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男人的好坏
央夫人听了她的话,这才略略放下心来,道:“你不当也得当,这是长老们决定的,他们决定了的事,连我都没办法否决”
央艳茹嘟哝道:“我根本不是做那什么国王的材料。”
央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艳茹,你放心,一切有长老呢.”
她仔细审视着她的神色,见她真的眼底藏了忧伤,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心想她没有这个心那更好,只要这事成功了,她便可以几生几世作东女国的女王,哪还用得着她?
她一想及此,心底更为舒畅了。
央艳茹便趁机告辞了出来,走出了房门,见左右无人,她脸上的怯意才收敛了,眼神变得极冷,缓缓地走到长廊上,心道,幸亏自己应了金屑郎的要求,参与了他定的计策,如果不然,这女人不知道还要控制东女国多久,而她,却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真正坐上一国之主之位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天边那卷浮云,只觉那浮云仿佛变成了他俊美的容貌,而他却在朝着她缓缓地微笑,那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金屑郎,我刚刚说的是真的,如果真有你陪伴在身边,纵使在江湖逍遥我也愿意,但你却不肯,我只能替自己争取了。
如果登上东女国国主之位才能得到你,我就只能这么做了。
……
李景誉越想越疑,他拿着手里的药方,一再仔细地查看,却始终查不出什么蹊跷来,抬头思索了半晌,又想起后院的种种,想了想,便走了出去,此时正值月亮当头半夜时分,这个时侯,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了,全无半丝儿声息,他来到央夫人的住处,向里听了听动静,并没有听到一丝儿的声音,便向小角门处走了去,来到奴婢的住处,轻轻磕了磕:“媚儿……”
隔了一会儿,屋子里便传来一声娇媚之极的声音,正是那媚儿的,她悄无声息地开了门走了出来,来到李景誉的身边,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子:“殿下,你还记得奴家。”
“怎么不记得,不如我们外去走走?”李景誉笑道。
媚儿笑着应了,两人依偎着往外而去,来到僻静之处,李景誉道:“夫人睡了,你才得空闲,这些日子,真是幸苦你了。”
媚儿叹道:“咱们做奴婢的,岂能理得了那么多……更何况夫人最近心情不好,这两天才高兴了些。”
李景誉体贴地伸手替她理了理散发:“不如本王向夫人要了你,你如跟了本王,本王会好好儿地待你的。”
媚儿笑道:“我才不干呢,夫人身边的人,如果放了出去,在东女国,都可以三夫四侍的,跟了你,和你那几位夫人争风吃醋?”
李景誉深情款款:“你和她们在本王心目中自是不同的……中原的那些呆板美人,又怎么比得你?”
媚儿道:“我虽然不能留在中原,但这私底下么……”她娇媚地斜了他一眼,“我们东女国的女人可不比中原女子那么多忌讳。”
李景誉顺势揽住了她,轻声道:“媚儿,本王怕日后你离开了,本王会舍不得。”
媚儿叹道:“是啊,夫人找到了那人了,为逼他交出了花妩来,意想不到地得到了青春永驻的配方,夫人便要带我们回东女国了,哎……”
李景誉心中一跳,望了媚儿一眼,心想什么青春永驻,这世上哪有青春永驻之事,便漫不经心地道:“只怕夫人会空欢喜一场,不过是高明一些的易容术而已。”
媚儿低声道:“这你可不知道了,殿下上次抓来的那黛色门主,原本是一个八十岁老翁的,被夫人喂下了桃媚之毒,逼他制花妩来解自身之毒,哪知这门主这些年早已掌握了真正的让青春永驻的办法,一夜之间,便变成了四十岁左右的模样,夫人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但她由里至外地检查了那人,证实那人的确是由里至外变年青了。”
李景誉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这等奇说,他只在奇闻野史中看过,许多朝代以前,也曾听闻当初的始皇帝为了寻求长生不老,不知道征集了多少的方士,采取了多少办法,但最终却未能成功,可流传出来的野史传说,便是那长生不老之药已然制成,只不过没送到始皇帝的手里而已。
这些奇闻怪说,他自是从来都不相信的,但此时,这青春永驻之法却离他那么近,近在眼前,不由他不信。
媚儿见他沉默不语,不由抬眼望了他一眼:“殿下竟不知道此事?”她脸色变得惊慌,“糟了,夫人会怪我的……”
李景誉淡淡地道:“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本王不相信罢了。”
媚儿脸上慌意未减,慌慌张张地道:“奴家要回去了,殿下可千万别说奴家说的此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慌乱地往回走,李景誉没有拦着,只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冒出了灼热的火花。
如果真有此事,他不求千秋万代,能比别人多一世两世就够了。
他身形一闪,便提气往后院那关押人犯的地方而去。
待他走后,那媚儿才从墙角拐弯处走了出来,向身后的暗影道:“殿下,奴家扮得好不好?他只以为奴家对他心有所属,便相信奴家所说的一切……”她叹了口气,“中原的男人啊……”
她身后走出一个人影,赫然便是那央艳茹,她脸上喜忧掺半,喃喃地道:“金屑郎,你的好谋略,好计策……”
媚儿奇道:“殿下,谁是您的金屑郎?”
央艳茹道:“他早晚都要成为我的金屑郎的”她转过头对她,“你小心一些,别叫母皇看出端倪来,这事儿一过,回了东女国,便是你自由之日了。”
媚儿欢天喜地地下拜行礼:“多谢殿下了。”
央艳茹点了点头,挥手叫她退下,望着檐边那轮明月,脸上却是似喜嗔:“金屑郎,怎么办呢,奴家越来越喜欢你了,奴家原以为顺从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可现在才明白,你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汉子。”
她叹了一口气,背了手,沿着长廊,款款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摸了人家
笑面佛伸手推了推贺大家:“你躲在这里看什么呢?”
贺大家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他,脸有不郁之色:“你干什么?”
笑面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便见着了萧问筠坐在花亭子里,而那晋齐越手执了一个琉璃壶在给她斟茶,那盛开的花茶在薄而透明的琉璃壶里盛开舒展,如有生命一般,优美之极。
远远地,便听见风中传来了几声笑语:“这花茶是本门生长了十年以上的白灵花制成,用玉容散熬制,最是养颜的……”
他将手里的琉璃盏递到了萧问筠的手上,透而薄的琉璃盏将她粉嫩的手指衬成淡淡的粉色,两人巧笑嫣然,好一幅俊男美女的图画。
笑面佛转过头来望了贺大家一眼,仿佛忽然间才发现一样,道:“贺大家,我才发现,如果去除了你脸上那道疤痕,其实你长得挺俊的,虽然不比得咱们主公那样有一笑倾城的功力,但我老江近距离见了,却也养目……”他停了停道,“当然,你别误会,咱老江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贺大家不理他的逗趣,摸了摸脸上那块伤疤,再往晋齐越那边望过去,脸色阴沉:“主公一不在,他就跑上来凑什么趣?”
笑面佛再往亭子里望过去:“咱们江湖儿女,顾忌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一大堆丫环跟着呢,你瞎操心什么?”
说话间,亭子里又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那晋齐越拿着两块板子说唱了起来,逗得萧问筠以及一众丫环笑个不停。
贺大家脸色更阴沉了,冷冷地道:“他就这么擅长装乖卖傻。”
倏地,笑面佛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看着亭子里面,道:“不行,咱们不能让主公吃这个亏,这位姑娘,可是咱们主公的心上人,她既是不是东女国的人了,那么无论这位姑娘是谁,作咱们的主母,咱们都无任欢迎的”
贺大家抬起眼眼,便见着那晋齐越倾身上前,将手里的长枝玉兰花插到了萧问筠拿着的花瓶子里,那长枝玉兰衬着萧问筠莹润的脸色,隐隐让她的面颊透出了些润红,看在两人的眼底,便是这晋齐越很明显地对萧问筠心怀不轨贺大家心里早有一股无名怒火,见此,那股怒火烧得更烈了:“他耍了我还不够,居然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笑面佛奇道:“老贺,这么多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贺大家恨恨地道:“直到现在,我还在作恶梦,梦见那人皮裂开成两半,这不,昨日又发恶梦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亭子里摸了过去,一定要把这晋齐越的不轨之心给灭了。
亭子里面,晋齐越坐回到了椅子上,见萧问筠的杯子里的花茶饮得差不多了,便又提了琉璃壶来,给她斟上,他的长袖不经意地拂在了她的手背之上,看在两人的眼底只觉无比的刺眼。
两人再也忍不住了,跳了起来就往亭子里飞扑过去,贺大家首当其冲,冲在前边,一掌就往晋齐越的身上击了过去。
笑面佛则在一旁补救,大呼小叫:“有刺客啊……”以表明两人是为了刺客而来的,如此作为,不过是伤及了无辜而已。
在贺大家的眼底,这晋齐越的武功虽没自己那么高,但也算得上可以的,所以,他这一掌倾尽了全力,可让他奇怪的是,这晋齐越应声而倒,而他的手掌接触之处,更是柔软细滑。
他吃了一惊,便看着晋齐越头上戴的布冠滑了下来,露出了那一头黑亮的长发,很明显的,男人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头发。
这头发专为了女人的发髻准备的。
他这才发现,这个人空长了一张晋齐越的脸皮,穿着晋齐越的衣服,但绝对不是晋齐越。
贺大家和笑面佛站在众女面前……很明显的,这个人也是一个女人……贺大家当着这萧姑娘的面摸了人家……这让人多么的误会啊笑面佛见机得快,拔脚就要走:“老贺,你找错人了,刺客往花园边跑了。”
贺大家一机灵,也反映了过来,跟着笑面佛就往花园里退了去。
两人行动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等他们走了,萧问筠这才从愕然中醒了过来,走上前扶了地上跌倒的人,低声道:“冷卉,你怎么样了?”
冷卉揉着手臂道:“哪里来的两个莽人突然间冲了出来?”
萧问筠忙把那巾冠给她戴上,又吩咐其它的侍婢:“快点将衣衫给她整理好,别让人瞧出破绽来。”
侍婢们连忙应了。
隔不了一会儿,冷卉又成了晋齐越的模样在亭子间坐着。
贺大家和笑面佛身形飞快地往花园间避走,到了无人之处,这才停下身来,贺大家转身问道:“老江,你说,主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咱们,只和这姑娘暗地里筹谋?”
笑面佛点头道:“那是肯定的,要不然咱们怎么弄了这么大个乌龙出来?”
“差点坏了主公的大事。”贺大家叹了一口气,“幸亏我下手不重。”
……
晋齐越到底去了哪里?
在黛色门,那村子里的人只见着晋齐越如以往一样四周围转了一圈之后,便往和那姓萧的姑娘相谈甚欢,在亭子里呆了好半晌品茶赏茗。
晋齐越坐在这密不透风的只有一个小小窗户的房间里,已然坐了好半晌了,他需要时间来熟悉这屋子里的一切,就和先前的那个人一般的熟悉,他仔细地看着摆在长案桌子上的一切,把瓷瓶子上的标签一一的记在心底,因为他对草药本就熟悉,这又是他经常用到的药名,再加上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隔不了一会儿,他便将桌子上的草药名称如数家珍,接下来,便只等着便行了。
他看着窗外,感觉到窗外的光线渐渐地变得暗淡,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射进来,投在地板上,交织出浅浅的图案,隔不了一会儿,天就要暗下来了。
这是一个斐夷所思的计划,他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他初一听到这个计划的时侯,也感觉这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计划,怎么可能骗得过那个女人?
【第一百六十章】 狠毒与欲望
那个女人的狠毒,他是见识过的,他们东躲西藏,最终藏到了这人迹稀少的山谷里,却还是被她派人找到了。
他也曾听过,她们为了找到他们,每到一处村寨便实行屠村灭门之举,莽山村差点成了她们的下一个目标。
可爷爷听了那尹天予的计划,终于还是被说服了, 爷爷告诉他,这世上如果有人能斗得过那妖妇,便是这福门门主了,他的慎密,严谨,让他感佩。
晋齐越一边想着,一边静静地等着。
他听到了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因夜深人静,更听到了环佩声响,稠制衣裳的相互磨擦发出的索索之声,房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她们手中提着的灯笼的烛光一下子倾泻在屋子里,因光线改变,晋齐越有些睁不开眼,等他睁开了眼,便听到一声惊喜的尖叫:“母皇,他真的改变了。”
他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的。
他变得年青了,不过几日时间,容貌就发生了这样的剧变。
他的双手被人拉扯住,有人在摸着他的胳膊,捏着他全身上下的肌肉,还有人扯着他的面容,他默默地忍受着,一声不出,闭着双眼,等着。
便听见那略有些苍老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嗓门有些颤抖:“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爷爷被她们捉到了这里,被逼喝下了那桃媚之毒,她们逼他治出解药,以解花妩之毒,也好让这央夫人解了体内桃媚之毒,可令人意外的是,爷爷不仅治出了解药解了桃媚之毒,而且,更是治出了能真正葆住青春的解药。
这便是尹天予和那萧姑娘一同布下的大局。
这桃媚花妩是极为高明的易容术,能使人常留青春美貌,但给人的,不过是虚假的容貌,内里的衰老却是怎么也阻止不了的。
他们却了解了她的内心,那望着镜子时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欲望,如果,能真正变得春青永驻,那该是多么的好。
因了解了这一点,所以这设下了这么一个大局。
晋齐越,他的父亲,以及他的爷爷,长相相似的祖孙三人,便成了这个大局的道具。
他记得他们说出这个计划时,他们俩人脸上的神情,那样的笃定,那么的默挈,使得原本不相信这计划的他也相信了它。
他望着他们的时侯,心底有些羡慕,所谓的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时侯,这才是琴瑟相和。
可身为黛色门的人,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黛色在爷爷那里便下了严令,不准对女人动情,而女人也不过是传宗接待的工具而已。
所以,自成年以来,他便倚仗着黛色的技艺,忽男忽女,游戏人间,他还记得多年之前,他化身女子,成为花魁,有意无意地撩拨那少年,到了功成身退的时侯,他想被那少年追赶,那易容衣衫从中破开,那少年脸上的震惊与绝望。
想不到多年之后,他再次看到了那位少年,只不过,那少年却变成了青年了,脸上多了块伤疤,再也不是那英俊的模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任由她们检查他的全身,要成为完美的道具,当然每一个细节都要考虑得清楚,爷爷身上所有的胎记,伤疤,自然是全都布置在了他的身上了。
而这样的情形,早在他的父亲的身上就用了一次了。
他记得尹天予说过的话:“一次的转变,是不能让她去掉疑惑的,再多一次便足够了。”
终于,他听到央夫人喜极:“是他么?”
