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02

云外天都: 点裙臣 194 - 210

【第一百九十四章】 干女儿

    萧问筠道:“她有什么值得夫人不顾危险潜进皇宫呢?夫人不是那种不顾一切想要复仇的人,想必夫人早就在怀疑刘贵妃了吧?却一直隐忍不发,为的不过是为了和誉王的合作关系……让民女猜猜,夫人是从什么时侯开始怀疑娘娘的呢?是不是来到中原,便听说了皇宫之内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件奇案?一名宫婢在大殿之上离奇死亡,被御医断定为时疫之症?这种症状,多么象夫人在中原四处作案,查找黛色门人时制造的症状啊……”
    央夫人用奇异的目光将她望着,忽尔一笑:“孤真是看不清你了。”
    萧问筠也笑了:“夫人,民女有没有机会作您的干女儿?”
    央夫人脸皮又僵了一下,她头一次感觉到了中朝对萧家长女的传言很对,这个女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可她却不得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的话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就仿佛她在自己的脑子里看着自己的一思一想一般。
    “就凭这一点?”央夫人淡淡地道。
    萧问筠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在屋子里踱了个来回:“夫人听闻了宫里边那件惨案之后,便渐渐把那惨案和誉王联系了起来,您便一边和誉王合作,一边派人悄悄地调查起了他,只可惜,刘贵妃被赐死,她心思慎密,一丝儿蛛丝蚂迹都没给您留下,您自是查不出什么来,到了最后,您和誉王反目,被您的女儿逼得走投无路……”她脸上挂满同情之色,“夫人,您到底被多少个女儿背叛啊……”她最后一句话让央夫人暴怒,可下一句话却让她无可奈何,“您放心。如果民女做了您的干女儿,是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央夫人恨得牙直痒痒,可她却想继续听下去,强忍了怒气道:“那么。你倒是说说,孤是怎么知道这人的?”
    萧问筠一笑:“夫人被您的女儿赶得如狗一般地东躲西藏……”她望了望央夫人额角的青筋,“夫人别生气,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您的女儿做的……”她停了停道,“原来这话是我说的啊……夫人的鹰卫被您那女儿的鹰卫全都处置了,东女国的人自是有办法找到任何东女国的人了。夫人无处躲藏,只得潜进了皇宫,又想起以前没查到的事来,便想尽了千方百计混进冷宫,原本只是想查出心中的疑问,哪知就是这么巧,却恰巧见到了李景誉偷偷私会刘娘娘,这才发现刘娘娘并没有死。当然,您的心中便又升起了希望来了,可夫人难道忘记那场大火了么?那场大火。自然是把什么都烧了……”
    央夫人咬着牙道:“孤化身于一个小宫婢,来到这冷宫之中,自是不能接近那那冷香宫,那场大火,孤自是远远地见着了,但孤相信,孤这个女儿一向都留有后着,她定会留着那物的!”
    刘贵妃此时才抬起头来,脸上惊恐之色尽露:“母皇,您相信儿臣。真的烧了,全都烧了……”
    央夫人利声道:“不,孤不相信!它是孤唯一的希望了,有了它,孤才有可能夺回政权!”
    萧问筠叹了口气,切切地道:“民女可以作证。那东西的确是烧了,民女就站在旁边的殿里,听得它吱吱吱地叫,叫得那个惨啊……”
    央夫人冷利回眸:“你知道孤说的是什么?”
    萧问筠轻声吟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夫人说的,可不就是那物?娘娘用这物养出无数的恶物来,夫人不也想如此?”
    央夫人道:“不错,得不到的东西,孤便要毁了去,她虽然有灾灯的解药,可她们却没有办法解了这原生之物的毒,只有用这样东西,才可能使孤重拿回东女国的政权!”
    萧问筠遗憾地道:“如此说来,夫人怕是要失望了,那物可真是烧了……要不民女带您过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两块烤熟的留着?给您尝尝味道?”
    央夫人脸皮直抽搐,眼有狠绝之色:“孤没有了希望,你们也别想离开……”
    萧问筠道:“您的意思,是想让您两个女儿陪着您一起同归于尽?”
    央夫人一怔神,心想这儿哪来的两个女儿?望了萧问筠一眼,才恍然明白了,敢情这一位自动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干女儿了?她不断脸皮抽搐,连眼角也抽搐了起来,心道从这侯门萧家长女的言行便可以看得出来,中原闺阁女子的风气实在是大改了……
    她感觉自己刚刚营造了一种使人害怕的气氛,被萧问筠这么一搅和,就没有人感觉害怕了,她不由想起以往,她哼一声,都会有人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她正感慨间,却见萧问筠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望着外边的窗棂,叹了一声:“终于来了……”
    央夫人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反映了过来:“什么来了?”
    萧问筠诚恳地道:“夫人不知道么?换班的人来了啊?夫人在东女国的护卫不换班的么?看来东女国的护卫做的真是幸苦啊……”
    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便听见窗棂处有弓弦声响,刀剑出鞘之声响起,有人道:“二殿下,属下们来救你了。”
    萧问筠慢吞吞地道:“咱们虽是私底下来的,但二殿下可是名重要的人物,您不知道么,他现在受皇上重用,掌管皇宫护卫,每日里都要点卯派兵巡视皇宫,所以,隔了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他,怎么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央夫人恨恨地道:“所以你费了这么多口舌,就为了拖延时间?”
    萧问筠缓缓地笑了:“那是当然,如若不然,您老真以为我要当你的干女儿么?”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不过,叫您一声祖奶奶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她说完这话便身子往下一蹲,正巧避过了央夫人挥过来的掌风,紧接着,她往桌子底下一滚,便滚了进去,大声叫道:“还不射箭,更待何时!”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梁上之人

    有箭从窗棂处簌簌直射进来,因李景辰早已被央夫人弄昏,躺在地上人事不醒,而萧问筠与刘贵妃一个蹲在墙角,一个蹲在桌子底下,所以那箭便如蜂一般地往央夫人身上射了去,她从腰间拔出刀来,挥刀将箭不停拔落,正躲避得幸苦,却听萧问筠的声音又起:“夫人,您左边有支箭射过来了,夫人,您右边又有一枝……夫人,您动作快点儿才行啊……”
    她的话无疑是给窗外射箭的人提示了一个方向,那箭如雨一般射得更密了,而且象长了眼睛一般,直朝央夫人重要部分射了去,直把央夫人射得手忙脚乱。
    央夫人恶从胆边起,一边躲避,一边向萧问筠处逼近,萧问筠嘴里不停,可心底却暗暗叫苦,心想他怎么还不来呢?
    正想着,便听见有一和悦的男声缓缓从头顶传来:“央夫人,您的身手又慢了不少了,可见年华不饶人啊。”
    毒,真毒,这话毒得从里至外的直冒毒水儿啊。
    这是专捡着这央夫人哪里痛便往哪里戳啊。
    萧问筠听到了这个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天底下能说出这么毒的话来的,除了尹天予,还会有谁,她抬头望过去,却见尹天予坐在长梁之上,长梁之上不光有他,还有一碟糕点,他便一块糕点就着一杯茶水吃着……从那盘糕点的摆放形状来看,原来是三角形堆得老高的,现如今成了一个去了尖的三角形了,看来他在这梁上吃喝了老半天了?
    不断萧问筠有这样的疑问,连央夫人也有这样的疑问,这疑问使得她又惊又怕,她终于面对面地见到了央艳茹嘴里提到的金屑郎。只见他斜斜地倚在那长梁之上,一支腿横跨,另一支腿却支着,俊美的容颜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之下,有如皎皎明月。
    那是一种能使所有最光亮的星星都失去颜色的光亮。
    央夫人终于明白央艳茹为何会对他念念不忘。为何肯为他放下一切。
    这如明月一般耀目的男子。有着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魅力。
    她正想着,却听得身边有东西呼啸而起。往梁上的男子飞了去……待她醒悟了过来,便见着萧问筠不知道什么时侯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了,把桌子上的茶杯一个个地往那男子身上丢了去。嘴里怒声道:“我叫你吃。我叫你吃……”
    以萧问筠的手劲,自然对他形成不了什么伤害的,她丢一只,他便接一只。一只一只地在梁上摆好了,嘴里道:“等我再吃一块再下来!”
    央夫人额角的青筋连同脖子上的青筋都在不停地跳。这是个什么情形?这简直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现在还是刀兵林立好么?还有自己这个未来的囚犯等着被捉好吧?
    你们这算是什么状况?
    怎么这么象打情骂俏这么不知羞耻呢?
    这还是大家闺秀么?
    央夫人握紧了手里的刀,只觉那刀的刀棱硌得她的手生疼生疼。
    她何尝这么的被人忽视过,在他们的眼底,她便是他们面前飞过的苍蝇之类的。
    更可气的是,两人更为那糕点的美味不美味讨论了起来:“那糕点就那么好吃?这样你都忘不了?”
    “这是用今年的新粟子做的,我给你留了几块,呆会儿你试试?”
    “是么?是天津甘栗,还是燕京明珠?”
    这是栗子的种类,央夫人这是知道的……但问题是,在此等重要的场合,你们有必要讨论起栗子来了么?
    央夫人感觉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当然,她也不可能坐……外边有箭指着呢。
    往日里,可只有她给别人甩脸子的,忽视别人的……比如说东女国哪位夫侍不听话了,她便使他跪于堂下,自己和人聊天吃茶,全不当这个人存在一般……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这被人忽视的感觉了。
    但她不敢逃走,因为她感觉到了这男子虽轻眉浅笑,语笑嫣然,但他身上有股巨大的压力直逼了过来。
    一股无所不在的压力,就如华堂之上,她身为东女国国主之时,能给别人带来的压力,从别人脸上可见到的令人战战惊惊的压力。
    这种力量让她感觉到了绝望。
    终于,两人讨论完了栗子,那男子从梁上翩飞而下,如明月一般的面容露在灯光之下,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央夫人,你还能去哪里?”
    她手里的刀咣当一声地落下,不错,她还能去哪里?东女国已不是她的天下了,她容颜已老,年华逝去,她还能去得了哪里?
    “你是谁?”她怔怔地问,“这一切都是拜你之手?你便是那暗夜蝠皇?是你使得艳茹背叛了孤?为什么你可以调动皇宫守卫?你到底是谁?”他的沉默不语更让她发狂,“孤自来中原,便处处受制,都是因为你?”
    尹天予这才叹了一口气:“夫人不应该那么狠毒,伤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他们的性命算什么?不过是蝼蚁草蜢一般,可你为什么要和东女国作对?”她望着他坚毅的脸,忽地笑了起来:“孤终于明白了,艳茹这贱人永远都无法达成心愿了,哈哈哈……”
    尹天予摆了摆手,便有侍卫进门,上前欲押了她出去,她并不反抗,只由着他们替她戴上手镣。
    他对侍卫熟练的指挥却让萧问筠看得目瞪口呆,她怔怔地想:这不是他的属下,是皇宫的侍卫,可为什么他也能指挥得动他们?
    她还没想得明白,刘贵妃却一下子从墙角站了起身,忽地便往萧问筠处冲了过去,而她的手里,却是刚刚央夫人跌在地的短刀,萧问筠只觉面前刀光飞舞,那刀夹着凌厉的风劈向了她的脸上,她躲避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刘贵妃那状似疯魔一般的面容,却只觉身形一旋,她便被人抱起,耳边听到了刀尖刺破衣衫的声音,等到反映了过来,便见着刘贵妃已被人制住,语意疯狂:“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萧问筠抬头望去,便见着了他轻皱的眉头,手掌之处,感觉到了湿润软腻,抬掌看去,便看见满手都是鲜血。
    他竟用自己的身子挡了这一刀?
    萧问筠头一昏,眼前却出现了前世他卧在雪地之中的身影,也是这样鲜血淋漓,无声无息。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太子

    “别怕,不过划破了一个小伤口而已。”他笑了笑,松开了她,转过身去,把那伤处指给她看。
    她看得清楚,那真只是一个小伤口,正在腰间,血已经止住了,那狭长的伤口衬着腰间那颗红痣,显得格外狰狞。
    她松了一口气,却听到被人押往一旁的刘贵妃却喃喃出声:“你是李景坤,是么?本宫记得你腰上的那块胎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李景坤?那多年之前便死去了的太子?
    连尸首都被炽烧干净了的太子?
    萧问筠惊疑不定是望向他,他却没有否认,只淡淡地道:“押她下去。”
    刘贵妃哈哈笑道:“本宫筹谋多年,原来一切只是一场空,一场空,他又死而复生了……本宫的儿子呢,誉儿,誉儿,你在哪里?”
    她满脸狰狞,声嘶力竭:“老天爷,你为何待我这么不公,为什么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享受荣华富贵,儿女齐全,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声音在空中回响,飘荡在这残破的宫殿,久久不能逝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尹天予上前一步,却看清她在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去,她眼底有掩饰不住的仓皇,仿佛被困笼中的小鸟,不知所措。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他低声道,他感觉她的身躯摇晃不定,仿佛要倒下一般,想上前扶住她,可她却一缩,便站定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民女有礼了。”她向他拂了拂礼,“此处之事既已告一段落,民女也该回府了。”
    他看清了她眼底的生疏与戒备,那冰冷的陌生刺得他的心一阵阵的痛。她不喜欢和皇室扯上关系,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她向他行礼之后。便往门边走了去,却一眼都没有回头。
    他想留住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萧问筠来到偏殿,被留在此处等侯的冷卉迎了上来,见她面色沉郁,不由道:“小姐。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咱们回去吧。”萧问筠答道。
    冷卉道:“小姐,你知道我瞧见谁了?我又瞧见平安了,他带着好大一帮人……你说说,小姐,奴婢是越来越弄不清楚平安了……”
    “平安?他不再是咱们的平安了。”萧问筠神色寂寥。
    “为什么这么说?”
    萧问筠没有回答,只是垂头往轿子走了去。道:“咱们回府吧。”

