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08

暗月幽兰: 月满空山可奈何 1 - 26

  第 1 章

  重京,天齐的都城。
  赏芳阁和随风楼是重京最大的娱乐商业场所,开业五年时间在重京拔了头筹。前者是青楼楚馆,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色艺双绝,多少人一挣千金就为在这销魂一夜,天齐的富家子弟间也以此为夸耀的资本。随风楼是家酒楼上中下三层,质朴高雅,品位不俗,一层大厅,平时不到吃饭时间就已经人满,二三层是雅座需提前半月预定,价钱不菲。评书,小曲,歌舞……节目多彩。至于这两个地方的老板据说是同一人,确鲜少有人见过庐山真面目,众人猜测纷纭。
  “话说当年太祖皇帝驰骋沙场,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率千万大军勇破重京城门,驱赶乌勒蛮夷直至关外,重挫他们元气。太祖皇帝一统天齐,在位一十六年无外敌敢侵犯,他是我们天齐的神话……”长了两撇小胡子的先生在红木台子上慷慨激昂的讲着这108遍的太祖创业史。小二肩膀搭着条毛巾在桌子和厨房间转来转去,大厅里坐满了人,都在谈着最近的头条,委实对说书的内容不感兴趣。等到响木一拍,说书先生识趣下场,大厅的人响了几下稀落的掌声,复又继续高声谈论。现在整个重京的头条新闻,那是不管在什么时代百姓们都最关注的事情——太子选妃,一旦成为太子妃它朝太子即位那就是一国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里养的狗都比常人金贵,普通的百姓不会奢望这样的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只能饭后茶余当做谈资。
  “为什么不管什么时代的人都是那么八卦啊”我无奈的轻品了口手中的竹叶青,半躺在紫檀木的椅子上,瞟了眼从刚才就不做声的人“喂,你干嘛一直不说话?”
  坐在我对面的是个狭长凤眼,面容清秀白皙的男子,他此时坐在雅间的围栏上深情的的望着手里的酒杯,头都没回“管别人干什么?我没记错的话,选妃名单里也有你。”
  “哼,有我又怎样?难道太子恋童癖啊!”我白了他一眼,太子今年二十七岁,会喜欢十二岁的小女孩?据说当今太子忠厚老实,多年来只有两位侧妃相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这次选妃说白了就是想找个名门之后给他生儿子,就我这小身体,还没发育完,生孩子就先省省吧!
  “可是你爹好像对此事在必得。”他终于舍得放下那酒杯,漫不经心的望着我。
  “安啦,我上面还有姐姐呢,春娇琴棋书画知书达理,她娘又是礼部御史的女儿,论才论家世在这次选妃中都很有可能中奖的。”我分析着“金总兵的女儿国色天香,但是个草包;太常寺卿的小女儿博文广记,容貌一般;还有右侍郎的亲侄女,左都御史的大女儿,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妹妹……哎?你记什么呢?”
  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的纸笔很认真的在记录,用很求知的样子念: “……太常寺卿, 右侍郎, 都御史……悠悠,还一个是谁?”回答他的是一条干炸里脊条。
  “小白,你很无耻!”我摸出条手绢仔细的擦着手,对他用嘴巴接住里脊条没有任何反应,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般做的很优雅,比狗接飞盘美多了。
  “满重京也只有这家做的最美味。”他意犹未尽的轻舔嘴角,凤眸迷蒙。
  “我上茅厕没洗手”我面无表情,认识了两年这男人还是那么骚包。
  “哦,这时辰你不回家不要紧么?”小白手托着下巴,瞄着台下刚上场的舞娘。
  “啊?都亥时了?惨了惨了,会被如兰念死。”我来不及埋怨小白,火速冲出了雅间。在门口听到里面小白低低的笑声。
  我咬牙切齿的往楼下冲,真不知道哪些深闺小姐们的眼睛都长哪里去了。苏笑白(外号小白)出道时候属于雅盗一列,开始盗个书画,名琴什么的,后来,误撞到某家深闺小姐,得到对方热情相邀,留宿了一夜。再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专门夜入香闺,春宵一度。由雅盗变成淫贼,是个质的飞跃。
  在楼梯拐角处突然出现一黑衣黑纱帽的人。我刹不住一头撞在他身上,原以为会借势扑到他的,唉,我少女的矜持啊!被娘看到准会晕倒的。哪知他的身体硬的像座山,直接把我反弹出去,情急之下我双手扯住他的衣服,好歹缓冲了下力道,“嗤拉”、“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声音。
  “靠,你鬼啊,干嘛半路跑出来吓唬人,本小……少爷的屁股啊”真的很痛啊!都可以媲美当年从公交车二层上自由落体时的感觉!
  NND,撞到人不知道扶一下么?我抬头准备继续发飙!哇,美男,小白的皮相已经不错了,这个更是,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黑不见底的眼睛,几点星光洒落其中。他瞪视着我,周身散发冷气,不得了,连生个气都这么销魂。
  可是,是他突然出现撞倒的我,生的哪门子气?长得帅了不起啊。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开始跟他玩互瞪,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我眼睛抽筋了,那个美男忽然笑了,我呆了下脑中出现:星眸皓齿。
  “有意思的小姑娘。”磁性的嗓音好像我家的低音炮。他走到我身前俯身捡起纱帽径自走了。
  呃?怎么看出我是女孩子啊?我明明穿的男装,女性特征还非常的不明显的说……没容我多想,脑中闪过如兰狰狞的面孔,我惨叫一声,扶臀狂奔。
  什么事啊,身为小姐的我为什么要怕一个丫鬟,没天理!!!


  第 2 章

  窗外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一朵,两朵,三朵……
  “小姐你有没有再听啊?可怜我伺候小姐7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整日跟着你担惊受怕,都是那什么苏笑白,自从小姐认识了他以后都把小姐带坏了,成天出去野,赶明儿禀告老爷夫人,让他在见天往我们这爬墙。”每次出去晚归如兰都是先絮叨,在做苦命状,最后发狠。可怜的孩子,为了我更年期都提前了。为了耳朵不受荼毒,我的魂到这时候都是不在线的。
  可是爬墙这个词是不是用错地方了?本小姐还未成年……
  “小姐,梳好了。”如兰撅着嘴道。
  我照了照镜子,话说这镜子真是一个朦胧啊。影影绰绰看到头两侧梳的双髻,然后就是白乎乎脸上有两个黑点点。真是失败,来了十年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虽说家里的下人们都说我是美人胚子,但我严重怀疑真实性,他们要敢说我丑估计明天就会被炒鱿鱼。
  “我要告诉娘赶快给你找个婆家,省得你老对着我絮叨。小美人,爷真舍不得你这好手艺啊”。我直着身子努力够她的下巴,做出垂涎的嘴脸。
  “小姐,别闹了!赶紧去于先生那吧,要迟到了。”如兰一点不为所动,当年那个稍微玩笑下就脸红的小姑娘已经不复存在了,难道在我调教下脸皮变厚了?怎么觉得她开始像某白了?
  匆匆赶到别院时候,于先生已经背手站在那了,孤傲的背影带着压迫感。
  “三小姐。”声音低缓平淡的没有任何而起伏,淡漠疏离就是这个人的招牌。他慢慢转过身来,二十几岁年纪,俊秀的脸上一双眼睛带着冷冽。
  “嘿嘿,先生!今天天气不错是吧,哈哈!”我打着哈哈就想进屋,怎么觉得自己声音那么虚啊。
  “慢着,迟到要受罚,抄一百遍女诫!”这个于先生明摆着和我过不去……教导我有两年光景,貌似从来没有过得去的时候。
  可抄一百遍手会残废的!即便我在他变态教育下可以两只手一起,但单也是五十遍啊!我还想弹琴呢,努力装的可怜兮兮:“先生,悠悠错了。娘早上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会迟到的。保证没有下次好吗?”我慢慢走过去,抬起充满希冀的脸看着他。
  “再加一百遍女则。”于先生声音变得冷冽。“说谎。”
  我不敢再说什么,耸拉着脑袋进了屋子。一上午都纠结于那两百遍的抄书,于先生讲的什么只字未闻,鉴于我的表现,女戒和女则又各加了五十遍。
  中午时分,我没精打采的往南苑走。咦?今天选美么,二姐春娇无愧于她的名字,穿的是人比花娇,嫩黄色的衣衫显得她更加娇弱,我见犹怜。站在树下向着这边凝望。
  “姐姐。”我礼貌的打着招呼。
  “哦,妹妹下学了啊”春娇无视我继续凝望。
  “姐姐在等先生啊?他一会就过来。这是什么啊?好香啊。”我看到丫鬟手里的捧着小陶锅,打开盖子就凑了上去。
  “别动,这是给先生炖的!”春娇一把打落我的手,一改娇弱的样子皱眉瞪我,从怀里掏出手绢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这么香,先生一定会喜欢的。姐姐,谁娶了你一定很有福气呢。”我没心没肺的笑着。
  “死丫头,就知道乱说话。”春娇脸一红,娇嗔道。
  于先生远远的走过来,衣袂飘飘。春娇眼睛一亮,向前两步,欲语还休。
  切,装!我见她不再理我转头就走了。
  即便不是一个娘生的,也不用这么使劲吧。我揉着被拍红的手。早知道你这么凶,我就不往汤里放泻药,该直接放巴豆的。
  在南苑门口就被爹的丫鬟叫到前厅,爹爹危襟正坐在上座,我规规矩矩的上前行了一礼后站到了大娘的后面。爹爹官拜兵部尚书,又是太子少傅,大姐春瑶前年进宫,一年后育有一子,是皇上的老来子,被封为淑妃在后宫中风光无比。我们傅家在天齐可说的上是如日中天,不管是哪一任皇帝,爹爹都能够大权在握,真是够老谋深算!
  大约半盏茶时间后 ,二姐春娇翩然进门,柔柔的施了一礼后到我旁边站定。我偷眼观看,姐姐的脸色有些黯然,眼神无光。看来刚刚的示好行动对方没领情哦,我幸灾乐祸的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爹爹轻咳一声开始发表演说,“你们俩个都知道太子选妃的事情吧?” 我和姐姐赶紧答应是。
  “为了让太子殿下对各家小姐有所了解,皇后今晚在御花园举行赏花宴,你们俩个尤其是春娇,爹都打点好了,今晚要好好表现。太子仁厚,嫁过去就是你的福气。皇上近期最近身体很不好,太子即位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母仪天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听懂了么?”
  唉,爹啊,你要卖女求荣就直接说呗。干嘛想当那啥又想立牌坊啊!
  “悠悠啊,”爹爹抿了口茶“学学你姐姐,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无一不精,你除了弹琴还像样其余没有能拿出手的。倩儿可是大家闺秀怎么教出你这样冥顽不灵的女儿来?到了皇宫,要懂得藏拙。不要再到处乱跑!……”
  真是,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了。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是我五岁,那天是的太后寿辰,当时大娘带着我们姐妹三人入宫恭贺太后,进宫后发现原来不过如此,其实跟故宫差不多,金碧辉煌的大殿被灯火照的更加炫目,来往穿梭的宫人穿着淡雅的宫装,使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穿越了,不是局外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处在了这个时代。虽然刚穿来的时候自己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此刻心里不由的开始失落,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爸爸妈妈的身边,没有朋友同事没有工作电脑电视。看着春瑶和春娇在里面哄得太后很是高兴,自己悄悄地退出去,浑浑噩噩的走出慈宁宫,等清醒过来已经迷路了……
  大概对此事印象太过深刻,这些年每次进宫都不带我。以前受很多宫廷戏的影响,我对那种人吃人的地方非常不感兴趣,呆在自己的南苑倒也自在。
  爹还在讲十大注意八大礼仪,我低着头暗暗锤了锤站酸的腿。大娘转头瞪了我一眼,我赶紧做出虚心受教样,全府里谁不知道大娘想送女儿飞枝头啊。这两个人凑成两口子真是和谐!


  第 3 章

  马车进到皇宫大门天已经微黑,黑天赏的哪门子花啊?皇后真脑残,要不怎么让那春瑶得宠了。
  我们被宫女领到撷芳殿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十几位小姐了,花红柳绿的晃得眼花,一大堆女人凑在皇宫还能干什么,明着亲密暗地里较劲呗。
  大概看我是小孩没有竞争力,都直冲着春娇去了,
  “春娇啊,你这皮肤可比去年的时候愈发娇嫩了。怎么保养的?”
  “保养什么,我从来没在脸上费心过。你这衣服样式很特别啊。”
  “也没什么了,只是全天齐也就只此一件罢了。”
  ……
  我吃着桌上的芙蓉枣泥糕冷眼看着这一群小女孩没营养的对话。
  一声皇后驾到让这些女子立马都换上了一副含羞状,速度之快只在眨眼间,我不得不佩服古代的教育。
  皇宫最讨厌的就是一大堆的礼仪,我带跪不跪的隐在人群的最后面,皇后穿的金光闪耀的出现,看到跪在最前面的春娇,伸手拽起了她,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笑的那叫一个亲切和蔼,我都怀疑她俩才是亲姊妹。皇后朝着这边瞟来我抓紧低下头,低调低调,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可偏偏有人就是不想我低调。
  “后面的可是悠悠,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皇后娘娘朝我伸出手来,在天齐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是”我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那只手上。
  “第一次见还是个女童,几年间出落得楚楚动人,傅大人真是会养女儿,个个都是尤物。”呃……您确实是在夸我吗?
  越过皇后看到春娇正眼带着冷意看着我,心里一咯噔,辛辛苦苦装了这么多年的相安无事被皇后这几句话全打翻。我仰着最最纯洁的笑脸
  “悠悠怎么能和姐姐比呢,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皆精,爹爹说悠悠能有姐姐十分之一他就知足了。”
  “悠悠真是懂事。一会散了和你姐姐去看看淑妃,她昨天还念叨你们呢。来,都起来吧,随哀家去赏花。”才被叫起来的女子们在一瞬间成为联盟,利箭一样齐刷刷看着我和春娇被皇后牵走。
  有我什么事啊,我只是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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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在御花园桃花林举行。一轮清明弯月挂在天边,晚上赏花也别有一番味道,整个御花园被灯笼和烛火照的通明,初春的桃花,开得确实娇嫩,粉色花瓣被映上一层昏黄后,美得有些不真实。
  皇后告知我们太子朝中有事,耽搁会才来,宴会先开始。我和春娇有幸坐在了皇后的左右,看来皇后是有意找我们做箭靶子,生生的承受这些滔天妒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后要看各家小姐的才艺表演,实行点名制。第一个被点到的小姐是右侍郎的亲侄女叫什么玉的,脸上娇羞眼中狂喜,太不会掩饰了,这种将来进了宫也死得快。
  一曲歌毕,什么玉袅袅走到皇后桌前轻盈下拜,“小女子听说春娇姐姐琴棋书画皆精,特请姐姐不吝赐教。”口中谦逊,眼神无礼。
  皇后笑盈盈的看向春娇。姐姐自持甚高,向来受不了别人挑衅。起身走向台下。春娇的嗓音细柔,把乌苏小调拿捏的是恰到好处,揉得人心都麻麻的。
  在宫中最重要的是隐藏实力,切忌树大招风。皇后把春娇推到风头浪尖,这招用的蛮不错。
  我们家已经出了个淑妃和皇子,如果再出个太子妃,那皇后一族的势力会被彻底打压,太子地位也岌岌可危。现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春娇身上,借别人的手除掉她,不是,除掉春娇不是最终目的,她的目标应该是春瑶和皇子,以爹爹太子少傅的身份,她的目标可能是整个傅家。
  皇上共有九子,除了长子夭折,后面太子和三皇子都是她的儿子,其他六个皇子年纪大的边远封王,年纪小的母妃地位太低没指望,只有淑妃可以跟她一较高低。分庭抗衡。我看着皇后不再年轻的侧脸,越发觉得她脸上的笑意冰冷。
  “唱得好”清亮的嗓音把我从出神状态生生拽回来。
  来的人同样的金光闪耀,一身明黄长袍,金冠束发,清明的眼神,暖风般的笑。无疑就是太子严明极了。我慢吞吞的站起来慢吞吞的下跪,膝盖弯到一半被喧平身。太子给皇后行礼,我也没挪地方,被太子行礼貌似是很有面子的。台下的春娇瞪了我一眼,无视中。
  发现太子后面跟着一个男孩,衣着华贵,浅褐色的眼睛里没有神采死灰一片。比我大不了几岁,存在感很是薄弱。要不是太子介绍估计其他女子都把他当做太子伴读了,原来这就是七皇子严明溯,因小时候母妃淹死在眼前惊吓而丧失语言能力,都十五岁了还不认人,属于痴呆。
  皇后将七皇子晾到一边,向太子一一介绍各家女子,太子对着每位女子都笑容灿烂,只有在看到我和春娇的时候注视的时间略长了一些。
  接下来是才艺表演的继续,我看的都要打哈欠了,尤其是金总兵的女儿金什么的,明明学武出身的偏偏跳的丝带舞,把丝带耍的像狼牙棒。我都不忍心看下去,太子还是继续微笑。在显摆自己牙白吗?
  借口去茅厕跟着小太监从诡异的气氛中逃脱,如果可以好想从这里出去,叫上小白去随风楼痛痛快快的大吃一顿,再配壶陈年女儿红。皇宫的饭虽然好吃,但那碟碗都像是喂鸟的,对处在发育期的我来说根本不够。