那长得与央夫人相象的年青女人目光闪动,望了他一眼,垂头道:“母皇,当真是那个人,这里防守严密,没有人能做得了手脚。”
央夫人点了点头,语气中的喜意从身上的每个毛孔之中散发了出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晋齐越感为她感到悲哀,这么一个执掌东女国四十多年的女人,杀戮专断,无所不为,可到了最后,却为了这青春永驻的神话被人设计。
他垂目等着,因尹天予告诉过他,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他要通过她,查清宫里面发生的一件疑案,找出那些牵涉的人。
他看着她,她戴着的黑纱一角飘起,露出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是她本来的面貌,和他爷爷一样的年纪,当然会有那样的面容。
可因为她用了桃媚,脸上的皱纹却多过爷爷许多,他记得爷爷告诉过他,桃媚如果没有花妩,那么,一旦停用,更会老得快。
难怪她那么心急地要跳进这个陷阱。
他忽然间明白了,却也心惊,心惊于那尹天予对她会了解得那么的清楚,而且也是那么的胆大,这是一个大局,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
东女国的女人,对中原人来说,是一场瘟疫,她们可以带来毁灭一切的疫症,自然也可以轻易地对付他。
但为了能结束黛色永不休止的飘泊与躲藏,他认为这一切是值得的。
以前,他以易容术来变身万千,可这一次,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用的是真身,却能被人认为是另外一个人。
此时此地,他才感觉到了这个计策的巧妙之处。
只有深知人性的人,才能设计出这么巧妙的计策。
那两个人,都是深知人性的人么?
一个俊美得无人能够匹及,而另一个,却是优美如仙。
可她眼神中不时露出的苍凉恐怕只有他能够抚慰了。
他正想垂目想着,面前却出现了那张满目苍夷的脸,他睁眼看去,看清了央夫人眼底的狂热与执着,她道:“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垂目不语,因他知道,这屋子里的一切,她都已派人监视着。
但再事无巨细的监视,又怎么斗得过身边人的算计?更何况她是凡人,凡人总要吃饭睡觉的。
不用他来说,她自会通过那监视他的人将他的一举一动查个清楚,包括他所调配的药物。
她不会想到,在这屋子里出现的实际上是三个人,三个不同年龄的人,他们每日调配的药物都会使用黛色繁复的手法,以求得到那些监视的人的相信,但他们却没有吃下。
那药物自会送到央夫人的面前,而央夫人也会仔细的审查,她也懂药物,在晋梦雷与她琴瑟好合的时侯,她从他那里学了不少。
那药物不会有毒,也不会作假,只不过没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效能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永不死心
晋齐越想起尹天予说过的,咱们只要让她从云端跌落地面就行了,她就会做错,行错,那么,她便会把一切怪罪在她身边人的身上,就会怀疑一切,这个时侯,首当其冲的,便是她的合伙人了。
而她的合伙人,就是李景誉。
晋齐越想,那姓萧的姑娘怕是极讨厌李景誉的。
李景誉,他是知道的,他是本朝最惊才艳艳的三皇子,听传闻来说,他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在三位皇子之中,是最夺目的一位皇子,前些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母妃刘贵妃被打入了冷宫,但这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地位。
他是女子心目中最合适的夫婿人选。
他温柔的笑,能软化所有女人的心。
连在黛色这偏远的小山村,村子里极少有的黛色未出阁少女,说起他来,都会脸色暗红。
可这姓萧的姑娘,眼底却只有对他的厌恶。
他感觉道自己的面颊在被这个老女人轻轻的抚摸,他看清了她眼神之中的贪婪,他听得她道:“这样年青而紧绷的皮肤,却是真的,是真的,不会隔几日便会恢复成原样”
她松开了他的脸,眼底的狂热仿佛要将一切炽烧:“孤也将会青春永驻。”
央艳茹上前,却是低声劝道:“母皇,他如果能变得年青,为什么早不这么做?这药物,怕是有什么坏处还不为人知”
这也是央夫人心底的疑问,听了央艳茹的话,她将怀疑的视线转向他,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你说,为什么?”
晋齐越闭了眼,淡淡地道:“老夫要那青春永驻做什么?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被你灌下了那么多毒物,老夫是怎么也不会用这方子的”
“晋梦雷,你早已知道了这方子了,在东女国的时侯,却始终不肯告诉孤”央夫人利声道,“你对我说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假的”
晋齐越回想着原来设计好了的话,叹道:“这个方子,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老夫也不知道能保持功效多久,我劝夫人,还是慎重的好。”
央夫人眼底俱是疯狂,她指着自己的脸:“你叫我慎重?我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你叫我怎么慎重?”
晋齐越知道她已入蛊,便不再多言,只是闭着双目,默不作声。
央夫人尖尖的手指指到了他的脸上,恨声道:“你又是这幅样子,又是这幅样子,当年也是这样,你和孤身边的侍婢眉来眼去,孤问你的时侯,你也是这幅样子”
晋齐越张开了眼,望了他一眼,却惹得她更怒:“你这是在讥讽孤么,孤是一国之君,连东女国的传统都不顾了,不过是纳两个夫侍而已,就让你不满了?”
晋齐越叹道:“夫人,咱们还是别再说以往的好。”
说完,他又闭上了双目。
忽地,央夫人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她狠狠地道:“等孤拿到了这解药,孤便送你上西天”
她说完这话,一拂衣袖,便向门外走了去,晋齐越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却闭紧了双目,一言不发。
等听到房门紧闭之声,这才微启双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原来在权势面前,无论男女,都会变成这样惹人生厌的模样。
……
李景誉望着跪在地上的那侍卫,掌心将椅背握得极紧,那椅背差点被他捏得散了,但他感觉不到掌心的痛疼,只是朝那全身黑衣的侍卫望着,再重复一次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暗卫抬起眼眸小心地望了他一眼:“是的,殿下,央夫人藏在那屋子里的人,十日前还是一名老头子,但隔不了几日,竟然变得越来越年青了,据属下查看,他现如今已成了二十余岁的青年人了。”
李景誉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这是真的,这难道是真的?”
那暗卫小心地道:“要不要属下再仔细察看?”
李景誉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反复地思索,这央夫人年纪极大,听闻在东女国执政却已愈四十余年,比自己的父亲更为老迈,可初来中原的时候,却如年如二八的青年女子,这是他知道的,隔不了几日,她却已成了老态,看来是出了什么岔子了,这才这么急着找那黛色门人,黛色门人以易容术冠绝天下,而初始之时,是他亲手将那黛色门主捉拿的,那人皮肉松驰,已完完全全是一个老人。
如此说来,他们当真已找到了能让人青春不老的秘法?
如果真是这样,这种秘法,只能让他得到啪地一声,不知不觉间,他将椅背扳成了两半。
而后院中的那口老井……他冷冷地笑了。
从小,他便被人誉为最有前途的皇子,连排名在他前面的李景辰都不能越过他去,女人凑拥着他,敬慕于他,从生下来开始,他便注定要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而现在,有了这样的锲机,他便不能放过。
那个女人,他脑子里又出现了萧问筠冰冷的脸,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他要得到,那个女人,他一样也要得到他打开了房门,朝外走了去。
不知为何,今夜,他却极想看到那个女人。
……
萧问筠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萧月怜,见她面色红润,眼角春色微露,又望了望她手上的盘子,上面放了几块精致的点心,那点心是核桃酥皮,层层叠叠的酥皮如刚刚盛开的千色菊一般,散着诱人的光彩。
“姐姐,这酥皮糕里面加了新采的菊花,桂花等,味道和以往不同,您试试?”
萧问筠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那糕点的盘子,并不拿起来吃,只道:“二妹妹这么晚了过来,可有什么事?”
萧月怜面色委屈:“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别宛?”
萧问筠心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还留在这里,你这不是讨不自在么,于是她很诚恳地点了点头:“原来二妹妹早就明白了?”
萧月怜一愕,心道,在表面上,你也得客气几句好吧,说句‘哪有,近几日心情不好,所以忽略了你’之类的话,哪有这么直白的伤人脸面的?
你这么说了,我才好往下接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的利用
萧月怜只得摆了个更委屈的脸色来:“姐姐,在萧府里,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是您了……”
萧问筠心想依旧自己前世对她的了解,一般情况下,她扮出这幅样子来,必有所求,可她今日来,求的是什么呢?
“二妹妹,你既是来了,有什么事,便说吧?”萧问筠慢吞吞地问。
萧月怜一愕,眼神闪躲:“姐姐,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和你说说话儿,并无他事。”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在了那碟点心上。
经历了前世,萧问筠早明白了她是什么人了,见她的目光有异,不由也跟着她望向了那点心,于是试探地用手拿起了边角上的一小块,眼角却瞟向了萧月怜,却见她松了一口气,萧问筠一笑,却是将那块点心顺手递给萧月怜,她悴不及防,只得收下,萧问筠从那碟子的靠近萧月怜另一头再拿了一块,一边拿一边仔细地观察萧月怜的表情,见她脸上现了失望之色,便知道这次拿对了。
萧问筠笑吟吟地示意:“妹妹也吃点儿。”
萧月怜勉强地笑道:“我吃了才来的。”
萧问筠便把手里的糕点丢到了盘子里:“莫非妹妹制的糕点,难吃得很,连你自己都不喜欢么?”
萧月怜脸色忽红忽青,眼底有泪将要涌出来的委屈样子:“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萧问筠冷冷地道:“是你要算计我,还是我讨厌你,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萧月怜抬起头来,眼底有泪涌了出来,却道:“姐姐,妹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争着巴结你,就因为你的身份和我不同么?”
萧问筠道:“所以你便伙同了外人来算计我?”
萧月怜脸上有泪,眼底依旧怯怯,却是温婉地笑道:“怎么会呢,姐姐,妹妹这是为你好,三殿下说了,只要咱们不分开,一同嫁入了王府,那么,你他的正妃,而我是侧妃,咱们姐妹们会福祸与共,永远都不分开,姐姐,你就答应了吧。”
萧问筠原以为她只会暗地里使坏,打发了便好了,听了这话,心中警铃大作,心想她这么誓无忌惮,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她往门口望去,忽地叫道:“冷卉,冷卉,你在外边么?”
她却没有听到冷卉的回答,却见萧月怜轻轻地抚了抚鬓边的散发,笑得越发的温婉了:“姐姐,冷卉么,我刚刚打发她去库房取些茶点来。”
萧问筠转过头来,直盯盯地望着她:“冷卉不会听你的,你将她怎么了?”
萧月怜叹了口气:“姐姐,我都是为了咱们好,咱们姐妹俩不会再分开了。”
忽地,窗棂处传来了轻轻的磕击之声,萧问筠听到了那人和煦如春风一般的声音:“筠儿,本王得你邀请,踏月而来,幸甚。”
萧问筠只觉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似要蹦裂开来,她未曾想到,他死心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身边的女子,而这萧月怜,前世之中她背叛了自己,这一世,也是同样如此。
萧月怜却无视于她眼底的怒火,反而表情更为哀婉恳切:“姐姐,他对你是真心的,一心一意地想娶你,他现如今不过是短暂的失宠,总有一日,会重新赢得皇帝的荣宠,到时侯,他会带咱们萧府一世的荣光,妹妹实在是见不得姐姐和那身份低贱的侍卫走得近,这才不得已如此……”
萧问筠看着她如花的容颜,眼底盈盈的泪光,忽地一拍掌便打了去,在萧月怜愕然的表情之下,又拼却了全力抽了她另外一巴掌,这两巴掌轻脆地传到窗外,使得窗外那人怔了怔,沉默半晌,却低声笑了,他叹道:“筠儿,你这是在邀请本王进来么?说得也是,这屋子里三个人太多,另外一个还是让她走的好。”
萧问筠不理他,却对萧月怜低声道:“二妹妹,你都听到了,他说了,这屋子里三个人太多。如果你今日要他做下错事,我的地位也会比你高,你说说,我是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
萧月怜被她两巴掌打得怔了,又听了她的话,浑身发抖,哀哀地恳求:“姐姐……”
萧问筠见到了她眼底的怯意,知道她已心思动摇,正待再接再励,却听窗外那人道:“怜儿,你已有了身子,别太过劳气,以后你生的,便是长子了,你姐姐虽身份比你高,但有了这一样,本王又岂会亏待了你?”