    李景乾走匆匆地走在长秋宫的路上,边走边问身边的内侍:“出了什么事?怎么招本王招得这么急?母后还好么?”
    那小太监脸有笑意:“四殿下请放心,没什么事呢。只是皇后娘娘几日没见殿下了,想见见殿下,凑巧,前几日天津府又上贡了新的栗子,娘娘便命人制了些栗子糕来,请殿下去试呢。”
    李景乾见他脸上并无慌色,心定了下来,跟着他往长秋宫而去,还没到长秋宫,他便感觉今日长秋宫与往日不同。可到底是什么不同,他却又说不清楚。
    他听着门边太监的唱诺之声走进殿内,这才发现,大殿之内灯火通明,父皇母后坐于华堂之上,殿下站着的是他的二哥李景辰。与他一同坐着的,却是几位庶出的公主,而几位重要的老臣却也都来了,其中就包括了萧南逸与吉翔天。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就仿佛边疆打了胜仗,某处又现祥瑞。
    李景乾心底暗暗称奇,心道如此大的阵仗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一边想着,一边向父皇母后行了大礼。
    他坐在了李景辰身边的空位之上,低声向李景辰道:“二哥,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喜事么?怎么我的这宫里边,没有听到半点儿风声?”
    李景辰脸上也带了压抑不住的喜气,低声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景乾心中更疑,笑道:“二哥,什么事这么神秘?”
    他抬眼望去,见几名庶出公主也是满脸的茫然之色,显见不是他一人不明所以了。
    相反的,那两位老臣子,萧南逸与吉翔天倒和李景辰一样,脸上都带了喜气,他们倒是知道了真相?
    他正在思索,便听母后道:“今儿招集大家前来,不是为了别的……”她没说两句,便语气咽噎,说不下去了。
    皇帝接过了她的话:“朕与皇后今日招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多年前朕以为故去的太子,朕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并没有死,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皇帝眼角泪花直闪,他握紧了皇后的手,“朕与皇后的嫡长子回来了……”
    他向身边的总管摆了摆手,那总管便高声喝诺:“有请坤太子殿下。”
    李景乾朝殿门口望了过去,却见两排宫婢逶迤前行而来,她们的身后,戴进贤冠,服黄纱袍,腰系金镶玉带的男子沉稳而进,他皎如明月般的面颊在灯光照射之下散着淡淡的光。
    殿内一丝儿声息都没有,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望着他,连四周围的宫婢脸上都带了些红润。
    李景乾看清他的面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是他?
    皇帝与皇后从龙凤椅上站起,下了台阶,走到他的面前,亲自携手,将他领上了他们身边的主座,这才向众人道:“这便是坤太子,是朕的嫡长子,朕要召告天下,朕与皇后的嫡长子回来了……”
    吉翔天一向是会说话的,立即上前恭贺:“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老臣只知今日有喜事,却想不到是这么大的喜事,这可是本朝天大的喜事,老臣即刻立公文向全国发通告……”
    皇帝道:“对对对,爱卿,发通告大赦天下,朕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的皇长子回朝了。”
    吉翔天恭敬应了,退回坐位,回头一看,见萧南逸刚刚脸上还有一些儿喜气的,这个时侯却脸色僵硬,神色古怪,半丝儿喜意都没有,不由道:“萧大人,您怎么啦?这么大的喜事,您怎么不上前向皇上恭贺?”
    萧南逸一怔,回过神来,忽地道:“吉大人,我怕是吃错了东西,忽然之间,肚子有些痛,吉大人,我要上趟茅房,你向皇上说一声……”
    说完就想离席而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忍

    吉翔天一怔:“萧大人,您再怎么急,也得忍着啊,这是多大的喜事,再怎么着,您也得向皇上恭喜道贺了再走……”他语重心长,“萧大人啊,不是老臣要劝你,你有时侯,也太任性妄为了,还要咱们皇上心胸广阔,不和你计较,要不然,你这可是渺视……”
    他话还没说完,忽地闻到了一阵气息攻鼻而来,熏得他直翻白眼儿。
    萧南逸苦笑:“吉大人,人有三急,神仙也忍不了,就请您向皇上解释解释吧……”
    吉翔天这才住了嘴,捏了鼻子,挥了挥手,萧南逸弯了腰,掂起脚尖,以廊柱为掩护,飞快地朝偏门避了去,刚走到偏门处,便听见那新任太子开口了:“咦,那不是萧大人么?这么急,急着上……哦,知道了,还不快递张上好的细纸给他带着?”
    宫婢忙急匆匆地上前,欲扶着他,却见他嘴角抽搐着转过身来,脸色尴尬,朝正堂当中坐着的人拱了拱手,弯了腰,飞快地往偏门而去了。
    虽则坤太子首次回朝,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也没有说上什么治国大论,但他贤政亲民的名声还是不胫而走,原因无他,便是他关怀老臣子关怀得无微不至的消息从深宫中直传到了民间小巷。
    大家都是这么来评价坤太子的:咱们的坤太子,真是一个细心的人,一眼便看出萧侯爷肚子不舒服,派人嘘寒问暖,照顾周到,一个对老臣子都这么照顾的人,日后定会贤政亲民……
    有那情绪比较容易调动的便道跪地向上天祈告,痛哭流涕:天朝有了一位贤明的太子了。朝廷有救,百姓有救,世间万物皆有救。
    至于坤太子是怎么样死而复生,奇迹般的回朝,多年之前怎么被人迫害之种种被说书人编成了话本子在大街小巷传唱。更是使得他是天降真龙种种传闻喧嚣而上。使他的声望达到了高所未有的高度,更因为那最得民心的三殿下李景誉的被废。使得天朝人人对坤太子充满了期望。
    举国同庆坤太子回朝的消息自然而然地传到了萧府之内,只不过与别的府弟相比,萧府相对来说比较平静。因萧侯爷自上次在皇宴上闹肚子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不是这里头痛,就是那里脑热,所以便一直称病没有上朝。可他没上朝不要紧,坤太子的赏赐却还是源源不绝地送上了门来。他头痛了,便给他送上治头痛的药,外加一个绣工极好的抹额子,他脑热了,便送给了他上好的退烧中药,再外加一个绣工极好的抹额子,萧侯爷收了好几幅抹额子了,都没有回去上朝……坤太子对萧府的照应让大小官员羡慕忌妒恨,大家皆想,萧南逸和老皇帝关系好,想不到和未来的皇帝关系也好,为什么老天爷如此偏心,把一切好处都让萧府占着了呢?
    于是,无论萧南逸病与不病,萧府照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大家都不得不和萧侯爷搞好关系。
    既是要搞好关系,那么萧家主子的爱好喜怒大家就不得不研究透澈了,终于,大家醒悟过,萧家还有两位等待出嫁的女儿……于是,上门提亲的人便开始络绎不绝了,只不过渐渐地,大家都朝萧二小姐方面下手,原因无它,只要一有人向萧家大小姐提亲,总有莫名江湖人士上门警告,据说上门警告之人经常是一位胖子和一名瘦子,凶神恶煞,半夜而来,半夜而去……虽则上门提亲的人非富则贵,有的更是权倾天下,但没有人受得了江湖最大的门派福门的骚扰。
    娶个媳妇而已,不用弄得血流成河那么悲惨吧?
    再说了,那萧大小姐的泼名可是深入民心的。
    于是,萧大小姐和福门门主关系深厚等等流言也传遍了天下。
    如此一来,更没有人上门提亲了。
    如此种种,自是没有传进许多天都没出院子一步的萧问筠耳里,这一日,她起床之后,便倚在窗前,端详着窗台上摆着的一株梅花。
    晨早的阳光从梅树之间疏疏而落,照得那梅枝的影投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添了几分憔悴。
    冷卉舀了碗红枣莲子羹进来,望了她半晌,实在忍不住了,上前道:“小姐,您都望着那梅花半晌了,那梅花开花的时令没到,几个残枝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您想看花,不如奴婢陪您去花园走了走?”
    萧问筠懒懒地站起身来,朝她望了一眼,道:“后院里的那两个走了没有?”
    冷卉愕了半晌,才明白她说的是谁:“早走了,是奴婢亲自去通知的,要他们回去福门,只是,小姐,平安便是坤太子,咱们这么待他们,不会给萧府惹上麻烦吧?”
    萧问筠垂眸半晌:“冷卉,这几日,我又在作梦了,可梦中那人却换成了他,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冷卉笑道:“小姐,不过是梦而已,你何需担心?”
    萧问筠抬起头来,望着远处楼宇中的疏枝,在梦中这宁静的萧府又是烈火燃烧,可那昂然而立的人的面孔她却看不清楚了,而时是李景誉,时而却变成了他,面容那么的冷酷,全没了往日里那纯净温和的笑意。
    他的身边倚着的,依旧不是自己,依旧是那冯天凝,东夷来的和亲公主,皇室联姻的对象。
    她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只感觉那锥心的痛一阵阵地直刺入心底。
    每日醒来,她都会满头大汗,张惶四顾,待看清屋子里熟悉的摆设,才能略为放松了下来。
    这是不是一种预示,预示着他也会改变?
    变得面目全非?
    不但她明白这种改变,连他也明白?
    所以,他才没有告诉自己他真正的身份?
    她心底忽地升起一种仓惶无依之感,渀佛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命运转了一圈之后,又转回了原处。
    她正仓惶间,偶一晃眼,却瞧清楚花园里有两名身着下人服饰的人弯了腰走了过来,这是后院,按道理来说,前院的下人是不能进这里的,她皱了皱眉,正想让冷卉去瞧瞧,却一眨眼间,不见了那两个人的踪影。


【第一百九十八章】诚实

    她有些怀疑自己眼花,心想难道自己这几日作的梦太多,所以连在现实中都会看花了眼?
    她便丢开了这件事,将冷卉端来的莲子羹吃了,便往花园里走去,刚走到一片开得灿烂的秋菊前边,便听见花丛下隐约传来了人声:“咱们可得快点儿……”
    “她来了没有?”
    她一怔,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正怔神想着是谁,便见着花丛间忽地冒出两张带笑的面孔来:“萧姑娘?”
    那两张面孔是一肥一瘦两张面孔,身材一高一短,萧问筠自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谁了,沉了面孔道:“你们来这萧府作什么?”
    这两个人,自是笑面虎与贺大家了。
    笑面虎笑眯了眼:“萧姑娘,咱们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问筠不理其它,扬声便欲叫人来,哪知便感觉身上气息一滞,便说不出话来,她张眼看去,便见着那贺大家把手指头往嘴边吹了吹,赞了自己一声:“我这隔空点穴的功夫,还是那么好啊。”
    笑面虎一唱一和:“是啊,老贺,您别的功夫不行,可这隔空点穴的功夫,我的确不如您啊。”
    贺大家朝萧问筠望了一眼:“老江,我有点儿犯愁,如果我把她的哑穴解开,她会不会再叫唤,把满府的人全都招了来呢?”
    笑面虎也叹道:“这的确是个让人犯愁的大问题。”
    萧问筠忙摇头,又眨了眨眼,用很诚实的目光将两人望着。
    贺大家便道:“看这小姑娘的样子,应该不会叫,你瞧她的目光老实得……”
    笑面虎道:“那你就替她解开吧?”
    贺大家手一抬,萧问筠感觉嗓子一松。便扯开了嗓门想叫,哪知气息一滞,又给封住了穴道。
    “她不死心……”贺大家继续犯愁。
    “那怎么办?”笑面虎道。
    两人持续地商量着解决的办法。
    萧问筠气得直翻白眼儿。
    如此反复再三,萧问筠的呼叫一再地被封到了嗓子眼儿里,再加上隔了这么久。也没见冷卉过来。她便知道冷卉定是被这两人支使开了,等他们再次解开她的穴道的时侯。她怒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此话一问完,贺大家与笑面虎同时现了一个极大的极谗媚的笑脸出来。
    贺大家道:“萧家小姑娘,我们这么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赶走了在萧家的咱们福门的兄弟,对咱们门主又避而不见,咱们门主这些日子实在是憔悴了许多,而且。行为大失常性,咱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此时。笑面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萧问筠的膝下,痛哭流涕:“萧姑娘,只有您能救得了咱们门主,您一定要出手相救,可怜咱们福门之人好不容易有了个门主,正带领着咱们从深渊泥潭走出来,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咱们门主整日子愁眉苦脸,处于崩溃的边缘,您如果再不去救救他,咱们可怎么办啊,可怜,咱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未满月幼子十个……”
    萧问筠看了看他那张胖脸上交错的泪痕,思索了良久:“你老娶了几房几妾,一生就是十个?你那老娘生你可真够晚的,她五十几岁才生的您?我左看右看您也不过二十几的样子?还有,别叫我小姑娘,我比您老小不了多少!”
    贺大家拉了拉笑面虎,把他从地面上拉起,腆着脸笑道:“萧小……不,萧姑娘,咱们说的都是真的,咱们门主虽然现在被证实是太子了……当然,这对福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从邪门歪道转做正行,这可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现在就正想着把贺公馆转为官办……”他望了萧问筠一眼,把妓院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萧姑娘,您怎么就不理咱们门主了呢?咱们门主整日价地哎声叹气,咱们看了都心痛。”
    笑面虎偷窥了一下萧问筠的脸色,见她丝豪不为所动,再接再励:“当然,咱们门主不象咱们一样喜怒形于色,但他的不动生色更让人心底发凉……”
    萧问筠眼前不由现出了他那张清凉的脸来,如有薄冰覆盖,隐隐散着凉气。
    她低声道:“是么?”
    贺大家见她有些心动,便劝道:“您去看看他吧,再这么下去,咱们门主只怕要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他一转头,见笑面虎唇齿欲动,不由心底有几分得意……还好昨晚上偷偷翻了几本古诗词,以增添劝说的效果,这些官宦人家的闺秀,都喜欢古诗词的,果然,她这不就被说动了?
    “憔悴,憔悴你个头啊!”
    听了萧问筠这话,贺大家很愕然,半张了嘴听她继续道:“你们赶快从萧府给我出去,没听见我宣布的消息,福门与狗不得进入么!”她指着花园月洞门上的牌扁……
    贺大家与笑面虎抬起头来,便见着那月洞门上灼然有光一行大字:“福门与狗不得入。”
    笑面虎扯了扯贺大家:“你瞅瞅你,咱们萧家小……姑娘象别的大家闺秀那么受人哄么?她这么有主见,怎么会听你那酸得直掉牙的诗词?依照咱们以前说的……”
    萧问筠看清他面色古怪,笑容夸张,不由道:“你们干什么……”
    她还没说完,便觉喉咙里一滞,气息又开始不畅,紧接着,连身子都开始僵硬了起来,此时,她便看见有一顶小轿从花丛深处抬了出来,两个面孔陌生的丫环上前扶了她,直把她扶到了轿子里。
    轿帘子一遮,她眼前便一片黑暗,望着那轿帘子一抖一抖的,露出了轿子下的青砖铺瓦,再露出了碎石子小道,黄沙铺成的小道,耳中听得到外边不停歇的叫卖之声,她心底明白,这轿子便是一路抬出了萧府了。
    她暗自生气,心想萧府再怎么着也是豪门侯府,仆役众多,怎么就让这两个人抬了顶轿子一点儿阻拦也没有的抬到了府外?
    她可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掌握着京师最大的赌场,一个却是能把断头台上要斩的犯人顺利送走的主儿。