  第 4 章

  完事路过水池边实在不想这么快回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支走小太监,细看左右没人,丝毫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树下,靠着树干伸开四肢,舒服的呼出口气,刚才装淑女装的好累啊。
  没多长时间,随着悉数悉数的衣料摩擦声,一个人影也走到水边,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在树影里的我,定定的站在那里,对着池子中心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不是想自杀吧,我一骨碌爬起来,随时做好喊人的准备,月亮清冷的光辉渐渐洒在他的身上,咦,看穿着好像是七皇子,他的背影微微有些颤抖,他自己跑出来都没太监跟着吗?自小没有娘亲的佑护,在权力至上的皇宫里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加上他痴傻,宫女太监少不了欺负他。
  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在府里,大娘和姐姐在人前上演母慈子孝,却是暗地里克扣我,爹爹也从来不过问,我装小孩子没法拿她们怎么样,只能尽量躲在南苑。
  恐怕在这人情冷漠的宫里,他的日子会更加的难过,想至此我的心底泛起柔情,站起身想拍拍他的肩膀,发现自己的个头还没够到人家的肩膀,只好放弃去拽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发现他的手紧握成拳,一滴滴的血流下来溅在草地上,我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惊动的七皇子严明溯猛然回头,来不及收拾的愤恨情绪还遗留在脸上,一双眼眸灼灼生辉。
  不是痴傻么?怎么脸上表情那么丰富?我一霎那短路。
  七皇子一瞬的惊诧后一把握住我的胳膊,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有着遮盖不住的恨意和哀怒,血染红了我的袖子,湿湿的贴在胳膊上,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可是我无法将目光从他的怒视中移走。积攒全身的力气张口“七殿下,我……”
  余下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股力道甩了出去,直入池中。还来真的啊……我喝了一大口水后双脚一蹬准备浮上水面,无奈头上的发髻和身上的衣服坠着我不断地往下沉,游泳班的教练说过遇溺的时候一定要冷静,我稳下了心神。还是先脱衣服吧。鞋子,外衣,头簪……
  等我脱到中衣的时候,头就能露出水面,有几个小太监风急火燎的往这边赶,我往池边游了下,假装溺水呼救。
  众人一番折腾下我终于上岸了,跪在池边接近筋疲力尽,完全站不起来。太子、皇后带着一众女子和太监宫女的匆匆赶来。
  我的中衣上全都是泥,头发散乱,脸色苍白。人群后站着七皇子,用喷火的眼神紧盯着我。那意思大概是你怎么还活着?
  “七殿下”我惊魂未定惊呼出声。大家齐齐回头看了看他
  “悠悠,别怕!告诉哀家你是怎么掉下水的,哀家给你做主。”皇后不便上前,站在几尺远的地方,狐疑的看了眼七皇子。
  “我……”想到七皇子在皇宫这些年装疯卖傻,一时不忍揭穿他,
  “悠悠看到七殿下站在水边,没人照应。唯恐他落水想拉他离开,没想自己没站稳掉到池里了。”我一边说一边想着刚才自己经历的谋杀,音调逐渐呜咽,大滴的泪珠从眼睛里涌出。
  “是这样吗?悠悠”皇后和蔼的看着我。
  “悠悠给您添麻烦了。请娘娘饶恕。”我挣扎着跪倒,磕头。初春的天依旧寒冷,我穿着湿衣服被岸上的风吹得瑟瑟发抖。
  “罢了,起来吧!这孩子下次小心些。来人啊,带她下去换身衣服。”皇后身边走出个宫女引着我去换衣服。
  “等下”太子从身上脱下明黄外袍,无视身边的一众女子把长袍披在我的身上,“路上冷,傅小姐就披着这件紫貂披风吧。”太子笑的温和,腮边的酒窝似隐似现。清明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
  我随便弯了弯膝盖,轻声谢过低头走了,心思百转千回始终没有想出头绪。狠毒阴险的皇后怎么就生出拥有温暖眼神的儿子啊,还有这装傻的七皇子,太子突然的示好。
  唉,懒得去想这么纠结的事。出了这门,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


  第 5 章

  又是一个艳阳天,草长莺飞,万里无云。我哼着小曲坐在别院和于先生对弈,说是对弈,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这也不能赖我啊,明明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孩子,整天摆弄这些老年人的玩意,是谁不烦啊。
  “先生,玩点别的吧,好无聊啊!”我揪着绺头发在指头上绕啊绕。
  “将军!到你了!”云淡风轻的于先生,奉着我爹的旨意要在两个月内用这些陶冶情操的东西来矫正我的性子。不过,我看,基本,很难……
  一个月前我在皇宫的落水事件使得爹额头生生冒出两条青筋,一夜白发添了几多根。扬言再也不准我去皇宫了,还说每次去都给他丢人,差点就家法处置了。
  切,本姑娘不稀罕,哪次去不是丢我半条命啊。第一次迷路误闯冷宫,第二次被人丢到水里回家就感冒了。
  突然想起在冷宫的那个拥有哀伤眼神的小男孩,无助的拥着一个玉枕。等等,大内侍卫找到我的时候好像叫过那个男孩七殿下,我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么脆弱又倔强的小孩怎么也联系不上愤青(愤怒青年)的七皇子。难倒真是环境改造人啊!叹着气坐下,这两次的进宫体验,让我以后走到皇宫附近都会绕道。
  “我已经将军了。”于先生微皱眉看着我,声音微微的不耐。
  “啊”?我反应过来,棋盘上的红色棋子已经被吃的所剩无几,剩下的也是残兵败将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做不经意状抬手端茶,衣袖扫过棋盘顿时一片狼藉。
  “呀,我不是故意的!”我巧笑倩兮的看着于先生,抿了一口茶。
  于先生向后靠在椅背上不搭理我,我凑过去讨好的笑着:“先生,我教你一个新的玩意吧!保证比下棋好。”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想下棋就去抄女戒。”于先生继续保持云淡风轻的风格,经过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已经没有之前的淡漠疏离。也没有满脸写着“我不想教你,也不想看到你。”
  听到女戒我的脸登时就垮了,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啊,从小给孩子灌输这些思想会导致心里畸形的。我咬着小手帕,双目哀怨的投向他,用眼睛倾诉着“不要、不要啊……”
  “如果你能唱一遍刚才唱过的歌,我考虑今天放过你。”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声音里有丝笑意。幻觉,幻觉。
  “呃……我刚才有唱歌?唱的什么?”
  于先生不再看我,从袖中拿出一根短笛,放在唇下轻轻的吹起来。悠扬的笛声从他口下传出,音质质朴纯然。
  这是我下棋无聊时哼的《逍遥叹》,当年热播的时候大家都爱疯了李逍遥,他的乐观,他的痴情,而且还是由当红小生扮演,风靡一时。我只对这首歌印象很深,每次听到都仿佛置身于江湖,慵懒洒脱的骑着马醉看秋风。
  岁月难得沉默秋风厌倦漂泊夕阳赖着不走挂在墙头舍不得我昔日伊人耳边话已和潮声向东流再回首往事也随枫叶一片片落爱已走到尽头恨也放弃承诺命运自认幽默想法太多由不得我壮志凌云几分酬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跟着笛声
  我轻轻唱起这首歌,想的是前世的爸妈,朋友,没有我的日子你们还好吗?
  笑叹词穷古痴今狂终成空刀钝人乏恩断义绝梦方破路荒遗叹饱览足迹没人懂多年望眼欲穿过红尘滚滚我没看透自嘲墨尽千情万怨英杰愁曲终人散发花鬓白红颜殁烛残未觉与日争辉徒消瘦当泪干血盈眶涌白雪纷飞都成空
  越唱脸上越凉,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深,原来一首歌就能引出来,穿越后的迷茫无助,想家的心情,明明知道回不去了,但对这个地方就是没有归属感,多少年来和家人的距离,无法适应自己的身份,不能融入这个角色。
  反复唱着最后的一段,直到突然发觉笛声停了。抬头看到于先生带点诧异的望着我,“歌的力量很好很强大,能让人的心里产生共鸣,是吧?哈……哈……!”我干笑着,突然发现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时辰不早了,如兰会找我的,先走了,先生!”我匆忙跑开了,余光瞥过,于先生还是站在那里,孤傲的身影似乎从开天辟地时就一直都在。


  第 6 章

  转眼夏季到来,天闷热的要死,第十二个没有空调,没有冰糕,没有……的日子,至少还有西瓜吃,是不是也该知足啊。
  爹对我的怒气消了不少,从守卫上能看出来。没过几天就可以叫着小白出去玩了。正想着手上一轻,我的西瓜呢?对面的黑衣男子抱着我的西瓜啃得正欢,太有敬业精神了,大白天穿夜行衣。凤眼忽现喜色,“这是关外进贡的黑美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我拿起另一块继续啃。
  “曹操是谁?”
  “……你今天怎么来了?”
  “人家想你了,悠悠。”凤眼瞬间放出一万伏的电,经过水分滋润的嘴唇分外红。
  “谢谢!”所有的电力均被我弹回去,本姑娘现在对这种程度的免疫。
  “晚上去外面逛逛吧,听说今晚赏芳阁选出本届花魁,去瞧个热闹吧?”小白的这副样子活 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个大人调戏年仅10岁的一个小孩子,奇怪的是我们成了朋友,从此我出府不再钻狗洞,可以直飞墙头。
  “好啊,不过这次钱由你付。我穷了。”我凉凉的说。
  “悠悠”又换幽怨眼神攻势了。
  “小白”我放下西瓜很很很正经的看他“你的下巴上沾着西瓜子呢。”
  “小姐”如兰风风火火的跑来,小脸通红,看到小白直接略过去,一把拽着我的袖子开始喘气,小白在一旁叹着世风日下,对帅哥视而不见云云。
  “小姐,圣旨到了,让全家出去接旨!”如兰激动的冲我嚷嚷。
  爹爹又升官了?
  打扮妥当出去后发现外面 是大场面,爹一脸严肃站在正中,身穿紫红家居便服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四爪蟒。大娘脸上笑的开花,春娇则是一脸娇羞!大厅的上座处坐着位只看到鼻孔眼的公公,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公鸡,可惜他连“公”都算不上。
  我低头走到近前依次行了礼,低着头默默走到最后面。站定后偷偷瞄了一圈,全家人只缺我娘了,不过我娘是从来不参加这种公共场合的。
  公公大人低头扫了眼,尖声细语:“到齐了吧,那杂家开始宣读圣旨了。”
  又要跪,我在人群后半跪半坐,心里大骂封建社会的不公平,身子在人群的最后面不安分的动了又动。忽然听到我的名字从公公嘴里念出来。
  “……天齐太尉傅光耀之女傅悠悠,贤良淑德,端庄大方,即日起册立为皇太子妃,三日后入宫学宫规礼仪,年后成婚,待行笄时圆房。钦此。”
  幻听?看了看爹双手颤抖接过圣旨,跟公公在寒暄。公公还露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冲着我频频点头。怎么个状况?
  欲哭无泪,我满脑子都是皇太子妃、皇太子妃。为什么是我啊?怎么是我呢?跟我有什么关系那?
  我恍惚的看到爹宽心的笑着,大娘毫不掩饰的怨恨,春娇的失望,大家笑着来恭喜,我没有一点真实感,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是呆呆的被大家围在中间,接收各种目光的洗礼,还有大娘控制不住的恶语相向。
  更年期妇女的典型症状。
  等到我的神思回归,脚落在地下而不是踩在云彩上的时候,大厅已经剩下我和爹爹两个人,而爹爹已经讲到怎样和皇后和谐相处了。
  “……皇后看似温和实际心机深沉,你与她相处务必谨言慎行,切不可让傅家蒙羞……”
  我压根不打算嫁太子,何来跟皇后相处啊?我看着眼前的人,越看越陌生,这只是一个卖女儿攀高枝的人,我不承认他是我的父亲!在以前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讲过古今几个将相有那好下场啊?一心往那高处爬,恐怕到头来会摔得很惨。爹不光不知道收敛反而一直在试探皇帝的底线。他位及人臣,手握兵权,女儿是皇妃且生有皇子,无形中对皇后和太子就是潜在的威胁,恐怕选我做太子妃只是为了稳住爹,至于为什么选择我而不是春娇呢?恐怕是看我娘出身小户人家,没有势力支撑吧。
  我低下头,遮住眼底的冷意。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如果在小时候,你们肯对我好一点,那我今天或许会犹豫会不舍。可是我的庶出身份,一直不受待见。娘亲对我有养育之恩,照顾周全却也始终冷漠,所以我与这个家基本没感情。
  到我离开的时候了。本来打算等到及笄。
  年后成婚的话,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 7 章

  等回到别院,小白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桌子的西瓜皮。每次都是用到他的时候不见人,罢了。我这边也还没规划好。
  如兰唯唯诺诺的打量我,想说又不敢说的样。
  我实在没有心情搭理她,一屁股坐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的灰蒙蒙的天出神。
  “夫人”如兰声音响起的同时门被推开。
  一阵温和的风拂过我的脸庞,淡淡的檀香味道弥散开来,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努力把视线集中到慢步出现在我视线范围的夫人身上,不到四十的年纪即使未施粉黛也看出年轻时一定是国色天香,只是一双眼睛宛如死灰,看向我时眼底带了一丝淡淡的余温,让整个人略微的有了点生气。简单的盘起的发只点缀一根白玉簪,一身素衣,手腕处缠了一串檀香珠。
  她坐下后盯着我的脸,X光线一样的穿透力。我很快败下阵来,垂下了眼睛叫道:
  “娘!”
  “悠悠,你不开心。”她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我心底瑟缩了一下。有多久多久没有被人抚过了,记得前世的妈妈特别喜欢摸着我的头对我笑,在我难过的时候给我拥抱。
  来到这里以后,所有人对我都是冷冰冰的,血肉相连的至亲都不如如兰这个小小丫鬟。
  “娘多虑了,悠悠很开心。”我稳下情绪,不能让人看出来,这是我的保护层。
  “你在我身边长大,高兴不高兴还看不出来吗?”她向后挥一挥手,跟在她身后贴身服侍的碧玉、韵秋都出去了,如兰了我一眼后也跟了出去。
  “悠悠,有件事娘要告诉你。你如今年龄大了,告诉你也能承受。”
  那要看是什么事,你要说我身中剧毒无药可医,那我不干。
  “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狗血!本来就不是!
  “你亲生的娘因为身份太低被你爹拒之门外,我看你年纪太小,不想你跟你娘受苦,就收你做了女儿。”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我一直垂着睫毛没有露出丝毫情绪。
  “这些年娘不够关心你,但你比别的孩子都来的成熟。娘也看出你不是攀附富贵的人,不喜欢进宫。可……”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渐渐泣不成声。
  在我印象里从来都是安静,冷漠的娘,突然而来的哭泣让我不知所措。我握住她的手想安慰她,她的指尖有一层薄茧,这是多年弹琴留下的印记。像娘这样善古筝琵琶,写的一手好书法,温柔娴淑。可爹照样三妻四妾,府外的风流韵事就不计其数了,处在爹这种地位的人投怀送抱的有的是。
  “养育之恩大于天,悠悠这辈子只有一个娘。”我只想安慰她,安慰眼前这个娇弱伤心的女人,我做出最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孩子,娘没有什么可给你的,这个玉佩在我身边十多年了,望它能佑你吉祥如意。”娘红着双眼把玉佩系在我颈间,小巧的玉佩上一只凤凰展翅飞舞在祥云之上。玉质通体雪白晶莹,一抹碧绿嵌在里面,发着幽幽碧光。
  “娘?”看娘望着玉佩微微的出神,我开口唤道。
  “悠悠娘老了,不论什么事,只要你能幸福,就不要顾及娘。”娘缓了口气道。
  哎?我还没打算呢,怎么她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难道是爹看出什么苗头,派娘来用怀柔政策?
  “你爹让你晚上去书房,关于进宫后的事宜他要给你讲。”娘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我送到门口。看着娘走远。大概是我太需要人关心了,想到离开心底竟然会不舍。
  收拾起这些情绪,我必须要为自己打算。摊开纸略微沉思,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仔细封好。
  “如兰,你把这封信交给小白,马上去。”我一本正经的嘱咐如兰,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是。”如兰什么也没有问,转身走掉。
  圣旨刚到,爹还在喜悦中,暂时会放松对我的管束,明天开始就有数不完的事情做,只有今天这个机会,而且谁也想不到我会当天逃走。
  早知道让我嫁人是躲不开的事。小白,当初结识你就是为了今天做的准备!