萧月怜一听这话,脸上表情坚定,转脸对萧问筠哀恳地道:“姐姐,你就依了三殿下吧,他在你屋子呆上一晚,爹爹清晨回来见了,便会向皇上请求,让皇上赐婚的。”
萧问筠气得嘴唇直哆嗦,心知这李景誉几次三番地想要设计自己,上次是有宛之遥帮手,这一次,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心念急转,心知这个时侯并不是动气之时,便垂头思索着办法,萧月怜见她不作声,以为她心底有几分动了,语气更为温婉:“姐姐,日后妹妹如果真生了位儿子,妹妹也会以姐姐为尊的……”
萧问筠叹了口气低声道:“三殿下又何必如此?”
站在窗边的李景誉听见她软软的声音从门内传了进来,心底竟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使得他只想尽快见到她柔美的容颜,于是柔声道:“筠儿,让本王进去吧。”
萧问筠只觉心底一阵反胃,恨不得撕碎了面前这一对男女,但她知道,这李景誉心思慎密,又有萧月怜作内应,只怕是早就算计好了这才来的,冷卉不知道被他怎么处置了,其它的侍婢侍卫就更不用说了,只怕都已被他遣走,这扇窗与这扇门,对他来说,不过是纸糊的一般。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平安安排在前院的两个人了,可那两个人不会进内院,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把消息传到前院去呢?
“三殿下想不想知道,初一开始,民女为什么对您不假辞色?”萧问筠淡淡地道,“又想不想知道,三殿下花了好大的价钱买的那个废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对狗男女
李景誉听了这话,手捏在窗棂上咯咯作响,体内的那股邪火一下子消了,语气变得冰冷:“筠儿知道?”
萧问筠道:“那金帛上绣的地图,哪是一般人能绣得出来的……”她轻声地笑道,“三殿下,那地图不断使您花了好大一笔钱,而且,那上面有一个可以致人死地的地方,三殿下想不想知道?”
李景誉一直没有弄清楚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地上了那么一个大当,他虽然对萧问筠志在必得,但到底权势更吸引他的目光,听了萧问筠的话,果然被吸引住了全幅的心神,暂且把萧问筠放到了一边,款款地道:“筠儿倒是说说?”
“那张金帛,不过是使三殿下损失了一大笔钱而已,但那上面刻有一行小字,可是东夷皇族的密文,殿下是知道,皇上是多么恨东夷人的,如果知道了三殿下身边有这样东西,会给三殿下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再加上三殿下的最近在皇上心目中的映象……”
这些日子以来,李景誉想尽了千方百计所做的,不过是要挽回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而已,听了萧问筠的话,心底竟是起了知遇之感,对她更是起了拥有之心,柔声道:“筠儿,本王知道上次之事,你定是参与了的,但本王并不怪你,只要过了今晚,本王和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让本王进去,咱们商量一下下面该怎么办?”
萧月怜听了这话,心底既妒且气,但她却知道,现在她已是骑虎难下了,如果不答应李景誉的要求,自己的前程堪忧,于是也劝道:“姐姐,你瞧瞧,王爷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就听了他的话吧?”
萧问筠听了李景誉之言,身上起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两个无耻的人今天定是要达到目地的,便轻叹一声道:“民女并非是那么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民女现如今却有一样难处……”她停了停道,“三殿下难道还不明白民女为什么要告诉您那金帛之事么?如果民女真成了三殿下的人,那张金帛便关乎萧府和三殿下的将来了,三殿下还记得那金帛可否随身带着?又或是放在殿下书房第三层架子的花瓶之内?”
李景誉心底一惊,犹豫不决起来,心想她竟将那金帛的藏处说得一字不漏,难不成这金帛之上当真写了什么可让他致之死地?
他忽地有些后发没请人看清那上面自己不识的文字。
他淡淡地道:“本王可有些不相信,筠儿莫非是在拖延时间?”
萧问筠叹道:“民女何需拖延时间?三殿下不也得等着天亮,等我爹回来么?如今这院子里的人,怕是都被三殿下控制了吧?我又能拖延得了什么时间?”
李景誉轻笑一声:“这么说来,你是在威胁本王?”他停了停道,“只要能让筠儿呆在本王的身边,无论多大的代价,本王都愿意付”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了来,萧问筠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心知这个人是什么都不顾了,那金帛是阻止不了他半分的。
正在着急,一转眼,望到萧月怜带着妒意的目光望着她,她转了转眼珠,忽地转头问萧月怜:“二妹妹,你就这么跟了三殿下,青福可怎么办呢?。”
萧月怜一怔:“关青福什么事?”
萧问筠道:“妹妹可真是狠心,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了么?”
李景誉明知道萧问筠在胡说,但他早知道萧问筠和平安走得极近,萧问筠既是如此,难保这萧月怜不会如此,这话一出,他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萧月怜却是想着青福?她为什么问起了青福?
萧问筠却不容她再想下去,声音带了些悲意:“青福对妹妹不好么?虽是身份低贱,但到底是良好人家出身的,和平安一样,对咱们两姐妹忠心耿耿,妹妹如果怕是好多日没有见着了吧?”
萧月怜心道,她一个小奴婢,虽是从小跟着我的,在我身边也侍侯了不少日子了,前段时间还被自己使人拿竹板子抽了她的嘴巴一顿,心底定是记恨着我的,所以这次就没带她来……但是,你无缘无故地提及她干什么?
萧月怜刚想问个明白,但她看清了箫问筠眼底的泪花儿了,不由又怔了……只听得她道:“二妹妹,她脸上的伤还好吧?可怜的人,虽然有些痴心妄想,但这样忠心的人,对咱们来说,可真是难得……”
萧月怜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只得含糊地道:“姐姐,三殿下……”
她的意思是你就别闲扯什么青福了,你要替那奴婢打包不平也得等今晚的事了了之后。
可她这一句话,让萧问筠有了话题了,萧问筠望了望她的身形,叹道:“妹妹这身子,粗壮了不少,怕是有三两个月了吧?”
萧月怜听她一位没出闺的大姑娘忽地问起了这事,难免有些难以启齿……虽说她早已将自己当成了李景誉的人,但到底还没有成为李景誉的人,她回道:“恩……”
萧问筠便叹道:“青福也是那个时侯来咱们家的,我还记得,她和平安站在一起的样子,只可怜……”
她摇头而叹。
萧月怜还是没弄明白她不停地说起青福干什么?难道说青福和平安走得近,所以她认为把青福指给平安的好?但为何三殿下对侍卫平安那么的不满,认定平安和萧问筠有染?
萧问筠自是知道她这个二妹妹空有一幅想爬上高枝的心,却没有那爬上高枝的能力的,所以,她眼底的迷惑让萧问筠看得极为清楚。
而窗外,那李景誉也停下了脚步了。
既使他知道自己在东拉西扯,他也不能扑灭心底的怀疑,这是萧问筠在前世就知道了的。
在那一世,她被他控制得极严,他明知道她和平安身份地位相差极远,两人不可能有什么,但他还是不停的怀疑。
就如他现如今对萧月怜渐起的疑心一样。
他知道萧问筠为了脱困,会无所不用其及,她所说的都是慌话,但是,既使是慌话,他也会怀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疑心一起
因为这世上,他唯一相信的人就是他自己。
而愚蠢的萧月怜却怎么也猜想不到自己的良人,竟是因为了个名字与男子相似的奴婢而对自己起了疑心流言是把杀人的刀,更何况是戴绿帽子的流言?
所以,李景誉既使起了心思,现在也没有心思了,他停住了脚步,终于纸声问道:“青福是谁?”
萧月怜更茫然了,刚想回答,萧问筠抢先道:“一个无关紧要的贱民而已,三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她转过头对萧月怜含笑,“对吧,妹妹?”
她把贱民的‘民’字说得极为含糊,听在人的耳朵里,既象是贱人,又象是贱民。
贱人是女子的称呼。
贱民么,既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萧月怜心底很赞同她的说法:不错,这青福就是个贱人。但是,咱们不停地讨论一个奴婢干什么呢?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认清过这位姐姐,现在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姐姐说的话怎么这么高深莫测呢?
三殿下那么在意,莫非这青福和前边提到的金帛有关?
她听到萧问筠在问她意见,自是顺口答道:“是的。”
听到门外的李景誉的耳里,心底起了一翻波浪……为了巴结上本王,本王自是知道你用了不少手段的,本王被你迷惑了……人都有以前,本王是知道的,本王也有不少女人,但你作为了一个大家闺秀,虽然是庶出的,但也是大家闺秀,你居然和下人眉来眼去?这也便算了,但你怎么可以让本王有戴绿帽子的嫌疑呢?
从来只有本王对不起人的,哪会有人胆敢对不起本王?
萧问筠侧耳倾听,听到了门外粗重的喘息声,她知道李景誉的疑心已被挑了起来了,决定把他头上莫须有的绿帽子涂得再绿一些。
前一世,他不也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
能带让他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萧家,成了他脚底下的绊脚石之后,便利用这样的流言让她打入泥沼之中,让她成了贵族豪门之间的笑话,更让那么强势的萧南逸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屋子屋外一下子沉默了起来,萧月怜感觉有些忍受不住这沉默了,抬眼望了一下窗棂处的月光,低声道:“夜已经深了,姐姐,咱们就别再说那青福了。”
萧问筠瞧了瞧她:“妹妹,你近日可有些胃口不好?我一开始还没有发觉,后来见青福替你出门买酸梅子才知道,妹妹,青福买的酸梅子可是最好的,你吃了可是好些?”
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萧月怜当然对这些有些难以启齿的,心道,姐姐,你怎么越来越罗嗦了,无端端地扯到买酸梅干什么?
她并不象萧问筠一般地了解李景誉这个男人,她从李景誉身上看到的,不过是他的温柔与多情而已,所以,她一丝儿也没有感觉到一墙之隔的李景誉正对她怀疑至深。
本来么,那青福是个奴婢,而且是个女人那李景誉却是个没有事也会想三分的人,听到这里,只觉自己的头上绿油油地冒了光了,心道难道和侍卫关系密切,是她们萧家姐妹的传统?
那萧府的侍卫平安不是一般人,他是知道的,但这平安既使掌控了江湖那么大的势力,但到底也不过一个侍卫,是贱民那么这青福,又是什么人呢?
萧问筠的话让他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想法,这青福绝对也是名侍卫而且让他头顶绿油油地冒光的侍卫。
他原本想纳萧月怜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萧问筠的庶妹的关系,本就没有多少喜爱的成份在里面,听了这萧问筠的话,虽然不是全信,但心中那股不喜欢更增添了几分,却真的怀疑起萧月怜腹中之子的来历了。
萧月怜却是全不知晓,她顺从了李景誉的意思,算计萧问筠,便以为自己会更能得到李景誉的宠爱,此时,她的全幅心思全放在了李景誉的身上,全替他着想,见他在门外磨磨蹭蹭,便提醒道:“殿下,眼看月光当中了……”
萧问筠便接口道:“是啊,月光当中,我记得,青福也经常半夜里出来替二妹妹办事的吧?”
萧月怜怔了怔,越发不明白萧问筠的意思:“这又关姐姐什么事?”
萧问筠嘿嘿地笑了两声:“当然不关我什么事。”
她的话萧月怜没听出什么蹊跷来,李景誉可听出来了,她的意思,不关她什么事,可和他关系可就大了——关系着她腹中的孩子的去向问题,关系着他头顶的绿帽是不是绿得发亮的问题。
那两声‘嘿嘿’的笑声,内里的讽刺意味简直是太强了。
李景誉怒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萧月怜还没反应过来,心道他这是问谁呢?问萧问筠,不大象啊?问自己?可无端端问自己做什么?
她还没回答,萧问筠又接了嘴,语气诚恳,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在里面:“三殿下,您以后会娶妻纳妾若干,过去了的,便过去了,又何必在意这以前的事?”
萧问筠的话说得很有技巧,似是而非,如果她没有前世对李景誉的了解,是掌握不了这分寸的,而如果没有她对萧月怜头脑的了解,也是掌握不了这分寸的。
她知道萧月怜如前世的自己一样,正处于对李景誉满是幻想的阶段,认为她一心一意地对李景誉好,他便会一心一意地相信她。
可她不知道,在李景誉的心底,女人是要放在秤上称的。
萧问筠看了看窗外的月光,正当头顶,她也拖延了不少时间了,如果萧府的侍卫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那么,平安安排的人定会发现不妥的,因为,在用这个话题吸引住了李景誉全幅心身的时侯,她已将桌子上的一盏红色的灯笼点亮了。
这种看似不经意的举动,没有引起萧月怜的注意,以她的头脑,更不会想到她点亮这灯笼为了什么?
