萧君凡,如果不是他,梁丝言还是他的!如果不是他,梁丝言还会爱他!都是因为他!就是因为他!他抢走了他的女人摧毁了他的爱情掠夺了他的幸福,他决不能放过他,死也不能放过他!如果他得不到他要的幸福,他萧君凡,也永远别想得到!手里喝空的啤酒罐在强大的压力下扭曲变形,一如此刻,他掩藏在黑暗中的肃杀表情。
儿子受伤的模样让楼下的吴颖之急得直跳脚。如果说先前郑昀成的冷漠绝情让她觉得心寒,那么现在他的悲伤绝望则让她心疼不已。怎么说,郑昀成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不能也绝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受尽折磨。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固执冲动,丝言那孩子,的确是漂亮乖巧得让人没法不喜欢,她自己当初还不是一样,一见到丝言就乐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的!何况自己的儿子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遇到这样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孩子,当然很容易深陷其中情难自拔。再说他们的感情,也并不是一朝一夕那么简单的。除了爱情,否则的话,吴颖之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这样年轻出色的两个孩子心甘情愿天长日久地寂寞等待着彼此!她真是太冲动了,现在回想起来,不仅仅是丝言不错,梁文中夫妇也都是进退有度很有原则的人,与他们做亲家,也是合适的。这么一想,吴颖之就开始在心里盘算要怎么样才能帮儿子把女朋友抢回来。三年多的相处,吴颖之还是了解丝言的。梁丝言很善良,一颗心更是柔软得跟棉花糖似的,她是见不得身边的人为自己受苦的,不仅如此,丝言也极孝顺,时下的年轻人包括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郑昀成无一不是对父母之爱恣意挥霍享受,却只有梁丝言坚持认为子女应该用同等的爱回报父母。而梁丝言的父母,现在正在郊区的疗养院里静养,或许,吴颖之想,她应该抽个空去找梁家夫妇谈一谈。
丝言在离开公司后乘车到了父母所在的疗养院。自从母亲出事以来,她就没怎么去看她。她不来,梁文中夫妇也从不打电话找她。丝言这孩子,从小到大最怕进医院,心又太软,见到个陌生人受伤都会平白红了眼眶,他们不忍心把自己受伤辛苦的模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女儿面前。他们理解并且默认女儿的做法,女儿难过,做父母的会更难过。丝言是不忍心看他们难过。除此之外,梁文中知道女儿一定还有其它的事情瞒着他与妻子。妻子邱云总说他没本事,却不晓得他只是没野心,而一般这样的人才更擅长洞察人心更能堪破世事。他隐约可以猜到女儿拿来救命的钱是哪里来的,但这样的猜测他是断不敢跟妻子讲的。以邱云的个性,如果知道这钱的真正来历,只怕他们一家三口都活不成了。唉!梁文中想着想着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这让一直站在屋子外头的梁丝言瞬间红了眼圈。放下手里的东西,她默默地转身离开。
沿着河堤边上的小路,丝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走。昏黄的灯光下,隐隐可见漫天飘飞的柳絮。这让她心里的哀伤又莫名地多了一层:她连柳树抽枝发芽都还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居然连柳絮都落了。那么,这么一想起来,她与萧君凡的契约,也只剩下半个月了。突然想到这一点让她猛然间全身一抖,身体继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突然间开始疯狂地想念萧君凡,这种想念像是事先就隐藏在了她浑身的每个细胞里一样,现在陡然间倾巢而出,她一下子快要承受不起。猛喘了口气,她开始发疯般地往河堤上头跑去。
银灰色的宝马孤零零地停留在家门口。萧君凡一个人疲惫地倚坐在车里望着车顶发呆。周围一片昏暗,寂静的夜色里,只有阿杜那嘶哑苍凉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创着他那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灵:
痛是理所当然, 当我们在为爱而惨,当你说勉为其难,不如我们现在好好的散,
哭是一种答案, 爱情竟然是一道伤,我心以为地久天长,爱到最深处心如火烫,
我自己都无法阻挡,希望我的心就是你最想到的地方,希望这次上天给我, 最慈悲的下场,
我自己都无法阻挡,一个人独自面对整个世界的伤,就让泪水留驻眼眶,流过你的肩膀,留在你的心上……
他听着听着就开始流泪,源源不绝的,怎么擦也擦不完似的。一如此刻,他充斥于周身的伤痛和绝望。她在哪里?真的就这样离开他了吗?这怎么能行呢,他还没有计划过让她离开,他还没有想到过没有她的日子要怎么过,怎么办呢?他惊慌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小区门口陡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君凡一下子从车里跳坐了起来。
两个人隔着约几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大约也就是这么个场景。他痴痴地看着她,她也傻傻地凝望着他。满脸泪水的两个人,傻子样的,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好久好久,她猛然间奔跑着向他,他赶紧伸出了双臂热情地迎接她。他们就在这样凄迷哀伤的夜里紧紧地拥抱着,热吻着,一边吻一边流泪,他发疯样地想要用唇为怀里的她拭去眼泪,可任凭他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她的眼泪因为他的吻而变得愈发泛滥成灾。他心痛得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样悲痛的场面,只好采取了最原始的一种方式。打开家门,他把她拦腰横抱了进去。
他们开始做爱。过程变得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占有。除了这样的方式,他们都不晓得怎么样才更能安慰彼此的伤痛,紧紧地拥抱着彼此的身体,他们需要这样一辈子的相拥和相守。两个人,无论天堂还是地狱,从此想要携手共赴……
林媛燕昨夜几乎一夜没睡。梁丝言昨天那个突如其来的甩手动作让她一下子心惊肉跳。她还没有勇气和本事直接地去挑战她在萧君凡心目中的地位。那无异于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惴惴地坐在办公室里,她还在苦思着萧君凡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在这整件事情中间所做的手脚。如果是这样的话,约莫萧君凡是决不可能容忍她的。那么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求梁丝言,战争还没开始,她怎么能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战场外头呢?这绝不可以!