  第 8 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我背着大包提着灯笼鬼鬼祟祟的穿街走巷,多亏平时经常出来走动,重京的这些胡同我是轻车熟路。
  前面是熟悉的大门口,门口处挂了一串干红辣椒。这宅子是当年我送小白的,干红辣椒挂在这又好看,又不会让我认错门。记得他当时很妩媚的告诉我,身为一个采花的专业人员是居无定所的,每个女子的香闺都是他的家。
  站在门口卸下包袱,好沉啊,背在肩上都抬不起头了,这是我十多年来攒下的珠宝首饰,本来偏房东西不多,到我这里的更是少得可怜。所以我走的时候顺了点春娇的,哼哼,让她总排挤我。
  伸手推门,不动;敲敲,没声音。门是从里面上锁的。
  妈的,又出去采花了。关键时候指望不上。
  亏得黄昏时候如兰回来,高兴的说,一切都包他身上,没问题。不知道这是关系我一辈子的大事。先不抱怨了,进去再说吧。
  我把包袱扔在门口,站到院墙下,纵身跃入院内。小白说过,偷盗之人会先在墙头观察院内情况,再入院中。这都是人的正常防范意识。所以他家的墙头都仔细布了一层华丽散(原名:化力散)。
  拿着我的包袱进到屋里转悠,他果然不在,靠不住。我自己动手泡了壶碧螺春坐在院子里等他,顺便回忆了下满清十大酷刑。
  月亮渐渐从云层里出来,照亮了整个院子,茶汤里的一轮弯月被风吹皱,蝉鸣声和着凉风迎面吹来,淡淡的兰花香气弥漫空气中。现在应该是三更了吧,小白再不回来就赶不上天亮出城了。
  我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望着茶出神,随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兰花香气,强烈的困意袭来,甚至都等不到我进屋,直接歪头倒向桌子。感觉有人拉起我的头发,捏住我的下巴,朦胧中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我面前,紧接着就失去意识。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像漂浮在空中忽上忽下。
  “小姐,小姐”一双手放在我肩膀上使劲的摇。
  “别摇啦!”我一声怒吼翻身坐起,不知道我睡觉时候最讨厌人吵吗?吵醒我的后果很严重……
  呃,我傻眼了,身边围着大大小小的家丁丫鬟都是一脸痴呆相,伸手推我的是如兰,满脸的焦急,我的身边还放着包袱,这个怎么回事?记得是在小白的院子里,准备等他逃跑的。
  眼前的家丁分左右闪开,爹气势汹汹的站到我面前,震怒的瞪着我。
  “爹”我费力的站起身,只觉浑身发软,四肢无力。
  “啪”一声脆响,爹挥手一掌打在我的脸上,我脚一软被如兰扶住,好痛啊,是不是亲生的啊!
  “敢逃婚?你想让全家都死吗?来人,把这孽障给我拖到书房。”爹铁青着脸一挥袖走了。
  如兰和另一个丫鬟半扶半架把我带到书房,我勉强站到中间。瞅着屋里人都走出去了,爹开始发难。
  “你做的好事……”爹开始发难,把手里的茶杯举起,作势往地下砸。
  “爹啊,你要为女儿做主啊!”我扑通跪下,学着韦小宝,不管什么事上来先一通哭嚎,把对方镇住,然后咱再想招。
  爹果然定住,茶杯高举过顶愣是没掉下来。
  “爹,昨晚女儿半夜惊醒,发现……”我跪走几步扯住爹的外袍下摆,做低头呜咽状,心里拼命想发现什么了?发现什么了?
  “发现、发现有个黑衣人在女儿床前站着……呜呜呜!”我使劲的干嚎。狠命掐了把大腿,生生挤出两滴泪来。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爹一脸的紧张。
  “女儿想要叫人,结果被他喂了药,女儿吃后浑身没劲……”我呜咽着想后面的剧情“……他拿了女儿房内的首饰,掠着女儿出门了,然后……”然后、然后、怎样呢?
  “来人啊,给小姐倒茶。”爹扶起我安置在椅子上,我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抽泣。
  待我拿茶润喉后,情绪差不多稳定了“在门口遇到另一个黑衣人,他们就打了起来,然后女儿被丢到地上就晕过去了。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那你看到掠你那人的脸了吗?”爹沉吟半晌后问。
  “是个高高的男人,周身冰冷像是死人一样,其他女儿就不记得了。”我忽然惊醒“爹,会不会是有人嫉妒女儿被封太子妃而故意陷害?”爹听后脸色猛一沉。
  “不要多想了,去休息吧。爹自有主张,后天就进宫了,好好准备!”爹一挥手,摆明不想再谈。
  我微一行礼,被丫鬟搀回去了。娘心疼的给我炖了一桌子的补品,因为脸肿只能干看吃不进去多少。
  隔天,府中的管家带着位大婶来到南苑,说是我昨日受到惊吓,奉命来检查身体。检查就检查呗。
  在着重检查了我手臂上的守宫砂之后,他们心满意足离去。
  我心里一阵冷笑,傅光耀你担心的只是我一旦失身保不住太子妃之位。对你,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第 9 章

  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我被严密看管,身边总是不少于三个人,连睡觉时候都有丫鬟在床下打地铺,门外窗口都是两个时辰一换岗的巡逻队。这对我绝对是种精神折磨,还好时间不算长。
  挨到进宫的当日,寅时起起床净身打扮,衣服首饰堆了满满一屋子,其中大半屋子是宫里赏赐的。我闭着眼任她们摆弄。
  最后我被包成个新年礼包光荣送出府。貌似是我些年第三次走正门。
  娘破天荒的走出南苑,送我到门口,千叮咛万嘱咐外加不住的拭眼角,她身后的丫鬟队伍随着她的动作也渐渐传出呜咽声,如兰更是使劲盯着我瞧,我觉得好笑,只是一个月而已啊。被她们一折腾,我都生出伤感的情绪了。
  一直到坐进马车才耳根清静,我把沉重的脑袋搁在车壁上以减轻脖子的负担。
  还好没有轻易地离家出走,违抗圣旨重则满门抄斩,轻则罢官流放,是我把结果想的过于简单了。以我们家目前的状况看皇上是不会从轻处理的。差一点就害了她们。难道我的穿越人生要走宫廷斗争路线么~!
  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如果是爹的政敌,只需助我离开,就能致他于万劫不复;朋友?那为什么把我丢在南苑门口而不是爹的面前呢?皇后一派的人?这有点可能,可是皇后没必要这样做。
  小白?我们相识两年,虽然始终不明白他个大人为什么跟我这种小孩交往,但我们确实臭味相同,他不会是这种人。
  好纠结啊。我穿来后没得罪过人吧……
  颠簸了一段时间,终于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到达目的地。我被宫人搀下马车,头上的发髻和珠钗压的我脖子酸痛。
  破晓时的宫殿被灰蒙蒙的气氛衬托的更加的肃穆,已经有宫人在奔走忙碌。这个时间皇上应该下朝了。拖着厚重华服从宫门走了坤德宁宫,还好我傅悠悠跟着小白习了阵子武功,虽然只懂皮毛,但体质比一般的深闺小姐好。可负重走那么远的路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本着前方就是终点的目标,终于到了坤德宫,在宫人的宣召下进入宫中,皇后身着紫红色立领长裙,里面黑色抹胸上绣着大朵艳丽牡丹,一脸的和善笑意。我一点水分都没有的给皇后下跪行礼,前所未有的严谨。皇后屈尊降贵的站起相扶,我低眉顺眼做谦卑状。世上没有无怨无归的爱和恨,她对我好必定是有理由,我一直觉得这个理由会使我万劫不复。
  “哀家可把你盼来了。”
  “悠悠惭愧,让娘娘久等。“
  皇后身边立着的两位女子齐齐给我行礼。
  “悠悠,这是极儿的两位侧妃,伺候太子多年了。”皇后一手拉着我,一手指着她们。
  “原来是两位姐姐,快快请起,傅氏悠悠见过姐姐们了!”原来是太子的小老婆啊!我礼多人不怪,以后肯定会为争宠打破头,现在先留个乖巧的好印象吧。
  “悠悠是太子妃,未来是要坐上哀家这个位置的。她们屈居你之下,该称呼你为姐姐。”皇后倒是一点不客气,拉我在她榻上坐下。
  我看着这两个侧妃,低眉顺眼,巧笑婉约。很好,比我还会装!
  从她们身上很容易看出太子喜欢的女人类型,娇弱,温婉,知书达理……如果我出不了宫,就准备朝这个方向努力发展吧。
  我柔顺的做了两个比我年纪大的两个女人的姐姐,在这里婆婆最大,不要怨我啊。
  一阵家长里短后,皇后唤来教习女官,还好形象跟荣麽麽相去甚远。只是看起来不苟言笑。
  教习女官在宫中专门教导新进秀女和妃嫔的女性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和宫中的礼仪规矩。
  “悠悠,教习宫不属于后宫范围之内,哀家不能去看你了,太子也不便去。在那缺什么就给女官说。”皇后像对女儿般的拉着我的手。“去之前先看看你姐姐去,她这几天一直念叨你呢!”
  “是,悠悠先告退了。”
  春瑶念叨我?母猪都会上树。
  小时候她总是用不屑的眼神看我,连句话都不屑跟我说,闯了祸也都会赖在我头上。长大些的时候,联合春娇、大娘处处在爹面前打压我。待我到了8、9岁,开始和她针锋相对。好不容易她进了宫,我的日子才安稳些,用一句话形容她,那就是:不省油的灯。
  ———————————
  朝阳宫,三个大字金光灿灿,夸耀着主人的地位。
  “悠悠给淑妃娘娘请安,愿娘娘吉祥如意。”我恭恭敬敬的磕头下跪。
  “起来吧,姐姐听说妹妹进宫,一早就等着了。”略带娇懒的声音从头上响起。
  我谢恩后起身,双目下垂,等着春瑶先说话。
  “爹和娘身体好吗?”
  “托娘娘洪福,都很好。”
  静默,貌似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过来,让姐姐看看你。”
  “是”我硬着头皮上前。没办法啊,谁让我们从小不和呢。皇后还牵着我的手呢,亲姐姐还不如皇后热情。
  我慢步上前,这就是风光无限的姐姐,比起皇后的贵气,姐姐多了些妩媚风情,眉目间有了成熟女子的韵味。
  “两年不见,出落的愈发美丽动人了,待到及笄,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俊秀为你着迷呢!”
  “悠悠不敢,悠悠被封为太子妃此生只能服侍太子,万不敢有其他想法。”有也不能告诉你。
  “呵呵,本宫只是开个玩笑,妹妹你太认真了。”春瑶捂嘴一笑,风情万种。我偷偷的抽了抽嘴角,宫里人很无聊吗?为什么明明不可笑的事能笑那么大声呢?
  “姐姐近几年过的好吗?”
  “呵呵,不叫娘娘,改叫姐姐了。”春瑶站起身向窗边走去,道“好不好的吧,等你进了宫就知道了!”
  我发现姐姐和皇后相似的地方是对谁都笑的无比亲切,不笑的时候一个寂寥,一个阴冷。
  “你知道为什么以前我那么讨厌你吗?”春瑶斜倚着窗台看我。
  “悠悠不知”确实不知道,她一个大房生的跟我这二夫人养大,不知道谁生的孩子别扭什么呀?
  “不知道?”她好似不信,盯我看了半响后“你刚来的时候两岁,本宫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因为疏于练琴而被娘责罚,你在那里看着,没有小孩子的无知惊恐,你的眼神只是在旁观。”
  我无语,姐姐你还真记仇。
  “娘说你是燕州第一名妓的女儿,爹在那里出过公差。谁知道几年后那女人会带着你来投奔爹,被爹拒之门外后。没几天就死了。二娘看你可怜收养的你。知道爹为什么同意养你吗?”
  又问,我哪知道啊。
  “你娘有燕关第一美人之称,你年纪小小就姿色不俗,爹可是深谋远虑。”她扯了扯嘴角,“我那时候拼了命的学琴棋书画,就想给娘争口气,证明我比你强。可你做过什么?什么也没有,琴弹得还算过得去,书法只能说工整……棋是逢下必输,只会画最简单的竹子。可是爹对你我却是一视同仁,不偏不倚。我哪里不如你?”春瑶沉浸在往事中,语气有些激动。
  我明白了,姐姐是对爹的态度有意见,然后都转移到我头上了。
  “姐姐,妹妹当时年纪小,又不懂事的地方姐姐多担待。”
  春瑶美丽的眼睛飘过来,透过我看着远方,语调缓慢“直到我进的宫来发现,琴棋书画只是宫中的情趣,女人间的较量。皇上最看重的还是女子的容貌,才情永远都是容貌的附属品。爹永远都是想在我们前面的,可笑我严寒酷暑都在苦练,现在想真是不知所谓!”
  “姐姐……”
  “本宫累了,改日再叙吧!”春瑶转身向后面走了,身边的宫女紧跟着向屏风后转去。
  看着春瑶离去,空荡荡的前厅只有我一人了。
  春瑶,她眼底的骄傲和纯真消逝了,跟着岁月埋葬在深宫,跟所有深宫女人一样,为了看不到摸不着的权利和地位不停的斗争,死和失败才是她们的解脱。
  朝阳宫门口阳光普照着大地,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前行。向后望去,金碧辉煌却也冰冷空洞的殿内,是阳光永远照不到的地方。
  我也该走了……


  第 10 章

  教习宫内,由于近期没有秀女选举,我光荣的成为这里身份最高的,所有人都围我一人转。绝对的VIP待遇。
  那个不苟言笑的教习女官是秦姑姑,对谁都像人家欠了她银子,性格也是一丝不苟的,比如说今天课程是宴会礼仪,那不管天大的事就一定要完成。让我这种懒散没有计划性的人非常吃不消。
  结束一天功课的时候我浑身都像散了架,仿佛回到了高考冲刺的时候。学习的内容就跟荣麽麽教育小燕子的一样,终于熬到晚上睡觉,却来了不速之客。
  “悠悠见过太子殿下。”现学现用。
  “不必多礼,知道三小姐今天进宫,忙完过来看看。”太子留他的贴身宫人站在门口,径自进屋坐下。
  皇后好像说过后宫是不方便太子去的。
  “悠悠斗胆问殿下来此,皇后娘娘知道吗?”我小心问道
  “孤是偷偷跑来的。”清澈的眼神拥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不是吧?偷偷跑来?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不出什么了。
  “三小姐还习惯宫中的生活吗?”太子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还好。”这尊大神什么时候走啊。万一被人看到我的名节尽毁啊,被爹知道会打断我的腿。
  “好香,是你泡的吗?寻常的君山银针滋味甘醇,为何三小姐泡的香气高爽,幽香千里呢?”
  “回殿下,这是悠悠从自家带来的山泉水加上去年冬天采集的梅上雪,调和后煮沸泡茶,泡出的君山银针更加幽香。”梅上雪需要冬天下过雪后的寅时起来采集,我哪有那份闲情啊,一般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都是娘带着一众丫鬟天不亮就出门采集的。
  太子品着茶一言不发,目光不时瞟过我这边。我垂着头拼命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朝中还有事,我先走了。改日再来喝你亲手泡的茶。”太子放下杯子。
  “悠悠恭送太子殿下。”我送到院中止步。
  “下次见你可以叫你悠悠么?”阳光的笑脸闪的我张不开眼,只能深深的低下头。
  “嗯,下次悠悠给殿下准备今年清明的龙井。”我抬头微笑。
  太子有瞬间失神,抬起手轻轻的抚了下我的头发。太子不会是恋童癖吧!我心中警铃大作,戒备的看着他,太子发现自己的失态,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在院子里站了会。月上中天,整个院子里空荡荡就我一人,感觉很冷清。伺候的人早就被我打发到外面去了,前世养成的习惯,不喜欢自己的房间被陌生的人侵入,从前在南苑的时候我自己的小院就只有如兰和娘能进,可能是种领地意识。
  一天的疲惫涌上,唉,自己泡的茶还没喝上一口呢。
  “你……你你怎么在这?”我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另一位不速之客。完了,我爹可以直接打死我了。
  “对着我哥一口一个太子,怎么对我就你你的?”七皇子严明溯面无表情的喝着茶。不复之前的呆滞和愤青,一种纯天然的贵气,长长的睫毛遮着浅褐眼睛里的闪耀精光,真是换了一个人。
  “你要差点被人淹死,你可能对那个凶手有礼貌吗?”我坐到对面的凳子上,语气不善。他要再敢对我怎样,以我的轻功上个房梁还是不成问题的。
  “呵呵,那次是个意外,你惊吓到我了。”他抿了口茶,满不在乎的说。
  “意外?你们家都拿杀人当意外啊。”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碰上这种事,而且对方还轻描淡写没当回事。
  “我们家就是皇家,对皇家不敬是什么罪你知道吗?”他威胁的盯着我。
  “哈”我没好气“那你去说啊,站在政和殿门口告诉所有人,说傅悠悠对皇家不敬。”料他不会做,我有恃无恐,挑衅的看着他。
  “兵部尚书兼太子少傅,傅大人怎么生出的你这种女儿?跟淑妃差那么多”他很不解。
  “生出我那是傅家的祖坟冒轻烟!”我很自豪的说,试问谁家能摊上穿越女啊,这比中大奖还难呢。
  “哈哈哈……”严明溯一阵狂笑,把茶杯都打翻了。难不成装痴傻装的变态了?
  我看了看门口,他要把秦姑姑招来,那我可有嘴说不清了。
  “不用看了,附近都是我的人,女官不会听到。”漫不经心中带着自信。
  “为什么要嫁给明极?”同样的漫不经心,但是却有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
  “父母之命,你可以问问他为什么要娶我?又不是我想嫁。”我嘟囔着。
  “有个办法能不嫁。”他盯着我的眼一字一字道“只要你支持淑妃的儿子继位,明极做不成皇帝,你就不需要嫁他了。”
  我心里一颤,面上无表情,“你觉得我是傻瓜吗?七殿下。”
  “淑妃是你姐姐,他的儿子继位,傅家享尽尊贵,有何不可?”
  “傅家的尊贵是建立在我的牺牲上。我嫁给太子,他日既是皇后,即便做不成皇后,妃嫔也总有我一份。姐姐的儿子如做了皇帝,我作为前太子的正室,即便不死也没什么好下场!而且姐姐的儿子年纪尚小,无法亲政,必有辅佐大臣,他们会放过我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到在他眼中的自己带着抹与年龄不搭的笑,“在权力面前,亲情是多么渺小,七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七皇子严明溯的瞳孔忽的收紧,脸色阴沉,半响后起身要走。
  “等等”都说到这份上了,就都说明了吧。
  他微微回了下头等着我开口。
  “悠悠有一事相求”我绕到他面前,十二岁的我身高还没到他肩膀,只能努力抬着头。
  “他日,如果殿下能坐上那个位置,悠悠想请殿下饶过傅家人的性命。”我的眼中闪着最迫切的请求。因为我知道不能在耽误时间了,他既然今天把话挑明,那么以后就不一定会再来。
  当初我没有供出他,就是在赌他的野心,是自保还是看上那个位置。
  感觉到他身体紧绷,瞬间散发出了杀气,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我站在那里坚持着。
  “傅悠悠,我记住你了。” 七皇子温文一笑,压迫感瞬间消失。白玉般的手指轻刮了下我的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失力的坐在了地下,靠,什么事啊,一晚上被两男人吃了豆腐,而且还是兄弟。