萧问筠点燃灯笼的时侯,做得很自然,就象是倒茶,摆放散乱于一角的卷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冰冷的怒火
如果李景誉没有被她的话语吸引,定会看出这里的不妥来,只可惜的是,李景誉被萧问筠那些话语完全地转移了注意力。
红灯笼,是她和平安之间的暗号,红色,代表着危险,他告诉她,只要她点燃了桌上的红灯笼,无论在哪儿,他都会出现。
所以,在李景誉被头顶上那绿油油的帽子困扰的时侯,便听见了那冷如冰雪一般的声音:“原来是三殿下”
李景誉回过头,便见着了那侍卫平安冰凉的眼神,他悄无声息地站在榕树底下,如一道剪影,可初一见他,他的眼神竟使他有些胆寒,他负手而立,可他给他的感觉,只要他稍有异动,他会撕碎了他他不过是一个贱民
李景誉在心底想,可他只感觉自己那皇子的气势全然鼓不起来。
按道理说,不容这个人接近,他埋伏在这院子周围的人马就会将他处理了,可他感觉不到四周围有人。
他只感到了这侍卫身上冰寒的杀气。
隐隐约约,向他袭来,如隆冬之日的寒气,无论穿了多厚的皮袭,那无处不在的寒意还是会从衣底钻了进来。
他再次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一名侍卫
可此时他只感觉他仿佛孤身一人,处在这人手持的利刃之下。
而且完全没有办法反抗。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的感觉。
他感觉到了他眼底冰冷的怒火。
只有他能掌控威胁到别人的,哪有人能威胁到他?
他是皇子,是天之骄子
无论到了哪里,都受众人凑拥,怎么能让这个贱民掌控一切?
他思及他突忽其来的出现,更加肯定了这侍卫定和萧问筠关系密切,他心底不由升起了一股极强的酸意,那股酸意来得那么强,强得让他吓了一跳。
酸意过后,便是怒火,这个贱民居然打他看中的女人的主意,居然胆敢和他争抢女人他向藏在暗处的人打了个手势……他相信,那些被这侍卫平安解决了的,只是他外围布置的人马,他经营了这么多年,身边又岂会没有一两个高手?
两道影子飞快地从窗台底下向那平安攻了过去,与此同时,李景誉却从袖底拿出了一把强弩,对准了他……这是他托人从江湖上买回来的利器,千金难求,听说是最近出现在江湖的最强的武器了。
他知道这平安的武功极高,所以,当那两道黑影向他攻击的时候,他打开了那强弩的机簧。
他听到了短箭地破空而出,射向那人的声音……
他静静地等着,等着那短箭穿透了那人的皮肉。
他这个时侯才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恨这个人,恨到了骨子里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后面的窗棂传来一声惊呼,那是萧问筠在惊叫。
她在为他担心在为这个贱民担心
他忽地想要撕碎了这贱民
可他没有听到那短箭穿透皮肉的声音,只见到那平安用妙到极点的身法避开了短箭,卖给他这强驽的人不是说这世上没有人能避得开这强驽么?
除了这强驽的制作人?
他虽在皇室,但也和江湖上的人有来往,他不由想起江湖上盛传得最盛之事,新近崛起于江湖势力最大的门派是福门,而最有钱最富有的,却是这武器的制作人,可以制出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避开的利器,这人人,被人私底下称为剃头者,因为他卖出来的武器,可以轻易地剃了人的头。
他想尽了千方百计才买到手上的强驽,他想用这强弩来装备自己的私军,可一只强弩,就要了他上千两黄金。
这个人,不可能是这个贱民平安
这平安是福门的掌门,是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的如果他同时是那剃头者,那么,他该有多大的财力?
足以和自己抗衡的财力
那么,除了他身上没有皇室的血统之外,他就什么都能和他相斗了。
李景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一个贱民相题并论,平日里,他是连这种想法都不会有的。
在他的眼底,这个贱民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而蝼蚁都是要任由自己踩死的他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咬得冒出了血来,把手里的强弩不停地向那人发射着。
可他没有听到皮肉被利箭射透的声音,只觉眼前一晃,眼睛前边出现了一个老大的拳头,紧接着,便听到了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他在想,这声音怎么那么轻脆呢,轻脆得仿佛从自己的鼻子传来。
下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鼻梁传来了一阵剧痛,那剧痛直渗入他的五脏六肺,使他的全身都仿佛要缩了起来。
朦胧之中,他看清了面前的那人,如神祇一般地望着自己,眼角之间是冰霜般的杀意:“如果你再胆敢走近她十步范围之内,下次断的,就不是你的鼻梁了”
这个贱民,他竟然敢威胁他
居然敢用这样的语调来威胁他
他是皇子,他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他看清了他紧捏的拳头,知道他会豪不犹豫地将拳头招呼在他的身上,他的眼底,没有对皇室的尊畏他心底竟是感觉了一丝害怕,这是他从来都没有的情绪在这个贱民面前
他羞恼万分,想要重拾自己的身份和尊严,可却感觉那么的难,鼻梁上的痛疼传遍了他的全身……他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半蹲在地上,在他面前竟然豪无尊严他被人扶起,侧过头一看,发现是萧月怜,她脸上全是惊慌,可也带了一丝儿不以为然……她以前,可是把他当成了她的天和她的地的“殿下,您的鼻子流血了。”萧月怜抽噎着,转身对平安喝斥,“平安,你怎么可以以下犯上?”
平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淡淡地道:“如果你不敢快扶他离开的话,我会打折了你们俩人腿”
萧月怜还想再斥,却被他眼底冰冷的杀意吓着了,哆哆嗦嗦地扶了李景誉起身,李景誉却是一挥袖子,便把她推开,径直往院门口而去,那两名被平安打倒了的暗卫想上前扶着,也被人挥手推开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她被打了
萧月怜一急急地叫着:“三殿下,三殿下……”一路跟着而去。
尹天予此时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松开捏紧的拳头,身上却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他有些不敢想象。
他往那房间望了过去,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不由道:“筠儿?”
萧问筠想要应他,但看到了他脸上的紧张之色,忽又不想答应了,她憋着气,一声不出。
她看到他一拳打断了李景誉的鼻梁,看到那个人卑微地蹲到了地上,一个原本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
而如今,她从窗棂处望过去,就是月光,她看到他紧皱的眉头,眼角的紧张之色,刚刚凌利的杀气变成了担忧……
她想看他紧张的样子。
就象少时,她半夜出来溜达,让老爹找不到了,她躲在假山后面看着老爹满脸的担心与紧张……
尹天予只觉自己的心都缩成了一团,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窗棂边,再轻声唤道:“筠儿?”
隐隐约约的,他可以看到屋子里的袖灯笼发淡淡的光芒,可他却看不到她,他心底闪过了千万种坏的想法,他再也顾不上其它,走到门边,手一震,便把那房门打开,冲了进去……
帷纱被房门带过来的风揭起,飘荡在了半空,可桌子边上没人!
她去了哪里?
忽地,他听到了身后有一声轻笑,转过身去,便看见萧问筠笑吟吟地站着,他的怒火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没等萧问筠反映过来,一把就抓起了她!
请注意,是抓,不是别的。
他抓住了她的细腰。拦腰横抱,将她放在他的膝盖之上,啪地一声便打了下去!
那声音轻脆地在屋子里回响,使得萧问筠怔了,待得屁股上传来了痛感,她才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平安在打她?而且打她的屁股?而且是将她放在他的膝盖上打屁股!
虽然那两下痛了之后,那打便变成了抚摸。但她还是不敢置信!
她没有挣扎,感觉他一下子放开了她,她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望他。却见他俊颜发袖,避开了她的眼神。
此时,她才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打我?”
那柔软的感觉仿佛还在他的掌心滞留不去,他悄悄地把手放在背后,抬头望着屋顶,咳了一声道:“打便打了,怎么着?”
萧问筠眨了眨眼,回了一句:“让我打回来扯平!”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怔了。这才感觉到两人现在的话是多么的不正常,简直是不正常之极!
两人同时避开了视线。
萧问筠感觉自己到底是活了两世的人,绝不能输给了他,于是木着脸再次控诉:“不让我打回来也行,你总得欠些东西给我!”
尹天予继续望着天花板,看清了天花板上正在织丝的蜘蛛网若干:“有些人就是欠揍,不揍不行。揍了就好了,就懂事了,其实你不用感谢我的……”
萧问筠再次感觉到无论他傻还是不傻,和这人沟通都有些困难,他装傻的时侯吧,他做了错事,一脸无辜,你只得一笑了之。不和他计较,他不傻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和他争个高低只怕是更难。
何况在屁股开始火辣辣的时侯,和他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她想起了他第一次带她到那山谷里,就让他欠了她一次堵嘴……当时也象现在这么的说不清楚。这时她才发觉,他的嘴,有时侯真的很毒。
特别是装傻的时侯。
当然,不装傻了,更毒!
她垂头望了地上蕃莲青砖,听着那袖灯笼里的烛火蕊子噼啪作响,作着最后的抗争,语重心长地道:“平安,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应该明白的哦?”
“明白……”他走到桌前,拿杯子替自己倒了杯水饮下,“看来筠儿很记得那几次授受不亲的时侯?”
萧问筠吞了几口口水,心想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提醒自己他们早就授受不亲过了么?
萧问筠感觉他的目光盯着自己头发顶的旋儿,长久不动,把那里都快烧出火来了,她知道今晚这打很可能是白打了,且不能讨回个公道,心里千万倍地想着不能助涨了他打人的习性,可却只想从他灼热的目光中逃开,于是,她往门边而去,尹天予很奇怪地看着她的举动,在她快走到门边时才道:“你干什么?”
“我还是回去的好。”
尹天予好心地提醒:“可这是你的内室。”
萧问筠一愕,停住脚步,板着脸指着门口:“那你还不快离开?”
他从胸腔中发出了两声低笑,经过她的身边时问道:“还痛么?”
萧问筠自是知道他这话语之中有些兴灾乐祸的成份在里面,从牙缝里憋出了些声音来:“就当给我挠痒痒了。”
“哦,那要不要我还给你挠挠?”
正在这里,萧问筠忽地听到外面有人声:“筠儿,睡了么?”
这是萧南逸的声音,这声音使得萧问筠忽地一惊,忽地醒起了许多事,比如说这是她的闺房,比如说现如今有个大男人就站在她的闺房里……万般念头一下子冲进了她的脑子里,与此同时,她看见外边黑影一闪,于是她一扑……原本这一扑是没多大作用的,以她的身形跟尹天予的身形相比,可尹天予淬不及防,他们身边有张宽大的椅子,她一下子把他扑到了椅子上。
“别出声,不能让我爹知道。”她捂着他的嘴。
尹天予朝她望了望,眨了眨眼,眼神古怪,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坐在了他的大腿之上,而且姿势极为不雅。
她感觉到了他身体起的变化,一股势力透过衣衫直渗进了她的身上,闻到了他身上清草的味道。
他的肌肤如包着绒布的岩石,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了他胸膛沉稳的跳动。
他的嘴唇柔软而温热,让她似曾相似,使她隐约想起了那两条架在他身上白色的大腿。
她想要离开他,可窗外那声音又开始叫了:“筠儿?”
【第一百六十七章】 软香温玉
他感觉到了怀里的软香温玉,不自觉地动了动,却被她用警告的眼神阻止住了,他想告诉她,其实她不必这么惊慌的,萧南逸没进门之前,他便可以悄无声息地退走。
可他却不舍得怀里的软香温玉,他闻到了她身上鲜花的味道,脸上擦着的浸香腻子,薄软的绸裙不能隔开那使人心动的感觉。
“筠儿……”窗外的声音变得焦急,“为父刚回来,便发现有两名侍卫被人打昏了,你这里有没有事?”
“没事。”萧问筠道。
尹天予感觉自己抵受这怀里的诱惑了,动了一动,低声道:“筠儿……”
可这一声,就让萧南逸察觉到了:“筠儿,你屋子里是谁?”
尹天予想对她说,让她站起来,他走便是了,可下一瞬间,他却感觉到嘴上被堵上了一个温热柔滑之物,满嘴都是甜香,隔了良久,她才放开了他,警告他别出声,这才对门外道:“爹爹,没事的,女儿已经睡了,你去别处看看。”
萧南逸这才离了这里,渐行渐远。
萧问筠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紧贴着他坐着,严丝密合,虽隔了一层绸衣,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箭拔驽张的劲力。
她抬起眼来,却见他深深地望着他,黑色的眼眸深得几乎要将她吸了进去。
她慌不失措地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一把揽住,只听得他低声道:“就这么退开可不行!”