把事先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放到了梁丝言的办公桌上,林媛燕又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准备离开。何秘书这时刚好拎着个纸箱进来,见林媛燕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林经理,你不是也这么势利吧?知道梁小姐调到董事长办公室,这么费心巴结她啊?”林媛燕脸色微变了变:萧君凡的手脚显然比她更快。面上不露声色,巧笑着回道:
“什么跟什么啊!我跟丝言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瞥了眼他手里的纸箱,又问,“你不是来我这儿打劫的吧,拿这么大的箱子!”何秘书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扬扬手里的纸箱,笑着回道:
“就算是打劫,我手里头可是有圣旨的。刚刚董事长打电话来,让我立刻把梁小姐的东西搬过去,我就只好来了。”低头收拾丝言办公桌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道,“差点忘了。董事长让你立刻上去找他!”
林媛燕一下子愣住了。
宽敞华丽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萧君凡背对着门口坐着。白色的衬衫让他今天看上去格外的精神。修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他每逢面对一些不想面对的人和事时,总会变得跟现在一样的冷静漠然。对林媛燕,他显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门口传来两声有节奏的敲击声,君凡转过身来吩咐道:
“进来。”见是林媛燕,微微一笑道,“坐吧。”
林媛燕哪里还坐得下去,勉强笑了一笑道:“看您的脸色,我还是不坐了。”
“为什么?”君凡盯着林媛燕,又笑了一笑说:
“找你来谈的是私事,让你坐你就坐。”林媛燕这才走到君凡办公桌对面坐下。
“丝言今天过生日。”君凡说,“宴会在酒店26楼,上海所有的商界名流包括酒店顶级的VIP客人都会出席。你下午早点帮我过去看着。我很看重你,不希望今天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明白吗?”
林媛燕一怔,不晓得萧君凡这么做究竟什么意思,如果真的是要定她的“罪”,怎么还能让她去负责这么重要的宴会呢?上海所有的名人都会来?难道他是打算……
林媛燕猜得半点也没错。今天这场宴会不仅仅是梁丝言的生日宴,也是他萧君凡决定向梁丝言求婚的日子。不好的事情,不能在今天发生。手里两枚精致漂亮的钻戒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美好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把属于自己的那枚套到了中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他忍不住开心得笑了出来,再把属于丝言的那枚也套到了中指上,戒指太小,只能套进去四分之一,他又笑着摇了摇头,丝言的手指实在是太细了,他费了半天劲儿才弄清楚尺寸。昨天晚上躺在她身边的时候,他还怕不合寸,一直用手量来量去的,害得她跟他闹了半天情绪。想起她可爱的模样,君凡又开始笑,完全不晓得此刻的梁丝言正面临着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几乎是不带半点疼惜的,邱云的巴掌“啪”的一声落在了女儿柔嫩的脸颊上,吃力地扶着床沿,邱云再一次厉声质问女儿:“你再说一遍,那一百万哪里来的!”丝言吃痛地捂着脸颊,哽咽着唤她:“妈!”她心痛得不再说话,她已经极力地避免让母亲知道真相,极力地避免让母亲伤心,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邱云还是从吴颖之那儿知道了萧君凡的存在。
“你不要叫我妈!”邱云厉声喝止,“我不配做你妈!要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卖自己来救我的命,我还有什么资格做你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给我滚!”边声嘶力竭地怒吼边用力把女儿往病房外推去。丝言满脸泪水,极力地想要留下又不敢用力去碰母亲,只能一边哭着往门外倒退一边求助于梁文中:
“爸爸!爸爸!”梁文中看得心疼不已,他们做父母的没本事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资格来责骂她呢?他上前去拉妻子:“邱云!好了好了!你别再骂她了!女儿已经够委屈的了,你还要这么折腾她做什么!”梁文中心疼,邱云比他更心疼,她这么多年当心肝宝贝样捧在手心养大的孩子,居然为了自己遭受这样的屈辱和委屈,她怎么能不心疼呢!可是相较于心疼,她更觉得气愤不已,她气愤于自己和丈夫的无能,气愤于女儿的“自甘堕落”,更气愤于那个叫做萧君凡的男人——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用一百万购买她惜如眼珠视若珍宝的女儿!她愤恨得不能自已。恨恨地指着门外,她厉声告诫女儿:
“你去,你去告诉那个姓萧的男人,我邱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让女儿跟他!”话到这里一口气上不来,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直往后仰去。
16. 离别左近