  第 11 章

  第二天清闲了一上午,午饭过后,赏赐就铺天盖地而来,大多是皇后的名义,我能送人的都送了。爹说过,在宫里最重要的是人缘。
  不管以后混不混这里,先把人笼络住。
  赏赐里面只有一样我最感兴趣的,是西国进贡的一面小小的镜子,有巴掌那么大,用锡箔和水银涂在玻璃背面制成的,镜中人五官玲珑精美,黑曜石般的眼睛,晶莹灵动。不错,容色不俗,这下有祸水的本钱了。
  “傅小姐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旁边帮忙收拾的宫女对着我一脸的仰慕。
  “呵呵,女子其实无需太美,只要能够吸引你爱的人,让他注意到你就可以了。” 我小心的收起镜子睡午觉去了,也不管小丫头听没听懂。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我发展了新的爱好,就是读宫规,秦姑姑每次看到我奋发读书的样子总是很欣慰。
  我是一直在研究犯了哪一条可以逐出宫去,不需要打板子受刑罚。但是这两条都是一起出现的。犯的轻了,目的达不到;重了就直接赐白绫毒酒了。
  翌日,天气晴朗,我坐在院子里像往常一样,一面看宫规一面摇头叹气,这边服侍我的小宫女跑进来禀报“小姐,淑妃娘娘来了。”
  春瑶?她来做什么?我站起身来相迎。
  “姐姐宫里做了点心,记得上次妹妹说过好吃,拿来与妹妹尝尝。”春瑶笑眯了一双眼,身后的宫女提着小篮子放在石桌上。
  这是客套话,我敢说不好吃吗?
  “悠悠见过淑妃娘娘。”该有的礼仪不能拉下。
  “自家人不必多礼,坐吧。”由她今天的穿着看来是打算走亲民路线了。随意的坐在我的对面,任由宫女拾掇。
  我坐下细嚼慢咽的吃着点心,春瑶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好像看情人那般。我吃了一块就噎住在也吃不下了。
  春瑶递了杯水,看着我喝下,状似无意道:“妹妹知道吗?皇上前天晚上病情加重了。”
  我困惑的抬眼,不是吧,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皇上呢,这就快挂啦?
  “皇上从去年入冬就一直生病,刚见好转,前天晚上就卧床不起了。”春瑶带着伤感,“如果这次能好转,你和太子的大婚就近在眼前了。”
  之后说了些什么,我答了些什么都没有印象了,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春瑶摆明了是想和太子争天下。那她来找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以春瑶的能耐,没有后台万不敢明目张胆和皇后太子争,一定有人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而且还把我算计进去了。我怀疑,不,是百分之八十确定那人是七皇子严明溯。
  等我想通的时候已经黄昏了,春瑶来找我八成是做给皇后看的,她想用这个办法逼我来明确立场,倒向她那边。爹那方面应该是保持中立吧!反正不论那个女儿做了母仪天下的位子对他讲都没有损失,唯一的损失就是一个女儿,却能换来他长久的地位,真是高明。
  爹这边我不管了,现在只要能保全我自己,其余的再说。
  我沉吟半晌,把照顾我的丫鬟叫来,将一颗明珠交与她,仔细吩咐一定要交到皇后手中。一切稳妥确保无失,皇后看到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表明了立场,应该暂时安全。剩下的就看局势发展吧。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到了这么紧张的境地。如果下半生这么活着,真的太累了,还不如穿回去……
  相安无事的过了剩下的半个月,打包回家。从来没觉得回家是这么好的事,这段日子,太子、七皇子、春瑶这些人谁也没来烦我。据说皇帝的病是时好时坏,要是好的话我就要嫁太子了,反正无所谓怎样都是一刀,等到圆房还早,我有足够的时间策划的。
  人就是这样,当一个希望熄灭就会燃起另一个希望。
  回了家,全家人高接远迎,当上宾对待。然后就是祭祖拜神训话,一通折腾下来我都虚脱了,以养身体的名义呆在南苑死也不出去。
  当我在南苑吃着如兰剥的葡萄,翘着脚哼歌的时候,觉得生活实在太美好了。教习宫起的比鸡早的日子像是做梦一样。
  “小姐,夫人”素来冷面的碧玉风风火火,由远而近的大叫,
  “怎么了”?我和娘同时出门问。
  “刚宫里传话,皇上……皇上驾崩了!”
  梦想成真的感觉真是好,可是盼别人死是不道德的……


  第 12 章

  “轻点,轻点……啊!”小白左躲右闪,终于没躲开这密集的暗器,一本书直达面门,小白自由落体。
  “你说,你死哪里去了?给你送去的信写的明明白白,你还是放我鸽子。”我的手化作九阴白骨爪冲着小白的脸挖去。
  “哎哟哟,别打我的脸。”五个指痕印上。
  “哈哈哈”我笑的猖狂,就知道你指望这脸勾三搭四。
  “小姐、小姐……”
  我揉揉眼睛醒过来,看着如兰站在床边。
  “干嘛叫我啊?本小姐最讨厌被人吵醒。你跟我多少年了还不知道啊。”
  “小姐,今天新皇继位了,老爷一早就进宫去了。”
  “是谁?”我一骨碌爬起来,睡意全无。
  “七皇子严明溯”
  蟹蚌相争,渔翁得利,意料之中。这场赌局,我赢了!
  国丧期间衣着一律朴素,女子不可做任何装扮,不能大声谈笑,还是在家里自在些,况且小白一直没有消息,我也没有心情出去晃了,整日闷在南苑。
  七皇子继位,这一天一夜宫里的形式很紧张吧,连带整个重京都被这种气氛所笼罩。不知道会怎样处置前太子妃的傅家,只能慢慢等待。
  实在无事可做,等到下午天气转凉一些,命如兰在树下架上琴,学学古人的附庸风雅吧。这把琴是皇后的赏赐,名唤绿翊,和那面小镜子都是我的宝贝。
  素手素衣素颜,一曲云水禅心从指下宣泄流出,微闭着眼让心渐渐静下来,把近期这些事统统摒除出我的脑海。就让我在这飘渺的云水之中,寻觅一方净土。
  直指云端的高山上,空无一人,偶有痕迹却不见人往,转过山径忽现水源,潺潺溪水挽起数朵水花。经新雨润色,松青苔绿,一片请新气象,偶有白云飘过,白茫茫宛如雾中见。这里可是寻觅已久的那方净土?
  云卷云舒张,月明人倚栏。
  潺潺溪流清且浅,古寺钟声远。
  雾露湿衣裳,虫鱼也无眠。
  花正迷离夜未央,今夕是何年?
  望家乡隔千山,共此明月光。
  歌一曲酒一觞,心醉两相忘。
  风来花影乱,风过水含香。
  红尘似梦幻如烟,人世几沧桑!
  何处有桃源?水绕芳甸雾迷茫。
  垂柳如烟,垄上花正香,
  别有天地远人间。
  浮生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梦随流水渐行渐远去未还,
  不知天上人间……
  今夕是何夕,不知此处天上人间,我心如梦似幻,飘摇在这天地间……天上的云,地上的风,禅,无处不在。
  我的手放在琴上,眼睛闭着不想张开,生怕会破坏了这幻境,风吹过脸颊,似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果真来了一只手轻放在我的手上,一点一点的蹭着我的皮肤。
  “如兰。”我张开眼“别闹”。
  对上一双具有笑意的眼睛,眼中有意气风发有波澜壮阔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我抽出手,站到他面前行礼。
  “傅氏悠悠见过七……皇上。”来人正是严明溯。刚抢上那个位子,不在宫里看着就到处乱跑,也不怕被别人抢走吗?
  “我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你,马上就要走了。”
  “……”你其实、真的、完全可以不用来。对他说不上讨厌,但也没什么好感。
  “这曲子叫什么?”他坐到我的位子上,手指轻触琴弦。
  “回皇上,叫云水禅心。”我低眉顺眼。
  “好曲子,可是你所做?”
  “不是,是娘教的。”
  “无需拘谨,你就像初时那样就行。”
  “悠悠不敢”您好歹是大BOSS,我完全应该有礼貌,千万别不好意思。
  “你还有什么不敢?”他拿出一样东西往旁边的茶盘上一扔,随着脆响一颗明珠打着转落下,我脸色微变。这颗珠子能到他的手里,说明皇后太子已经完全落败,并掌控在他手中。
  “记得你求我的事吗?我可以答应你。”
  “悠悠谢谢皇上。”他绝对人品爆发了。
  “但是……”他站在我的面前,双目波光闪现, “三年后国丧一过,广选秀女,那时你要进宫做朕的女人。”
  我脚步微踉跄,瞪大着眼睛惊讶的看他。天,那我还不如跟太子呢!起码能当大老婆。
  “皇上开玩笑吧?”麻烦你说是玩笑吧。我希冀的看着他。
  他轻笑出声,双唇轻凑过来,我向后躲去。一只手紧紧匝着我的头,他的双唇停留在我耳边,呼出的热气包着三个字:“我等你”。抬头的时候状似无意的双唇轻扫过我脸庞。像这种事在我前世都是小菜一碟,酒吧里到处充斥着比这更刺激视觉的。可这时,只觉脸上充血,热的快要化掉,难倒是换了个身体不适应?
  我努力定了定神:“悠悠冒昧,想问下太子殿下怎样了?”淤泥气氛登时全无。
  他瞬时沉下了脸,冷冷看着我。
  我毫不躲避的回视,问问我前夫不行啊?
  半晌,他吐出几个字:“终生幽禁宫中”。手指点着明珠“它的主人在先皇尚未驾崩时谋策逼宫,已赐死。”说完后,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兀自沉着脸走了。
  那个有着清澈眼神阳光笑脸的人,到底从这场权利斗争中失败,早就知道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是不适合皇宫的。
  秋天快要到了吧,黄昏的风竟然会冷。远处残阳如血……


  第 13 章

  爹从皇宫回来仿佛老了二十岁,脚步虚浮,双目无神,连晚饭都没吃径自去了书房。
  据如兰打听到的情报,春瑶因在新皇继位时有不敬言语,在打入冷宫后自尽了。姐姐的儿子也被软禁在寝宫。继位后的新皇用铁血手段把太子一党和淑妃一党全部铲除。
  春瑶那性子自小要强倔强,即使失败也会从头再来,怎么会自尽?姐姐的儿子九皇子,今年才两岁,话还没说全,根本没必要软禁。整个事件都太经不起推敲了。
  可爹爹算哪一党呢?貌似哪一党都有他的份吧,操劳了这些年,白白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一晚上我都能隐约听到东边大娘院子里呜咽的哭声,完全睡不着!
  我爬起来披了件衣服偷偷溜出,施展轻功来到大娘院子,蹑手蹑脚趴在窗子下面,还好是夏天,窗子是敞开的。大娘歪在椅子上,冷若冰霜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悲痛欲绝,春娇站在她身边全身素白,一边流着泪一边安慰。我最不能看这种场合,抓紧逃离现场。回到房里更加睡不着,睁眼到天大白。
  没让我们等太久,圣旨第二天上午就到了。
  这次换了个公公,年纪很轻还没有学会用鼻孔看人,全家人下跪,恭敬的等着最后一刀……
  “……罪臣傅光耀协助太子谋反,念其朝中多年,免除死罪,贬为庶民,三日后返原籍。钦此。”尖声尖气的声音读着圣旨,仿若,一根细弦划过脖子。
  爹跪着久久的没有站起来,这一刻他不再是朝堂叱咤风云,握人生死的权臣,他只是一个老人,奋斗了一辈子,在还差一步圆满时被打入了无底深渊。利用了身边能利用的一切,落了这样下场。可悲还是可叹?
  萧索的回到南苑,娘问起结果,我风轻云淡的给她说了。
  “罢了,朝廷就是这样,转脸不认人的事常有,我们留有命在,以后节俭一些也可以过的。”娘很看得开。
  “娘,让您受苦了。”我心有不忍,毕竟也有我的一些原因。
  “没什么受不受苦,也许这样是福气。可怜你了孩子,等这件事情过过看能不能找个好人家。”娘轻轻抚着我的头发。
  这段时间来的烦躁,忧虑,不安,随着泪落下,我无声的抽泣。娘把我的头抱在怀里,一下下的抚着我的头发,淡淡的檀香气安抚了我的情绪。
  我罪臣之女身份以后随便嫁人是不太容易了,皇上还想三年后把我接进宫,这次返回原籍,皇上定会派人暗中相随。只要能把三年后的事情对付过去,从此天高云阔,不再有束缚了。
  小白,你到底在哪里?
  傅家的家丁丫鬟大多遣散,只留有几个家丁和贴身侍候女眷的丫鬟。财物装了几个箱子托镖局运送,我站在南苑打量这里的一草一木,十年生活的痕迹怎么也抹不去,暗笑自己最近怎么老是伤感,不是一直打算离开的吗?
  墙外短笛声响起,是一曲送别,吹奏的光辉明亮,在离愁之外有着安慰之意,是于先生,我不敢出去见他。从前世就受不了离别场面,而且一经历就会流泪。我回房写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别后珍重。悠悠上。让丫鬟交给他。望有缘再相见吧。
  曾经热闹的一个府邸,如今零零散散就这个二十几个人了,确实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凉感。还好只是贬为庶民没有抄家,总算留了条活路给我们。当官数十载除去俸禄,只说送礼和赏赐的就够全家吃两辈子的。就算没有权势,还有钱不是嘛?
  全家人雇了几辆马车告别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前往爹的原籍乌州。我心中祈祷小白能看到我留下的记号。
  一路上大家都像霜打了的茄子,只有车轮走在路上的声音。我心中的兴奋一直在压抑着,这是来到这里以后头一次出远门。车窗外的景色怡人,翠绿的树遮着蓝蓝的天,偶有阳光透过缝隙照到地上,一个时辰后,翠绿的树遮着蓝蓝的天;两个时辰后,还是翠绿的树遮着蓝蓝的天,我暴走。
  乌州,听娘的描述应该就像苏杭一样的地方,那里的山清水秀、风情万般;那里画船轻移,笙歌婉转;那里蒙细雨、淡月疏桐;那里……
  娘每次讲到乌州都是很怀念的神色,那里好像也是她的家乡。无聊的紧了,我问一旁的娘是怎么嫁给我爹的?
  娘的眼睛开始发光,娓娓道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乌州一书生爱上教书先生的女儿,与她私定终身,相约功成名就后回来迎娶,那个姑娘早盼晚盼,男子未回自己肚子大了,被家人赶出门后进京寻夫,丈夫却已经娶了官家小姐。那位女子日日在门前等候,被爹的好友看到,前往说情,收了这女子做妾,谁知奔波太苦,孩子流掉了,加上她不受大房的待见,故而一直没有孩子。讲到最后娘眼睛里最后的光彩流逝,恢复了一片死灰,故事完了。
  可我怎么觉得还有故事,爹最后还是娶了娘,那为什么娘每天在南苑礼佛?爹为什么一年半载来不了一次?爹的做派哪里像有朋友的样子?娘已经半闭了眼睛,我也不好再问。
  在我屁股被颠碎钱到了一家客栈,这里已经出了重京很远,距离下一个城镇还要有半天路程,我们全家暂时在这里落脚。林间地方条件简陋,粗茶淡饭,大娘和春娇斜眼看了下食物,转身上楼去了。爹还处在失落的情绪里,上楼的背影略显沧桑。我这些年嘴巴都被尚书府的大厨养刁了,推说吃不下也回房了。
  如兰铺好床退了出去,我环视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简陋非常,倚在桌边心中有些不安,从重京出来这种憋闷的感觉就如影随形,我细细的回想着一路上的情况。
  “碰”随着窗子被打开一条黑影跳进来,我的一声惊呼被只暖暖的手捂住。