她正想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便感觉他鼻息之间的气息传进了她的嘴里。她全身上下都被他裹住,而他的唇正在慢条细理的品尝。
她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想要挣脱他,却只觉全身没有力气。
她感觉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腕,通着宽大的衣袖一直向上。他移开了他的嘴唇,使得她吐了一口气,可唇齿却并没有离开她。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咬着,使得她浑身酥麻。
他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子里去,一寸一寸地侵略她的肌肤。她心底想。这不行,不行,可她却没办法推开他,只觉他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好闻。
忽地,他抱着她从椅子上站起,走避到一边:“筠儿,我该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息。他在抑制着自己。
这样的抑制,也似曾相识。
他走到窗边,低声道:“他再不敢来烦你了。你放心。”
萧问筠只眨了眨眼,便见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子里。
她朝屋角的镜子望过去。才发现自己面色润袖,眼波如水,身上衣襟的带子已被拉开了,再进行下去,真的便不得了了,她忙把衣襟带子系上,又感觉到了臀部传来的隐隐作痛,心想,这几巴掌之仇是不可以不报的。
不过怎么报,她倒还没有想到。
贺大家与笑面佛一见到尹天予,便迎了上来,低声道:“主公,怎么样,萧府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
贺大家见尹天予眼神冷峻,有些担心:“主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尹天予不耐烦的道:“哪会有什么事?交待你们办的,已办好了吗?”
贺大家只得放下心底的疑惑,心想主公这是怎么啦,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今日才知道跟在主公身边的那姑娘原来是萧府的,而主公和萧府的交情看来不浅。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尹天予原来会是萧府的痴儿平安。
“主公,和那李景誉有联系的女人,不止一个,但和他密切的,就是吉府的嫡女了,我们已将消息传给了她,她定会通知李景誉的。”
尹天予冷声道:“这一次,我们要彻底地了断了这事,让他众叛亲离。”
“吉翔天是他彻底的拥护者,而吉府嫡女也是准备嫁了给他的,吉府的人知道了这消息,一定会忙不失措地告诉他。”
尹天予眼神冰冷:“不错,如此一来,他和吉府的关系会彻底破灭!”
贺大家和笑面佛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寒意与肃杀之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李景誉是彻底地惹着咱们主公了,惹了主公的人下场会很惨,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贺大家小心地道:“主公,这萧府,要不要找人看着?”
尹天予道:“你找几个丫环,有些武功的,派到那萧二小姐身边,她有什么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汇报。”
贺大家低声道:“今日之事,和她有关?”
笑面佛心想那萧二小姐可是萧家大小姐的庶妹,长得也水灵,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子,这种女人是最让人心痛的了,连他偶见了她,都有些心动,他想劝尹天予,却被他眼神中的肃杀之气吓了一跳,他对她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
这两个人今日是彻底地惹到主公了。
贺大家与笑面佛再次肯定。
李景誉才回到住处,便看见小顺子连跑带颠地迎了上来,他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小顺子见他面色不好,鼻梁之上更是青肿,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吉家的姑娘来了……”
李景誉此次功败垂成,在萧问筠那里没讨到好处,正烦着呢,听了他的话,挥了挥手:“就说本王不在!”
他心底想,自己想要的,反而得不到,那些不想要的,一个两个的扑了上来。
他自是没有想过,这些女人原本就是他自己惹来的。
小顺子道:“那奴才这就把她打发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回身劝道,“殿下,您也别太挂念以往的那人了,说到底,那人是个男人,走了便走了吧!”
李景誉怔了怔,这才醒悟过来这奴才怕是又想差了,气急:“叫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小顺子这才颠颠地跑走了,心道,看来三殿下还是忘不了那姓叶的啊,连带着其它姑娘都不想见了?
李景誉见他走远,想起那姓叶的无端端地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踪影,心底又是一阵烦躁,心想这可是个定时炸弹,如果他被人利用了,随时可以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
他正在屋子里踱步,却听得小顺子又在室外道:“殿下,吉家的姑娘说有重要的消息要通知您……”他停了停道,“说是有关那什么美人的。”
李景誉一下子站起身来,道:“美人?她是这么说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都是别人的罪过
小顺子吞吞吐吐:“是的,殿下,又说是姓林……”
李景誉道:“快留住她!”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室外有人含嗔作娇地道:“原来三殿下在家啊,民女还以为殿下不愿意民女来打扰呢。”
李景誉忙换了一幅温柔之极的笑脸迎了出去:“吉妹妹来了?都怪这奴才,本王从后门进来的,他竟然就不知道本王已回来了!”
小顺子唱说俱佳,也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向吉馨竺请罪:“吉姑娘,都是奴才不好,这才发现原来王爷早回来了,这不,奴才正要赶了过去留住您呢。”
吉馨竺眼神之中带了些委屈,却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只上前道:“民女今儿来,原是想着秋风乍起,民女便新做了些栗子糕想给殿下试试口味的。”
李景誉温柔地道:“近日天气转凉,吉妹妹晚上睡得可好,要注意盖被,可别着凉了。”又吩咐小顺子,“把库里那件银狐的薄披拿了过来。”
小顺子忙应声而去了,吉馨竺这才略有些释怀,跟在李景誉的身边往书房而去。
两人来到书房,小顺子拿了银狐披风也到了,李景誉接过了那银狐披风,轻轻地帮她披在肩头,笑道:“这披风现在是最适宜的了,不薄也不厚,领子用上好的银狐尾制成,衬得妹妹肌肤如玉,更美了。”
吉馨竺含着微笑扫了他一眼,手抚那银狐披风柔软的毛,把刚刚对他的不满一扫而光,道:“殿下也试试我制的点心?”
李景誉心急着从她嘴里得到消息,却忍了心底的着急接过了那袖漆盒子用银筷子夹了块点心入嘴,柔声道:“吉妹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吉馨竺道:“殿下喜欢就好,我还以为糖放多了呢。”
李景誉眼眸内俱是温柔:“只要是吉妹妹做的,本王都喜欢。”
吉馨竺连娇带俏地望了他一眼:“那么萧妹妹做的呢?殿下喜不喜欢?”
李景誉心底涌起一股烦燥,脸色却更为温柔:“她的身份。怎么能和你相比?”
吉馨竺垂了头,有些委屈:“殿下喜欢萧姐姐,我是知道的,但殿下也别太过执着。她不愿意,也就罢了,为何反而和萧家二妹妹牵扯不清?”
李景誉心知她迟早会知道此事,也不相瞒,只道:“吉妹妹,你是知道本王的,总见不得人流眼泪。自桃花庵之后,本王想取回那绿绮,谁知道她……哎,都是本王不好,坏了她的名声……”
他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萧月怜身上,可吉馨竺却接受了这种说法,恨恨地道:“她可真不知羞,她的身份。怎么能和萧大小姐相比?殿下,可真委屈了你了。”
李景誉心底更加心急,便婉转地道:“吉妹妹此次来。不光是向本王兴师问罪的吧?”
吉馨竺这才道:“我爹前几日捉到了一名在莽山村犯案之人,查问之下,才知道那人竟和林美人有关联,说那林美人女扮男装逃出宫去,正藏在莽山村里,和在莽山村犯案的人勾结在了一起,爹爹原想亲自来告之你的,但是奴家……”
她含羞带怯地望了李景誉一眼,哪知李景誉听了她的话,怔怔的。半分也没有望向她,她心底不满,嘟着嘴唤道:“殿下……”
李景誉转过脸来,眼眸里的温柔不见了踪影,他皱紧眉头道:“这都是你左相大人说的吗?”
吉馨竺见他没有了刚刚半丝儿的柔情蜜意,不满更深。道:“殿下就知道公务……”
“快说!”李景誉利声道。
吉馨竺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忙答道:“是的……”她只觉他倏忽之间的转变让人害怕,让她刚刚升起的柔情蜜意全都消失了,便站起身来,勉强地道:“民女先告辞了。”
李景誉这时才发觉自己语气过于严厉,忙柔声道:“吉妹妹,本王一时心急,你别见怪。”
吉馨竺笑容勉强:“哪里会,只是天色晚了,民女也该回去了。”
李景誉心急刚刚得到的消息,便不留她,只是温柔地道:“我叫人送你回去。”
吉馨竺心底失望更深,心想萧问筠劝诫过自己,这个人极为凉薄,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吉馨竺再也呆不下去,告辞回去。
李景誉送她走后,独自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直往莽山村而去。
尹天予坐在首座,对低声汇报的人点了点头,道:“这三皇子怕是沉不住气了,现已证实,他已向那央夫人求证过那姓叶的人的事,央夫人也已经矢口否认,但他心底的怀疑并不会被消灭,相信他们之间已锲下了这枚钉子了。”他停了停道,“这一次,我们要一石三鸟!彻底打垮他!”
贺大家听了他如冰屑一般地话语,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思及前因后果,又打了个寒颤,小心地问:“主公,属下有件事不明白,不知道您是否可以解答。”
“说吧。”尹天予揭开盖子喝了口茶。
贺大家沉思起来:“属下记得吧,上一次,就是您和那位姑娘呆在屋子里好长时间没出来那一次,属下认为你那时是很忙的,是没有空的,但属下又有些疑惑不得不说……”
笑面佛瞪了他一眼:“老贺,你有什么话就说罢,吞吞吐吐干什么?”又腆笑着对尹天予道,“主公,您上次真是男人中的真英雄啊,那么长时间没出来!”
尹天予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把茶杯盖叮地一声放下了,吓了他一大跳,忙缩了缩头。
贺大家道:“当时吧,咱们发现这姓叶被人扮成了女人想要逃走,于是派了人去追,听我那属下讲,原本是要捉住了的,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柄短箭,刺中了他的胳膊,楞是让姓叶的逃走了……”他瞧了瞧尹天予,腆着脸笑道,“主公,您那时侯那么忙,不会有空暇的哦……”
笑面佛竦然道:“你竟然怀疑主公?”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尹天予那不动声色的俊美容颜,声音也低了,“主公,当真是您?”
贺大家语气诚恳:“估计不会是您,作为一个男人,您那个时候还能空出手来,那属下对您真是五体投地般的佩服。”
尹天予咳了一声道:“事后倒是用了些手段让他落在了那央夫人的手里。”
笑面佛闻言叹道:“主公,您早就在布下了这么一个大局?早就知道了这央夫人的身份?”
尹天予慢慢地端起茶杯:“他的行踪,我怎么能不清楚?”
他的语气如隆冬的冰屑,寒意森森而来,让两人顿时噤声。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绝望
央夫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嘴里喃喃:“为什么不行呢?为什么会这样?”她倏地转过身来,有风吹起,脸上的黑纱飘落,露出她满是皱纹的脸:“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行!”
央艳茹被她森寒的目光吓得有些竦然,垂目道:“母皇,您先别着急,也许一两个药的份量不对,也未可知?”
“不可能!”她的声音传透了高高的屋顶,如寒冰碎裂,她忽地贴近了央艳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央艳茹看清了她脸上松驰的皮肤,那样的沟壑纵横,让她微闭了双目,想要避开,可央夫人一伸手,便把她的下额定住,让她直视于她:“孤的样子很难看么?啊……”
央艳茹只觉脸上肌肤被她尖利的指甲穿透,生疼生疼,她勉强地道:“母皇,无论您变成什么模样,都是儿臣的娘亲。”
央夫人松开了她,踉跄后退:“把镜子拿来!”
侍婢媚儿看了看央艳茹,畏缩着不敢动,央艳茹便劝道:“母皇,过几日便好了,儿臣这就找随身御医仔细商讨应对方案。”
央夫人眼神如觅食老鹰,走向了她:“连你都不听孤的旨意了么?”
央艳茹只得扬了扬下额,媚儿这才从隔壁的房间里拿了面镜子出来,抖抖索索地递到了央夫人的面前。
央夫人一接过镜子,便发出一声绝望惨叫,啪的一声把镜子往那媚儿身上砸了去:“你给孤拿的什么镜子,把孤照得这么丑?”
媚儿眼里直冒泪花儿,却强忍了眼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是奴婢不对,夫人一定要保重身子。”
央艳茹扶起了不停喘着气的央夫人,低声道:“母皇。很可能您中了桃媚之毒甚深,使得这药不会那么快见效,母皇不必着急,得慢慢来。”
央夫人被央艳茹扶着,坐到了矮榻之上,缓缓地平息了气息,忽地问道:“那誉王爷,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央艳茹道:“儿臣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前几日,后院侍卫发现有人偷偷窥探,但此人是不是他派的,倒无从可知。”
央夫人已平静了下来:“后院关着的那个人。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了,此人凉薄,心狠手辣,如果被他知晓,咱们就只得先下手为强!”
央艳茹暗暗佩服央夫人,到底是做过这么多年东女国国王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眨眼之间便回复了理智。
如果自己真的登基,只会成为她的傀儡。
央艳茹一边想着。一边小心地道:“母皇,那晋梦雷该怎么办?”
央夫人沉默半晌,抚着鬓角散发:“此人多智,孤是知道的,但他以前斗不过孤,现在又怎么能斗得过?这么多年了,他有什么长劲。他的族人跟着他东躲**,而他他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一定要让他说了出来,说了出来,我们才能配得出那药来……”她咬着牙道,“艳茹,你说得没错,咱们都进行到这一步了。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将他的族人都抓了起来,看看他是保族人的命,还是想要留着那药!”