夜幕降临,上海的今夜星光居然格外闪耀。万豪大酒店的门外车水马龙,闪烁的车灯连缀成一条灿烂的银河。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厅里,萧君凡西装革履,笑容可掬地立在一旁迎接着他的客人。无论是谁经过他的身边,都不难看出他今晚上的好心情。整个人都是那样神采飞扬英姿勃发的,就连一直守在他身后的酒店总经理史文松都暂时地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快乐地跟来往的客人打着招呼。周围忙碌着的员工也时不时地偷眼打量他们的大老板,好奇于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平时看起来十分严酷的大老板有了这样雀跃的心情。以前他们每一次见他,他总是在众人的簇拥下众星捧月似地匆匆一闪而过,而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绝伦的背影。他们小声地议论着,惊叹原来那个那么冷酷潇洒的背影,居然也可以有这么温暖美好的笑容。丝言在见到君凡的那一刻,一下子湿了眼眶。他昨夜老是用自己的手指来量她手指的尺寸,她怎么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呢?厮守一辈子,那是多么美好而幸福的事情啊,可是如果那幸福得不到亲人的祝福,能够走得久吗?她怔怔地站在厅外看着他,那快乐的笑容,源自于心底而流淌在眼底,明亮得直刺入她的心脏。她忍不住别过头去抹泪。
“丝言!”瞥见丝言站在门外不进来,君凡走近她,抱怨似地笑问,“怎么不进去啊?楼上所有人都在等你呢!”她苍白着脸,笑着掩饰道:
“真的吗?很多人吗?”拉着他的手撒娇似地说道,“怎么办,那么多人,我怕我待会儿会怯场。”他听得忍不住摇头轻笑,用力点了点她可爱的小脑袋,他好笑地道:
“傻瓜,一切有我!你只要跟着我的脚步走就行了啊!放心,我会看牢你,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溜走的!”十指紧紧扣了她的,两个人手拉着手往楼上走去。
二十六楼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宾客如云,悦耳的音乐声中到处欢声笑语,谈笑炎炎。萧君凡的影响力,从参加这场宴会的客人身上可见一斑。林媛燕站在大厅的一角看着这金碧辉煌华丽异常的情景,心情陡然间沉重得提不起来。这表面的繁华背后,隐藏着多少虚幻和落寞啊!人人都在笑,可看上去都是那么地不真心,抓也抓不住,摸也摸不着。多虚伪啊!正如她在这场戏中扮演的角色。
“燕姐也喜欢君凡的对不对?”她想起了刚刚和梁丝言的谈话,丝言那女孩子,就是这样善良得让人无地自容:
“那很正常啊,君凡那么优秀,换了是我也会喜欢的。”她怔怔地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丝言要跟自己说这些话。
“燕姐你说的对,这世上的事,过程愈华丽,结局愈虚幻。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就不会是你的。他那么美好,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呢!”她就在那一刻惊愕地发现了丝言眼底的无助和绝望,那种快要从内心里溢出来的伤痛一下子震动了她,那小丫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爱上了萧君凡了。
可是,难道真如自己所说的,他们这场华丽的爱情会就此虚幻地结束吗?她忽然觉得好不忍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林媛燕刚想转身离开,门口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从门口到厅内,随着萧君凡与梁丝言的步入而愈发地炙热起来。她转过身来,看着萧君凡拉着梁丝言的手走上了主席台。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台上的萧君凡微俯着身子,透过麦克风从容地笑道,“抱歉,为了君凡的这点私事要耽误大家如此宝贵的时间,君凡在此向各位郑重道歉!”他扫视了一眼人群,再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友,继续道:
“今天呢,是我女朋友梁丝言小姐二十一岁生日,也是我萧君凡决定人生大事的日子。古人说,男人‘三十而立’,这个‘立’字,君凡看来既指‘立业’也指‘成家’。承蒙各位关爱,君凡在上海滩,也算是小有所成。那么现在就要谈到这第二件事,那就是‘成家’。关于这一步,我走得有些急,因为我怕,”他再看了一眼身边的丝言,紧了紧手,幽默地对着众人道:“我怕我身边这位小姐一个不高兴,不要我了,那我这下半辈子可就惨了!”人群中一阵哄笑,只听萧君凡又说:
“今天邀各位来,除了是给我的女朋友庆祝生日以外,更要请各位贵客做个见证:君凡在这儿,要郑重地向梁丝言小姐求婚,希望有幸能守候她一生一世。梁丝言小姐答应了以后呢,也绝对不能反悔,因为我有这么多位有头有脸的贵宾做见证,各位说是吗?”又一阵哄笑声中,只见萧君凡已拿出了准备好的戒指,面对着梁丝言道:
“梁丝言小姐,我把这世界上最真最贵的心摆在你面前,你愿意接受吗?”
如果这世界上最真最贵的心摆在你面前,你会接受吗?会的吧。人海茫茫,错过了,以后要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真心?但如果你是此刻的梁丝言,你要怎么办呢?一面是父母,一面是爱人,你能以伤害父母为代价享受这样的真心吗?面对这样真挚的萧君凡,丝言深受感动的同时一颗心更是痛如刀绞。紧紧地上前拥抱了萧君凡,她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丝言,”以为她是被自己感动得不能自已,君凡一面轻拍她的背一面小声地在她耳边玩笑道,“你再只顾着哭,我今天可就下不了台了!世界上最真最贵的心摆在你面前,你得赶紧收起来才对啊!”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豪华的轿车缓慢而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君凡紧了紧胳膊圈住了怀里的梁丝言。这个小小的动作惊动了睡梦中的她,抬起头,丝言迷糊地问道:
“我们到家了吗?”