【第一百九十九章】倌儿馆

    她身子虽僵直动不了,嘴里也发不出来声音,可耳朵却是灵敏,外面轿子里两个人的对话一句一句地传进她的耳里:“老贺,咱们的主公太害羞了,要不这一次,咱们顺势推他一把?”
    “老江,怎么推?”
    “依我的经验,上次他们俩人虽在屋子里呆了许久,但确实没做出什么事来,这让咱们不得不抱腕而叹,这大好的机会,就让主公给耽误了,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透了的饭,咱们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张么?”
    “老江,你的意思……?”
    “老贺,你别在哪里不出声,到时侯在主公面前可以这么推卸责任……什么坏主意,都是老江出的,咱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蚱蜢,谁也跑不了谁……”
    “老江,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一向脑子比我灵活,这俗话不是说得好么,矮子矮,一肚子的拐……”
    “你这是赞我呢,还是损我啊……”
    萧问筠听他们在轿子外一问一答,气得肚皮都快要涨破了,可无可奈何,要不容易感觉脚有点儿能动了,一脚便踢了去……这一踢,外边就有了动静,两人一阵安静,隔不了一会儿,那轿帘子便揭了起来,露出笑面佛那张胖胖的脸来,他看了她一眼,笑道:“老贺,你来,小姑娘穴道快要解开了。”
    贺大家手指一挥,又把萧问筠制得动弹不得。
    萧问筠那个后悔啊,简直悔断了肠子了,心道干嘛提醒他们自己的穴道解开了?
    她只得呆在轿子里面,继续听他们闲扯。
    “可咱们主公自经历了上次之事,可有点儿不好设计他了,他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控制力极强,上次给他下了那么重的药,还是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别说熟饭了,就连半熟的饭也没煮成……你说,咱们还有什么半法?”
    笑面佛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贺大家叹道:“咱怕的就是咱们主公受了情伤之后,便开始堕落了。他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往,既然成了天朝的太子了,那身份便更贵重,再也不能象以前在福门之时,想宠幸谁,就能宠幸谁,无论男女……”
    笑面佛叹道:“是啊。其实他当了太子,反而不象以前那么逍遥自在……你是知道的,皇帝是多么痛恨那行断袖之事的人,皆因这皇朝就差点败在老皇帝的那几名宠佞手里,咱们这个皇帝可好不容易才处置了那几名宠佞夺回了政权……如果咱们主公,现在的坤太子有一丝儿风声传进了皇帝的耳里,那他可就麻烦大了。”
    贺大家再叹道:“是啊,都是因为这小姑娘不理他。他被伤到了,所以才有些儿不按常理办事……”
    笑面佛再叹:“原本咱们主公就有些儿那方面的倾向……我老江可以肯定,这是遗传的。而且是隔代遗传……好不容易他一门心思地在这小姑娘身上,所以把那倾向给纠正过来的,可这小姑娘不理他,又使他往那方面倾……咱们想劝他又劝不了,和他打那是别指望能在他手上过得了一招……”
    两人同时叹了好大一口气:“哎……也只有指望这萧家姑娘能使他悬崖勒马……”
    萧问筠听他们俩一问一答,知道这两人是说给她听的,不由思索开了:这是要把她往哪儿抬呢?
    怎么这轿帘子微微揭开露出来的小路又变成了雕有花纹的方砖,而且,她仔细看去,那方砖上的花纹还十分地特别。她从来没有见过?
    没见过的东西,自然是要仔细地望个清楚的,所以,她便死盯着那方砖……她终于看清楚那方砖上刻的什么了……两个堆叠的人影,而且是男人……
    她闭了闭眼,感觉脸上潮红一片。额角上青筋直冒,心底暗想,这可是前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场面,也从来没有到过之处,这摆明了就是一间倌儿馆!
    前世,她虽然没来过这个地方,可却听过这个地方,是从李景誉嘴里听到的,前世他构陷李景辰的罪名之一,便是他常常滞留倌儿馆,引起皇帝不满。
    前世,她没有见过化身为林美人的叶子初,想必这个人被李景誉藏在李景辰身边极深,而她一心只在李景誉身上,便没有注意到他,但是,这李景辰留恋于倌儿馆之事,她却是知道的。
    她记得,在前世李景辰彻底地被皇帝不喜,这便是其中之一的原因,笑面佛和贺大家说得没错,皇帝因老皇帝宠幸佞臣的关系,极不喜欢此事,这使得本朝风气一改,和前几代大不相同,后宫之中再无男宠,这些小倌儿馆也从官办转成了民办,大不如前几朝,而皇室之中,更是便得这男风之气绝了迹。
    但因为这等风气由来已久,除了本朝之外,其它几朝可是极为盛行的,所以,皇帝也不敢一下子将其扑灭了,除了皇室成员之外,对其它的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们将她带来了这里?
    莫非真象他们嘴里所说的,他也来了这里?
    她正在思索,轿子便停了下来了,轿帘子被揭开,她面前现出两张大大的笑脸来:“萧小姑娘,到了,咱们主公可全靠你了……”
    贺大家笑道:“萧家小姑娘,咱们原本要用非常手段的,但为了您的清誉,咱们还是没有用……”
    萧问筠心想我还要感激你们两个不成?
    笑面佛渀佛看清了萧问筠所想,用手肘子戳了戳贺大家,沉有脸道:“你说什么呢?咱们就是想做,咱们主公也不答应啊!”
    “是啊,是啊,萧家姑娘,您可千万别怪在主公身上,咱们只求您能劝劝主公,别让他误入歧途……听闻这事儿是不受人控制的,象咱们主公这么能控制的人到了最后也控制不了,除了在您的面前……您也不想他刚刚才回朝,就被皇帝废了,再象那李景誉一般赶去皇陵和死人作伴吧?”
    笑面佛眼底冒出了泪花儿:“萧姑娘,咱们福门的大小爷们儿的幸福生活,以后可全靠您了,萧姑娘,您可一定得救救咱们……”
    贺大家吸了吸鼻子:“老江,把你那鼻涕擦一擦,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说了,你把鼻涕甩在我的身上,这算怎么回事?”


【第二百章】 死瞪

    两人眼泪汪汪地望着萧问筠,使萧问筠感觉到面前站着的是两只超巨大的狗。
    她心道,你不解开我的穴道,光在那里眼泪交加,要我怎么劝你家主公?
    两人眼巴巴地望了萧问筠良久,萧问筠都感觉两人的眼神都有些直了,笑面佛这才推了推贺大家道:“还不快些帮萧姑娘把穴道解开?”
    萧问筠心想你一解开我就一人赏你一巴掌!
    贺大家慢吞吞地上前,伸了伸手指,又有些迟疑,偏着头望了她半晌才道:“萧家姑娘,以你的冰雪聪明,你怕是早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吧?所以,你可千万别大叫,以免让人误会······,要是有人知道你身为侯门萧府的大小姐,出入此等地方……”他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怀好意,“那可就水洗都不清了。”
    萧问筠拿愤恨的眼神将两人死瞪着。
    笑面佛也笑眯眯地道:“萧家姑娘这么识情懂趣,定是不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已的事来的。”他停了停道,“萧家姑娘,您可别再瞪了,再瞪,您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萧问筠把一双眼瞪得更大了。
    贺大家手指一挥,萧问筠便感觉喉咙一阵舒畅,试了试,喉咙便能发出声音来了,自然,她可不敢大声叫,连大声都话都不敢了,她低声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笑面佛叹道:“其实也不想怎样,就想让你劝劝咱家主公。您看清了这间屋子没有?”
    萧问筠一打量,便发现这间屋子富丽堂皇,和她去过的皇室相比,并不怕惶多让,贺大家顺着她的目光介绍:“萧家姑娘,这间屋子,便是这倌儿馆最大的一间房间了,看清这中央这张台没有,隔一会儿,便有歌舞表演,会来几位贵客,这几位贵客其中之一便有咱主公,到时侯呢,我会安排你坐在他的身后,他身后是乐伎坐的地方,因这地方是小倌儿馆,因为凡是女人都不能露面的,乐伎面上都有白纱遮面,此时·您便要趁这机会好好儿的劝劝咱主公了,记住了,一定要使他悬崖勒马,不至于犯下大错……”
    萧问筠气道:“他要做什么,好象不关我什么事,我为何要劝他?”
    笑面佛叹道:“您不劝?您如果不劝,就会让我福门上下的人失望,您是知道的,咱都是江湖上舔刀子口过活的人······”
    萧问筠哼了一声:“怎么,您要杀了我不成?”
    笑面佛马上堆了笑脸:“不会,不会,咱虽是江湖上舔刀子过活的人,但在主公的带领下也变斯文了……您不劝,咱至多是把您留在这屋子里的某处角落,隔不了一会儿,您身上的穴道自解,就可以活动了,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但是,您能不能走得出这倌儿馆可难了……”
    贺大家语气沉痛:“隔不了两三日的时间·大街小巷便会传遍了您·身为萧府侯门未出闺的大家闺秀……记住了,是未出阁的……滞留于小馆儿馆欲包养小馆儿的消息……当然,萧家姑娘不是一般大家闺秀,象东女国女人一样包上一两个小馆儿是没有关系的,您也不在乎这名声,但您要知道,您不在乎,他有人在乎啊······”他转头对笑面佛道,“老江啊,你,这萧侯爷会不会气得吐血啊吐血?”
    笑面佛收了脸上的笑意,摇头:“现在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萧侯爷可只有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啊!”
    萧问筠气得脸色铁青,拔高了声音想要发飙,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只得把声音又降了下来,咬着牙道:“只要我劝他离了这里便成?”
    两个打躬作揖,满脸谗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萧问筠忍了满腔的气道:“还不把我的穴道解开?”
    贺大家侧头望了她一眼,复而转头对笑面佛道:“老江,咱还是不能把她的穴道全解了,这萧姑娘精灵古怪,你是知道的,在咱贺公馆,那么守备森严之处,她还差点儿跑了呢,咱可不能冒这危险……”
    笑面佛道:“那依你看……?”
    贺大家沉思:“这么着,咱就解开她上半身的穴道就算了,下半身不用解,这上半身么,解开了,手可以动,做起事来也方便,比如,抱个把人啊只要两双手,摸一摸人啊也只要一双手,斟一下水啊等等……”
    笑面佛也沉思了:“老贺,你算得不对啊,萧小姑娘只有一双手……”
    贺大家挤了挤眼:“另一双手······嘿嘿······”
    两人同时挤眼:“主公的啊…···”
    萧问筠一张脸皮被他得又红又紫,咬了嘴唇沉默不语。
    笑面佛便道:“老贺,快点儿,听到外边的乐器声了么,他快来了。”
    贺大家这才一伸手,解开了萧问筠上半身的穴道,萧问筠顺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就往两人身上丢了去,却被笑面佛一手接过了,紧接着,他再一挥手,萧问筠便感觉自己腾云驾雾地往后移了几步,再望过去,面前就被一顶纱帽遮住了,那纱帽极长,把她全身上下都笼罩住。
    紧接着,她手里被塞了杆笛子,贺大家道:“萧家姑娘,您不用吹,装装样子便成。”
    “快走,快走······”贺大家与笑面佛便往帐后退了去,边退边低声道′“萧姑娘,您别害怕,我在这角门后边支持着你。”
    萧问筠咬牙切齿地道:“那我多谢两位了。”
    她身后的角门关上了,离她坐的地方不过一尺一遥。
    隔不了一会儿,她果然听到了环佩声响,更有丝弦被风拨响之声隐隐传来,她小心地用手拨开那长长的面纱望过去,只见门口逶迤而来几名头上盖了长纱的女子,手上均拿了乐器,衣襟偶尔碰到了乐弦,那乐弦便传出宫商角羽之声。
    她依次在左右两边的后列排上坐下了,有女子便见着萧问筠坐在当下,便笑道:“咦,这位妹妹倒先来了?”
    萧问筠含糊地应了一声,那女子便不理她,只对身边另一名女子轻笑:“雀嫣,你知道么,今日来这贵宾房的,可是位贵人,他昨晚上从后门进来的,我可都看见了,长得真是……”