央艳茹心知她这要严刑逼供了,于是道:“此人吃软不吃硬,不如让儿臣好好儿的劝一劝他?”
央夫人感觉到了身体的疲累,挥了挥手:“好吧。你去试试。”
央艳茹便行礼退下,又吩咐媚儿小心地照顾着央夫人,这才走出了房门。
来到门外,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门框,眼底变得冰冷,她急步走到廊下,直至离央夫的人屋子远了,这才招手让廊下侍侯的人过来:“这几日好好儿地看着母皇,知道么?”
那侍婢垂首:“殿下,奴婢会将她的一举一动详细报与您知晓的。”
央艳茹点了点头,往长廊尽头走了去。
萧问筠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看清了帐底那青花刺绣的西蕃莲绣纹,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那漫天的大火与刀剑刺进皮肉的声音,只不过一场梦而已。
她望着帐外那不停跳动的火苗,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又梦到了前世,又看到了那人冷酷的笑,看到他望着她时仿佛她是地上蝼蚁。
她的膝盖下是冰冷的雪,可眼眸底却是漫天的火光。
为什么她又做了这样的梦?
她望着被微风拂起的垂帷,放在屋上的五彩花瓶上两朵荷花姿态优美,遍体披金,并没有象前世那样被摔得一地粉碎。
袖漆的椅子在烛光照射下发着柔柔的光芒,温润得仿佛玉一般。
屋子里静得不闻一点儿声息,没有刀剑相击,也没有碎裂惊扰。
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前那轮明月,它静静地挂在天际,衬着黑色的夜幕,如一个硕大的银盘,这一世的月光和前一世的一样,在前世那场杀戮之时,挂在天际,看着人间的喜怒悲乐。
萧问筠走到屋子中央,想替自己倒上一杯茶,却发现茶早已冷了,她不想带叫醒其它人,自那个月连续不断的发梦之后,她就不再叫人陪夜了。
她听到了更漏的声音,知道这个时侯离天亮还远,于是拉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的榕树被风吹着,发出哗哗的声响,长廊下的灯笼微微摇摆,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人。
另外那院子里的火光透过薄竹传了过来,不知不觉地,她便往那里走了去。
穿过月洞门,她看到了那坐在月下独酌的身影,他身上笼着黄金色的光润,仿佛披着一层淡金,她往他那边走,待走得近了,才发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子,正一刀一刀地雕着一个树根,那树根造形奇特,模样古旧,仿佛是从河里挖出来的老根。
在烛光照射之下,她看清楚了那树根之上雕着的亭台楼阁,人物花草,可那造形却和她平日里见的不同,连衣服的装饰都和她平日见着的不同。
她正想再向前看清楚一些,他却听到了背后的声音,一下子把那树根收了起来,低声道:“是谁。”
他的话凉薄而冰冷,那么的陌生,让她心底忽地停住了脚步,他便回过了头,见是她,那薄雪般的凉薄却又消融了,如春日百花乍放,开出遍地的鲜花来。
“筠儿,是你?”他笑道。
她仔细看了看,那雕根已然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章】 脉脉柔情下的冷意
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往四周围望了望,这是一个废弃的小院,是用来放置杂物的,已弃了许久了,而这间院子,离她住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其实她不用问,他留在这里干什么的。
自上一次被李景誉钻了空子之后,她便感觉到了,她院子周围的侍卫多了许多,有几个熟面孔,是她在福门看到过的。
这都是他安排的。
想必夜晚,他也常守在这里?
这是他以前常做的,守在她的身边,想她所想,可今日,却不知道为何,让她有些烦闷,心想是不是因为今日夜里特别的烦热呢?
又或是因为那个梦,梦里的杀戮气息透过微凉的秋夜渗了出来?
使他的笑脸半丝儿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她记得这样的笑脸,那个人也有这样的笑脸,那样的温柔呵护,可到了最后,都变成了算计与衡量,当萧家成了他的绊脚石的时侯,所有的温柔呵护都变成了算计。
她不由自主地怀抱着自己的手臂,意兴姗澜:“睡不着,见到这里有灯光就过来了,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往来的那有前段路走了去。
他没有叫住她,只是在她要走出那月洞门的时侯,才轻声道:“筠儿,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风和着花树的香味将他的话传进了她的耳里,她只觉鼻眼酸涩,涩得眼泪从心底涌出。
她停了停,却没有回答。径直往门洞走了去。
她只觉他的目光久久地停驻在她的身上,如春日里被风吹落的花瓣,但她却不想回头。
‘啪’的一声,跪在地上的暗卫听到了杯子被捏得粉碎的声音,他小心地抬头。往上望了去,却见坐在上首的三殿下将拿在手里的杯子一下子捏得粉碎,那碎片从他手里跌下。撞在了青砖地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原来那人藏在那里!”李景誉从牙缝里发出声音来,神色难看。“她们想用这个人来钳制本王?只怕是在作梦!”他转头望向那暗卫。“此事,你可查得清楚了?”
那暗卫抱拳道:“殿下,属下查得极为清楚,那人被她们藏在了后院,并用药物控制住,属下只怕,现在那人已完全投靠了她们了,要他说什么他都会说的。”
李景誉缓缓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他身上虽有我加给他的禁制,但他胆敢逃跑,便说明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破解这禁制。但本王加在他身上的东西,又岂是说解就解的。她们将他困住,不停地给他吃药,想必其目地也是为了让他受其控制……”他脸有忧郁之色,“一定要将他尽快救了出来才行。”
那暗卫道:“殿下,吉大人现在辖领车骑卫,如果叫他帮忙……”
李景誉沉思起来:“不错,他手底的人,全是他吉家的家生子,都是极为忠诚的,绝不会让此事外扬,看来,本王只有走一趟吉府了……”他脸上现了些狠利之色,“如果实在救不出来,那便……”他狠狠地做了个挥刀的动作。
那暗卫心领神会地点头应了,悄无声息地退下。
李景誉望着屋顶冷笑,吉家,自己当初找他联盟,不也因为如此?吉家是百年大家,私底下有自己的暗卫,只忠于吉翔天,这可是把极好的利刃,如果能操纵在自己手上……要不然,这豪门大族那么多,为何偏偏要娶一个少不懂事的女人做自家的主母?
他脑子里不由又现出那清冷的脸来,她那张脸,望着自己的时候,总带了些蔑意,可他却为何总是忘不了她?
正值此时,小顺子在门前通报:“殿下,吉姑娘送了信儿过来,要您过府饮茶,是不是要奴才给您推了?”
李景誉应道:“给本王备马,本王去一趟。”
小顺子心底奇怪,心想三殿下一向都不耐烦和吉家姑娘饮什么茶的,怎么今儿反要去了?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自去准备了。
吉府。
李景誉刚到吉府大门,便有侍婢脸上含笑迎了上来:“三殿下,我家姑娘在小花园里等着,请您过去呢。”
李景誉脸上含了和煦微笑,往亭子间走去,远远见了吉馨竺在林间扑蝶,便迎上去笑道:“人比花娇,这满园的鲜花和吉妹妹比起来,都失了颜色了。”
吉馨竺放走那挥着翅膀的彩色蝴蝶:“冬天就要来了,这些漂亮的小东西也活不了几日了。”
李景誉笑道:“来年春天,不又是一番新气象,妹妹何必伤怀?”
吉馨竺斜着眼望他:“是啊,来年又是姹紫嫣袖,让人瞧花了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李景誉听了这话,心底不快,却是笑道:“无论多么的姹紫嫣袖,都没有吉妹妹鬓角的这朵花鲜艳。”
吉馨竺这才笑了笑,问道:“难得殿下今日过来,民女还以为殿下象上几次一样,忙于公务呢?”
李景誉道:“前几日听说妹妹睡不安枕,近日本王新得了一个隐花钿的水晶枕,有宁神安眠的作用……”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随身的包袱打开,取出了那晶莹若灿的枕头,眼底柔情脉脉,“吉妹妹,有了这水晶枕,你定会睡得好些。”
吉馨竺接过那枕头,见那枕头流光溢彩,上面隐隐有桃花花纹,入手温润之极,知是价值不菲之物,垂眸而笑,低声道:“只要殿下将民女放在心底就好,别总记挂着其它的什么花儿朵儿的。”
李景誉心底不喜更甚,脸上的表情却更温和:“其它的花儿朵儿,又怎么比得上吉妹妹呢?”
吉馨竺这才含羞带怯的领了他进亭子里,此时,便有人来报:“老爷回来了。”
吉馨竺见李景誉脸上脸上表情一喜,心底不愉:“殿下来府里,原来是为了见我爹?”
李景誉忙道:“本王的确与左相大人有事相商,但来见吉妹妹,却是……”
吉馨竺见他着急,这才笑了,阻住他的话:“快去吧,我哪会这么小气?”
李景誉脸上带了温柔的笑意,又叮嘱道:“这水晶枕虽好,但到底有些凉,如果天气日渐转凉,妹妹可千万别用了,到时本王让人制一个干花枕过来。”
吉馨竺轻声一笑,脸色袖润:“快去吧。”
李景誉这才告退,直走出了小亭子,脸上的笑意这才消失不见,往后望了望,见她欢天喜地的与丫环们一起观赏那水晶枕,心底冷笑了一声,径直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各取所需
因是经常来的,既便无人带着,也能找到地方,李景誉径直来到了书房,见他到来,早有人通报,吉翔天迎了出来,含笑向他行礼:“三殿下,咱们屋里说话。”
李景誉见他只略抱了抱拳,并没有行大礼,心底更为不喜,脸上却不露半点儿颜色出来,跟着他走进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分主次坐下,吉翔天虽贵为左相,但与皇室相比到底低了一个身份,他坐在了下首。
“三殿下,上次听了您的吩咐,我已派人查了莽山村那批人了,只是那林美人……”吉翔天望了他一眼,“殿下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让她逃了出去?李景辰如今虽然嫌疑未清,但皇上已渐渐将些朝廷之事交给了他,眼看他就要上位了,林美人对此事参与极深,如果被镇抚司的人找到‘她”将殿下供了出来,殿下会知道是什么后果了!”
李景誉听了他满口的教训,心底更恼,却是在座位上拱了拱手:“本王要劳烦大人出手相助才好。”
吉翔天叹了口气:“如今咱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老夫不帮你,还能帮谁?”他又望了李景誉一眼,“殿下也应向皇上请求,让皇上给馨儿赐婚才是了。”
李景誉叹道:“左相大人也知道,最近皇宫事多,此时提了出来,怕是有些不合时宜,等找到了那林美人,灭了这个祸害,本王定会向父皇请求的。”
吉翔天道:“如此便好,老夫虽有三个女儿,便馨儿是我最痛爱的,就怕委屈了她,三殿下出身皇宫,日后难免三妻四妾,这些是人之常情,只是三殿下在定亲之前可要检点些好。别让馨儿丢了脸面!”
李景誉心中一警,心想是不是有什么流言传到了他的耳里?听了他的语气,心底的不喜达到了极点,心道如果不是上一次的失败。他又何必去求这个老匹夫?
他垂头道:“大人请放心,本王不会委屈了馨儿的。”
吉翔天放缓了语气:“老夫也知道不应该对殿下的私事品头论脚,但馨儿日后若被赐婚,定是王府的主母,但如果馨儿日后在王府抬不起头来,老夫是一定不会让她嫁进王府的。”
李景誉诚恳地道:“左相大人,本王再怎么荒唐。又岂会落了馨儿的脸面?”
吉翔天徐徐地吐了一口气:“如此甚好,那萧家二姑娘,可是一位庶出之女,王爷如果要收她,老夫并不反对,但王爷要知道分寸!”
李景誉有些无可奈何:“大人怎么就不相信本王呢,本王被她缠得没有法子,又不想坏了她的名声。她虽是庶女,但到底是萧南逸的女儿,萧南逸此人在朝中势力甚隆。我相信左相大人也不想惹恼了他吧?”
吉翔天微闭了眼睛:“这些老夫都知道,前边说了,你想纳她,老夫并不反对,但有一条,馨儿如果嫁过去,生的儿女,一定要是嫡长子嫡长女,这一层,相信王爷可以办得到了?”
李景誉脸上表情更为诚恳:“那是自然。”
吉翔天这才睁开了眼:“如此甚好。老夫就放心了,来来来,咱们来商量一下今晚的行动!”
李景誉道:“今天晚上,一定要将那姓林的从她们手里抢了出来。”他眼神狠利,“不论死活!”
吉翔天道:“不错,不论死活。如果不然,咱们可就麻烦大了!”
书房内灯火渐渐苍黄昏暗,映出窗棂处照着的两个人影,时而接近,时而远离,鬼鬼魑魅魍魉枝映在窗棂之上,和着那两个人影,连月影都冷森起来。
央夫人把面前的镜子啪地一声丢到地上,一叠声地问:“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
有风吹过,拂起了地面上的黑纱,丢到地上的镜子清晰地照出她沟横纵错的脸来,衬着她头上的青丝,更显得诡异之极。
她转头望去,见媚儿怯怯地缩在一角,似是对她极为害怕,急步走过去,扯住了媚儿的头发,将脸凑到她的面前:“孤的脸不好看么?”