“没有。”君凡笑了,伸出了右手握住了她的,两颗晶莹璀璨的钻石在黑暗里熠熠发光。他忍不住拿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下:
“你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睡了!”她搂着他的脖子爬了起来,“我陪你。你醒着我就醒着,你睡着了我才睡。”
“傻瓜!”君凡笑着用唇轻蹭了蹭她的额头,打趣道:“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Husband sings,wife follows’?”这是哪一国的英文啊?她怔了一下才嗔笑着去打他:
“讨厌!讨厌!谁跟你夫唱妇随?!谁跟你夫唱妇随?!”
“当然是你啊!”君凡边躲边笑,“难不成还有别人啊!”回头看她,漂亮的脸上亦嗔亦喜,红霞满面,他看得心跳加速,微一伸手,他把她牢牢地圈在了怀中:
“我还能跟谁‘夫唱妇随’?”他一面深吻她一面低低地喘息道,“除了你,我还能跟谁‘夫唱妇随’?”
她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林媛燕在第二天出乎意料地递出了她的辞呈。虽然是乐见的结果,萧君凡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他们本来可以因为同一个人而成为朋友的,可结果却没有。寄望于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最后受伤的只会是她自己。君凡不是那种滥讲道义的人,虽然林媛燕是为了自己才走到这一步,他仍然觉得那是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只是替梁丝言难过。送走林媛燕的时候,他瞟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她,一直很安静,不哭也不闹,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心疼。林媛燕是梁丝言在这个城市里头除他之外最亲密的朋友和前辈,他甚至可以想象她们是怎么在那个如诗如画的校园里一同学习和生活着的。而她现在失去了这样一个朋友,她怎么能不难过呢?看她一个早晨都默默地垂着脑袋摆弄着林媛燕送的小礼物,他忽然间了解到了一点:这精致美丽的小女人正在努力学习怎么更好地接受分离和伤痛。这陡然间滋生的想法让他隐隐地感到心疼和不安。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咳咳……”瞟了一眼临近办公桌后的梁丝言,萧君凡装模作样地命令道,“梁秘书,我嗓子不舒服,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啊?”第一天给人家当秘书还有点儿摸不清状况,丝言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萧君凡,惊愕道,“叫我吗?”
“你……”君凡猛吸了口气,瞪了她一眼道,“这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不叫你还能叫谁啊!”
切!还摆起架子来了!她一边小声地嘟囔一边恨恨地爬起来走到饮水器前。满满地倒了杯水,她把杯子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转身欲走。
“就这样啊?”君凡不满地在丝言背后抗议,“你这秘书当的,态度很成问题啊!”
“我有吗?”她坐回自己的座位,藏在文件夹后的大眼睛无辜地盯着他的,“你让我倒水我就倒水了啊,哪里错了吗?”
“梁丝言小姐!”起身来到她的办公桌前,他决定好好地“教育教育”她,“首先你必须要明白一点,我现在跟你讨论的不是水的问题。”
“那是什么呢?”她的眼神愈发的清澈无辜,声音更加的温柔甜美。这要命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以柔克刚了?!他听得心痒难耐。
“嗯……”被她娇娇柔柔的模样搞得心猿意马,君凡有点儿困难地道,“我们,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的态……”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已被她丰满莹润的香唇给封了口。他刹那间呼吸困难。
“丝言!”他喘息着推开她,结实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你在考验我吗?”
“不是。”她饱满的额头轻轻贴着他的,溪水般清澈的眼睛里隐藏着浅浅的笑意。
“我不是在考验你。”她的唇贴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灌溉着他的欲望,“我是在惩罚你!”
天!他忍不住低低哀嚎了出来。
直到听见梁文中与邱云夫妇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郑昀成残存的意识才开始一点点地恢复。自我禁闭了好几天,痛已无法感知,浑身绵软,四肢无力,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哀恸和绝望的色彩。吴颖之开门瞧见儿子这副模样,立刻心疼得眼泪汪汪。郑进思在旁边轻轻地拍着妻子的背部以示安慰。邱云本来对郑昀成还抱着几分责怪,现在一见平常那么帅气阳光的孩子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立刻也心软了。
“阿姨……”郑昀成眼泛泪光,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邱云。双手撑住床沿,他费力地想要爬起来。邱云立刻阻止。
“行了,”邱云说,“就这么躺着吧。我从来没拿你当外人,你也不用跟我客气。”象征性地掖了掖被角,邱云长叹了口气道:
“昀成,实话也不瞒你,从你第一天跟着丝言到我们家,我和你叔叔就认定了你这个女婿。三年多来,无论给丝言买什么东西,从来都没差过你那一份。我跟你叔叔命里注定没儿子,我们是把你当儿子看的。你跟丝言的事情,我们都听你妈说了,开始还怪你,现在想来,最该怪的是我们做父母的。因为我们没本事,让你跟丝言两个都受了委屈,阿姨……阿姨对不起你!” 邱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郑昀成听得更加难受,一边流泪一边虚弱地安慰她:
“阿姨,不是您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丝言。早知道这样,我根本不应该离开她。丝言那么单纯的一个人,又完全没有涉世的经验,突然遇到那么大的变故,一定很无助。那个姓萧的男人久历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丝言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我也没有办法,对不起。”
“我知道。”邱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拍了拍郑昀成的肩柔声安慰他,“你没有办法,阿姨有。你放心,万事阿姨给你做主。丝言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我来做主!”