【第二百零一章】歌舞

    那雀嫣便低声道:“长得再好,人家也是不喜欢女人的,你着急什么?”
    那女子便叹了一声:“是啊,虽说在这倌儿馆不象在青楼一般要咱们卖笑,但是……”
    其它女子便哄地一声笑了:“灵哥见了那男子,莫非也思春了?”
    那灵哥便嘟哝:“如果你们见了,也会神不守舍的。”
    萧问筠暗自鄙夷加恼怒,心想这人还是个人么?周围的招蜂惹蝶?
    她正想着,想拨开面纱往外望,哪知身边便有人提醒:“这位妹妹是新来的吧?你可知道这小倌儿馆的规矩?这馆儿馆呢,是给男子和男子享乐的,所以,这倌儿馆里可不能有女子,咱们乐师虽是特例,也不能露出容貌来的,你可要记住了。”
    那雀嫣便哼了一声道:“找了个雌儿来侍侯这么尊贵的人,也不怕惹祸?”
    灵哥咳了一声:“都别说了,这里的主人安排下的,定有他的道理。”
    萧问筠一缩手,把那面纱放下了,心道自己这个位置看来极为重要,所以她们这才满含醋意?
    这前边坐的人,莫非真是那人?
    隔不了一会儿,她便听见了脚步声,从面纱底下望过去,她便见着了那素淡青色的下摆扫着卷叶纹的男靴走了进来,来到她的前面,盘腿而坐,他无声无息地坐着,萧问筠只听到那杯子从桌面上舀起,紧接着便有酒水倾倒之声,便听得他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气息,虽然只看到了他有衣服下摆,却是上好的双斜纹绸缎制成,这种衣服。只有在皇宫内院的人才会穿,虽则是最普通的款式,但瞧在萧问筠的眼底,却是一目了然。
    他便是平安,也是现如今的坤太子。
    萧问筠心想。他离她那么近。近在咫尺,她感觉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可她却只觉他离她那么远,他微微的呼吸,竟让她心中发紧。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的酒香。从轻纱底下传了过来。她的手里,是舀个杆笛子的,她只觉那笛子被她握得极紧,冰冷的笛杆似乎要硌进掌心里边。
    正在这时。便听到有人在正常中央道:“有请咱们的惠哥儿表演弹歌。”
    弹歌是狩猎之歌,萧问筠便听到了乐声一起。笛哨之声传遍了整个大堂,她便装模作样地把笛子放在嘴边吹着,有风吹起她脸上垂落的轻纱,她便看清了那人背对着她,却是停止了饮酒,呆呆地望着台上。
    台上定是有一位佳人的,而且是男子!
    她手一抖,气息一粗,便使那笛子真的发出声音来,引得她身边的另一名女子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
    前奏乐章极长,渀佛在告诉人们,好的东西,需要极长的等待,萧问筠可以想象得出,他目光幽幽地望着台上的情形。
    她忽然间想看看他的表情,于是,她放下了手里的笛子,上前移了移身子,舀起了酒壶……
    可还没等她往他身边的酒杯里倒水,便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拉着,直往后而去,倏地,她的背便贴着的门板。
    她往腰间望去,便见着腰上系了好长一根带子,正把她往后拖呢。
    她还没反映过来,那门板便打开了,她也被拖进了屋子里的,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再张眼看去,那笑面佛面色凝重地收着手里的长绸带子,手一抖便把那带子从她腰上解了下来了。
    贺大家对她拱手作揖:“萧家姑娘,对不住啊,真是对不住,咱们弄错对象了,原来那人不是主公啊。”
    笑面佛拍着胸口叹了口气:“还好见机得早,如若不然,主公知道咱们让萧家姑娘给别的男人奉茶,定会杀了咱们不可。”
    萧问筠听得目瞪口呆,腿一直,却站了起来,身上的穴道却已解了,她急走几步,来到门边,那偏门的格子花里望过去,更是目瞪口呆,只见从门边又走来了两位贵,直朝那正堂当中的位子走了去,直至那其中贵转过身来,她才看得清楚,那不正是她的老爹?
    更让她吃惊的是,老爹并不坐下,却弯着腰拂了拂凳子,请另外一个人坐下,那个人坐下了,老爹却站在一旁侍侯着。
    这是什么人,竟敢让她爹爹在旁站着?
    萧问筠想看清那坐在椅子上的人的样貌,却因为那扇门的格窗太小,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贺大家与笑面佛对望了一眼,对她的行动感觉奇怪,又念及刚刚弄的出乌龙,心想主公很乐意萧家小姑娘在他面前出现,可不乐意萧家小姑娘给别的男人奉茶……虽然这茶还没奉着,但这萧家小姑娘如果以后和主公和好了,添油加醋这么一说,他们可是吃不着要兜着走的。
    于是,两人再对望一眼,两人脸上同时挂了馋媚笑容:“萧家小姑娘,您在看什么呢?要不要咱们帮忙看看?”
    萧问筠回头瞪了他们两人一眼,道:“把那张椅子给我端了过来!”
    两人忙争先恐后地去端椅子,一人舀了一头,一边端一边哀声叹气:“这椅子可真重啊,可真重……”
    一直把椅子摆放在了萧问筠面前了,两人又极体贴地道:“您小心一点儿,别摔着了。”
    萧问筠站上了椅子,终于能看清那坐在正堂当中慢条思理吃茶的人是谁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好不容易扶着那门框站住了,再往自己刚刚呆的地方望过去,又倒吸一口冷气,腿都差点儿软了。
    贺大家和笑面佛见她举止失常,嘴角抽搐,不由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萧问筠喃喃地道:“这是个什么世道,然两父子同时来逛窑子?”
    不错,大堂正当中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皇帝他老人家,而在下首坐着脸色僵直苍白的,则是李景辰!
    从窗隙当中,萧问筠都感觉到了那屋子里所散发的寒气冷气冰气。
    场上吹奏的音乐是极热闹的,吹奏的是秋收狩猎时的情影,满目的秋稻秋菊,金黄一片,猎人围成一团,欢快地围剿着场中的猎物,震天的跺脚之声,弓弦急响。
    乐声当中,猎人之中的猎虎英雄披着玄甲出现。
    那猎虎英雄,必然就是那倌人馆当红的惠哥儿了。
    这地方和青楼到底不同,丝弦奏起,演奏的音乐皆是充满了力量的。


【第二百零二章】急象

    萧问筠定了定神,再往那格子花门扇望过去……
    只见那惠哥儿脸上带了块铁皮面具,手持弓箭,边舞边踏歌而来,虽没见到他面具底下的容颜,但看他矫健的身形,优美的步伐,渀佛徐风吹过湖面,漾起了一层层的涟漪,竟使得屋内那如冰封一般的寒意也有了柔和之象。
    忽地,鼓声急点,他在台上旋进舞退,手里的薄羽轻舞,在半空之中翻了一个跟斗,那面具便随之飘落……
    笑面佛和驾大家见萧问筠看得目不转睛,也跟着凑上来看,此时,两人同时大吃一惊,齐声叫道:“是主公?”
    萧问筠半张着嘴合不拢,心想这是个什么情形,一个人来逛窑子看得多了,父子齐上阵全都来逛窑子,这可真是少见。
    而且是父子齐上阵,其中一个还处于被点的地步,则更少见了。
    萧问筠脑子里有了这个念头,便朝堂中望了去,这父子之中不是还缺了一个李景乾么,她想找找看这李景乾在哪儿。
    李景乾没找着,忽听到了茶杯跌落地的声音,再看去,原来那面具跌落的同时,皇帝手里的杯子也跌了落地,满脸森寒的脸色变成了愕然……当然,任何一个人来逛窑子时,充满期待地望在台上舞童,那舞童忽地变成了自己的儿子,这带给人的震撼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承受的,他只跌了一个杯子,算是不动生色了。
    萧问筠正在感叹,却忽感觉两道目光从格子门处直扫了进来,射在了自己的脸上,待她回望过去,那两道目光却又忽忽悠悠地转开了,她望着他身上的紧身兽皮衣服,虬张的肌肉渀佛要从那兽皮之中爆烈出来,褐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散着如玉一般温润的光泽……今日这场上虽然只有三人。全都是父子君臣关系,但她也感觉,秀色可餐这四个字来形空他可真是恰如其分之极。
    笑面佛与贺大家一左一右站在她的两边,此时开始感叹:“咱们主公真是个人材。连跳舞都跳得这么让人心动……”
    这是笑面佛说的。
    他既是在说了,贺大家怎么能不和他一唱一和:“是啊,你说说,咱主公集美貌与智慧与一身,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看见了,都想一贴上去一贴……”
    “萧家小姑娘啊……”笑面佛语重心长。“您可不能光站在一边看着,咱们主公贴的人太多了,日后就没有你的地方了。”
    贺大家也叹道:“是啊,萧家小姑娘,你可得主动一些,咱们主公现在是抢手货。”
    萧问筠气呼呼地回头瞪了两人一眼,跳下了椅子:“你们想贴就贴,胡说八道什么?”
    笑面佛与贺大家同时感慨:“萧家小姑娘啊。不是咱们不想贴,而是咱们没那个本钱啊……”
    几人正在斗嘴,却听堂间又起喧杂之声。皇帝一声怒喝:“你们这是干什么?”
    屋子里扑通扑通的膝盖落地之声连绵不绝,萧问筠忍不住,又爬上了椅子去看,便见着平安……现在的坤太子跪在了堂中央,向皇帝道:“父皇,今日儿臣与二弟来此,如此装扮,实在是事出有因……”
    皇帝脸色略柔和了一些,声音也不象刚刚那么冰冷,照萧问筠的看法。坤太子刚刚回朝,新修的茅坑还有三天香呢,所以,他的话显然对皇帝还有些作用的:“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李景坤拱手道:“儿臣获得消息,那莽山村作恶的余孽。潜到了这里,这才和二弟商量,微服私查,却没有想到,父皇您也来了,莫非您也得到了消息?”
    皇帝皱了皱眉:“是么?”
    李景坤垂首道:“是的……”
    忽地,四周围那些手持乐器的乐女身形忽地,白色面纱飘飞之间,如急电骤雨一般地向皇帝等攻了过去,她们拔出了藏在乐器盒子里的武器,白刃在灯光下散着森森寒意,还没等萧问筠反映过来,便见着李景坤身形一晃,便挡在了皇帝的前面,他对萧南逸道:“萧大人,赶快带着父皇离开。”
    可萧南逸却没有答话,脸上忽现了奇特笑意,他一把抓住皇帝,声音变得轻脆妖娆:“金屑郎,被你发现了?”
    这个声音,萧问筠自是怎么都记得的,是那央艳茹的声音。
    爹爹被她怎么样了?
    萧问筠正在心急,却听身边的人道:“萧姑娘,我们要去帮助主公了,你就呆在这里,千万别出来。”
    还没等萧问筠反映过来,两人就直冲了出去,和那群乐师打在了一处。
    利刃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央艳茹是萧南逸的容貌,声音却娇柔之极,听在萧问筠的耳里,只觉怪异之极,只听她道:“金屑郎,我的要求,你定是知道的,你说说,你答不答应?”
    李景坤表情极淡,他摘下手上沾着的羽毛,伸指一弹,便把那羽毛弹了出去:“本王最不喜欢别人的要胁。”
    央艳茹声音沉郁:“奴家的武功虽不如你,但的刀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说说,我这轻轻一割,能不能割断他的脖子?”
    萧问筠在内室里听着见到这一切,暗暗奇怪,心想她想平安答应她什么?平安的身份如今是坤太子了,难道她还妄想着让平安去东女国当她的王夫么?这是不可能之事,想必她也明白,那么,她逼平安答应的,却又是什么?
    而这皇帝的表情也太过慎定了,诚然,皇帝是九五之尊,见惯了大场面,定是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慎定,可如今可是利刃架在脖子上,从那把刀的锋利程度来看,它可不管你是不是真龙天子的。
    萧问筠正想着,却见那央艳茹手微微一抬,便向皇帝的脖子上割了去,笑道:“看来你不相信这刀口的锋利……”
    可她语气一滞,手微停顿了一下,此时,李景坤的身形便倏忽上前,几个眨眼之中,他一掌击向了央艳茹,那力量极大,一下子把她的身子往墙板上击了去,她的身形在墙板上滑落,嘴角流出了鲜血,而皇帝,却被笑面佛和贺大家扶着,保护了起来。
    央艳茹倚在墙壁上,眼睛直直的:“你给皇帝穿了什么?”
    李景坤笑了笑:“一幅铠甲而已,一幅连脖子都可以护着的铠甲,说实在的,本王还怕你使毒的,但想着你初登大位,还有权势地位没有享尽,想来也不会这么失策,用那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毒物,以引得天朝出兵……”