媚儿抖抖索索地道:“您和以往一样富贵端华……”
央夫人一把拉起她的发髻,狠狠地道:“是么?孤怎么没感觉?”
媚儿不敢挣脱,任由她将自己的脸拉向她,眼角沁出泪来:“夫人……”
央夫人正想一巴掌到了去,却听到身后有人道:“母皇,您别这样,仔细伤了自己的手。”
央夫人这才把媚儿的头发松开了,媚儿捂着头发踉跄退下,央艳茹忙上前扶了央夫人,将她扶到矮榻上斜躺下来,劝道:“母皇,这不是一朝半昔的事,再试多几次,总会成的。”
央夫人一把抓住了她:“为什么他能行,孤就不行?这么多年了,孤一日日的变老,每日都要用那有毒的药物维持青春容貌,孤每日都幻想,都幻想……”她将面容逼近央艳茹,干枯的手指抚上了她娇美的容颜,“能回复以前的样子,孤可以不要皇位,不要权势,为什么老天爷连这点都不愿意给我!”
央艳茹被她抓得生疼生疼,感觉到了她枯瘦的手指将她的手腕钳得极紧,隔近了,将她的脸看得更清,那完全是一个老人的脸了,而她头上的青丝,也不过是用东女国特制的草药染成。
可因为这几日没有细心打理,那新生的头发,便长出了白色的根来,和头上的青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刺得人眼生疼。
央艳茹强忍了心底的不适劝道:“母皇,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他么,只要他在咱们手里,定会问出个端倪来的。”
央夫人恶狠狠地道:“不错,孤便不信,孤想要的东西,近在眼前了,却没有办法得到!”
央艳茹脸色忧郁:“母皇,儿臣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那人被我们困住,为解自身之毒,他不得不配制了那解药,原本咱们是想他配出花妩来的,未曾想他早已研制出了使人回复青春之药,不得已,这才用到了自己身上,他的一举一动,母皇都派人看着,那屋子没有人能进得去,可为什么我们就配不出那药来呢?”
央夫人低声道:“你是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挑拨与算计
“咱们不是有几件草药要在外面购买么?那几样东西贵重无比,我们是托了三殿下来帮我们购买的,虽则母皇在那张单子里加了许多其它的东西以混淆他的视线,但依儿臣所见……”
“他做了手脚?”央夫人眼波阴冷。
“誉王和咱们不是同一条心,母皇你是知道的,所以,咱们才防着他,依儿臣所见,如果他知道了这秘密,怕不得安生!”
“不错!”央夫人恨恨地道,又扬声吩咐在门外侍侯的媚儿,“去,把誉王送来的那几样草药拿过来。”
媚儿在门外应了一声,急急地去了,没隔一会儿,她便端来了一个袖漆盘子,盘子上面放的,便是那几样草药了。
“夫人,这是用剩下的,因用了大部分,只剩下血参,和牛黄,杜仲这三样了。”
央夫人用拿起袖漆盘子内那用剩的血参仔细地察看,越看脸色便越是阴沉,到了最后,沉得几乎滴得下水来,她当地一声,把那半截血参丢到了盘子内:“孤相信他,所以没有怀疑,却想不到他真的连这个都要做手脚!”
央艳茹道:“母皇,您发现了什么?”
央夫人指着那袖漆盘子里的血参:“你看看这血参,孤要他送的中文山产的血参,那里的血参药性最好,而且块茎极大,你再看看这个……”
央艳茹拿起那血参仔细察看,却没有看出什么来,转脸问央夫人:“母皇……?”
央夫人闭了眼道:“你再看看。”
央艳茹神情一动,用指甲去刮那血参的表面,一开始没刮下什么来,但她继续刮。那块茎的表面就索索落下了一层粉来,她道:“原来这血参原本是极小的。却在这外面涂上了一层面粉。以次充好!”
央夫人道:“咱们用的那药,要用闷罐子熬煮,他这面粉定是加上了其它的东西,使它不但形似。而且药香都差不多,连咱们将药切成片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么一来。这药效就差了许多了!”
央艳茹道:“这人好慎密的心思,他用的虽不是上好的血参,但送来的。却的确是血参。但因为差了这么少许,那药效便差了一些了,这种似是而非才是最难把握的。”
央夫人皱野了眉头:“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转眼一瞧,便见着媚儿眼神闪烁,不由皱眉道:“你有什么,还不老实交待?”
媚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夫人。奴婢该死,前几日。奴婢领了您的旨意,去吩咐后院的人,回来的时侯,看到誉王在那附近徘徊,奴婢感觉奇怪,就上前相问,他只说是经过那里……如今想来,十分蹊跷……”
央夫人乒地一声啪在了桌上,咬着牙道:“他竟敢如此!”
央艳茹心知她容不得半点的背叛,连当年她的枕边之人都可以下手屠戮,就更不用说其它人了。
于是愁眉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处地方,还是誉王替我们找的,如今咱们深入中原,带的人也不多,如果真被他算计,通报了天朝,使得天朝派了兵来围剿,我们可难以逃脱。”
央夫人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咱们人马虽不多,但手段却不少,你去,叫人备上灾灯,他一来,便点上。”她缓缓地笑道,“有了这样东西,咱们一个人可抵百人!”
央艳茹悚然一惊:“母皇,上几次咱们就用了这灾灯使得好几村的人被屠,已引起天朝官府注意了,这一次如果用在誉王身上,儿臣实在是怕……”
央夫人用枯瘦的手拍了拍央艳茹的手背:“菇儿,你放心,除非万不得已,孤不会叫人用它的,这样东西一射出来,那银针多如牛毛,入体既熔,熔既必死,死状如中疫症,孤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如果那誉王真想陷咱们于不义,可怪不得孤了。”
央艳茹忙低声应了,笑道:“母皇,你先别担心,咱们手上不是有那人么?他投鼠忌器,也许不敢撕破了脸皮。”
央夫人道:“孤担心的却不是这样,孤怕的是,他也知道了这桃妩的秘密,试问这世上之人,有哪一位不想青春不老?他既在这药材里面做手脚,怕是有试探的意思在里面的。”
央艳茹一听,也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央夫人目光阴冷:“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正值此时,门外传来嘈杂吵闹之声,有侍婢在门外惊慌地道:“夫人,有官兵来了……”
“什么?”央夫人一下子站起身来,桌上的瓷杯被袖摆扫到,跌到地上,摔得粉碎,“是什么人?”
那侍婢在门外道:“是镇抚司的人,带头的是一个五品驻防将军,说是捉拿逃犯,不过十来人而已!”
央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冷冷地吩咐:“派人看守后院,如有人来犯,即用那灾灯对付!”
央艳茹忙扶着央夫人往前堂而去,来到前堂,见那姓木的将军脸色尚还和悦,暗暗舒了一口气,只听他道:“打扰夫人了,本将军听人奏报,有从京师逃出来的逃犯潜藏在此,不得已要来例行搜索一番,请夫人体谅,敢问夫人,你近日里可购买请了什么仆役奴婢没有?那人善于装扮,更擅长的,就是扮成下人,混在名门大阀之中,本将军实在怕他做出什么祸事来,伤害了夫人等……”
央夫人听了这话,放下大半的心,含笑道:“将军请放心,咱们的商队都是我从关外带来的自家人,还要跟着我回去关外呢,是绝不可能在这里买什么奴婢的。”
木将军便笑了笑,拱手道:“如此,便请夫人将仆役奴婢都招集起来,让本将军审察一下,因那人极擅易容之术,尤其擅长扮成它人,趁人不备,痛下杀手,手段毒辣,狠毒之极,古山村的刘老爷一家,就因为其中一位仆役被其假冒,却不查,被那人半夜屠门,一家五口全都遇难……”
央夫人听他这么一说,知道如果不召集人让他察看,只怕是不能罢休,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道:“好吧,就依将军所言。”
那木将军一伸手,随从便拿出了一本册子递到他的手上,他打开册子,和颜悦色地道:“夫人通关之时,所报人口一共五十人,其中二十人为奴婢,二十五人是仆役杂工,更有厨子,马夫等等,加上夫人和小姐,总共五十人,就请夫人将他们全请了出来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个都跑不掉
央夫人原本想着将后院看守的人留下,随便招集几个人他看了了事,想不到他将她随行人员调查得一清二楚,心底一惊,但瞧了瞧这木将军,脸色和悦,随行不过十来人而已,如果是有所行动的,绝不可能带这么少的人来,这到底是中原的地方,杀一些村民倒没有什么,但如果杀了官府之人,麻烦可就大了。
她只有扬了扬下额,示意央艳茹谨慎行事。
随从她来中原的,可不止这五十人,那些鹰卫却是组成不同的商队,由不同的时间进的关,只有把那鹰卫召了来,临时看护一下后院之人了。
隔不了一会儿,五十名奴婢仆役便全都集中在了院子里,木将军一一察看,还使人用手捏脚扯耳,如此忙了大半日,才检查了一半,央夫人正等得不耐烦,却听到后院传来几声极为急促的鸟鸣。
那木将军等人皆听到了那几声鸟鸣,木将军便笑道:“咦,这仿佛是苍鹰的鸣叫,夫人带了只鹰来?”
央夫人轻轻地磕着椅子:“将军难道是怕那贼人扮成禽鸟的模样,所以连禽鸟都要检查吗?”
木将军笑道:“夫人说笑了,试问一个人,又怎么能扮成禽鸟的样子?”
央夫人嘴角有笑:“那么,便请木将军快一些检查完这剩下的。”
木将军这才继续去使人察看剩下的人,又扯脸捏耳半天,见一无所察这才失望地带着人走了。
央夫人见他们离开,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走,去后院看看。”
“他们这招声东击西之计倒用得极熟,便以为咱们只有这五十人了么?”央艳茹冷声道。
两人被众侍婢凑拥,径直往后院而去,刚来到月洞门,便见着那月洞门上密密麻麻钉着的全是细如牛毛的针,两人脸色更沉,央艳茹将食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有身着黑衫的鹰卫从暗处倏忽而来,跪着向她禀报:“殿下,果有人趁隙而来,四处查探,被属下等击退了。”
央夫人道:“他们没有穿官府的服饰?”
“没有,所以属下才敢发射灾灯。”
央夫人缓缓地笑了,那笑容狰狞之极:“用了灾灯便好,无论这些人是谁派出来的,一个都跑不掉。”
央艳茹脸色警然:“母皇如此一来,我们得尽快离开此处才行!”
央夫人笑道:“这可是他们作奸犯科,擅闯民居,可不是我们!”她缓缓地理了理衣襟“灾灯替他们带来了灾祸,又怎么能怨得了咱们?”
央艳茹与媚儿面面相觑,只得不再相劝,央艳茹便使人仔细收拾了后院,将所有一切都打扫干净了,又让人把井底下的那一位移去了别处这才向央夫人禀报,央夫人又令人重新收集药物,准备重制那药但那药材全是极为贵重的,一时半会儿又岂能配制得了,央夫人虽明白此理,但心中着急,听了下面之人的汇报,又发了老大一通火,更把李景誉恨到了骨子里去,加上怀疑今日之事是李景誉派人偷袭的心中更是不快之极竟吩咐央艳茹,要她派鹰卫绑了李景誉来央艳茹忙反复劝说,这才罢了。
李景誉得到吉翔天快马传来的消息急匆匆地赶往吉府,还没到门边,就被门房拦住了,道:“三殿下,我家老爷说了,请您先到后huā园相候。”
李景誉见他礼节虽然周全,可脸色却暗沉,往往下人的脸色,便反映出其主人的心情,这是他知道的,他一边往后花园走,一边暗自惴测发生了什么事,才来到huā园旁,便见吉翔天在后huā园的亭子里负手而立,亭子四周围布满了暗卫,个个脸色沉痛。
李景誉走进亭子,却没见吉翔天转过身来向他行常礼,不由忍着气笑道:“吉大人,今日这么急叫小王前来,是不是那莽山村之事有了结果了?”
吉翔天并不回头,只是望着前边屋脊,道:“殿下来来去去地进入吉府许多次,有没有发觉吉府和其它的府弟,又或是萧府有什么不同?”
李景誉听了他质问的语气,心底不满更深,却是听了他的话,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这吉府和其它的府弟倒真是不同,本王倒是忽视了,其它的府弟怎么能和吉府相比呢,本王听闻,这吉府庭院都是超过百年的。”
吉翔天这才回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却是森寒之极,他指着亭外那棵浓荫密布的参天大树:“就连这棵榕树,都有百龄之久了,陪伴着吉家人百年的时光!”
李景誉敬声道:“所以说,吉家才是百年世族,在本朝无人能比,又岂是那些暴发新贵萧府等能比的?”
吉翔天闭了闭眼:“吉府的家生子,全是几辈子传下来的,直至传到老夫的手里,但老夫却万万想不到,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吉家就将如大树将倾!”