邱云言出必行。打包完所有的行李,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的准女婿郑昀成来载自己回家。而此刻的梁丝言,正和萧君凡两个人在机场大厅里依依惜别呢。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过一天,一下子面临分离,两个人心情都十分的沉重。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紧紧抱着萧君凡,丝言依依不舍地问道。
“很快。”君凡拉长了尾音,声音浓得化不开的宠溺温柔。轻抚着她精致滑嫩的脸颊,他甜蜜地小声哄她,“我们的婚事要请爸妈回来做主的。刚好我也有事要赶回美国处理,最多一个礼拜,我一定尽快回来好不好?”见她还是紧抱着自己不肯放,一颗心满满的又是甜蜜又是酸涩。轻吻了吻她的额角,君凡在她耳边用低沉得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音量说:
“丝言,你再这样我一会儿真走不了了。只是一个礼拜,很快就过去了。”
“要一个礼拜那么久!”她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小声地抱怨,“那么久我想你怎么办呢?”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连萧君凡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也觉得一个礼拜好久。
“傻瓜!”他又吻了一下她,圈住她的双臂力道加得更重,“我只是离开一小会儿。你什么也别想,好好地睡几觉,再睁开眼睛我就回来啦!”
“你也会想我吗?”她扬起头来看他,湖水样清澈幽深的眼睛顾盼流转,他深陷其中。
“当然会。”他温润的唇附上她的,边吻边低低诉道,“每天都会想你。每天都会盼着回来,乖乖等着我,嗯?”提起地上的行李,他再抱了一下才狠下心推开她:“我走了。”她这才渐渐松开怀抱让他离开。
“感人啊!”看了半天的‘生离死别’,欧迪终于忍不住开始臭屁,“君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儿女情长了。”
“别废话!”萧君凡的心情依旧十分沉重,重重地白了欧迪一眼,他口气臭臭地说,“总有一天让你也尝尝这是种什么滋味!”
“千万别,”欧迪立刻笑着摆手,“这滋味还是萧大总裁您自己留着慢慢回味吧。边上看着都心酸,还自己尝呢!”
“你知道就好!”君凡白了欧迪一眼,不耐烦地道,“赶快帮我把美国的事情搞定,我爸妈已经等不及要喝儿媳妇茶了啊!”
两人一边玩笑一边进了登机口。丝言在君凡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挺拔帅气的身影渐去渐远,直至完全消失不见才转身准备离开。梁文中的电话恰在这时打了过来。
天色阴沉。滚滚的乌云低低地翻滚在头顶,“啪”地一声响雷震动天地,豆大的雨点瞬间铺天盖地地降落了下来。丝言一边单手撑伞遮着母亲一边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苦苦哀求:
“妈,你这是干什么啊?!你的身体还没好,你回去好不好?!”
“你别叫我!”邱云声音狠绝,眼睛连看都不看一眼身后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自甘堕落要跟着那个姓萧的,我也随便你!我要死要活,那是我的事情,你给我滚开!”用力把女儿往雨里一推,伸手打开车门就要坐上去。丝言猛地受力,冷不丁地往后急退了两步,郑昀成赶紧伸手扶住。
“小心点丝言!”郑昀成一把扶住她,紧张问,“没摔伤吧!”
“没事。”丝言胡乱地挣脱他的怀抱又抢上前去阻拦母亲,“妈,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听我说好不好?君凡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是真心对我的!拜托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啊!”
“我不听!”邱云愤愤地甩脱女儿,恨声反驳道,“什么真心?!狗屁真心!一个懂得花钱买女人的男人会有多少真心!”她在车门口站定,目光决绝地盯着女儿:
“梁丝言你给我听着:你要是认我这个妈,那就趁早跟那个姓萧的一刀两断!你要是执迷不悟地跟着他,那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再也不是你妈你也不是我女儿!我跟你爸爸立刻离开上海回苏州老家,将来我们就是死了,也绝不要你来送终!”一番话说完,转身吩咐郑昀成道,“昀成我们走!我倒要看看是那个姓萧的分量重,还是我这个老废物的分量重!走!”
丝言顿时一屁股跌坐在雨中。
17. 与君相决绝
已记不清是怎么回到家的。脑袋昏昏沉沉,天地一片混沌,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眼前忽明忽暗地交相重叠又再渐渐分离剥落,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想不起,只有母亲那冰冷卓绝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炸裂在耳畔:
“我倒要看看是那个姓萧的分量重,还是我这个老废物的分量重!”原来这么重!原来爱得这么重!什么时候爱上的?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怎么办?本以为还有余地,现在却再也无路可退!结束吗?就这么结束吗?她怎么办?他怎么办?他们的爱情怎么办……四肢僵硬,浑身冷透,几乎一步一个踉跄的,丝言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萧家。
“你这是怎么了?” 林妈被她的模样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楼去抱了一堆毛巾被褥下来,“唉哟,出门也不带伞,你看这身上淋得!这,这怎么办好?给萧先生看到,不知心疼成什么样子!哎呀,这才离开多久你就搞成这样子!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林妈一面拼命地擦着丝言身上的雨水一面心疼得大呼小叫——看惯了萧君凡的心疼,连她都对丝言格外地怜惜起来,“赶快赶快,把身上擦干净了,我这就上楼去给你放水洗澡。”站起身来往楼上走还仍不忘“啧啧”有声地唠叨:
“哎哟,给萧先生看到得多心疼啊……”
幸好萧君凡没看到,否则的话,只怕他人刚到纽约,又要马不停蹄地再飞回来了。
全木质的别墅布置得十分干净利落。没有雕花,没有漆彩,更没有一系列名贵奢侈的家具摆设,两张不大不小的双人沙发简单地用毡毯铺了铺,沙发中央是一张矮矮的木质茶几,茶几上放着几盅茶。筒灯安静地照射下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简约柔和。萧天凯夫妇与欧迪面对面坐着,两老一少三个人,悠悠闲闲地一边品茶一边品人。
“你说他这还是我儿子吗?”萧天凯眉头紧皱,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站在阳台上讲电话的萧君凡。
“讲电话就讲电话,干嘛嗲声嗲气生怕吓着谁似的!”拍了拍心脏,他不满地冲着妻子抱怨,“英兰,去,跟你儿子说一声,就说他老头心脏不好,再听下去,一会儿心脏病怕要发了!”