【第二百零三章】 身份

    央艳茹见他语带威胁,但言词之中却丝豪没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来,知道他替她留有一线生机,只得苦笑:“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你的算计之中,今日就算你赢了。”
    李景坤淡淡地道:“你好象忘了什么事。”
    央艳茹摸着脸上的易容之物,轻声一笑:“奴家明白了,只要牵涉到她,你是怎么都会想尽了千方百计破解的,看来,奴家这一步算是走错了,原以为嫁祸于萧家,谁曾想只要牵涉到萧家,就会牵涉到了她……萧侯爷么,在他自己的书房好好儿的呆着呢,你放心,不过昏睡一天一夜而已。”
    李景坤道:“你助我铲除了莽山村那股余孽,这便是本王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以后,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央艳茹气息柔弱,擦了擦嘴边的鲜血:“我怎么还敢?”
    那些乐师见场上情形大变,早已停止攻击,此时上前,扶起了央艳茹,她语气衰败:“咱们走吧,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要走了。”
    她任由其属下扶着,向门口走去,李景坤等人并不拦阻……萧问筠看得着急,冲口而出:“喂,你别走,你告诉我,你要他做什么?”
    央艳茹回头望去,直直地望向了那间内室,目光直逼格子门后的萧问筠,忽尔一笑:“原来萧家大小姐也在这里看着呢,我要他做什么?您想知道……可我就偏不告诉你。”她轻笑声声,“你何不问他呢,看他告不告诉你?”
    萧问筠心痒难熬,在椅子上直跺脚。
    贺大家与笑面佛直用鼓励而充满希望的眼光朝格子门望了过去,直对上了萧问筠的视线:萧小姑娘,你这么关心主公。咱们甚感欣慰,咱们会继续支持你的。
    “父皇,儿臣这么处理,您认为如何?”李景坤道。
    皇帝呵呵一笑:“坤儿,你一回朝,就接连办了几件大事。把这几年四处制造惨案的那群贼人剿灭,又使那孽子现了原形。今日更是有先见之明,让朕穿上了这幅铠甲才出了门,坤儿。朕很高兴。”
    李景坤道:“父皇。你不怪罪便好。”
    皇帝轻声叹道:“如果不是你,萧爱卿差点又被人栽赃了,依朕看,他要好好儿的谢谢你才行。别一天到晚的躲在府里不出来,让人以为他对你不满。这才使得这些屑小之辈钻了空子!”
    李景坤转头望向在一旁默默而立的李景辰:“此次之事,原是二弟和我一起想出来的……”
    皇帝脸上早没有了早先的寒冰之色,朝李景辰和蔼地道:“难为你了,竟拿自己的名声作赌注,使得那些贼人中计。”
    李景辰这才上前,低声道:“多谢父皇信任儿臣。”他抬头望了李景坤一眼,神色复杂。
    皇帝再朝内室望了一眼,低声笑道:“这萧家姑娘,怎么也来了这里?坤儿,你得好好处理才行,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李景坤忙道:“不会的,父皇……”他抬眼望了格子间一眼,使得萧问筠心底一突,急急忙忙便找起了出路来了,心想她可不愿意再见到他。
    此事既了,皇帝便不欲再多做停留,自有大批侍卫护着,带着李景辰返回宫中。
    大堂之上,只留下了李景坤,他望着了紧紧闭着的房门,内心五味俱杂,那后面,便是她的容颜,他强抑了心情,低声道:“还不出来?”
    可他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他感觉不妙,急走几步,手掌一推,便把那道门打开,目光到处,却只见着半开的窗户在微微关合。

    萧问筠弯着腰跟着李景乾往花园外边的马车跑了去,边跑边道:“民女原以为你们父子几人还剩了一个呢,想不到你也来了?”
    李景乾一侧头,便看清了她揶揄的脸色,脸上一红:“我可不象他们。”
    萧问筠道:“不象他们什么?”
    有丫环上前,扶了萧问筠上马车,李景乾也跟着坐进了马车,却正规而坐,连眼角都不扫向萧问筠,萧问筠瞧了瞧他,道:“咦,四殿下,您和以往不同了啊?好象少了些东西……”她详装思索,“是什么呢?我却猜不出来……”
    李景乾侧了头道:“是什么?”
    萧问筠摸了摸下巴:“您早些时侯不是留了两撇胡子的吗?”
    李景乾一滞,吞了口口水才道:“那两撇胡子……那两撇胡子……”
    萧问筠眨着眼睛道:“怎么了?”她看着他急速的眨眼回答不出来,这才放过了他,“四殿下,民女多谢你及时出手。”
    李景乾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只要是萧姐姐之事,本王怎么都会帮到底的。”他停了停奇道,“萧姐姐,本王知道太子哥哥以前是藏身于萧府之内的,可为他回了宫,您反而不愿意见他了呢?”
    萧问筠垂了头:“他既成了太子,以前的事便不会愿意再提了,你说是吗?”
    李景乾试探地道:“不,大哥定不会是这样的人。”
    萧问筠抬起头来:“四殿下也少在别人面前提起以前的好,免得他心生不快。”
    李景乾便劝道:“怕是萧姐姐想得太多了吧?大哥怎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
    说话之间,马车便到了萧府,丫环上前扶了萧问筠入府,李景乾望着萧府良久,直至她的身影走进萧府大门,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他脸上那略带些羞涩的神色消失不见,反而换上了些淡淡的清凉:“三哥,我不会象你那么愚蠢的,我不但要赢得她的人,而且要赢得她的心。”
    他默默在心底说完,这才拍了拍马车,吩咐道:“去丽宛。”
    马车夫低声应了,一挥鞭子,将马车转了一个向,往丽宛而去。
    丽宛,是他私底下在宫外置办的一处产业,是一处废弃的园子,深处闹市之中,却清静幽雅,马车一直驶到了丽宛,一停一下,他便匆匆地往后院而去,刚来到后院,就有丫环迎了上来,低声道:“四殿下,她们来了。”
    李景乾神色淡然,一直走了进去,走进大堂,堂上的女子转过身来,朝他嫣然一笑:“四殿下,您给奴家的消息,为什么会偏差那么远?”
    这个人,赫然便是央艳茹。
    李景乾神色恼怒:“本王哪里会想到他什么都计算于心?”
    央艳茹巧笑嫣然:“到底是奴家的金屑郎,是谁都比不上的。”她用手指点着他,“你也可真够狠心的,连心上人的父亲都敢陷害。”
    李景乾叹道:“只有这样,她才会有求于本王,本王才能助得了她,她才会对本王另眼相看,咱们各取所需……这本是天依无缝的计划,却哪里想到,还是被他看穿了。”


【第二百零四章】冯天凝

    央艳茹柳腰款摆,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就劝告过你,你偏不听,萧府那丫头虽然把福门的人都赶出府去了,但只要金屑郎不放下她,定会派人看着萧府的,他定是发现了萧侯爷并没有出府,这才识破的。”
    李景乾瞧了她一眼,奇道:“你到底要我大哥给你做什么?要用这样的办法来要胁他?”
    央艳茹媚眼如丝:“这个么,你就别管了,你倒是说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李景乾顺手舀起杯子倒了口茶来喝:“你不是向我大哥承诺,要回东女国了么?为何仍不死心?”
    央艳茹笑道:“你不也没有死心么?你都没有死心,我又怎么会死心?”
    李景乾脸上现了些苦意:“不错,咱们都不会死心……因那两个人,是任何见到他们的,都想得到的……”
    央艳茹也收了脸上的媚意,沉郁下来:“可他们都是不愿意受人控制的。”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隔了良久,李景乾才道:“东夷的十公主要来天朝和亲,这个消息,你知道了么?”
    央艳茹眼神一亮:“你说的人,是不是那冯天凝?”
    李景乾缓缓地道:“冯家,是东夷国的皇族之姓,除了她,还会有谁?”
    “这冯天凝,可是被东夷皇帝捧在手心里的,且天礀国色,被称为草原第一美女,又是嫡女,她若来和亲,可是要嫁给英雄的。”央艳茹缓缓地笑了,“奴家小的时侯,曾跟着女……病逝的女皇去过东夷,奴家记得,十公主和奴家差不多大小,喜欢事事和奴家相斗。凡我有的,她都想办法要得到,当年为了一条珊瑚珠链子,她差点儿把我的手都给割了……奴家多年已没见面。倒是有些想念她呢。”
    李景乾看了她一眼:“可惜你们东女国的女人是不能外嫁的……”
    央艳茹笑道:“如果是嫁给金屑郎,奴家却是愿意的,最多么,趁了四殿下的心愿,嫁过之后,便将他带到东女国去。”
    李景乾脸有笑意,缓缓地道:“他如果那么容易上当。你不早就达成目地了吗?”
    央艳茹抚了抚头发:“以前是准备不足,这一次,准备充分了,又有四殿下的帮忙,定会马到成功,您说呢,四殿下?”
    李景乾脸色有些忧郁:“父皇现在满心满肺的心底只有他,他说什么。父皇便信什么,连二哥的一些传言,原本父皇是极痛恨的。被他一说,现在也不相信了……哎……”
    央艳茹便道:“是啊,四殿下,您好不容易正了身份,由庶皇子变成了嫡皇子了,可没有想到,却多出了一个太子来,比您的身份还要高,哎,四殿下。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规矩一大堆,依我看,金屑郎在东女国,说不定要自在些,您说呢?”
    李景乾便展了一个笑意:“是啊。大哥过惯了江湖生活,去了东女国,说不定还能得及所愿呢。”
    央艳茹也笑了:“四殿下,您一心一意为了金屑郎着想,倒让奴家有些感动呢,您对他,可真是兄弟情深。”
    李景乾站起身来:“接下来怎么办,想必殿下已经思量好了?这处别宛,是本王用别人的名字买的,你尽管用便是了。”
    央艳茹弯腰向他拂了拂礼:“那奴家恭送殿下。”
    李景乾点了点头,往房门走了去,直至他走出院门,央艳茹才收了脸上笑意,对迎上前来的媚儿道:“媚儿,听闻十公主的仪队,已经在京师外二十里之处了,既是故人相见,那咱们也得拜访一下她,这才能回东女国去……”她停了停笑道,“金屑郎对我这么无情,我却不能这样子对他,总得给他看看,他未来的妃妾是怎么样子的,这才能走。”
    媚儿心领神会:“殿下,奴婢这就去准备。”
    央艳茹点了点头。

    一大早的,萧问筠便接到了皇后娘娘下的脀旨,令她三日之后参加宫中举办的百花宴,萧问筠这才恍然,原来时光过得那么快,一恍眼,一年就过去了,距离上次百花盛宴至今,却已是人事全非,刘贵妃与平妃已香消玉陨,而最有可能登上大位的李景誉却被终身监禁,不过一年的时间,便已达成了她的心愿,萧府完好无缺,前世伤害过她的人烟消云散,她原应该松了一口气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无半丝喜意。
    冷卉将一个狐狸皮薄披搭在她的身上,道:“小姐,今年桃花开得早,天气还有些凉意,要不要奴婢备个暖炉子给您在轿子里用?”
    萧问筠摇了摇头,任由她扶着,往软轿而去。
    到了御花园的时侯,这里如去年一样,早备好了各色的点心,宫婢们穿梭其间,可参加百花宴的又增添了不少新面孔,而有一些老面孔却因为嫁了人,不再来了。
    她刚走到席间,便见吉馨竺笑吟吟地迎了上来:“萧姐姐,这可是咱们最后一次参加百花宴了,听说这一次,有一位特殊人物要来呢。”
    萧问筠奇道:“什么特殊人物?”
    吉馨竺附耳道:“你不知道么,东夷的十公主要来咱们中朝和亲,那十公主可是尊贵无比的身份,不同如以往的那些庶出公主,要嫁也只嫁咱们的最尊贵的那一位……”
    萧问筠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前世那一位站在李景誉身边淡然看着萧府灭门之案那穿着绣有金凤的长裙的女子的面容突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直至李景誉倒台,她都没有出现,萧问筠便以为她不会出出了……她压抑着心底的慌乱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吉馨竺奇异地看了她一眼:“萧姐姐,你怎么了,连东夷的国姓都不知道了么,她么,自然是姓冯的,叫冯天凝,听说东夷的皇帝对她看得极重,认定她是天之所属,所以给她起名冯天凝。”
    叮当一声,萧问筠的广袖扫过了那杯子的边缘,将杯子扫得倒落在案几,茶水倾泻了满台。
    冯天凝,她又听到了这个名字,李景誉为了和她联姻,在陷萧府于不义的同时,终于下了杀手,她是萧府灭门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个名字,今日又出现在了百花宴上。
    难道前世的一切又要重演,虽则主角已经不是李景誉了?
    她只觉手心汗水漓漓,心底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第二百零五章】 太子