李景誉听出了他语气的沉痛,急问:“吉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翔天表情冷厉:“你还问老夫发生了什么?老夫应你所求,派人去莽山村,哪知那里守卫森严,折了不少人手……”
李景誉皱眉道:“本王还叫官府的人前去查案,用以拖住他们……”
吉翔天冷声道:“殿下不是说他们只有五十来人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多出那么多人来?殿下到底有没有弄清?”
他的语气越说越严利,让李景誉心底更为不快,淡淡地道:“吉大人也未免太过护犊了一些,派人出去办事,定有人手折损之事发生的!”
吉翔天嘿嘿两声冷笑:“殿下说得好轻巧,如今真只有那几个人折了便折了,老夫何必向殿下提及?”
李景誉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翔天闭了闭眼,脸色更为沉郁:“那几个人原也没什么大伤,不过是被几件细小的暗器伤了罢了,可回到家里,却开始浑身发冷发热,不到天明便就去世了……”
李景誉心底一跳,回头望去,却见吉翔天的眼如老鹰一般地盯着自己,只强作慎定:“后面发生了什么?”
“殿下也应该猜出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了!”吉翔天又是两声冷笑,“还要老夫再说么?老夫的属下,全是从忠心无比的家生子中挑选,跟随老夫多年,可怜的是,到头来却连家人都没法保住,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七十四章】 瞬间变脸
李景誉急道:“吉大人为什么这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翔天指着不远处隔墙相望的一个大院子:“殿下还没有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李景誉顺着他的手往那大院子里望过去,只见那院子隐隐约约的有青烟冒出,原本是草木葱绿之处,这个时侯,却只剩下了空无一物,不错,就是空无一物。
“吉府是个大世族,那个院子里住着好百户人家,全都被先祖赐姓为吉,那一处,虽不是吉家的本家,却也是吉家的根,也是吉家的血,由他们保护着吉家百年不倒,那病疫来得那么快,小儿,妇女,老人全都染上了,且无药可救,一夜之间,那院子不得不烧毁,那百年老院,全都没了,全都没了!”吉翔天说到此处,已慢涕泪交加,而门边站着的侍卫,无一不用愤怒的目光朝李景誉望着。
李景誉勉强地道:“吉大人,这……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吉翔天打断,他向他逼近:“殿下,你告诉老夫,上一次在宫中发生的时疫之变,用在那贱婢身上的东西,是不是她们的东西!”
李景誉怔了怔,脑念急转,他知道他已起了疑心,怀疑上了自己,他在怀疑他故意借着此次行动来削弱吉家的力量,此时如果一个说话不小心,吉翔天便会和他翻脸,于是满脸怒意:“吉大人说什么话,本王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人有如此手段,如果知道,本王绝不会让吉大人冒这个险的,吉大人,本王现在和您在一条船上,您出了什么事,本山又岂会好受?”
李景誉说到这里,脸色沉痛之极。一掌击在椅背之上,坚硬的椅背把他的手掌震裂了也犹不自知,“吉大人,本王一定会倾尽全力替您报这个仇的!”
吉翔天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老夫是造了什么孽,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难道吉家的祖业要毁在老夫的手上?”
正在此时,有人道:“爹爹。您别怪三殿下,他也是豪不知情!”
听了这轻脆的女声,李景誉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吉馨竺来了,他这一关总算过了。
果然,吉馨竺由丫环扶着,款款站在门口,眉宇之间带着担心之意,来回地打量着李景誉与吉翔天。
吉翔天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馨儿,你别担心,爹爹不是这么不讲理的,我和殿下还有话说。你先回去吧。”
吉馨竺向李景誉望去,李景誉对她温柔的一笑,这才使她略为释怀,向两人拂了拂礼,往长廊走了去。
等她走后,吉翔天脸色疲惫:“殿下,看在馨儿的份上。此事老夫便不再追究了,殿下日后要善待馨儿才好,只是老夫怕是再也帮不上殿下什么忙了,殿下只有好自为之了。”
李景誉忙道:“吉大人放心,本王不会忘了吉大人这次的大恩的……”
“殿下别这么说,此次之事算老夫倒霉,没能帮殿下救出那人,反而损兵折将。哎……”吉翔天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
李景誉见吉翔天疲惫了,反复向他保证,一定会替吉府那百条人命复仇,这才告辞了出来。
他匆匆地往吉府大门走出,来到长廊之上。却见吉馨竺正独自一人站在长廊之下侯着他,这个时侯,吉府的份量已在他心目中下降了不少,他哪有那个闲情再去应酬于她,只是勉强提了笑脸,向吉馨竺走去,温声道:“吉妹妹,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吉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一切要妹妹撑着,如果妹妹都病了,这可怎么才好?”
吉馨竺垂头道:“殿下,民女替爹爹向您陪不是了,因府中惨事,爹爹大失常性,使得殿下被他喝斥,民女实在过意不去。”
李景誉低声道:“这也怪不得他,是本王计划不周详,不能查清那些人的底细,这才使得吉府蒙受大难。”
吉馨竺道:“可爹爹再也没有人手能帮得了殿下了,殿下不会怪爹爹吧?”
李景誉声音更柔:“馨儿,你一个女孩儿家,就别管这些事了,只要在家做好嫁妆便罢了。”
吉馨竺脸色飞袖,垂下了头,扭捏地道:“殿下……”
既是计划失败,李景誉便心急着要去安排后面之事,哪还有闲情陪一个不能帮助自己的吉馨竺,如是道:“吉妹妹,你先回房吧,等隔几日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吉馨竺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极为迅速的垂下了头,如蚊子般的恩了一声。
李景誉只以为她顺从了自己的意思,便向她告辞,急急忙忙地往吉府大门走去,吉馨竺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匆匆地身影,他一次都没有回头相望,一次都没有!
她暗暗地咬了咬唇,招了招手,将不远处花树下侯着的侍婢叫了过来,低声吩咐:“去小芳宛。”
那侍婢点了点头,扶着吉馨竺,往小芳宛而去。
小芳宛离这里并不是很远,穿过一个门洞便到了,她一走进去,便见着了亭子里正坐着悠闲自得饮茶的萧问筠。
吉馨竺咬了咬嘴唇,一步步向她走近,才刚走到台阶下,萧问筠便察觉了,她笑道:“怎么样,我说得有没有一丝儿的差错?”
吉馨竺尚未回答,却听吉翔天苍老的声音从小径深处传了过来:“萧姑娘说得没错,是老夫看走了眼了。”
吉翔天缓步而来,走到萧问筠面前,行了一个大礼:“老夫多谢萧姑娘出手相助,如若不然,老夫真不知道吉家会怎么样,老夫就算九泉之下,也会无颜面对吉家列祖列宗!”
萧问筠笑道:“吉大人不必多礼,他可以枉顾这百十条人命,将吉府置于险地而不顾,咱们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人丧命!”
吉翔天道:“如果不是萧姑娘送来解药,吉家真的会一败涂地!哎……”他叹了口气,“老夫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他的身上,还想着将馨儿许配给他,可他呢,全不将老夫放在眼里,明明和那东女国的人私底下有来往,知道她们的手段,却不提醒老夫,让老夫的人白白送死!更差点酿成大祸,害了吉府满门!”
萧问筠歉疚地道:“只怪我知道消息已经迟了,救不了那几位中了灾灯暗器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侯爷的困惑
吉翔天叹道:“哪能怪姑娘,姑娘能放下吉萧两府前边的恩仇,出手相救,老夫感激都来不及,又岂会怪你?只是那李景誉,一听到吉家高手折损,不仅没有半点儿愧疚之意,反而巴不得马上离开吉府和吉府脱离关系的样子,让老夫看了就生气!”
萧问筠听他直呼其名,知道他对李景誉已经全无半点恩情,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道:“大人砍断了几棵飞出院头的树枝,在院子里生上几把浓烟,就将他吓退了,大人应该知道,这个人便是一个不可托付的人了。”
吉馨竺神色黯然,却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两面三刀,口腹蜜剑,一边向爹爹保证我日后嫁过去会尊荣无比,一方面却和你家那位珠胎暗结……”说到后面,她已是咬牙切齿,“我怎么就会遇上这样的人!”
萧问筠缓缓地道:“你现在醒悟还不晚……”
不错,她现在醒悟还没有造成大错,不会象前世的自己,被这个人利用殆尽,到了最后,连萧府都被他拖了下水。
吉馨竺脸有愧色,想起自己曾经为了得到李景誉的心,还曾经设计过萧问筠,幸而那一次没有成功,如果不然,她不禁有些后怕,道:“萧姐姐,我……上次,差点儿对不起你。”
萧问筠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吉妹妹说什么?我却不明白呢。”
吉馨竺垂下了头,心底知道她把这事没有放在心底,不由松了口气。
她哪里知道,萧问筠经历了前世的背叛和杀戮。已将所有人性都看得清楚,她知道,自己现在对吉馨竺有恩,她才会心生愧疚,但如果这恩两清了。她的愧疚也会烟消云散,所以,她们两人永远不会成为朋友。只可能是利益相关。
她不会再象前世一样,为了众人的仰视与羡慕的目光而活,所以。她不会接受吉馨竺为自己的闺蜜。
既然不是。那么,她做了什么,于萧问筠来说,便算不了什么了。
不过是刀来剑挡,水来土掩而已民。
无论吉馨竺对她多感激,她也会离她不远不近,保持礼节而已。
萧问筠已然明白,这世上的人。不是人人都能交好的。
此时,吉翔天道:“馨儿,老夫绝对不会将你嫁给他的。”他回头望了一眼萧问筠。“萧家姑娘,老夫以前帮助他。做过许多错事,但因牵涉到吉府,老夫不好站出来指证,但请姑娘告诉侯爷,吉家绝不会再助他一丝半分,总之,这一次萧家出手相助,老夫一定会还萧府这个人情的。”
萧问筠原本对吉翔天站出来指证李景誉在上次皇宫事变之中起的作用就没抱多大希望,因她知道,吉家既是参与了,又怎么会不弄湿息的手脚?指证李景誉,便是指证吉翔天自己!
更何况,她并不需要吉翔天的指证,她需要的,只不过是李景誉的众叛亲离而已。
他的凉薄,已让最支持他的吉翔天与他离心离德!
自经之后,他便会寸步难行!
更何况,还有那东女国的大小国王等着炮制他呢!
萧问筠笑了笑:“吉大人幡然醒悟,便是我和我爹最高兴的事了,您放心,皇宫事变之事,虽是我爹查办的,但他会顾着吉大人的面子,不将吉府牵涉其中,只将那主谋暴露的。”
吉翔天原本心底就忐忑不安,听了她的话,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了,感激地道:“萧侯爷日后如果有什么事,只需向老夫提一声,老夫一定会鼎力相助!”
萧问筠忙道:“爹爹这个人您是知道的,不喜欢别人将恩情什么的时常挂在嘴边,您只要心底知道就行了。”
吉翔天忙道:“老夫省得,老夫省得。”
萧问筠心道这帮你的事,是平安携同福门的人一起做的,如果被爹爹知道了,又会横生枝节,说不定对平安会大加怀疑……继而更会和平安闹矛盾了。
隔了一日,萧南逸下了朝,走到勤政殿前的白玉石桥上面,正埋头走着,忽听到一声亲切的呼唤,为什么说亲切呢,因为他从那人的呼唤声中听出了丝丝的甜意,如熬着的蜜糖水那么的甜,甜得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他又打了个哆嗦,心想这吉翔天往日对着自己不是个雷公脸就是个阴雨脸,如今换成一个百花盛开的笑脸了……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停下了脚步,见他连跑带颠地满面笑容地跑到自己身边,心想这人笑起来更让人感觉他有什么阴谋来谋划,于是萧南逸板着脸道:“左相大人,有什么事?”
吉翔天小跑步来到他的身边,停住了,关切地道:“侯爷,今日起风了,您穿得可少了些,刚好,我戴多了一件裘皮披肩,要不借给您?”
萧南逸被他眼底的那温柔而关切的神情弄得浑身发毛,警惕地道:“不用了,左相大人,您还是自己用吧!”
吉翔天便道:“候爷,您不是喜欢饮茶么,我弄来了些上好的铁观音,来来来,咱们去偏殿里坐坐?”
萧南逸心道你的铁观音我能喝么,喝了怕拉肚子!
“不用……”萧南逸见他跃跃欲试,似有很多知心话要滔滔不绝而来,实在忍不住了,喝了一声道,“我说左相大人,您老就没事可做,非要跟着我不可?”
吉翔天这才讪讪地停住了脚步,很遗憾地道:“萧侯爷……”
他还没叫完,萧南逸已经迈开脚步走了。
众人于是只见到左相含情脉脉地朝萧南逸望着,余音袅袅:“那咱们再约个时间……”
众人见两个原本无论在朝堂上还是朝堂下都唇枪舌剑的人忽然间亲切了起来……当然,众人是看不出来只是吉翔天一个人剔头挑子一头热的……不免猜测……这左相和萧侯爷到底怎么了呢?怎么了呢?他们两人要结儿女亲家?不对啊,他们俩生的都是女儿……要不吉相想把其中一个女人嫁给萧侯爷当继室?所以两人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