“又没人逼着你听!”重重地白了一眼丈夫,杨英兰的目光饶有趣味地盯着不远处的儿子——脸上柔柔的全是幸福色彩,一边讲电话还一边拿脚尖轻轻地在地板上划着圈,又害羞又甜蜜——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欧迪,”杨英兰盯着儿子,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说他跟那女孩子是在哪里认识的?真在酒吧里啊?”
“呃,”欧迪犹豫了一下,有点为难地笑着道,“是酒吧没错,不过阿姨你放心,那女孩子,百分之百的纯情玉女,君凡的眼光一向不错!”
“那倒未必!”杨英兰轻哼了哼,不屑道,“你瞧他以前交的那个女朋友,叫什么什么沈乐诗的,漂亮是漂亮,就是特别假,一笑起来,让人看着浑身不舒服!这回也不先带来给我们瞧瞧,咋咋呼呼地就吵着要结婚了!别一会儿又给人骗了还不知道!”
“你就是瞎操心!”萧天凯放下手里的茶杯,不以为意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和坏都是他自己的,你操那么多闲心干吗?”
“我不管谁管?”杨英兰不满地扫了一眼丈夫,气恼地抱怨道,“你以为都像你啊!儿子才八岁,你把他一个人抛在赌场自己回来,弄得他现在都不爱搭理你,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
“我怎么了啊?”萧天凯毫不客气地顶回去,“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天拉斯维加斯好死不死偏偏发生枪战,瞧把那小子给吓得,差点没尿裤子!男子汉大丈夫,怎么那么点胆子!”
“是是是,你胆大!你八岁的时候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儿子可没有!”杨英兰更加不满,夫妻两个开始你顶我我顶你地争吵起来,阳台上的萧君凡受了干扰,不满地冲着母亲喊:
“妈,你小声点!我这儿讲电话呢!”说罢转过身去继续煲他的电话粥。丝言在电话那头听见了动静,关切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君凡笑笑,声音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们就是这样,每天吵吵闹闹的,习惯了。”
“是吗?”丝言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声音略带感伤的,微叹口气道,“他们真幸福!”
“我们也很幸福啊!”君凡应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梁丝言说起话来格外的虚弱。问她她只说是昨晚没睡好,他有些不放心。
“早饭吃了吗?你身体那么弱,要好好吃饭的。”
“我知道。”她说,娇娇柔柔的声音隔着电话也能叫他心悸不已。
“你呢?吃饭了吗?吃得好不好?”
“很好。”君凡笑了,她关心他的话语总能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得雀跃起来。听着她悦耳轻柔的声音,想着她甜美动人的模样,君凡的声音变得愈加甜蜜粘稠:
“你不用担心我。乖乖地吃饭,乖乖地睡觉,乖乖地等我回来,知道吗?”
“嗯。”她在电话那头点头,声音微带了丝哽咽道,“我知道。”他听得立刻心酸不已——这小丫头,一定又是在想他了。空气微微停滞了几秒,他又听见她在电话那头低低浅浅地问他:
“君凡,你会想念我吗?”他一瞬间热血上涌。他怎么会不想她呢?才分开一天而已,感觉却像是跨越了整个春夏。可她偏偏还要这样问他,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丝言啊,”她这两天反常的表现让他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电话那头明显地顿了顿,她似是喘了口气才说:
“没事。我没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纽约机场人头攒动,君凡提着行李焦急地穿梭在大厅。来的时候满怀喜悦,去的时候满是急切。欧迪小跑着跟在他后头大叫:
“君凡,你走慢点!知道你急着回去,可是飞机不会因为你早来而早走你知道吗?君凡!”
“行了!”君凡硬生生地在前头停了下来,语气几分疲惫几分慌乱,“你不要再送我了!专心给我把这边的产权问题解决就行!我,我很担心丝言!她总跟我说没事,可林妈说她好几天不吃不睡,我担心得不得了!”
“我知道你担心!”欧迪也急了,他实在见不得这样方寸大乱的萧君凡。
“你担心归担心,可是能不能冷静一点听我说!梁丝言是个人!是个人就会生病就会郁闷就会不开心!你太紧张了君凡!这样下去没了她你还活不活了?!”