    吉馨竺回首望着萧问筠,关切地道:“怎么啦,萧姐姐?”
    萧问筠道:“无防……”
    正在此时,有太监唱诺:“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众贵女脸上皆冒出光来,低声企窃窃私语:“太子殿下也来了?”
    吉馨竺也回头望了萧问筠:“萧姐姐,我听说了,皇后这一次要替太子选妃呢……咦,萧姐姐,你怎么啦?”
    正说着,却又听太监唱诺:“东夷十公主殿下驾到。”
    萧问筠勉力收拾心情,朝那翩跹而来的身影望过去,只见她被两名侍婢扶着,身上穿的却正是那绣金凤的长裙,连脸上微微的笑意和前世都那么的相象,萧问筠不由脑子里不由浮现出萧府被灭门之时,她脸上的浅笑,以及那冰冷的话:“三郎,还不处置了她,长秋阁的梅花可都开了……”
    那渺视人命的神态,和今日一模一样。
    那绵软而充满诱惑的嗓门,每每都会让萧问筠从梦中惊醒。
    她眼睁睁地看着冯天凝向皇后行了礼,便坐在了皇后的下首处,向各位贵女浅笑。
    “这位便是萧家姑娘了,久仰大名。”
    萧问筠没有反映过来,吉馨竺推了推她低声道:“萧姐姐,你怎么啦,十公主在向您说话呢。”
    萧问筠这才勉强一笑:“十公主殿下,民女正是萧问筠。”
    她看清了她笑吟吟的眼波,如一汪清泉,全是柔和亲善,在前世,她可不是这种模样,她们不过见了两次。两次都是李景誉陪同着她来的,两次,她都是高高在上,脸色鄙夷。
    皇后笑道:“你们是该多亲近亲近,说不定日后有了缘法。还会经常相见呢。”
    萧问筠皱了皱眉头。猜不透皇后语气之中包含的意思,只得含糊应了。而冯天凝却是垂了头,眼眸之中俱是喜意,朝坐在皇后身边默不作声的坤太子望了过去。见他只顾着喝酒。修长的手指将小巧的酒杯夹着,一杯接着一杯地饮,连眼角都不扫她一下,心底便有几分失望。轻叹了一口气,却不露声色。只含笑望着萧问筠。
    皇后望了望身边的太子,又望了一眼萧问筠,却见萧问筠连视线都不和太子接触,心底暗叹,便举起了酒盏道:“这是本宫自五年前便开始酿制的百花酒,每年百花盛宴,都没有机会拿出来让大家品尝,今日终于有机会了,大家仔细尝尝。”
    一众贵女听了脸上喜意更深,百花酒,是在皇子成年,挑选妃嫔时才会拿出来喝的,今日既拿了出来,便代表着今日盛宴,便会从她们之中挑选陪伴太子的人了。
    萧问筠随着皇后举了举杯,却不饮它,只是把杯子放在了案台之上,按照规矩,如果不饮这百花酒,便代表贵女早有了心中之人,并无入主后宫的打算,这些,都是例来百花宴中不成文的规矩,规矩是由人打破的……
    除了萧问筠之外,吉馨竺也没有饮这杯酒,她低声对萧问筠道:“我可怕了这后宫之争了,爹爹已帮我选好了人了。”
    自与萧府尽释前嫌之后,吉馨竺也自动自觉地把萧问筠归入了自己的闺蜜佳友之列,基本上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巴巴地从吉府送了过来,就好象她的父亲吉翔天贴着萧南逸一般,紧贴着萧问筠。
    两人低头窃语,便见宫婢忽地拿了一碟子樱桃放在了萧问筠的面前,笑道:“萧家姑娘,这是太子赏给您的,请您品尝。”
    萧问筠只感觉那两道视线从头顶上直逼了过来,将她的头顶都快要射穿了,除了那两道视线,还有四周围满含了妒忌的目光,她将那碟樱桃推往一边,理也不理,心道你做了太子,便了不起了,还要借势欺人,逼人吃食不成?
    她正想着,却听皇后笑道:“筠儿,怎么那樱桃味道不好么?”
    皇后发话,萧问筠只得拿了个樱桃放进嘴里,抬头笑道:“皇后娘娘,这樱桃……不错……”咦,这樱桃里怎么会有酒味?
    她抬起头来朝上望过去,正对上了李景坤幽幽的双眸,坚毅如石一般的下巴微微抑起,他微微一笑,轻扯嘴角:“这樱桃么,可是用百花酒浸过的……”
    萧问筠气得额角一突一突,心道你这叫什么?难道这么做,我便答应了你和她们一起来争这个妃嫔之位么?
    前世我傻傻的,以为有了那个人的宠爱,便什么都不用在乎,今世,我可不会再这么傻。
    她把樱桃吐在帕子上,哎呦叫了一声,对皇后道:“娘娘,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有些燥热,使得我有些牙痛,不能吃酸的东西。”
    皇后望了望身边的儿子,她自是看清了他额角冒出了青筋来,又转过头去望了望萧问筠,想起刚刚他恳求的眼神,她这才插言助了他一臂之力,可以萧家姑娘的机灵,又岂会那么容易低头?
    他以渗了百花酒的樱桃让她吃下,告诉她,她不能躲逃。
    可她却很决裂的拒绝,她不会饮下这百花酒,不会成为他的妃嫔。
    皇后叹了一口气,又感觉到两道目光从下首递了过来,是冯天凝的……她的头更痛了。
    这次的百花宴,萧问筠只感觉自己如在火上烤着,他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眼眸越来越深,似是没有望着台下,却让她只觉得他的目光无处不在,要把她看了个洞穿。
    她没有再吃那盘樱桃,在席上坐了良久,终于坐不下去了,捂着头站起身来,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民女昨日受了风寒,有些头痛,怕扫了大家的兴,民女想去偏殿休息一下……”
    皇后望了她一眼,又望了身边身体忽然间紧绷,手掌捏了酒杯子,手背青筋直冒的李景坤一眼,低声笑道:“要不要本宫请个御医来替你看看?”
    萧问筠忙低声道:“不用了,只让民女休息一下便好。”
    皇后无可奈何,正想答应,哪知李景坤一下子站起身来,道:“正好,本王也有些醉了,也想去偏殿歇歇,咱们一起走吧。”
    萧问筠愕然,台下众人皆愕然,都想,这是个什么情形?太子要和萧家大小姐一起去偏殿歇歇?
    你是位太子,也不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吧?
    萧问筠又感觉额角青筋乱跳了。
    她气呼呼地笑道:“皇后,民女忽然间又感觉不头痛了,坤太子既是饮醉了酒,那便自去歇歇吧。”


【第二百零六章】 樱桃

    李景坤便懒懒地朝她笑了笑,笑容如舒展的花朵:“本王饮得也不太多,这醉意被冷风一吹,好了许多,也不用去偏殿休息了。”
    萧问筠在从贵女的满含妒忌目光之中目瞪口呆,心想这天底下还有这么无赖到极致的人?
    她怎么忘了,这人一向是这么无赖的!
    她一下子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了碟子里的点心来吃,一边吃一边想,吃死你,吃死你!
    皇后很欣慰地道:“筠儿看来很喜欢吃那掺了百花酒的樱桃啊,这一碟子樱桃,差不多都吃完了。”
    萧问筠这才感觉到了自己居然满嘴的酒气。
    又听得那人在皇后身边嘿嘿笑了两声,那两声不言而喻,那两声传进她的耳内,使得她面皮紫涨,手里的那颗樱桃放也不是,扔也不是。
    吉馨竺凑过来道:“萧姐姐,你便算是你也饮了这百花酒了?这下子可不得了了,你瞧瞧四周围那些人斗鸡眼一样地望着你,你瞧瞧那一位十公主……萧姐姐,无论怎么样,依妹妹看来,太子对你很有几分意思呢,奇怪了,自太子回朝,我就感觉这坤太子有些眼熟,但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萧问筠一句也没听进去,趁势把那樱桃放进盘子里,只垂着头坐着,吉馨竺说得没趣了,便住了嘴。
    萧问筠吃了不少掺了酒的樱桃,此时却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起来,只勉强坐直了身子。
    冯天凝见有了这么一个插曲,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萧问筠身上,脸上浅浅地笑着:“皇后娘娘,奴家从小喜欢中原文化,琴棋书画学了不少,听闻萧大小姐也精通这个,不如咱们便合奏一曲。替百花宴助兴?”
    听了这话众贵女将视线都聚在了萧问筠身上,萧问筠缓缓地笑了:“民女却不如公主殿下这么多才多艺,这些个技艺么,民女自是什么都不会的。”
    冯天凝脸现愕然之色。其它贵女便互相对望互视相互间直打眼色。
    吉馨竺低声道:“萧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皇后也愕然,担心地朝身边的太子望了去,便见他额角的青筋直冒。
    她没有丝豪想和人争一长短的心思!
    皇后心底叹了一口气,萧家姑娘这是怎么啦,对皇儿为何避之唯恐不及?皇儿在萧府的时侯,曾任过萧家姑娘的侍卫。两人不是好好儿的吗?
    萧问筠却不理其它,慢慢地拿了桌上的糕点来吃,她自是不喝那百花酒了。
    冯天凝勉强笑了笑,再接再励:“萧姐姐,您既是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奴家也学了不少女红烹饪技艺,不如……”
    萧问筠截断了她的话,斜着眼儿睨她:“您这是怎么啦。怎么那视线老放在我的身上,这里名门贵女这么多,您就找不着玩伴了?”
    这话一说出来。冯天凝脸色惨绿,求救地望着皇后,又怯怯地朝李景坤扫了一眼,泪花儿在眼框里直打转儿,看在一众贵女眼里,自是将萧问筠的泼名和现在的行为联系了起来,个个皆露出看大戏的神色。
    大家也明白了,皇后表明儿今儿便在试探着让十公主和萧问筠分个先后出来,十公主身份尊贵,萧问筠身份也不差。太子妃之位便在她们两人之间产生了,十公主屈尊降贵,屡屡向萧问筠失好,萧问筠却一点儿也不领情?
    众贵女皆感觉到了萧问筠的不通情理。
    但同时,她们也明白了萧问筠的想法,她对那太子妃之位竟是一丝儿想法都没有?
    不但她们明白了。坤太子也是明白的,看坤太子现在喝酒的情形就知道了,他现在不痛快着呢,由先前的一小口一小口的饮酒,现变成整壶往嘴里倒了。
    萧问筠借着酒意说出了这话,心底简直是痛快之极,心道,为何我要和这些女人争一个所谓的妃嫔之位?前世的惨败还不能让自己受到教训么?
    他是平安,不错,他以前会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可时事往往会改变,在荣华富贵,权力金钱之上改变!
    前世的李景誉一开始的时侯不也待自己一心一意,一枉情深?
    那张九五之尊的宝椅,会把一个人彻底的改变。
    场上的气氛僵硬而沉默,隔了许久,皇后才笑道:“筠儿既是不愿意,那也便罢了……太子,你说呢?”
    她希望太子能开句口,阻止这两人继续下去。
    李景坤放下手里的空酒瓶,脸上有些略略的红润,眼波如醉,扫了场上众贵女一眼,使得众贵女皆含羞带怯地垂下了头去,最后,他将视线停在了萧问筠脸上,望着她清冷的脸凝止不动:“母后,上一次的百花宴,不是做了红酥么?她这样技艺,定是会的,儿臣忽然间想吃那点心想得慌……”他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转向了冯天凝,温柔地道,“十公主既是精通中原闺阁技艺,这样东西,定是会做的?”
    冯天凝的脸色暗红,羞答答地垂下头去,如蚊蚋一般地道:“草原之上多用酥油来制作糕点,与中原的红酥点酥之法相差不已,这是奴家自小会的。”
    李景坤哈哈一笑,笑声从喉中发出,有如琴奏:“这可真是凑巧,本王便等着素手红酥替本王醒酒。”
    萧问筠心中暗恨,心想叫你吃,吃死你!她刚一抚前额,想继续扮那头痛脑热避了过去,却听皇后在上慈蔼地道:“看来太子今日不吃到两位的红酥是不会罢休的了,筠儿,你就勉为其难,做一样出来,让十公主看看咱们中原的技艺,和东夷有何不同?”
    皇后的语意,萧问筠怎么不明白,这是在明打明地告诉萧问筠,你今儿别再躲了,你再躲,我这个儿子又不知会想出什么古怪招来……他在你家呆了良久,他的无赖劲儿你是知道的吧?就不用本宫告诉你了吧?所以,那红酥么,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了出来把今日的百花宴混了过去再说。
    萧问筠从牙缝里逼出了一丝儿声音来:“民女遵旨。”
    说完这话之后,萧问筠很明显地听到李景坤在喉咙‘哈’了一声。
    她既听到了,众贵女连同皇后自然都听到了,却个个儿忽地变成了聋子加傻子,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全当没听见一样。
    只有冯天凝,脸色变得苍白,咬着嘴唇,用含义莫明的目光朝萧问筠望着。


【第二百零七章】 材料

    在皇宫之内,要制作什么东西,自然有材料好好儿的准备着,所以,隔不了一会儿,应备材料便放在了两人的面前,并用隔纱白帐子将两人隔了起来,如以往一样,两人在帐子里制好了糕点,再由侍婢端了出去,呈到皇后与太子面前。
    这十公主果然不同凡想,这红酥点酥之法,原就是中原闺阁之中特有技艺,她却技巧熟练,隔不了一会儿,便制了出来,她的纱帐撤了下去,只见上边滴的是一幅鸾凤和鸣的图案,鸾与凤盘旋而舞,四周围有百鸟朝阳,一派亲和热闹景象。
    那酥点被送到了皇后面前,使得皇后脸上笑意融融,指着那酥点对李景坤道:“太子,你瞧瞧,这鸾与凤的眼睛是用葡萄籽制成的,羽毛却是果蔬刻成,芒果制成金色的羽毛,桃子却是红中粉浅,一层层地堆叠上去……这孩子可真有心思,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制出这么繁复而有好意头的酥点来……”
    李景坤眼神淡淡,望了那酥点一点,却向那纱帐隔着的萧问筠望了去,微微一笑,道:“时间越久的,越显得其有心思,儿臣倒想看看,萧家姑娘会制出什么精品出来。”
    又隔了好一会儿,众贵女等得无聊,有的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起穿戴来,有的便低声谈笑,连皇后都用袖子遮着,不动声色地打了一个哈欠,这才听到纱帐里传来了声音:“好了。”
    站在脚落里打磕睡的太监忙走了过去,把纱帐撤了下来。
    众人被这句充满喜悦的‘好了’之声吸引了注意力,人人皆朝那糕点上望了过去……
    场上一阵静默,静得连落叶被风吹着,跌落地上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上前欲捧了那糕点送至皇后面前的太监腿脚有些迟疑,心想自己再一次感觉到了这荣华富贵下冷不丁地就滑出一丝儿危险来了,萧家大小姐啊,你要和太子斗法,你便斗吧。为何要把咱们奴才等牵涉进去呢?
    你制出这种东西来,您叫奴才是端上去给人欣赏,还是不端的好呢?
    端上去吧,奴才怕太子牵怒于咱们。打折了咱们的腿,不端吧,又有渺视皇室成员之嫌。
    奴才隔了老远都感觉到太子那冰冷的目光了。
    虽说太子在民间住了很久,脾气听说很好,但泥性儿的人也有三分火,他一再向您示好,您为什么就老在太岁头上动一动土呢?
    关键是。您动土不要紧,您别为难奴才们啊?如若不然,这盆东西您自己端了上去?
    那两个太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从对方的眼底,皆看出了誓死如归,死就死吧等等十分之壮烈的情怀。
    两名太监哆嗦着腿和手上前想要端了那盆东西呈在两位尊贵的主子面前……忽地,天降了天籁之音……只听太子以十分之轻柔的语气道:“这东西从模样上看。形状不错,可不知味道怎么样?可这样的造型,怕是不好切吧。萧大小姐,本太子想您亲自呈了上来,给本太子切上一块,免得这些奴才们粗手粗脚的,弄坏了它的造型。”
    两名太监以十分之迅速的步伐极快速地退到了树影之下。
    萧问筠愕然抬起头来,便将李景坤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也将他眼底下那暗红的怒意看得清清楚楚。
    皇后看了看那盘酥点,勉强笑着打圆场:“这盘酥点么……制得……制得也不错,预示着长命百岁,对。长命百岁……”
    众贵女把视线从那巨大的乌龟酥点上移了过去,再移向了自己面前的点心上边,心道,皇后今天可真是为难,萧家大小姐的性格可真是有些泼,连在皇后面前都敢耍泼。她好作不作的,制一只巨大的浅绿色的昂首挺胸地缩着头的乌龟出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众贵女怀抱着与那两位太监一模一样的想法,为避免殃及池鱼,咱们还是继续装瞎子加聋子吧。
    于是,众贵女默默地皆都吃起面前的点心来了,以表示大家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评论这只大乌龟了。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向皇后与太子拂了拂礼,端了那盘酥点往缓缓往皇后与太子案台上端了去。
    果然,还没走到案台旁,李景坤便发话了:“母后,你最近体虚,这酥点呈绿色,看来加了不少寒凉的蔬果在里面,儿臣正好燥热,这酥点还是儿臣适合吃一些。”
    皇后忙含笑道:“筠儿,你便端去给太子吧。”
    萧问筠把那盘酥点放到李景坤面前,微微笑道:“太子殿下,您是喜欢吃这王八头,还是王八尾?让民女给您切了下来?”
    此话一出,台上台下之人皆一边装着瞎子吃点心,一边倒吸了一口冷气。
    连皇后都眼端鼻,鼻观心了起来,心想他们小儿女的争端,我这个当娘亲的也不好插手,我这个儿子最近才认了回来,他的脾气我还没摸透,至于这萧问筠么,有着萧侯爷的火爆脾气,再加上前段时间的惹出了一连串泼名……她的脾气也不好摸……作为孩子他娘,难啊……
    李景坤笑了,这笑容如春花在阳光最好的时节盛开,散发着阵阵花香,众贵女在吃点心之余偶尔一见,有些的脸便红了,垂头想,太子不知道眼盲还是怎么了,怎会对她一再示好?
    “让本王想想……”李景坤脾气极好,又是一笑,让众贵女心底又荡起了阵阵涟漪,“你这乌龟尾,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萧问筠笑模笑样答道:“青杏。”
    “那就是它吧,本王吃点酸的好醒酒。”李景坤笑道。
    萧问筠接过了小太监递过来的瓷刀,一刀便切下去,用小碟子装着,正要送至李景坤的面前,却听他道:“还是别要这个了,想一想这个时节的青杏,可是酸得能掉牙的,本王有些害怕……”
    萧问筠只得收回了那小碟子,咬牙笑道:“太子殿下想吃什么呢?”
    李景坤却皱眉道:“这乌龟尾巴都没有了,有碍形象,大损本王的胃口,萧妹妹,你还是重把这尾巴用酥沾了上去,而这段时间,本王也好慢慢儿地想清楚,要吃哪一部分了。”
    萧问筠愕然抬起头来,却见他嘴角一扯,对她不动声色地撇了撇,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折腾你!