  第 14 章

  “别叫,是我。”熟悉的嗓音带着沙哑疲惫。
  “小白”我惊喜,转念一想伸手去推:“靠,你死去哪啦?知不知道我让如兰一天找你十趟?知不知道我……?”小白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有很多地方破了,从破口的地方隐约看到血肉外翻,他的脸上两道伤痕还隐隐渗着血珠,这分明是鞭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打得你?”
  我心疼的拿着手绢往他脸上擦去,没够到,垫垫脚,还不行。把手绢塞到他手里,自己擦去吧!
  “悠悠还是那么可爱。”他无奈。
  “你说,是不是去姑娘的闺房被人家爹发现了?”我故作凶狠的问。
  “你信得过我吗?”难得的一脸正经。
  “干嘛?”被鞭子打傻了?
  “信得过吗?”
  “当然啊,我就你这一个朋友。”他今天很怪。
  “那随我走。”他拉着我的手腕就要跳窗。
  “等等,为什么?”我挣扎着甩开他的手。
  “多留呆一会就会多一份危险,有人要对你们不利!”他的眼睛没有了一贯的优雅,透着焦急。
  我一愣,脑中首先出现逃跑的那天晚上的黑影,是他吗?爹当官那么多年不可能没得罪过人,灵光一闪,难不成是严明溯要反悔?他不想放过我们了?如果他,那就死路一条了。我浑身发冷,觉得不详。
  “不行,我娘和如兰怎么办?我不能那个丢下她们。”娘对我的多年养育,如兰对我的细心照顾,我抛不下。即便是陌生人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去死,起码要通知她们有危险。
  “来不及了”小白侧耳听去,手如疾风在我腰间和肩膀点了几下,提起我的腰带越窗疾驰。
  我的身体麻痹,口不能言,看着越来越远的客栈,心头酸涩。两边的树木流线一般向后闪过,小白细心的走着宽阔的路,唯恐树枝刮伤我。
  急行了一炷香时间,小白把我放到树下休息,反手点开我的穴道。
  “苏笑白,你混蛋!我跟你没感情了。”我从地上跳起来,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啊?我就这么走了,万一她们有个好歹,我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你不是和她们没感情吗?”小白不解,“从第一次认识你到现在,你都和家里的人没什么感情啊,也就是如兰那丫头跟你好一些,可终究是个丫鬟,你难道为了她拼命不成?”
  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个人走回去,我需要他的帮助,稳定了下情绪拉住他的手,“小白,在常人眼里她只是个丫鬟,但对我来说是重要的家人,我娘养我十几年也是第一个给了我温暖的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抛下她们,现在,我只是想回去通知一声,然后离开。不然她们会担心的。好吗?小白”我做出最最恳切的样子,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呜咽,眼圈热热的。
  “那个要对你们不利的人非常厉害,你一回去恐怕很难脱身,这样你也还要回去?”小白侧目问。
  “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
  “好吧,但是一切要听我的。”他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递给我,“拿着,万一我顾不上你……防身用吧。”
  “恩,谢谢你!小白。”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表达,充满感激的看着他。
  “走吧”他揉了揉我的头,我们一起飞身向客栈方向走。他告诉我,这么久没有来找我时因为被人抓了,他趁着那些人放松警惕的时候逃了出来,不想看到了他们的行动,于是一路跟过来,赶在他们前面把我带走。
  听后心我怀愧疚,从第一次认识他到刚才,我一直在想着利用他。小白不顾危险的来到这里救我,还顾虑到了我的心情愿意和我回去。如果此次救出家人,我要向他道歉,为了我的自私和任性。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已临近客栈,滚滚的黑烟从客栈里冒出,火光照亮了半边的天,来晚了!
  我们潜在附近的草丛,悄悄向前探去,看到了人间地狱。
  数个身着黑衣的人站在一个带着狰狞青铜面具的男子的后面,他的面前堆着很多的尸体,有两个黑衣人上前抬着一具具尸体向火中扔去。其他的黑衣人围在一起。有个幸存的人都无力的跪在地上,我一眼看出那是爹,心里突地一颤,他一身的衣服已被血和泥染的辨不出本色,半瘫在地上,口中都是血,被一个黑衣人拽着头发,强迫仰着头,四肢无力的垂在身旁。大娘满脸都是血迹的倒在了爹的一侧,临近的黑衣人手上拿着淌血的铁钩,娘呢?如兰呢?春娇也不见了。
  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熏得我几欲作呕,面前强烈的视觉刺激让我头很胀,混身的血液翻腾。
  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耳边是轻轻耳语:“现在走吗?还来得及。”
  我咬着下唇,无法出声,使劲摇了摇头。没有找到她们我不能走。
  “悠悠,别冲动!我去后面看看你娘和如兰在哪?”他不放心的补了一句“别出去。”我无力顾及他,只是盯着眼前的场景,无法挪开双眼。
  几个围成一堆的黑衣人散开来。露出中间一个赤身露体的女子,混身青紫,脸上的泪痕染花了妆容,混合着泥土粘在脸上,春娇!她已经晕厥过去了。眼前的景象很明白的显示了她的遭遇。我的下唇咬出血迹,嘴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这时两个黑衣人拎着个女子客栈里出来,拽起她的脸给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看,是娘!她的双目紧闭,嘴角的一丝血迹已经干涸。
  青铜面具摇了下头,嘶哑的声音稳稳的传向四周:“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不想看她死就出来。”
  我抽出匕首紧紧拢在袖子里,努力压住自己的冲动。等了一段时间,青铜面具打了下手势,那个拿着铁钩的黑衣人向娘走去,铁钩上的血迹未干,一滴滴的落在走过的地面上。
  小白,对不起!


  第 15 章

  “慢”我的声音稍显稚嫩,但气势如虹。
  在场所有的黑衣人均看向我这边,我跳出草丛,一步步的走向青铜面具,每一步都在迈向死亡,全身的血液已经归于平静,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和心跳。
  黑衣人大概被我的气势所压,自动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我站定在娘的身旁,与青铜面具怒目对视。
  即便隔着面具我仍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怒意和冰冷,像是死神一样,随意掠夺别人的性命,屠戮手无寸铁的人,我鄙视你!
  侧身蹲下,娘已经被抛在地下,双目紧闭。她的心窝处插着常带的白玉簪,曾经以为只有我离开她们,不想她们却先走。
  “娘,娘……” 我扶起她,清柔的唤着,声音逐渐哽咽。
  娘的眼睛张开一条缝,声音微弱,气若游丝,“为……什么……回……来?”,她努力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我的脸,终究无力垂下,两行清泪从眼中流出,“好、好……活……下……去……”
  她的眼睛闭上,不会再张开了!我看着她的脸,视线渐渐模糊,她昔日的关怀,一颦一笑都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没有早日发现娘的好?总是觉得她冷漠,其实冷漠的是我自己,眼中的泪终于止不住的落下。滴在娘的脸上,衣服上。
  娘,我会好好活下去,连你的份一起……
  “好好睡吧!”我吻了下她的额头,拔下她心窝上的白玉簪收入怀中,愿你在天上保佑我度过此劫。
  “真是母女情深那。” 嘶哑嘲弄的声音响起,青铜面具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咬着后面的字,“前太子妃!”
  我看了娘最后一眼,拿袖子擦干眼泪,现在不是懦弱的时候,我迎上那双面具后的眼眸。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
  “小姑娘,把你赏给我的手下怎么样?就像你的姐姐那样。”戏谑的声音响起,就像猫逮到老鼠,有足够的耐心陪着老鼠玩,因为猫知道老鼠迟早会入它的腹中。
  我没有理他,朝着爹走去。他半躺在地上,眼中希冀的望着我,期望我能救他。无力的张口,却只是“啊。啊”的声音。他手脚上的创口也有血液不断流出。我闭了下眼睛,不忍看他,几天前还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手握重权的人,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多么大的仇恨,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非要如此折磨呢?
  我摒除心中杂念,想着眼前局势,再张开时眼中平静无波。
  “你想把我赏给谁?”我的声音空洞,自己听着都觉陌生。
  青铜面具似乎愣了一下,朝着身边的一个人比划了一下,立刻有两个黑衣人站出,朝着我这边走来,我找了块干净地,离着青铜面具远了一些,盘腿坐下,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谁先?”我眼露绝望,用木然的声音问道,。
  青铜面具嘲笑道:“傅光耀,你女儿小小年纪就能如此释然啊!哈哈!”声音中有仇恨有苍凉。
  真是个变态!
  我看向面前两人,他们似乎不太愿意,身子都僵了下。一个十二、三岁没胸没屁股的小女孩谁会喜欢?又不是特殊嗜好。
  我轻轻躺下,其中一个黑衣人蹲下要来抓我的手,另一个的身体也俯了下来。机会来了。
  我左手握住一把土朝二人面门扬去,右手从袖中顺出匕首,趁着面前那人向后退去的空挡,一跃而上骑在他的身上,手起刀落,他的侧颈被刀割开,血液喷涌。感觉身后的人站起,向这边急跃。我向后弯腰,左手送出,那人的身子迅速向右闪,正好我右手的匕首划出,直入心脏处,一刀毙命。我喘着气,第一次杀人,血腥味逼得我想要晕厥,眼前尸体那狰狞的创口终于让我头向一侧干呕起来。
  身旁的气氛突然凝重,所有的黑衣人蓄势待发,像是一群饿狼,我丝毫不怀疑他们会撕裂了我。
  “他们似乎不太够看呢?”我轻拭刀刃,扯了扯嘴角,心里想着还有二十个人,不知道小白对付的了吗?这些人走路的样子,可以看出武功高强,凭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撑不了几招。刚刚杀那两人是我出其不意,他们应该没想到千金小姐也会武功,要凭真功夫,加上小白都难有胜算。
  “给我抓活的!杀了我的人,别想死的痛快!”青铜面具瞪我半晌狠狠的发话,完全没有了戏谑的意味。
  剩下的所有黑衣人围成包围圈,向我聚拢。我握着匕首,只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此次被抓的话,恐怕想死都不容易了。
  包围圈越缩越紧,我豁出去,决定拼死挣扎,原地一蹬,身子跃起,准备攻击青铜面具,擒贼先擒王。
  半空中的身体被一只手捞住,紧接着被人抱在怀中,向林中疾驰而去。
  “小白”,我反手搂住身边的人,声音呜咽。失去亲人的难过和心有余悸一起发作。手触到的地方湿粘,我疑心的把手放到鼻下,
  “你受伤了?”我挣扎着从他的身上下来。
  “别动,他们在后面追的紧。”小白的声音透出无力。
  我向后望去,远处的火光,浓烟。后面的一行黑影紧跟着我们。
  “能逃的掉吗?”我担心。
  “没事,我一定保你周全。”小白的话意外的让我安心,但我能感觉到小白的力竭。
  “如兰呢?”我想起了如兰。
  “没找到,恐怕……”小白压住声音不再说了。
  我沉默,想起那个跟了我8年,絮叨的样子,苦命的样子,发狠的样子,最后是笑着叫我小姐的样子。如兰,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是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意思,因为教你写太麻烦,所以用另一个兰字代替……
  黑漆漆的树林看不到前方的光明,我们向着没有光的地方一直前进……
  小白在前方空地处落脚,再次跃起之时,一片银光闪过,小白侧身闪躲将我护在身后,银光紧接而至,剑法狠厉,每一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小白渐渐不支,右臂上接连被划了两下。
  下一招到来之前,我挺身站在小白前面,“住手”。剑尖在我喉前二寸处停住,青铜面具手握长剑指着我的喉咙。
  “你要找的只是傅家,放了不相关的人。”我瞪视着他。
  “悠悠,你闪开。”小白急了。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的眼睛,很严肃,“这次是我们傅家的事,你没必要把命搭上。”小白想要挣脱我,我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听我说,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也只有你能救的了我,但不是现在。如果你逞强,那我们今天都会死在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不会杀我,我也不会寻死。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来救我!这是我傅悠悠对苏笑白的承诺!”
  他的眼睛搜索我的脸,沉默了半晌。我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和坚决的眼神。我知道小白是个聪明人,他冷静下来就会了解我的意思。
  “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能有事。我指望你呢!”我故作轻松的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
  “哎,那个戴面具的!我把悠悠暂放这了,她有个好歹,我苏笑白不会放过你!”
  “哼!我会怕你?‘随风留香’苏笑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白从来没有那么英伟过。
  “我走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足下轻点向密林掠去。
  青铜面具一个手势,余下的黑衣人群体追去。
  我的一声小心卡在喉咙里,不能让他分心了。小白的轻功,没有我这累赘,逃出重围还是很轻而易举的。
  我过了半响缓缓转过身子,青铜面具剑尖指地,雕塑一般立在那里。我们一句话不说,良久,月光洒过空地,照在我们的身上。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抬头看了看月亮,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抬起手中的匕首,直指对面的青铜面具。身体一跃向着与小白相反的方向蹿去,没跑几步就被抄到前面,我心一横,举起匕首便刺,这两下都是擦着衣服边而过,我左手背向身后摸出小白以前送我的迷魂粉,向前扬手洒出,只见青铜面具袖子一挥,人登时从我眼前消失,一愣神的功夫,后颈一痛,坠入黑暗中……


  第 16 章

  春去春又来,花谢花会再开,记得有首歌里是这样唱的。可是花即便在开,也不再是那一朵……赏花的容颜会改变,这就是时光,永远不会停留……
  “小姐,你真美。”身后的丫鬟灵巧的梳着我的头发。
  “小桃,你每天说不烦啊。”瞅着镜子里的自己,依然朦胧,以前是圆圆的脸上两个黑点,现在是椭圆的脸上两个黑点。
  “是真的呀,前天厨房的刘婶还说小姐像仙女呢。”小桃一脸的认真样。
  “这些七大姑八大婆的最喜欢骗你这样纯真的女孩了。”我撇撇嘴,下次换个人去厨房端饭吧,都是八卦的大婶可别把小桃教坏了。
  “好了,小姐。”小桃轻轻摆弄好我最后一根发辫。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依稀可辨是少女双环髻,髻上系着红色的丝带,长长的刘海盖在眉眼处。
  “好,走了。”
  “今天做什么?”
  “去找马房的人赌几把。”我身着绯红色短装配着小靴子,走路如风,小桃的长裙明显跟不上我的节奏。
  “小姐,小姐,扑克还是麻将啊?”小桃追到门口问。
  “扑克吧,今天拖拉机。”小桃去拿扑克,我站在院中深吸着混合泥土芬芳的花香,乍暖还寒之时,院中已是百花齐放,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驱除着风里寒意,已是第三个年头了吧……
  由于闻不惯马房那边的味道,聚赌的地点改在家丁卧房那里,窗户被严密的遮上,只点了几盏小油灯,乍一瞧还有点不法场所的味道。我抱着一盒铜钱,盘腿坐在地上,手边放着自己酿的米酒,一大早,又赌钱又喝酒,忒腐败了……!
  洗牌、发牌,那些个家丁个个捂着手里的牌,眼睛溜溜的转向别人,我看了一圈,拿了两枚铜钱扔下,“压”!
  右手边的厨房小六,一脸无奈,手中牌一撒,“跑了”。
  话音没落,他旁边的门房迫不及待的扔下两枚钱“跟”
  一圈下来只‘跟’了三个人,又压了两圈后,其余的底气不足都‘跑’了。我气定神闲的喝着酒,赌这东西装腔作势是最重要的。
  又过两圈,只剩下我和马房家丁两眼相望,各自射出精光一片,在空气中兹啦兹啦的冒着火花。不错,小伙子有前途,很沉得住气。我扔下四枚钱币,叫了声: “开”,啪的一声掀开牌。
  “哈,你只不过是同花顺就敢和我豹子拼,哈哈哈!”我仰天长笑,余音足够绕梁三日的。
  马房家丁捶胸顿足,在其他家丁的奚落声和起哄声中,喝下了一大碗米酒。当年韩剧热播时,大家纷纷哈韩,自酿米酒成了哈韩的标志性手艺。我凭着这手艺获得全部家丁的好感,闲来无聊赌一把,也有不少人捧场。即使赌输钱也还有酒可以喝,有些好酒的,还会故意输给我。
  我大笑着看他们闹,自己也一口口抿着,口感不错,下次再添加点别的东西,看能不能做出多种口味。
  砰的门被甩开,白花花的阳光照进来,我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等到能能张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定到我面前,瘦削的脸棱角分明,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深不见底的眼睛没有了平时的点点星光,深深的盯着我。
  “小桃,今天几号?”我微微歪了歪头。
  “回小姐,十四。”小桃声音颤悠悠的,低着头不敢抬起。
  十四?他应该十五回来的?我放下疑惑,硬挤了个笑脸站起来,刚刚够到他肩膀的身高,抱着他的手臂仰着头甜甜的笑着:“逸爹爹!”
  谁想起得太猛,忽的酒劲上头,我在原地开始摇晃, 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的肩膀,眉毛轻挑着:“还喝酒了?”明明是温柔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是混身冰冷,完了,他生气了。
  我讨好的拿起米酒放到他的手上,期待的看着他:“这是悠悠自己酿的酒,逸爹爹。”
  他拿起酒后浅尝一口,转身对着门口那低眉顺眼的人道:“你就是这样管家的?”
  “愿受爷的责罚”。李三管家的头低了下,声音不卑不亢。
  我斜了李三一眼,活该挨骂,你一大早出门也不知会去干什么,不然我们也不会被他抓现行了。我看‘小三’管家分明是故意的。平时爹爹不在家,他管不了我,现在故意害我被抓。自古小三都是惹人厌的角色。
  “在场所有人包括你在内,罚三个月的俸禄。” 逸爹爹很有领导者的范儿呢。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留下屋子里的所有人一脸苦哈哈的样,大眼瞪小眼。
  哪里有愤怒,哪里就有反抗;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要领导他们揭竿起义,反抗小三专政。我用眼神坚定的告诉大家,有我在!
  “你还不走?”门口又出现逸爹爹的脸,阴沉的可以。我把怀里的钱盒子扔到小桃怀里,快步跟上前。
  观音菩萨如来、西方诸神耶稣玛利亚……保佑!
  “对了”前面的他停下,微微歪着头,“忘说了,你今天的衣服很特别!”嘴唇微微弯了下,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的一身衣服。
  完了完了,求什么都不管用了!只能盼着他被哪个门挤到头,然后失忆……