“我没办法冷静!”君凡的火气更大,他在脚边的椅子上坐下,无力地说道:
“欧迪,你不会明白我!今天,今天是我和她合约期满的日子……”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柔美悦耳的嗓音低低地从卧室里传来,林妈忍不住抬头再往楼上看了一眼。虽然听不懂楼上那女孩子念的什么,但“一日三秋”这样的话她还是知道的。爱情是种什么东西呢,能让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个人这样心心念念地惦着彼此?它是怎么发生的?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不痛不痒地结束呢?青幽幽的卧室内一片寂静,丝言一个人木木地盯着屋子中央的行李发呆。该走的,早晚都是要走。她不知道她该怎么跟他描述自己的离去。一切都不对劲,一切都不合适,她说什么都会伤害到他,说什么都会让他难过!怎么办呢,她怎么拯救他?怎么拯救她自己?一日不见已是三秋,那他们的痛,要多久,要怎么才能结束呢?为什么要逼她做这样的选择呢?明明知道她宁愿伤害自己也绝不愿意去伤害他们!可是现在这件事情中间,还有一个他呀!她是多么热爱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和那神采飞扬的眉,没有她,他怎么办呢?
“丝言,”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语音信箱里传来,是梁文中的留言。
“丝言,是爸爸啊。找了你几天了,怎么也不接电话啊?爸爸很担心你。丝言,不要怪你妈妈好吗?你是爸妈的心肝宝贝,我们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那姓萧的年轻人,如果真跟外面说的那样,那离我们太远也太不切实际了。旖旎风光固然是好,却也最容易迷惑人心。我跟你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昀成这孩子我们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的为人和真心,我们都信得过。丝言,你妈妈昨天又晕倒了,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了。回家吧孩子,爸爸每天都在等着你呢……”父亲的声音隔着电话也依旧十分沉重,没有母亲的强硬和咄咄逼人,却让丝言更觉得悲凉和无助。站起身来,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这间屋子,没有了自己的东西,五十平米的空间只简单地陈列着一些必要的家具物品,表面看,跟来的时候差不多啊,可为什么就是空荡得让人想哭呢?他回来见了,也会这样觉得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忘记吧,都忘记吧,就当,花没有开过,而她,从来没有来过。
午夜又近。匆忙的脚步声划破夜的寂静渐渐地敲击在耳际。那是专属于他的节奏,她知道的。匆忙,沉稳,意气风发的,她甚至凭着脚步就能幻构出他此刻的表情:该是焦急的,盼望的,欣喜的,略带一丝憔悴的吧?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毫不保留地赤裸裸地展现他所有的爱和在乎,那是只给她的柔软和温暖,她知道的。急切的脚步愈加近了,慢慢地在家门口停下,钥匙抖动的声音,门锁转动的声音,房门打开的声音……美丽的嘴角渐渐上扬,丝言无声地笑了出来。
眼底,泪光与烛火相映成辉。
“丝言。”震惊于眼前烛光缭绕的温暖浪漫,君凡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烛火中央的梁丝言,他错愕道:
“丝言,你干什么?”
“欢迎你回家啊!”她走近了他,抱住。他本该回应她的,却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她真的很不对劲!
“丝言,”他把她推开两公分,慌乱急切的眼神对上她的,清澈透亮的眸子如两池幽蓝的湖水,却也深沉宁静得无法见底,他一下子不知所措:
“丝言,你在干什么!”声音微含了一丝愠怒不稳,他早觉得她不对劲,这样的日子更觉得不对劲。那挂在嘴角的笑那样的遥远飘渺,他看得手足无措。
“没什么。”她云淡风清地一笑,幽幽道,“这么久了,总想着也要为你做点什么,可是好好想想你又什么都不缺,所以只能这样表示一下我的感激。”
“感激?”压抑住心里的不安,君凡笑着道,“有什么好感激的?你又在胡闹了?”
“没什么。”她轻摇了摇头说。拉着他的手,两个人缓缓地走到屋子中央,四周烛火跳跃,安静柔和的气氛愈加烘托出内心的波涛汹涌。
两个人在烛光中站定。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笑道:
“想着你要回来,就怎么也睡不着觉。索性就爬起来弄了这些。浪漫吧?”
“嗯。”他轻“嗯”了声算是回应,她的表现实在太正常又实在太反常,他不知所措。
“丝言,”他透过摇曳的烛光凝视着她,美丽得如同初见,却不知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地飘渺遥远。深吸口气,萧君凡小心翼翼地问道:
“丝言,你怎么了?有话跟我说吗?”
她的表情在他温暖的注视中明显地僵了一下。他心头一颤。果然,她沉默了片刻,幽幽地说道:
“君凡,过了十二点,我们就该说再见了!”他的笑容即刻僵滞在脸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力咬了咬牙,语气不稳地说道:
“丝言,不准你这么胡闹!”
“我没有胡闹。”她转过身去,倔强的背影对着他的慌乱,安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今天是我们合约期满的日子。我想,我在这个时候离开最合适不过。”拼命地咬紧嘴唇阻止眼泪的下滑,丝言颤声道:
“对不起!”
他一瞬间湿了眼眶。巨大的痛楚闪电般地迅速占领浑身每一个细胞,他浑身轻颤。
“为什么?”他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她,她背对着他让他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在闹什么?她在怄什么?她在胡说些什么?!合约?她还是记住了他们之间所谓的合约!那昨天呢?那前天呢?那前前天呢?他们甜蜜的吻,快乐的笑,热烈的拥抱,还有,还有他们的婚事……这些又都算什么呢?!她又在跟他胡闹!