【第二百零八章】 点心

    萧问筠忍着气端那盘子回到坐位上,接了太监递过来的同一颜色的酥油把那尾巴接上了,再端上去,李景坤让她一刀切下了乌龟头,再装模作样地挑三捡四不吃了,再使她又端下去粘上,如此反复再三,看得众贵女面前的碟子上的点心全吃完了,个个儿在座位之上沉默地打起坐来。
    萧问筠把那完好无缺的长寿龟再一次地端了上去,呈在李景坤的面前,从牙缝了逼出了些声音来,好声好气地问:“太子殿下,这龟的四肢,尾巴,连头,全被切下来了一次了,您还要民女切哪里?”
    李景坤慢悠悠地笑道:“这人的脾性么,可是经常变的,有时侯喜欢,有时侯却不喜欢了,本王也是这样,这会儿不喜欢,说不定隔一阵子就喜欢了……”
    萧问筠心底一震,明白他这是在指责自己,她的声音依旧和悦,端了盘子上前一步:“依民女看,太子殿下这是挑花了眼,反而弄不清楚自己喜欢的东西了,不如让民女帮帮你?”
    李景坤笑了笑:“你要怎么帮?”
    萧问筠垂头道:“太子殿下先要饶了民女之罪,民女才敢帮您。”
    李景坤心道在这大堂之上,众多的眼睛盯着,你还真能做出什么事来不成,于是满不在乎地一笑:“饶你无罪……”又侧过头对众贵女道,“今日的……”
    萧问筠脸上带笑,上前一步,把手里的酥点连盘子带酥点的兜头兜脑便向李景坤的脸上贴了过去,李景坤武功虽高,但粹不及防,完全没想到萧问筠会这么做……
    于是,直至那盘子从李景坤的脸上缓缓滑下,把他那张俊美的脸变成了一张大糊糊饼,众人这才反映过来。皆发出惊呼之声。
    萧问筠拍了拍手,笑道:“这么一来,太子殿下便不会弄不清楚要吃这龟上的哪一部分了,依民女看。这酥点么,由许多种材料制成,自是什么都要混和着尝一些,这才味道好,营养均衡,太子殿下,您说是么?”
    李景坤整张脸只剩下两个大眼珠子能被人看得清楚那是两个眼珠子。
    众人皆被这等情形弄得震惊了。一时半会儿没反映过来,等到萧问筠说完这话,最先反映过来的却是那十公主,她一声怒喝,指着萧问筠:“你竟然敢,你竟然敢……冒犯太子?”
    皇后此时也清醒了,深深地后悔没在事态严重之前阻止,非但没阻止,还在一旁一边就着茶吃点心看得极乐呵,哪知道这一个没看住,事态就往严重方向发展了。这冒犯太子之罪,自己到底是治还不是不治呢?她很犯愁,再一次体会了家有儿女的苦与愁。
    萧问筠却是缓缓地退回到了席间坐下,默默地等待着皇后一声令下,惩罚自己永不得再入后宫,最好的惩罚是将自己永远剔除出妃嫔备选。
    皇后正在犯愁,那十公主则用恨恨的目光将她望着,其它贵女不敢吃点心了,也不打坐了,皆用同情的目光将她望着。吉馨竺则是担心地将她望着。
    场上持续的静默。
    静默了良久,大家都可以静默,皇后不能静默,心底想着不多不少的,也要给萧问筠些处罚了,虽说他们的言行让人感觉还是很乐呵。
    她正要无可奈何地开口。
    此时。众人皆听得李景坤一声轻笑:“不错,萧妹妹说得不错,本王从未用这种方法吃过东西,这五味混和的滋味,的确是不错……”
    众人皆愕然,先前众人不敢望着本朝最尊贵的太子那一脸的凄惨,此时听了他的话,不得不朝他望了过去,便见着他的嘴唇露了出来了,一条舌头在脸上上下方寸的地方刮了一个圈,当真把那四周围沾着的酥点吃了下去。
    他姿态虽然优雅,但此等情形实在有些可怕,所以,虽则他没被酥点砸面之前俊美得天怒人怨,但此时,众贵女心底自是没有了那等旖旎风光,望了一眼后,皆把视线从他脸上收了回来。
    心中皆道,难道太子有点儿怪癖,喜欢吃这砸在脸上的糕点?
    有太监这才反映了过来,巴巴地跑上台去,用湿了的布巾子替他擦起了脸上的酥来,直至将他整张脸全露了出来,擦得极干净了,这才退了下去。
    李景坤一动不动,也没动嘴说要退下去整理衣裳,洗把脸什么的,就端端正正地坐着,尤如闲庭信步正在悠闲赏花一般地坐着,直至脸上蹭光发亮了,这才含笑对皇后道:“母后,您没试着这糕点,儿臣感觉味道确实很不错,比十公主的略胜一筹……”
    听了这话,十公主在下面气歪了鼻子,众贵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底皆升起了一股对李景坤的敬仰崇拜之意,什么叫做宰相肚子里能撑船,这便叫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了,不,他那不叫做宰相肚,应该叫做大海肚才行……最重要的是,咱们的坤太子多么的俱内啊,可以被封为自古至今头一份儿的俱内的坤太子!
    如果嫁给了他,岂不是能将他管得死死的?
    众贵女从对方的眼底皆看清了一种叫跃跃欲试的东西。
    萧问筠如在蒸笼里坐着,身上乃至头顶都冒了热汗出来,连掌心都冒出了冷汗,心里头有股火从脚底一直往上冒,她想,如果手里还有一块糕点,她会把这块糕点也扔在那个人的脸上。
    他这是明打明的要和她死磕到底了。
    她倏地一声站起身来,向皇后拂了拂礼,再向李景坤拂了拂礼,气息微弱:“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民女忽然感觉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恐怕民女的不得不提前离席……”
    皇后见了她铁青的脸色,有些迟疑:“这……”
    李景坤朝皇后附耳:“母后,您说,她说自己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但这‘蹭’地一下站起来之时,可还精神得很,母后……”
    他把那‘蹭’字,说得特别响亮。
    皇后低声叹道:“太子啊,咱们在上位者,要体谅一下人,有的时侯,做人不可以太过挑剔,不过太过尖酸刻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了……”


【第二百零八章】 刻薄

    两人在上窃窃私语,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因这园子里经历了一连串的事件,个个聚精会神,所以,个个儿着实听得很清楚。
    大家都听得清楚,没理由萧问筠便听得不清楚了,她当堂站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垂了头把衣带子差不多都扯断了。
    然后皇后才笑微微地道:“萧家姑娘,今日幸苦你了,让你这么操劳,你制的这酥点,当真是与别不同……你既是累了,便回府休息了。”
    萧问筠如蒙大赦,简直有些儿感激涕淋,再向在上位坐着的两位行了大礼,这才由冷卉扶着,往外走了去。
    刚走离席间没有多少步,便听那李景坤笑呵呵地道:“母后,依儿臣看,萧家大小姐是不是全身上下的‘不舒服’好了,你看她走得多快啊,连儿臣新穿了这身衣服时都没她走得快……”
    萧问筠只得放缓了脚步,一步一步往花园口移,直移到转弯儿了,后边的人看不清了,这才停下了脚步,直跺脚,咬牙切齿,哼声道:“我就不相信他能逼得了我!”
    冷卉很迷惑:“小姐,您说谁在逼你?太子殿下回了朝,对咱们老爷,对小姐都挺好的,很宽宏大量啊,他没有计较老爷以前拿鞭子抽他之事,也没有计较小姐时常捉弄于他,而且,小姐以前和他不是挺好的么?怎么现在就变了呢?奴婢这些日子怎么都想不明白。”
    萧问筠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知道什么,他已身为太子,再也不是以前的平安了,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冯天凝,日后还有无数个冯天凝等着。*.
    冷卉道:“可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这样?小姐,他对你极好,日后新人进了门,想必也是恩宠不衰的……”
    萧问筠回头望了她一眼,使她停了口。这才往长廊尽头走了去。
    刚到转弯之处。便迎面走来了一名内侍监,萧问筠看得清楚。是皇后身边侍侯的张公公,他含笑道:“萧家姑娘,杂家奉了皇后之命。已在这里等侯许久了。”
    萧问筠向拂了拂礼:“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事?”
    张公公笑了笑。用含意莫明的眼光将她望着:“萧姑娘心底莫非不清楚么?”他一甩拂尘,掩了掩嘴,“恐怕是萧姑娘今日制的那酥点,皇后娘娘感觉别致。所以留了萧姑娘来,想向萧姑娘询问是怎么做出来的吧?”
    萧问筠心底一跳。这时才感觉有些害怕了:“公公说笑了。”
    张公公又是一笑:“萧姑娘制的那别致的酥点,全后宫可都传遍了,连御膳房的人都争相着想看看是怎么制出来的,只可惜,那一碟子糕点,被太子殿下一个人吃了个饱。”
    萧问筠听了这话,脸皮紫涨,垂了头道:“公公,百花宴已然散了么?”
    张公公回头朝她望了望:“散却是没有散,贵女们正在花园赏花呢,皇后娘娘这才能抽空儿来,找姑娘一述。”
    萧问筠心道皇后这是要秋后算帐了?她感到有些后怕,心想自己到底砸的是现如今最为受宠的太子,她把头垂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跟了张公公往内殿而去。
    一路前行,来到殿门口,张公公便道:“皇后娘娘想找姑娘独个儿谈谈,杂家就不进去了。”
    萧问筠心底更惊,心想这一下子祸可闯大了,皇后好不容易找回了失踪了的太子,正是心痛太子都来不及的时侯,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外人当着那许多人的面,一下子把老大一块酥点砸在了他的脸上……很可能此时她有杀了自己的心了。
    自己还砸了就找借口跑路,这更是杀了十次也不解恨啊!
    萧问筠迈开脚步往殿内走,冷卉也想跟着,却被张公公拦了下来,他端着脸道:“你没听杂家说,皇后娘娘想独个儿召见萧家姑娘么?”
    冷卉用担忧的目光朝萧问筠望着,低声附耳:“小姐,奴婢多带了几块手绢,要不您偷偷儿地垫在膝盖处……跪起来没那么痛……”
    萧问筠现如今还是外臣之女,皇后若想处罚,并不会做得掌嘴打板子那么难看,但一通罚跪却是免不了的了。
    萧问筠往殿门口走了去,果然,殿内空无一人,只有水墨纱帐后隐隐的人影。
    萧问筠见那绣金跪垫已然摆好,便上前去,老老实实地跪在了那绣垫之上,低声道:“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纱帐后面斜躺着的人影微动了一下。
    萧问筠感觉那一下子的微动带着阵阵森森阴寒,向自己扑面而来,她跪得更直了,嘴里嚅嗫:“娘娘,民女今日孟浪,还请娘娘恕罪。”
    有冉冉青烟从炉中升起,一声冷哼从纱帐后传了过来,萧问筠感觉到了头皮有些发麻:“皇后娘娘,民女有罪……”
    忽地,纱帐后传来了和悦之极的低沉男声:“你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
    萧问筠愕然地抬起头,这才反映过来,微风吹拂,把纱帐吹起,将斜斜地躺在床榻上的那人影显现得一清二楚,他手里拿了一个小小的酒盏,修长的手指执着那酒盏,眼睑微红,漆黑的长发垂落玉般的面颊,眼眸却如冒着幽幽冷火,从纱帐拂起的间隙间向她投射了过来。
    他高高在上地望着她,如处云端。
    她听到了纱帐揭起的滑过皮肤的声音,他脚步轻轻地来到她的面前,她能看见他长袍织金的下摆扫过了那绣有卷叶纹的明黄靴子,富贵端然。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平安了,她怎么忘了?
    “本王问你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了来,如从云端传来一般。
    她强忍了眼底涌上来的酸涩:“民女清楚,民女不该在百花宴上让太子殿下难堪,民女甘愿受罚。”
    静默,长久的静默。
    她听到了他急促的喘息之声,听到他咬着牙道:“这便是你所想的?”
    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太子殿下,如此说来,您宽宏大量,不准备处罚民女了,那民女告退。”
    她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礼,站起身来,便垂头往后退了去。