  第 17 章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在对月小酌那就别有一番趣味了。
  小亭的纱帐被晚风吹得鼓鼓的,逸爹爹坐在里面望月出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桌面,一件绯衣外袍松松的披在身上,愈发显得面目俊朗。
  我手端托盘轻轻放下,心虚的看着他,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此人哪里都好,就是喜欢罚我抄女则,就这点他可以和于先生开交流会了。
  夜晚的花香更盛,夜风阵阵,带着丝寒意,现在还不是坐在外面赏月的时节。我坐在了他的对面,笑意盈盈的问道:
  “逸爹爹,这个月怎的回来的早啊?”
  “你今年15了吧?”他却答非所问,若有所思。
  “哎?是啊,两个月前过的生日呢!”才过去多久就忘了,我嗔怪道:“你忘了啊,这个”我拿起脖子上的凤凰玉佩举到他眼前,“喏,前阵子链子断了,生日那天你弄好给我带上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抚着这块玉佩,长长地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我看着他,他比初见时候更加成熟。那个从青铜面具手中救走我的他,虽然总是酷着一张脸,但莫名的给了失去家人的我安全感。三年来在他的庇护下躲避仇人的追杀。
  萧逸,我只知道他在天齐有很多家产,而我就被安置在其中灵山脚下的别院。我盘算着自己在天齐算是无依无靠了,如果能跟着他,那就不愁生计问题了。不过不能认做哥哥,娶了嫂子会把我赶出门的,而且哥哥来妹妹去最容易产生其他感情,还是认干爹好了,正好他比我大十岁,爹是不会把女儿赶出去的。
  记得我叫他第一声逸爹爹的时候,他的眉毛抽了几下,脸色黑了黑,扭头就走了。不过萧逸从来没有逆过我的想法,最多是黑着脸不吭声,也许真的把我当女儿了。
  想到此,我看着他的脸暗自悔恨,为什么没想到啊……早知道认哥哥了,天天让我对着个大帅哥,又酷又有型,唉~能看不能动啊!
  “唉”不自觉的就叹气了。
  萧逸好似突然惊醒,抬头盯着我,黑眸反射着点点光彩,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勾人!我心底流着泪,表这样看我!
  “悠悠……想要报仇吗?”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报仇?如果会改变我的生活,那我不要。”我坐到他的身边找了个舒服位置靠上去,舒服的蹭了蹭。
  随着低低的笑声,一只大手放在我的头上抚了抚。手的温度留在头上暖暖的,麻麻的,好舒服……
  “悠悠,为什么不想报仇?你……你那时那么痛苦伤心。”低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我是伤心痛苦啊!可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娘也想我快乐的活着,恨一个人的话太累,有位智者说过,如果报仇太麻烦的话那就算了。”我微笑着说。
  他沉默了一下。
  “你现在快乐吗?”
  “当然啊,比以前还要快乐,现在我做回了真正的自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束缚。”我跳起来走到栏杆边上,呼吸着夜晚的芬芳,转身笑看萧逸。
  他今天似乎有烦心事,刚才是出神,现在是皱着眉头,眼神深沉。我不想问,知道就算问他也不会说,几年的相处,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了解他,他不想说的事情,任凭怎么问都不会露半点口风。
  那我就用我的方式来安慰他吧,人生在世不开心的时候有很多,但是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我们只会活几十年然后死很久。我望了望他,轻闭上眼开启双唇: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
  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
  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
  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
  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
  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
  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
  天大地大世界比你想像中朦胧
  我不忍心再欺哄但愿你听得懂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
  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
  天大地大世界比你想像中朦胧
  我不忍心再欺哄但愿你听得懂
  但愿你会懂该何去何从
  歌声和在春天的晚风里,清亮的随风飘了很远,我嘴角含笑的唱完最后一个音符,
  张开眼与他灼灼的目光对视,他的眉头慢慢舒展,一丝浅笑绽开在唇边,走到我的身边低头看着我。
  根据我的经验,这时候的气氛是最好的,大多男人都会动情的,他是想要吻我吗?怎么办?我还没准备好要接受你呢?可是美男送上门怎么能拒绝?……心里面的思想斗争正激烈,我的脸背气氛所感染热了起来。
  可萧逸却没有了其他的动作,只是轻轻说了句“小丫头,时辰不早了,睡觉去吧!”
  我的热情瞬间全消,只能垂头丧气的回了房间,想找个多金美男当靠山真不容易,我连美人计都使上了,人家就是不上套,唉~!
  哼哼,不气馁!回去继续研究B计划了……


  第 18 章

  翌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精神奕奕的跑去找萧逸吃早饭,他竟然不在,门房说是带着小三管家出去了。
  我大半天都趴在房里郁郁寡欢,小桃神神秘秘的进来掩上门,我有气无力的看了她眼,不想说话。
  “小姐,小姐。”小桃弯腰凑在我耳边叫。
  “嗯?”我继续要死不活。
  “知道爷做什么去了吗?”小桃轻轻的说着,
  “说说,”我抬起眼皮,有了点精神。
  “听厨房刘婶说,爷带着李管家去接成碧姑娘了。还特地嘱咐厨房做了成碧姑娘喜欢吃的菜呢。”小桃一脸的我不告诉别人只告诉你的表情。孩子到底还是学坏了。
  “成碧是谁?” 我瞬间复活,发挥着八卦的精神。
  “这个成碧姑娘啊”你可算问对人了,小桃的眼睛都发光了,“是我们爷的红颜知己呢!”
  “什么”我一拍桌子直接站起来,直接怒了。
  “小姐,淡定啊!这名女子可不简单,她是重京赏芳阁连续三年当选的花魁啊。长得一脸狐媚相,对付男人很有一套,据说重京很多达官贵人都是她的裙下之臣。”说到后面,她满脸鄙夷之色,看来让小桃去厨房也不是件坏事啊!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下午吧。”
  “好,让本小姐会会她。哼哼!小桃,走着。”我冷笑一声,起身向里屋走 。
  “又要做什么?”小桃不解。
  “梳妆打扮,我就不信能比我还狐媚。”我抬头挺胸向前走,看我不打扮的倾国倾城给你看。
  “小姐……狐媚好像不是在夸她吧”小桃红着脸,轻轻的嘟囔。
  下午未时三刻时分,我和小桃准时的头挨着头的躲在灌木后面,蹲的脚都要麻掉了,时不时的窃窃私语一下。
  “我说小姐啊,不是要打扮吗?为什么改成躲着偷看了?”小桃嘟着嘴,两只手捶着腿,不情愿的问。
  “你懂什么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既然她是逸爹爹的红颜知己,那她的谈吐装扮肯定是逸爹爹所喜好的类型,那我回去投其所好,不就事半功倍了。”我喜滋滋的说教,这小丫头跟着我学会了多少东西啊。
  “小姐。”果然小丫头眼冒心心的看我,绝对是崇拜的目光。“你会好多的成语啊!”
  “……”黑线,这孩子听人家说话不听重点啊,我没好气的道:“他们过来了,闭嘴吧。”
  小三管家在前开道,一个眼眸深邃,俊美无比的男子打头走了进来,这就是我家逸爹爹,怎么看都帅,我偷偷花痴了一下,庄稼还是自己家的好。他身后紧跟着一位熟女,呃,真是熟女,二十左右的年纪,那身材太火爆了,看的我鼻血都要流下来了。笑得眯弯了的眼睛,电力十足。可是现在没人在看她啊,真是浪费电!乌发雪肌,头上的金步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
  很好,性感风尘富贵型!
  我出现在前厅就是这样的形象了,火红的纱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因为没发育完,做不到酥胸半露,只能露个锁骨和半肩以示性感。个头不够高就挽个高髻,一只金钗摇曳生姿。没有眼影就拿胭脂代替,在眼角处微微上挑,很像是东方不败落崖前的妆容。打盆水照照,不错,还真有点妖女味道。
  首先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的小三管家,还是那个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了我一眼后使劲的垂着头,低了又低,逸爹爹一口茶憋了半天才咽下,脸色发暗,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那位美人更直接,张着口愣了
  半响,“哦呵呵……果然是位小美人啊!”这位成碧美人以袖遮口,笑的恐怖。
  萧逸上下打量完一遍后眼睛里开始喷火,“把你这身换了,穿平时的!”几乎是吼出口的。
  “哦”我落荒而出逃离现场,好恐怖啊!几时逸爹爹的眼睛能喷火的?
  半个时辰后,我再次出现在前厅,萧逸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我:“你、你……成什么样子?”他一副要晕厥的模样,咬牙切齿的说不出句整话,脸色开始发白了。
  “逸爹爹”我委屈的咬了咬下唇,人家平时就是穿短装配着小靴子。干嘛一副大惊小怪的样!
  “哼”他重重哼了声,摔门而去。只留下成碧笑如春花。
  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泪在框里转啊转。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这么凶我?做什么让别人看笑话?难道就因为她是你的红颜知己,她来了这个家,就再没有我的地位了吗?我瞪她一眼后转头跑回自己的房里。
  趴在贵妃榻上,生生的把泪忍了回去。不能哭,我不能哭……
  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多余。逸爹爹把她接来这里,是不是表示我不该再留在这里了?天大地大,又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去呢?
  萧逸救了我,又养我这么长时间,毕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也不算是朋友,只是萍水相逢吧。我还是离开好了,总不能赖在别人家一辈子白吃白喝的……
  如果小白在也好啊,起码不会觉得那么孤单。自从那年跟萧逸回来后,我就拜托他帮我打探小白的行踪。三年都过去了,用他的话说这个人好像在江湖上消失了一般。不过我一直觉得小白他没有出事,因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样想着,脑中就出现小白那祸水般的轻笑,凤眼微眯,勾魂夺魄……
  “小姐,开门啊,看……”不知过了多久,小桃敲响我的房门。
  “滚,烦着呢。”我非常没好气。
  外面立时安静了。
  唉,人家心情不好,都不知道安慰一下的吗?让滚还真滚……
  以前总是想要离开家,现在却渴望有这么个一直等着自己的地方,不管走出多远,再回去,那里都有温暖等着。我前世的家就是这样的,脑中爸爸妈妈的样子已经模糊,但他们给我的爱和温暖已经深深印在灵魂里。
  环视房内,好像没有属于我的东西,基本都是萧逸买来送我的。就两手空空的走吧。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第 19 章

  宝刀未老啊,我跃上墙头时候心头一阵欣喜。
  不过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刚跳出墙就被抓了?还是那个小三管家,看着老实忠诚的他,却在我落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来点了我周身几大穴位。
  我被直接拎到了萧逸的书房,本来是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想逃跑借口的。但当我看到那双冒着冷气的眼睛时,就全忘了。
  貌似他不是生气,而是非常愤怒。愤怒到一句话不说,也不给我解穴,就是盯着我使劲看。
  你看我?我还委屈呢,越想越心酸,越想越难过,最后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若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身上的穴未解,无法哭出声音,导致最后憋得喘不上气。
  萧逸的神情带着诧异,大概不明白为什么偷跑被抓的人还像受了多大冤屈的样子,最后他有些无奈的过来拍开我的穴道。
  “哇”我的身体支撑不了,一下蹲到地上,放声大哭。
  “唉”轻轻的一声叹,一只大手轻轻的附上我的肩膀,伴着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好了我还没说你什么,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回家……我想回家……”不是这个家,也不是以前的家,想回去那个只有梦中出现的家,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哪里都找不到我的归宿……真的很孤独!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我紧紧拥在怀中,一下下的抚着我的头发,他的怀抱宽阔温暖,让我想要停留在这里不再离开,慢慢的安抚了我的情绪。
  我的抽泣渐渐止住,头脑清楚了一些后把头从他怀里挣出来,眨巴眨巴眼看着他,咦发现我们的脸距离好近啊,近的我都能数清楚他的睫毛,看清楚他眼中点点的思绪和微皱的眉头。
  我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的给他抚平。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抱起我放到了里间的榻上,自己坐到我的旁边,倒了杯茶递给我。
  “说吧,你跳墙想做什么?”萧逸的声音带了些严肃。
  我垂着眼想了一下,抬起眼时已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平静的望着他。
  “悠悠在此叨扰已久,觉得是时候离开了。救命大恩,必将铭记于心,改日有机会定会报答。”
  “你想走?”他的声音拔高了一节,看我的黑眸猛然收缩。
  “是的,这些年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悠悠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目前无法报答。”我继续垂下眼。
  “理由?”又皱眉。
  “需要吗?”
  “当然,你叫我一声爹爹多年,我怎么能随便让你走?”
  “理由是,我觉得自己很多余,每天白吃白喝,而且你的……呃……成碧姑娘来了,她要看到你有个累赘女儿,会不要你的。”
  “哈哈……悠悠,你想的太多了?”他无奈的倒了杯茶自己喝起来,“真想看看你的小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可是……”我想了想,觉得这些问题迟早要面对,还是说清楚吧。顺便探探他的口风“你早晚会娶妻的,不可能一直养着我,而且即便你觉得没问题,你未来的新娘也会不开心的,而且她万一不喜欢我,我还是要离开的。”
  “你是担心成碧是我新娘?”他安慰的说,声音里有丝笑意,“成碧是我的朋友,我这次叫她来是因为你。”
  “我?”彻底不明白了。
  “悠悠已经15岁了,天齐女子在生日的当月要举行成人礼,由已婚女子梳起头发,表示已经及笄,可是那阵子我太忙,所以想现在给你补回来。”他的眼底含着温柔笑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他真的很像一位慈爱的父亲,什么都为女儿考虑周全。我热泪盈眶的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用脸蹭着他袖上柔软的衣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我就把真实想法说了
  “你要是我亲爹爹多好啊!”
  后果是我被他一脸黑线的从书房请出。
  成人礼是设在两日后的,我的衣服首饰都是萧逸从外面带回来的,我摸着柔软的淡紫色衣服傻笑了一晚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一点的悸动,不是甜蜜也不是酸涩,但就是抑制不住的想笑。
  “哟,妹妹!想什么这么开心哪?”雅致的嗓音在我门口响起。成碧美人倚在我的门口,S型曲线自然的显示出来,懒懒的笑意绽在她的唇边。
  就这一笑的风情,如果我是男人也会沉醉其中,不想醒来。
  有了萧逸给我的解释,我对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我就失礼于她。
  “姐姐!”我站起身,将她迎到内间。
  成碧美人热情爽朗,丝毫不做作,外加见多识广。一个时辰后,我们化敌为友。
  原来逸爹爹是她的恩人,从她的口中,我知道了原来在她流落到赏芳阁被迫卖身的时候,是逸爹爹买下她,并且捧红了她,使她不必过那一双玉臂千人枕的生活。她无可回报,对逸爹爹的要求一般都不会拒绝。
  我忿忿的想。萧逸还真是个大善人啊,喜欢救苦海中的少女,而且还都是美貌女子。
  由于聊得兴起,我叫小桃上酒菜,我们喝了一个多时辰,成碧美人简直是海量,不愧是在风月场合打滚多年的。
  那一夜,狂欢到二更天才作罢,因为喝多了的成碧美人那恐怖笑声直达天际,被小三管家给架走了,顺便席卷剩下的酒。我也没好哪里去,有些醉了,却没有醉到睡觉的程度,处在精神亢奋那个阶段。
  做点什么呢?夜袭逸爹爹好了,让他成我的人,然后娶不了别的女人。喝多的人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