“丝言,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吗?”他停在她背后不再往前,他忽然间不敢去看她此刻的表情,紧攥了攥拳头,他沉声警告她:
“丝言,你再这样胡闹,我会生气,会很生气你知道吗?!”像是突然间才醒觉过来一样,他陡然间把她的身体转向他,愤怒伤痛的眼神对上她的,满眼冰凉。他心痛得喘不过气来。空气沉闷了几秒,她缓缓地开口陈述:
“本来不想等你回来再走的。可是仔细一想,好像应该跟你说句‘谢谢’,谢谢你的照顾,谢谢你的爱情,谢谢你的一切一切。可该来的要来,该走的也要走,我只能说抱歉。希望你以后,可以好好地过日子。”她的声音一平如洗,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她怎么练就得这样本事?可以波澜不惊从容不迫地面对离别!他顷刻间火冒三丈,紧紧地握住她的双肩,他厉声命令她:
“好好说话!梁丝言你给我好好说话!”有力的手指扳过她精致的下巴,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狠狠地下令:
“我说过不准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讲话!看着我的眼睛,好好说话!”他说话虽气势汹汹,眼里却已经是泪光潆绕。这一切来得太快,他还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怒吗?不能!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痛吗?她看上去是那样地冷静从容,他是为了什么而痛?!哭吗?不对!他不会失去她所以不用哭!一再一再地告诫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流泪,忍不住心痛,忍不住愤怒。一句“该走了”就可以走了吗?!这么容易,就可以结束吗?!
“不用你来说,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就在这间客房里。时间一到,自动走人,就是这样!”他想起她来时的话,她就是这样定位他们的关系吗?就是这样对待他的爱情的吗?!他愤恨交加。
“丝言,”他俊美的眼睛泪光点点,紧盯着她的眼睛,他痛声地质问她,“你把我当什么?!我们之间,只是纯粹的肉体关系?只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吗?!你爱过我吗?!你爱过我吗?!”
爱过吗?如果不爱,哪来的痛!可是如果只能给他留下痛,那不如不要爱。她闭上眼睛不说话,任由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地滚落下去。然而她的沉默于他却像是一把刀,不,是一把火,顷刻间把他的真心和热情焚烧成灰。不爱的,终究还是没有爱过!她没有爱过他!这么久以来,原来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原来只是逢场作戏!痛和怒,爱和恨,狂风骤雨样一下子席卷上了萧君凡。他心痛愤恨得几欲炸裂。
“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他边死命地摇晃着她瘦弱的身躯边恨声质问她。不爱他,为什么给他那样的千般柔情!不爱他,为什么要让他爱上她!她在玩弄他!她在折磨他!她在报复他!他在要他的命!
“你是要毁了我,是要毁了我对不对!”痛到极处,再也管不住自己,大手一扬,狠狠地将她掴倒在地。眼泪已经流干,她嘤嘤地伏在地上哀声抽泣。
“你哭什么!”他在她背后一边流泪一边大声地咆哮,“你哭什么!我不需要你的眼泪!我不需要你的眼泪!我不需要!”“哗啦”一声脆响,丝言听见身后有玻璃摔落的声音。她心痛得赶紧回身检查他。
大大的玻璃相框碎落一地,他的右手鲜血淋漓。
“君凡!”她哭喊着扑上前去看他,“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天,流血了!流血了!怎么办?!”她心痛得不知所措。
“滚开!”他恨恨不带一丝怜惜地甩开她,“我要死要活是我的事!”他在厅内站定,哀伤绝望的眸子痛恨地盯着她的:
“梁丝言,你给我听着:我不会再爱你!萧君凡永远不会再爱你!你这样的女人,永远没有资格获得我的爱!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滚!你给我滚……”完全失去了理智了,他不顾一切地冲着她声嘶力竭地宣告,她浑身一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四周昏沉沉的一片黑暗。丝言流泪满面,不顾一起地奔跑在无边的夜色中。走吧!就这么走吧!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再回头!也——永远不要再爱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让她做这样的选择!疯狂地奔跑在黑夜里,她生平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父母,明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抛弃他们,却还是要这样无情地把她逼到悬崖峭壁上。为什么要逼她这样伤害他呢!他的泪和伤,他的痛和恨,她要怎么帮他收拾呢?萧君凡,那个待她如珠如宝的萧君凡,那个爱她宠她疼她的萧君凡,那个发誓爱她一辈子的萧君凡……失去了!都失去了!统统失去了!一屁股跌坐在空荡荡的马路中央,她忍不住委屈得嚎啕大哭。
东方渐白。君凡失神地瘫坐在家门前。一夜的奔波寻找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极尽了憔悴无助。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满脸疲惫,眼神木然。她终究还是离开他了。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抓住的美好,还是失去了。她到底还是不爱他,无论多么努力,还是不爱他!可怎么办呢?他爱她呀!让他就那样一辈子地爱她疼她宠她,不可以吗?他可以什么也不计较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不可以吗?这样也不可以吗?黎明的风带着一丝湿凉侵袭到裸露的肌肤上,君凡的脑子这才渐渐地恢复了思考能力。他开始回忆过去。以前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脑子可以如此鲜活地记住那么多的事物。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嗔,她的怒,她的调皮任性和莹润美好,那些鲜活的画面像是生长在他浑身的血液里一样牢牢地侵占住了他的每一个神经细胞。他想着想着开始流泪,太痛了心已麻木,呆呆地倚靠在家门口,君凡茫然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