【第二百零九章】 衷心

    可她还没有退到门边,只觉面前衣带有风,织锦耀眼,便一下子被拦住了,她的双臂被他握住,如嵌进了岩石之中,他的眼底冒出怒火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低声道:“平安,我还可以称你为平安么?你心底到底藏了多少事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几重的身份?”她抬起头来,眼底有幽幽火苗,“现如今你已是太子了,再也不是萧府的平安,也不是福门的门主,民女是个简单的人,实在是弄不懂。 ”
    她想挣脱他的握持,却不能,忽地,他将她揽在了怀里,不顾她的挣扎,轻声道:“筠儿,我是平安,永远都是平安……”
    她闻到了他身上掺着酒意的花香味道,他的胸扑通扑通地沉稳地跳着,如月夜之中远远传来的雄浑的鼓击之声,他身上的灼热透过衣衫传递到了她的身上,他忽地松开了她,低声道:“筠儿,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她不由自主地问。
    他却别过头去,没有回答,脸色在暗暗夜色里明明暗暗。
    “如果那时……”他轻声道。
    忽地,他们皆听到了内室有支架跌落地之声,李景坤一皱眉头,倏地拉开了那隔断了内室与外室的纱帐,便看见冯天凝满脸惊慌地站在衣架旁。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景坤冷声道。
    冯天凝眼眸之中含着隐隐的泪水,扑通一声跪下,怯声道:“太子殿下,奴家奉了皇后之命,来寻找太子殿下。”
    李景坤心底疑意顿起,皱紧了眉头望着她,见手边案几之上有一个装了茶水的茶杯,顺手拿起了那杯子,冷不防地就往她身上脸上泼了去。她却满脸愕然,丝毫不躲,任那茶水从脸上淋下,转眼之间。便将脸上的妆弄得花了。
    “太子殿下,奴家既便有错,也不容您对奴家如此羞侮,说到底,奴家是东夷之人……”她饮泣着从地上站了起身,捂着脸,往门边跑了去。
    李景坤望着她的身影。脸上却是沉了下来。
    萧问筠见到这一幕,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李景坤缓缓地转过身来,笑容却在脸上慢慢漾开:“你想知道?叫我平安,我就告诉你。”
    萧问筠愕然,心道这个人的脸当真变得比戏台上的戏子的脸还要快,可她的好奇心却如猫抓了心一般难受。心底想着她都两世这人了,难道还怕丢了面子之类那虚无的东西不成?
    于是道:“平安……”
    李景坤迎着她的视线掏了掏耳朵:“我的听觉一向很好的啊,怎么现如今却不好了?这如蚊蚋一般的声音是什么?”
    萧问筠默默地望了他一眼。静静地提高了声音:“平安……”
    李景坤笑了笑,忽弯下腰来把耳朵对准了她的嘴边,道:“还是听不见,你叫得大声点。”
    萧问筠垂了眼眸,望着他那如玉雕一般的耳垂,心内反复思量,今日已当庭把一块硕大的乌龟酥点砸在了他的脸上了,如果此时此刻,再对着他的耳朵使劲地咬了一口下去,会不会引起皇宫内院震怒?乃至风云变换?
    可他的耳朵看起来实在是很好吃的样子。
    萧问筠把牙齿上下磨了磨。用舌头抵着牙关,强忍了那突如其来的忍无可忍的冲动,大声道:“平安……”
    他这才把头缩了回去,还后退了好几步,一脸震惊:“小小姐,你吃了什么开嗓的药。发出的声音那么大?”
    那声‘小小姐’一唤出来,让她有些发怔,她抬起头来,看清他如清泉一般的笑脸,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萧府之时,她有事无事地将他点来点去:平安,平安。
    而他却总是突如其来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小小姐,您叫我有事?”
    那样的日子,却不会再有了。
    她垂了眼眸:“太子殿下,民女孟浪了……”她向他拂了拂礼,往殿门口走去。
    李景坤叹了口气,深深地望着她,眼见她要走出殿门了,才道:“她的来历不凡,你是知道的,东夷与中朝,已有许多年和平共处的日子……”
    萧问筠停了停脚步:“民女知道,所以,民女不会再问了。”
    李景坤看着她漆黑的长发垂落背脊,在腰间款摆,她一步步地走出大殿,却如象要走出了他的生命。
    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门口,他却还是望着,隔了良久,才转过身来,望着那纱帐拂起之处,地面上尚留有水迹,他拍了拍手,有两名侍卫从殿门外转了进来,从面容上看,却正是笑面佛与贺大家,他们俩身上穿的是崭新的皇宫侍卫服,上前对李景坤行了礼,笑面佛道:“这女人来得蹊跷,我和老贺就守在花园边,也没见她进来……”
    贺大家道:“也许这大殿门庭众多,所以才没有觉察到她进门?”
    李景坤脸有沉思之色:“我试了一下她的身手,她虽不动声色,显出不会丝豪武功的样子,但她这个样子却太笨拙了,东夷的十公主,从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怎么会连茶水都不避不开?”
    笑面佛道:“主公的意思……?”
    李景坤道:“你派人暗中盯着她,再广发江湖贴招集这东夷仪队进城时在那一条路线上有来往的江湖人……东夷仪队阵仗那么大,带的金银珠宝又多,必定被许多有心人盯住过。”
    贺大家与笑面佛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主公,如果不是跟着您,咱们也有这样的打算呢。”
    李景坤点了点头:“既是被人盯住过,总有些蛛丝蚂迹露出来。”
    贺大家见他神色凝重,与笑面佛对望了一眼,低声道:“主公,属下会加派人手盯住她的。”
    笑面佛则道:“萧府那里……?”
    李景坤脸上现了些温柔之色:“如以往一样,暗桩照常,千万别让萧府的人发现了。”
    “主公请放心,这些人原本就是官府中人,他们发现不了的。”
    李景坤脸色放缓,再望两人一眼:“以后,你们不可再自作主张。”
    贺大家与笑面佛忙垂了头,老老实实:“主公,咱们也是心急,上次才替您做了一次主……属下实在是担心,你与萧家小姑娘这么冷战下去,情形可不大妙啊。”
    李景坤抬起来头,望着半开窗棂之处露出一红砖绿瓦,久久没有出声,隔了良久才道:“不会的……”
    贺大家与笑面佛听清了他语气之中的不肯定之意,更加担心起来,对望一眼,想要相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第二百一十章】 消息

    冯天凝一路急走,走到了御花园僻静之处,这才停了下来,她垂头一望,便望见了衣袖之上粘着的两片茶叶,便将那两片茶叶取了下来,在手掌心捻得粉碎,这才一转头,走到亭子间的石椅上坐了下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想必早就传进了四殿下的耳里了吧?”
    李景乾拍了拍手掌里剩着的点心屑子,转过身来:“皇宫也就这么大,消息传得飞快,你还没走到我大哥的寝殿,那消息便传进了本王的耳里了。 ”
    亭子临着池塘,池塘有养有锦鲤,争先恐后地抢夺着他丢下来的点心屑子。
    冯天凝见他脸上神色淡然,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恨恨地道:“你既已知道,如再不想个办法,咱们商量好之事,就会变成一场空了。”
    李景乾转过头来,轻声道:“我却有些后悔呢,后悔为什么会和你合作?这么尊贵的身份,也不能让大哥对你另眼相看?你看看你的模样,这身上是不是被我大哥泼的?”他摇头叹息,“我大哥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而你,却也不知进退,你不知道他手下能人众多么,为何还偷偷潜进了他的住处?”
    冯天凝咬着嘴唇道:“我就是想看看他提前退席,紧跟着那萧氏,为的是什么?她难道就真那么好?”
    李景乾眼光冰冷:“她的确是好,至少比你好!”
    冯天凝眼有怒意,却是笑道:“四殿下,是奴家口无遮拦,冒犯了殿下心中的人了,她的确是好的,如果不好,又岂会引得四殿下对她痴心一片?”她说到后面,却是从牙缝里发出些声音来,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只不过四殿下,接下来可怎么办呢?百花宴上便可看得出皇后对她的喜爱,她做出这么不适当的言行来,皇后也没有责罚于她……”
    李景乾道:“这倒是的。你身份尊贵,太子妃之位才适合于你,但如今看来,母后只怕是属意她了,如果这样,母后便很有可能将你指给二哥,造道理来说。这也不会埋没了你的身份……二哥也是母后所生,而您是东夷的嫡女,身份相衬,东夷也没有借口反对……”
    冯天凝倏地一下站起身来:“不,我不能白忙了一场!”
    李景乾道:“萧南逸现在正得父皇赏识,只要母后依了太子哥哥的要求,向父皇提出求娶萧家之女,父皇是不会反对的。此事看来,已是板上之钉,定下来了……”
    冯天凝声音冷凝:“四殿下可有什么办法破了这个局?”
    李景乾笑道:“除非十公主殿下的捉住了我那二哥的把柄。有了不能嫁的理由……”
    冯天凝脸色渐渐放缓:“不错,如果这理由够充分了,有让东夷受辱之嫌,那么,皇后为了补偿东夷这份丢失了的颜面,便会任我所求了。”她轻声笑道,“东夷和中朝已经有许多年边境平和,想来皇后再怎么喜欢萧家的,也不会为了她而打破这种平和,使中朝和东夷再挑战端。”
    李景乾点头道:“既如此。得把那人从牢狱之中提了出来才是,也要找一个适合的时机,依我看,皇后不日便要下达懿旨,把你指给二哥了。”
    冯天凝脸上却无一丝儿的焦灼,反而笑了:“等这懿旨一下。我们便要做文章了……”她哼了一声,“他自是想先向萧家丫头表明心迹的,这萧家丫头因和亲之事对他不满,他是明白的,这道把十公主指给李景辰的懿旨一下,依我看,她便会满心欢喜地等着皇后给她指婚了,此时……我便要让她从云端跌落泥地,女人么……特别是中朝闺阁的女人,将婚姻之事看得比天还要大,经历了这种婚变,可是制命的打击!”她转头朝李景乾微微一笑,“这等时侯,如果有四殿下的宽慰安抚,她定会对您感激不是么?”
    李景乾此时才露出些笑意来,低头道:“本王自不会让她受到半丝儿的伤害。”
    冯天凝叹道:“我何尝又想让他受到伤害?但这世间之物,哪有不争取就能到手的?四殿下,但愿咱们能各取所需。”
    李景乾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门边而去,边走边道:“十公主的行为要小心些,今日那种行为可不能再有了,如若不然……”
    冯天凝道:“奴家明白,既有了四殿下作主心骨,奴家怎么还会那么不知进退?”
    “这就好。”李景乾低声道。
    他一直走出了丽宛,坐上了马车,这才略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车辕子道:“去萧府。”
    马车刚转过了街道拐角之处,秦慕唐从墙角转了出来,眼眸深深地望着那辆马车良久,这才转身离去。

    萧问筠看着满脸堆笑拦在自己身前的笑面佛,皱紧了眉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冷卉警惕地望了他,抢前一步,拦在了萧问筠的前边,瞪着他道:“你还不走,我就叫人了啊!”
    笑面佛慢条思理地从怀里拿了块牌子出来,在两人面前一晃:“看见没有,这是什么?这个,是捕快的铜牌,我现如今可是御用捕快……”
    冷卉撇了撇嘴:“捕快怎么啦,捕快就可以擅闯民居?咱们老爷还是侯爷呢……”
    她左右望了望,顺手拿起撑着花树的竹枝,挥动起来就朝笑面佛打了去,笑面佛被那竹枝子赶得上窜下跳,一边跳一边道:“萧家小姑娘,我来到萧府,其实是想事先向你告知一声,你知道么,十公主要被指婚给二殿下了……”
    萧问筠心中一突,却慢吞吞地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你巴巴地爬墙来告诉我?”
    笑面佛跳到了墙头,转过头语重心长,道:“萧家小姑娘,依我看,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明明欢喜了,还假装着不欢喜的模样让人见了太过恼火,瞅着显虚假……”
    冷卉一个竹枝子打了去,打在他的脚根处,又让他大呼小叫地直叫痛,又往墙下跳了下来,冷不防地,便从袖袋里拿了个小包裹出来,递到了萧问筠的面前,见萧问筠不接,便一把抢过了冷卉手里的竹枝子,趁其不备塞进了她的手,在半空中翻了个后空翻,直翻出了墙去:“这是咱们主公给你的。”
    冷卉哭笑不得,捧着那小包裹道:“小姐,你要是不喜欢,奴婢把它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