  第 20 章

  满院的寂静,偶尔有一两声鸟鸣,黑漆漆的院子,只能凭着一点点的月光找路。连路灯都没有,我一边磕磕绊绊的走,一边抱怨。
  足足绕了三圈都没找到逸爹爹的卧室,不可能啊,这个别院在我来了后一个月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难道,是鬼打墙?我的酒登时醒了一半。我在做什么啊?竟然想夜袭,天哪,平时那些少女的矜持都哪里去了?还是回自己的屋子吧。
  两柱香时间后,我蹲在地上一头大汗,见鬼啊,怎么连自己屋子都找不到?好邪门。
  前方骤然灯火通明,人生嘈嘈,继而传来打斗呼喝声,还有一阵紧似一阵的兵器碰击。更有数条人影在院墙上方飞来飞去。
  怎么了怎么了?我一提裙子,快步奔向院门那,露出脑袋一探究竟。
  整个院子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昼,一位青衣男子被高举火把的家丁团团围在中间,对面是坐在椅子上的逸爹爹,披着斗篷,阴寒的瞪着面前的人。小三管家蓄势待发护在他的身侧。我第一次看到逸爹爹这样的眼神,不管我再怎么惹他生气,他顶多冷冰冰样子,现在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人。
  “把东西给我。”青衣男子深沉低缓的声音,带着冷冽杀意。
  这声音?还有这个人带来的压迫感,都是那么熟悉。
  萧逸一挥手,小三管家手握长刀就要向前冲。
  “等一下”我从院门后面跑出,冲到这个孤傲身影的背后试探性的叫了声:“于先生?”
  前面的身影一怔,缓缓回头。三十左右的年纪,面如冠玉,漠然的眸子带着隐隐杀气。不是他,不是于先生,只有气质相似,长得完全不一样。我心里涌起一阵失望,难以名状的失落感席卷着我的全身。
  “悠悠,过来!”萧逸忽的从座上忽的站起,声音明显带着着急。
  我茫然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只见前面那个身影带着压迫感缓缓逼向我。
  “你叫悠悠?”平淡的没有起伏的问句。
  “是啊,公子贵姓?来此为何?”我干笑的迅速向萧逸方向撤离。
  身前的青衣男子伸手袭来抓向我的胳膊,我足尖点地,身体后仰,拼着死劲的向后闪躲。眼看那只手要触到我的衣衫。
  我手伸入腰间香袋,指尖夹了两枚银珠,分别打向身前那人的膻中和云门两处穴位。
  那人身子左侧闪过,诧异的看向我,伸手抓来。
  一抹银光闪过,青衣男子身体后撤几步停住,冷冷看着小三管家。我的身体撞到一个温暖怀抱里,被紧紧抱住。萧逸手势一打,小三管家率领众人群攻上去,我想问下都是江湖儿女,这么多个打一个多不符合江湖规矩啊?
  可是酒劲加上刚才的惊吓让我实在没有力气了。瘫在逸爹爹的身上眼皮不住打架,可是那个青衣男子的冷冽目光不住的瞟向我,我一个激灵把头埋在逸爹爹怀中不敢抬起。
  “可是困了?我送你回房。”萧逸的声音低低在耳边。
  “嗯”。我轻轻的点头,逸爹爹打横抱起我向后走去,都过了两道院门,还能听到兵器的撞击声。
  没有到房间我就沉沉睡去,这一夜无梦。长久以来的火光冲天,尸横遍野,在黑暗里找不到出口的彷徨……统统都没有出现。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成人礼之前的日子我都在房间奋起抄写女则,貌似我穿来后的十几年就一直在抄这些东西,我抄,我抄,左右手一起抄,每只手夹两支笔的抄……技术是勇于创新,敢于突破的。书法家也都是在抄写中练就。
  唯一的乐趣是成碧美人经常来找我聊天,坐在我房间边看我抄女则,边磕着瓜子。有时候给我讲述大江南北的风情,有时候是达官贵人的趣事,总之还不算太闷。
  五月初五,黄道吉日,春光明媚,春暖花开,春色满园……总之是桃花烂漫杏花稀,春色撩人不忍为。
  本姑娘今天开始正式成年,这是可以恋爱嫁人生孩子的标志,是新生活的开始,是……我在院子里还没抒发完感想,就被成碧美人拎回了房间梳妆打扮。
  淡紫色的裙衫穿在身上显出窈窕身段,缓步前行时,下群随风后摆。成碧美人很满意自己的手艺,把我当成作品般的领出院子。
  偌大的院子里,逸爹爹背手站在一侧,身后站满了家丁丫鬟。正中间是摆满供品和
  几案,上面供着天与地二字,几点香烟渺渺。
  我披散长发在钟鼓齐鸣香烟缭绕中三跪九叩,告别我那逝去的童年。
  小三管家严肃的读着女戒和女则,我垂头听着。唉,从小抄到大的东西,我都可以倒着默写出来。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我偷偷看着他的嘴唇一动一动。
  终于念完了,我提着裙子就想起身,被成碧美人一掌按了下去。小三管家宣布,开始行笄礼。
  我继续跪在天地香案面前,手放在袖下揉着发麻的腿。成碧美人妩媚出场,将我长长地刘海梳起,握着我的长发,细心梳成一个秀美发髻,并郑重簪上发笄,礼成。
  小桃费了大劲才把我架起,腿真的好麻啊。
  “谢谢姐姐。”我抬头冲着成碧美人嘴角轻勾,柔柔一笑。
  成碧美人呆住,经常眯弯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姐姐?”我轻唤。
  “哦”她略微缓了下神,但眼睛还是没有从我的脸上挪开。“萧逸这次真是捡到宝了,呵呵……”鉴于场合,笑的不算太恐怖。
  难道是被我的美貌惊呆啦?
  礼成换装后,应该去给长辈行礼。在这个家中,萧逸是我的义父也就是长辈,我应该向他磕头。
  我轻拎裙摆转身,对着萧逸轻笑。他身后的家丁丫鬟呈现呆状,萧逸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后就归于平寂了。啧啧,道业就是不一样啊。
  轻移莲步缓缓向他走去,偌大天地间就只剩下我和他,他的眼中只有我,我的眼中也只有他。我巧笑倩兮,看着他的眼中有着我才能看懂的温柔。
  从天而降一抹青色挡在了我和萧逸之间,阻断了我们的视线。我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穴位已然被封。是那晚的青衣男子!
  萧逸的震惊瞬间闪过,足下一点飞身上前。
  青色男子扬手散下一阵白雾后,挟持着我而去。


  第 21 章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我头晕眼花,胸中憋闷。身后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直至消失,只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怎么小白夹着我的时候就没这么难受啊。死男人,你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打不过就学别人挟持。@#¥%&*……发现,我骂人的词汇太贫乏了,没到地方就都用完了。
  一个时辰后,我被解了穴扔到地上,还好算你有良心,给找了片草地,可能不能轻点扔啊。我忿忿不平的抚着屁股站起来,不满,极度不满,超级不满的看着他。
  他冷漠的眸子盯着我的脸半晌后移开,负手站立在那里,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不会打算荒郊野外把我毁尸灭迹吧?记得那天他好像给逸爹爹要什么东西来着,看来是打不过逸爹爹,只能靠绑票了。那晚在别院,小三管家外加众家丁围攻他都能安然脱身,可见武功之高。我要是想逃走,只能智取,还是等待时机再下手。
  现在么,还是装乖比较妥当。
  我歪头看他,孤傲,冰冷的气质,整个人往这一戳,就是块生人勿近的牌子。不过,话说他往这山坡上一站还真有点衣袂翩翩风姿绰约的味道。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在那衣袂翩翩风姿绰约。
  “喂,我饿了。”我坐在草地上实在忍不住了,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
  他终于意识到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微微侧了下脸,开口:
  “翻过这座山就到镇上了。”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咦?他就不怕我跑了吗?
  我颠颠的在后面跟着他,暗叹自己大概是天底下最自觉的人质了。
  一直走到下午,我满身的大汗跟着那个青色的背影,距离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这算是把我甩掉了吗?
  自持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下。本姑娘怒了,谁爱走谁走,反正我不走了。
  过了良久,他从天而降到我面前,一脸寒冰,冷冷的目光射向我。我现在丝毫不怀疑他会掐死我
  “喂,我告诉你啊,你不要伤害我,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想要的东西可就得不到了。”我摆出强硬的姿态来。有本事掐死我掐死我?
  “哼。”不屑的声音,“我没打算伤害个小女孩。”
  “没打算最好”,我软了下语气,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好饿啊,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啊?”
  “用轻功的话半个时辰就到镇上了”他微微看我“你可以吗?”
  “嗯”我把头扬的高高的。那是当然的,我的轻功可是随风留香苏笑白的亲传啊,在江湖上还有比他轻功更好的吗?
  飞了不到两丈远,青衣男子俊秀的剑眉一蹙,拎起我的腰带疾驰。唉……
  一路无语,果然天色暗下来之前到城镇。他寻了一处客栈点好菜,我才姗姗来迟。以我们坐的地方为中心,附近的桌子都是空的,所有吃饭的人都挤在大厅的另一边。这人气场真强。不管,我趴在桌子上要死不活。
  他似笑非笑,清抿了口酒,
  “这样就受不了?”
  “自我出生就没走过那么远的路。”事实啊,而且近几年我都没出过灵山别院的大门。
  “你,叫悠悠?”冷漠的眼眸注视着我。
  “是啊,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我也同样给自己到了杯酒,不理会对面的人微蹙的眉头。虽然本姑娘身体未成年,但心理年龄足够,是可以饮酒的
  “喂,你……”
  “轩辕孤城。”淡然的声音,半垂的眼帘。
  “哦?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吗?”我轻笑着,顺手拿了双筷子准备吃饭。
  怎么没声音了?
  我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眸,一贯的冷漠冰霜被打破,好像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了石子,各种情绪闪烁不定,紧紧的盯着我直到菜肴上桌,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我难得的脸红了。
  “哟,这小姑娘国色天香啊,大爷我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轻佻的声音,一径的油腔滑调打断了轩辕孤城的注视。
  调戏,传说中的调戏,终于被人调戏了。我的神经兴奋起来,瞪大着眼睛一脸向往的看去,满面油光就算了,还是一脸的青春痘;大肚子也就算了,还是罗圈腿。裹着全身的丝绸,一手扇子一手鸟笼,身后跟着几个满脸横肉的家丁。哇,影视作品中深入人心的纨绔子弟形象,我饶有兴趣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看清楚我的容貌后,呆住了。“仙……女……”
  “仙女?我真的很像仙女吗?”大哥,你真识货。不像某轩辕,让美女跟着他屁股后面翻山越岭,还又拎又扔。
  “愿不愿意跟着大爷吃香喝辣的?”他反应片刻后,一脸□的向我走过来,伸手想要拉我。
  我在考虑要不要配合时代背景,做出副贞洁烈女状,捂着领口,使劲摇头,最好再有点泪光,“不要,你不要过来~!”
  熬的一声惨叫,某纨绔子弟的手上插了根筷子,血呼呼往外冒,看到血,他两眼一翻晕了。他身后家丁一股脑冲了过来,青光一闪,轩辕孤城还是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家丁连带那个插着筷子的人在门口趴了一地。他们脸上带着惊疑神色,却不敢在轻易近前,扶起地上的“大爷”,慌忙逃窜。
  就这样完了?没意思。
  菜终于上全了,我埋头猛吃,恨不得把第二天的都储备下,终于饱了。看看对面人的饭是纹丝未动,没表情的脸,但眼里的神色透着不耐烦。也是,一顿饭功夫来五批人马调戏同桌,搁谁身上都会烦。大厅里也仅存了我们一桌,伙计和老板都是一脸苦相的的瞅着我们。
  “我吃饱了。”我随便抹抹嘴巴,无辜的望着眼前的人。表迁怒我啊,长得美不是我的错。
  “两间上房”低缓的声音,没有平常的淡漠。
  “客官,小店只有一间了。” 老板亲自上前,欲哭无泪的表情。
  “哟,这位老板是不想让我们住吗?”我戏谑着。吃饱没事干。
  “不敢不敢,小店确实只有一间房了,还是刚刚有位客人退的。”
  “那其他的客栈呢?”
  “本镇只有小号。”
  我看着轩辕孤城微蹙了下眉头,貌似是不想住了。我抓紧又问
  “那可以添张床吗?”我甜蜜蜜的笑。
  “好好,客官等着。”客栈老板的脸微红着快步走开。
  轩辕孤城不太赞同样子,我装作没看到。笑话,不住这难道住野外吗?
  “萧逸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举杯轻酌。
  这样的话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尚书女儿的时候,有人对我讲过。是多久以前?远的好像实在梦中。我黯然。


  第 22 章

  抱了一壶汾酒坐在窗前自斟自饮,完全无视坐在那里看书的人,突然觉得心情好的不得了,窗外的景色不错,清濛的绿荫随风浮动,一阵阵绿叶清香随风飘进窗子。赏着美景喝起来酒才会更有味道,如果再有个唱小曲的,生活才叫完美。当然前提是我忘记了自己是个肉票身份。
  谁知才两杯酒下肚,酒杯就被人夺走。
  我怒目而视,却见那人漫无表情的脸,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什么,轻描淡写的道
  “女孩子家少喝。”
  “你管不着吧?”我斜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的冷气关了,整个人仍是淡漠,却不似先前那么不可接近。
  “喝多了,会耽误明天的行程。”陈述的语气没有起伏。
  “那你去给我买安神茶,不然我睡不着。”我撅了下嘴巴。
  “小镇上没有。”某人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我抓狂。赌气的回了自己的床位,使劲的把帐帘扯下。不再理他。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依赖了几年的东西突然停了还真是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有轻轻的衣服摩挲声,我知道轩辕孤城也睡了。帐帘外如豆的灯光还在忽闪着,可我还是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像是一团乱线理都理不清。
  逸爹爹会不会着急呢?会不会拿出那样东西来换我?几年的相处肯定是有感情的,但有没有那样东西重要就说不准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逸爹爹到底只是个生意人,但也不全是生意人,凭着那晚小三管家和其他家丁的武功绝不是一个普通生意人家所雇的看家护院。不过不管是什么他都是我的逸爹爹……
  盯着那点点的晕黄,我安心的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渐渐,我身处在一片混沌中,周围都是浓厚黑雾,四周一片寂静,我摸索着前行,身边触到的都是虚无缥缈。前行了一阵子心渐渐的发慌,由慢行改为奔跑,急于在这黑暗中寻出口。
  良久,眼前迎来了一片光明,我不假思索的冲出,却摔在坚实的地面上。这里火光冲天,是最残酷的人间地狱,手无寸铁的男人女人四处逃窜着,被手持利刃的黑衣蒙面人屠戮,杀过人的刀刃犹滴着血就刺进另一个人的身体,空气中充盈着浓烈的血腥气,他们的逝去前的悲鸣穿透着我的耳膜,我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只能惊恐的一步步后退,怎么也找不到最初的混沌黑暗。
  猛地有一人拉住我的衣角,我低头看去,是个中年男子,他浑身都是血迹,眼神涣散,口中呢喃着:“杀了我,杀了我!”
  我惊叫着逃开,却在火光前看到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他狞笑着掐住娘的脖子,手在一点点的收紧。
  “不要,不要……娘。”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伸出双手想要去救她,却是怎么都够不到,眼见着娘嘴角溢出一丝红痕。我只能无措的哭喊。
  “不要杀她,不要……啊……”我忽的坐起。眼前一片黑暗,火光和娘都不见了。四周平静黑暗,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又做这个梦了。
  我闭了下眼睛,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和精神,有多久没有梦到了……唉,轻轻的叹息声从我口中发出,有些苦涩的味道。
  再次缓缓张开眼睛打量陌生四周。对,自己被劫持了,现在是躺在客栈的床上。
  猛然注意到床边立着一个清瘦身影,负手挺拔站立在那里,满眼诧异的望着我,貌似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是了,这是劫匪大人。
  我实在没有多余力气搭理他,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却是不敢再睡。
  耳边听到早上的鸟叫,楼下店铺开门的声音,小贩的叫卖声,不想起床,只想闭着眼躺在这,一番噩梦把我的力气折腾光了呢。
  一阵阵的饭菜香味飘过来,鼻子还没反应,肚子先叫了。
  我挣扎起来,努力爬到桌子跟前,好香啊!我不管了,吃饱再说。
  日上三竿,我望着锃光瓦亮的盘子后知后觉的想着,不知道轩辕孤城吃了没。
  哎?我干嘛这么关心绑匪呀?貌似绑匪大人不在,逃跑的好机会。可是这是哪里?我需要往哪里走?而且还没有盘缠,都是问题,怎么办、怎么办?
  不过这个问题马上就不需要我烦恼了,因为轩辕孤城他推门进来了。看到团团转圈的我,没有说什么,轻轻的把他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呃……回来了?”我干笑一声,老老实实的坐下。
  “换上吧。”轩辕孤城淡淡的说。
  我拿起桌上的布包一层层打开,是一件男装,想了一下我偷偷的笑开了。某轩辕喝着茶看都不看我,低着头貌似在数着杯子里的茶叶,可是怎么都觉得他很不自然。
  看着他那羞赧的样子,竟有些诱人。我坏心突起,趁他不备突然跳过去,张开大大的笑脸,
  “轩辕哥哥,谢谢你!”还随机附赠了牵手,就是双手握住了他拿杯子的手。
  碰的一声,杯子里的水全撒在我的身上。得,这衣服买的,接着就能穿了。
  冰冷的杀气一瞬闪过,快的差点抓不住。轩辕孤城默然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门在身后砰然关闭。
  切,不就是拉了一下手嘛!干嘛这么贞洁啊。


  第 23 章

  中午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走到哪里,前面的人都会主动让出一条路,十到四十的女孩少妇羞红双颊,低头暗瞄。十到四十的男子大汉都是谨慎的瞄着我的身后。
  那是因为本姑娘,呃,现在是本少爷潇洒倜傥,英俊风流,。尤其我手中的这把水墨折扇,更把我出尘的气质,略带忧郁的目光衬托的更加不食人间烟火,哦呵呵。前提是自动忽略身后的冷气制造机
  我就这样扇着扇子走在众人让出的路上,全然不理会两旁羞涩打量的目光。倒是身后的轩辕孤城声息全无,我总是怀疑他跟丢了,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他在我身后几丈处面无表情。自从那天的拉手事件后,我这几日基本不大理他。
  只顾回头的我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身上,还没来得及抬头道歉,轻佻的声音就响起来。
  “这小公子唇红齿白的,比重京赏芳阁的姑娘还美几分呢!你们看看。”哦哟?听着好耳熟啊。
  我抬头望去,这不是在客栈调戏我的那个痘脸“大爷“么?他貌似没有认出我来,话说这古人的眼神果真不老好的,换身衣服和发型就不认识了。
  “大爷,好久不见。手上的伤还疼吗?”我扬起甜甜笑脸。
  “……”痘脸“大爷”愣了片刻,仔细的探询着我的脸,过了许久,脸色煞白的抬头四处张望。不其然的看到了我身后出现的轩辕孤城。
  “大爷?大爷?”我戏谑的叫着他,好笑的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很想走的样子,但是脚怎么也动不了
  身后站定的轩辕,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冷气,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眼神在凌迟这位痘脸 “大爷”。其实这人也满识时务的,我也不想太为难他。
  “哎,走了!”我扯着他的袖子,从那人面前走掉。
  在郊外的路上,我眼看着轩辕孤城往无人烟的地方走,只能垂头丧气的跟在他的后面。这一次他的步伐明显比之前的慢许多,我仍是气喘吁吁的跟着。
  “哎,你有没有跟逸爹爹说让他拿东西换我?”我得空喘了口气问道。
  “这还需要说?”他不屑的哼了一下,
  “为什么不要?”
  他斜了我一眼没有回答。也是啊,以他这么不低调的行踪,定是等着逸爹爹找上门的。
  “那……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出思量已久的问题。
  他面色凝重半响不语,快步向前走去了。我带冷的功夫他已经快走出我视线了。
  “我不问了,你走慢点啊,喂……”不说就不说啊,干嘛走那么快啊。
  刚过中午,我们就找了山间的木屋歇脚。原因是某人走的太快,本小姐追的时候崴到脚了。我现在坐那里一脸幽怨的盯着面前忙着生火的人,他只是漠然着脸,低垂眉眼。
  “喂,你害我这样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我沉不住气的开口了。
  他好笑的看了我一眼,继续低下头做别的,不搭理我。
  “喂喂……”
  轩辕孤城伸手递过一片烤过的馒头,金黄色的外表,看着很是美味。我接过。
  “不好吃,一点味道都没有。”嘟嘴。“应该在烤的过程中撒上细盐和孜然,最好还有一层甜酱。”想象着吃,味道就没有那么淡了。
  轩辕孤城轻轻笑了,像是一弯清泉流在我的心里,火光的映射下,他的脸色没那么苍白,反而显得红润许多。少了平日的孤傲冷漠,添加了一种尘世沧桑所沉淀出来的平静,我就这么呆呆望着他,以前觉得逸爹爹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这刻发觉,有一种瞬间才是最美,就像是烟火……他抬头看我,我恍若梦中还在径自出神。直到脑中出现逸爹爹的身影。
  我脑中惊醒,不行,为了以后的生计问题我不能被眼前美色所迷住,一切的皮相皆是是浮云浮云,我心里默默念叨。找个机会逃走才是正经。
  轩辕孤城淡淡看着我,嘴角似笑非笑,一看就是在笑话我。
  哼,我嘟嘴,扭头不理,拿起手边的一片馒头放在火上仔细烤好递给他,“尝尝我烤的。”
  他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看着我手里一半黑一半白的东西。
  “呃,这是人家第一次呢,你真的不要吗?”我夸张的做出黯然欲泣状,巴巴的望着他。
  他黑线,沉默的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咬了一小口,嚼也没有嚼就吞了。
  “不算,你要细嚼慢咽的品味,快点快点。”我期待万分的等着。
  “唉”轩辕孤城颇为无奈,拿起来挑了不焦的地方咬了口。
  “怎么样?”我要是有条尾巴就摇了。
  “嗯……”他张口无奈的想要说些什么,脸色却突变,眼中温度骤然下降至零下,浑身杀气沸腾,“食物里有迷药。”
  “有吗?我怎么没事?”我无辜道。
  轩辕孤城努力的想要站起,却终究只是无力倒下,眼睛直直盯着我,带着些许不解。
  “我没事,是因为药是我下的。”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


  第 24 章

  我走到他身边,迎着他杀人的眼神,嘴角勾了勾,我就是算计你了,你能奈我何?顺手手点了他的几处穴道,这下双重保险了。小白给的华丽散保质期还满长的,都揣我身上3年了威力还是不减当年。
  “看你这两天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不伤你。”我轻笑着对他,转而神色一稟“但是你要告诉我究竟想要拿我换逸爹爹的什么东西?”我要知道那件东西有没有什么危险,如果会对逸爹爹构成威胁,那我要考虑斩草除根了。
  他不说话,只是拿充满冷意的眼神瞪着我,周身杀气。我看了他这样的眼神心底不禁心虚,转念一想,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是他先绑架的我,而我为了逃走才下药。反正人是得罪了,那就得罪到底算了,伸手勾住他的下巴,扬眉笑道:
  “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也有很多办法让你生不如死,要不要试试,嗯?”最后一声尾音转高。我用眼神明白的告诉轩辕孤城,这绝对不是威胁,是恐吓!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我利用了身边的所有工具累的气喘吁吁,他还是一句话不说,光拿眼神瞪我,还是那种好气又好笑的眼神。算了,我可以搜身的,看有没线索。
  我的魔爪先伸向他的袖子,渐渐深入到他怀里,由轻而重,逐渐深入,左摸右摸,没东西?不要紧,捋起袖子,开始给他宽衣解带。
  “住手……”他终于咬牙切齿,按耐不住。
  “能说话了?我以为用错药了。”我斜瞄他,原来这种程度就破功了啊。“快说,不说我把你脱光了挂到刚才镇子的大门上。”对待敌人要乘胜追击。
  “你,你是女孩子。”他一脸不可置信,用低低的声音吼着,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眼中有着恼怒神色。
  哦哟哟,好诱人,我伸出手指轻触他的脸,光滑富有弹性,一点都不像长年在江湖上飘的,我摸一下还不过瘾,就由摸改为搓,又由搓改捏,真是欲罢不能的手感!
  “咳~!”某人眼带这诧异盯着我,被捏过的地方红红白白昭示着我刚才的罪行。我脸红,刚才自己在做什么呀?这不是自己最鄙视的色女行为么? 而且对方还比我大十多岁,我怎么能非礼人家?唾弃一下先。
  “算了,不说也罢。我可以回去问逸爹爹。以你的功力这个穴道一个时辰不到就能解开,至于华丽散……呃……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拖着伤脚要出门,突然想起一事,在门口处又折回来威胁道:
  “不准再掠我!”
  说完不再理会他,我心满意足的往镇子方向前进,虽然在轩辕孤城面前我把脚伤夸张了些,但还是有伤的,走不多远就疼得浑身冒虚汗。就在这里好了,离着轩辕孤城的位置已经比较远了,我卷起裤脚,拿出早已藏好的信号,对准地面扔去。
  信号摔在地面上裂开,一道火光直冲上天,红色烟火在天空砰然绽开,四散的火花又各自炸开,蓝白的天衬着烟火的颜色分外耀眼,浓浓的红色浓烟久久才散了去。我仰着头咂嘴质量很不错。
  我坐在大石头上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几个劲装男子由远而近飞奔而来,看到我后恭敬行礼。
  “逸爹爹的人很有效率嘛!回去本小姐有赏。”我掐腰笑道。
  “属下不敢。属下马上送小姐回去,得罪。”领头的那人挥手,下面走上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打横抱起我往山下走去。
  不过两日功夫,我回到了阔别几日的灵山别院。在路上他们问起轩辕孤城的时候,我只是说他在镇上时候就被我甩掉了。
  进了大门,我看到等候多时的萧逸。他瘦了,而且眼神里透着疲惫,身上的披风还没有脱下,从上到下风尘仆仆。即使这样还是挺拔的站在那里微笑的等着我,看着他,我的眼眶有些热。
  “逸爹爹……”我单脚跳起,一个熊抱上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只是喃喃的重复这两句,手轻轻在我头上抚着。我抬眼望去,他的眼神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扳住他的脸回向我这里,他的眼里带着笑,好像在笑我的孩子气。
  “逸爹爹。”我嘟着嘴撒娇,头在他的颈窝处蹭来蹭去。谢谢你这么用力的找我,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心里说不上的感觉有点甜还有点麻麻的。
  “那个轩辕孤城没有欺负你吧?”萧逸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透着狠厉,眼中浮现挡不住的杀意
  “没有啊,他对我倒是挺照顾。”我顿了顿,“逸爹爹,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这个,过几天再与你说。先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了。”逸爹爹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我,挥手让小三管家带我回房了。
  可人家还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是自己一身狼狈还是改天好了。


  第 25 章

  奇怪,真奇怪!我回来都七八天了,就连脚伤都养好了,为什么就是不见逸爹爹呢?小三管家不见了,小桃也不见了,熟悉的脸孔都在我面前消失了,整个别院都透着古怪,一触即发的气氛弥漫着。我觉得不太对劲,如果只是防范轩辕孤城应该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我在院子里急行军般的走着就是甩不掉后面两个跟屁虫:面无表情男和肌肉僵硬女。在房内就是肌肉僵硬女单独跟着我,从茅厕到睡觉寸步不离,只要出了房门就多出个面无表情男。这两个人无论问他们什么,就只有一句话:
  “属下不知”!
  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们干什么?看到他们我就很想暴力。唉,等我见到逸爹爹一定要告状。
  瞅着这两天天气不错,下过雨后的空气中有股泥土的芬芳,我指挥那俩人搬着我房内的所有东西出来见见阳光,其实是闲着没事瞎折腾。看着所有东西洋洋洒洒的摆了一院子,心里觉得很是充实,找了个树荫闭眼养神,似睡非睡的时候,空气中飘过淡淡的兰花香气,香甜的味道甚是好闻。我闭着眼睛惬意的呼吸着,迷迷糊糊中觉得这味道好生熟悉,还没有开始回忆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无梦很是安稳,长久缠绕我的噩梦没有再出现。
  在颠簸中,我张开眼睛,伸了伸酸软的胳膊,看来是睡的时间太长了,四肢完全伸展不开,手脚所到之处都是软绵绵的。这种状态似曾经历过。
  “你打到我了。”一个年轻女子不满的声音在临近响起。
  陌生的声音?我张开眼睛,目光所到之处一片黑暗,这是怎么了?以往天再黑也会点根蜡烛的。
  想伸出手揉下眼睛,猛一抬没有抬起,自己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铁圈,中间还有一条长的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甚是刺耳,坠的双手沉甸甸的。我心中不安的情绪瞬间升起。
  光从几个圆孔和狭长缝隙射入这个密闭昏暗的空间,隐隐约约的看到这里面有几个年轻女孩子,穿的不是衣衫褴褛就是粗布补丁。突然而来的一阵晃动让我刚坐起的身子猛地歪倒,好像是在马车上。我发现自己的双脚也是被铁链锁住,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难不成我又穿了? 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我问道:
  “各位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马车里的光线暗我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但是感觉到气氛陡然一窒,没有人回答。
  对于我的问题,她们都在沉默。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不满的声音此刻带着不耐烦的回答:
  “去个生不如死的地儿!”
  一句话说完,车厢里已然变得悲戚,有两个已经忍不住嘤嘤的哭起来。我更加的迷惑了,到底是去哪里?为什么我的手脚都被锁了?难道又被轩辕孤城掠啦?
  “哭什么?还没到地方呢!省点力气吧。”声音在不耐烦中透着苍凉。
  大家都是低头无语,各怀心事。我胡思乱想的也理不出头绪。逸爹爹一定会来救我,就这么想着心里才平静下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马车里面渐渐一丝光线也无,这时候,车停下,一车的人都被赶下来了。树下升起火堆,每个人手中分到一个黑黄色的饼和一袋水后到火旁边坐下吃。分食物的人看起来是个领头的,满脸蜡黄样子粗鄙不堪,浑浊的眼睛盯着我滴溜滴溜直转,不怀好意的样子看的叫人恶心。本想向他打听下我怎么会到这的,可他把饼递到我手上的时候趁机捏了一把我的脸,□着:
  “小妞要是洗干净了还不定多销魂,哈哈!”
  我登时怒了,这十几年的来好习惯没养成,大小姐脾气落下了。把手中的饼直接扔到了对方的脸上:
  “你他妈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什么人?你惹得起吗?敢吃我豆腐?告诉你,趁早把我放了,不然让你死无全尸。”我几乎是用吼得,话说的无比顺流。
  他错愕的脸直直盯了我半响,脸色忽红忽青:
  “我胡三在这行几十年第一次看你这么不知好歹的,老子看你漂亮是你福气,别给脸不要脸,你的命可攥我手里。”
  “攥你手里?呸,我命由我不由天,你有天大吗?贼眉鼠眼,鸡鸣狗盗的样,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我讥讽着他,胡三?我还胡汉三呢……
  “你、你,”他气短,小眼睛通红的拿手指着我,冷笑着“把你卖到个最下层的窑子,让你一天接百十多个客,看你还嚣张。”
  “三爷,这个妹妹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一个娇俏的声音插入我们的争吵,那个在车上说过话的女子陪着笑脸上前打圆场。
  “哼,”胡三气哼哼的掉头回车上,留下两个车夫模样的人看着我们。
  我看着面前的女子,在胡三刚调转头的时候,她就恢复了那一张不耐烦的脸,用你真麻烦的眼神扫我两下,去树下坐着了。
  刚才听胡三的话,他貌似是个人贩子,带着这么多女子是要卖进青楼楚馆。是谁跟我过不去,要卖掉我?轩辕孤城吗,几天的相处我感觉他不是这种人,如果他跟谁过不去会直接咔嚓掉,卖到妓院这种手段也太卑鄙了。
  我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浑身一冷,不可抑制的微颤起来。不可能,不会是他,我努力说服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可是想法一旦产生,就如种子发芽一般,不可阻挡。在随风楼的初遇、我闻到的兰花香……所有迹象都指向了这一个人。
  踌躇再三,这些个念头逼得自己要发疯,我快步绕到胡三面前,迫切的问道:
  “告诉我,是谁把我带来的?”
  胡三小眼睛眯了下,大黄牙一呲,“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我狠了狠心,一把抓下脖子上的玉佩,伸到胡三面前,探出去的手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告诉我!”
  “何必问他?我告诉你”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终于来了,这个声音海枯石烂我都不会忘记。沉默了下,我缓慢的转过头,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该愤怒还是悲伤……


  第 26 章

  我就这样看着他,沉静似水,不敢相信真的是他,也许这只是梦。就这样,时间在我们之间匆匆流过,所有的东西都承受不起这样的沉重。
  “为什么?”许久后,我开口,声音飘渺沙哑。为什么是你?不敢相信,可他就站在眼前,面沉似水,却又不能不信。
  “你知道”
  “你恨我?”不需要怀疑的,可就是想从他的口中听到答案。
  “是你爹傅光耀。”他的眼神沉重,看我的眼神没有了往日温柔,眼底只是一抹冷酷和死气。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感觉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父债女偿”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话,阴寒似冰。
  “就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太可笑了,可笑的我没有办法接受!
  他只是瞪视着我不说话。
  “那……那三年前的事也是你!”
  “……”他低头默认了
  几年的感情原来只是一场骗局,天真的以为萧逸给了我一个家,到头来只是这样的结局!娘的死,如兰的死,小白的不知所踪和每夜缠绕我的梦魇都是他造成的,是这个我曾经想着一辈子跟随的男人造成的。
  我低下了头,一滴泪从眼中低落,带着曾经的期望和感情打落在地面,剩下的泪消失在眼中的火热里,深深的呼吸着以防自己晕厥,努力压抑自己想要撕裂这个男人冲动。在调整自己的情绪中,听着他对过往缓缓道来:
  爹跟萧逸一家以前是好友,同朝为官,爹投机钻营没几年就高官厚禄,而萧逸的爹清正廉洁一直都是个芝麻官,但两家仍然交好。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萧家有传家宝,为了进献宫中讨得皇上的欢心,劝说多次,见萧家不肯,就暗中操作使萧逸的爹被罢官。在回乡途中找人暗害,一家十余口人被惨杀,当时萧逸的娘亲还惨遭杀手首领侮辱,年幼的他在护卫的庇护下逃过此劫,那个护卫就是小三管家,两人从此相依为命,浪迹天涯。
  我越听神色越是漠然。当事人却不是,随着讲述他眼中呈现着疯狂,沉溺在过去中不可自拔,我只是冷漠的看着他,刚才的激愤、打击、心伤已然逐渐平息,就像看着别人在表演,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连伤心都是多余。
  他泛红的眼睛瞪视着我,狠厉冷酷,满身的恨意沸腾。我的心不由自主轻颤一下,但还是维持着漠然的样子。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哈哈哈……”他仰天长笑,声音癫狂,直到眼角笑出晶亮,方停住狠狠的看着我,“所以就看你命该怎样了,是青楼楚馆还是娼窑妓院?”
  “再然后呢?”对于这样的他我感到全然的陌生。不知此刻是真实的他还是那个宠了我三年的他。
  “……”
  “这就算是报完仇了吧?那以后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说完转身欲走,我多看他一眼都会受不了。
  “等下”他冷笑着挡在我面前,伸手捏住我的下颚,一颗药丸投到我的口中。“你的样貌需要暂时改变一下。”
  我在短暂错愕后想到,样貌平庸进到青楼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沦落为最下等的妓女。萧逸,你连最后的路都不留给我吗?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的嘴唇不自觉的颤抖着,为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恨意,为了他轻易抹杀三年的相处,完全没有一丝感情。
  “因你生在傅家。”他的眼神暗了暗,依旧狠厉。
  “好”我直视着他,眼带决绝,心中撇去了对他最后的期望,“萧逸,你够狠!我傅悠悠不会忘了今天。”
  “你……只能怪傅光耀当年做的事”他语气略带着无奈。
  “我只怪我爹当年没有斩草除根”无视他惊诧的眼神,继续说“只怪自己有眼无珠,认贼作父;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无法手刃仇人。”
  “但是……”我接着说“你用卑劣的手段欺骗我的信任,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在当时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身上,我鄙视你,用我的人生,我的生命,我的灵魂,用我的一切鄙视你。”
  “你恨我吗?”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恨?哈,这么高贵的感情你还不配。从现在起,你在我心中,什么都不是。”我挺直了身子高傲的蔑视着他,心里却是空荡荡的,好似被挖空一般,空的我只想蹲下使劲捂住它。我不能低头,只能这样高高在上,风平浪静。然后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直到它痊愈。
  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人群中的,只觉得脚步虚浮,不扶着某样东西自己会随时倒下去。那些女子已在树下闭目休息,我找了处离火最近的地方轻轻躺下,把自己蜷成一团。
  我不能哭,要勇敢走下去,即便什么希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