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04

夏娃: 微笑撒旦 上

可恶!撒旦果然都是没心没肝的!
无论她如何招惹总是端著一张微笑的脸
却狡猾的在背后耍得她团团转
对于她的“独立宣言”,他故意充耳不闻
更嘲笑她想借种生子的想法是异想天开
哼,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敢看不起她?为了赌这口气,她拚了!
反正她什么不会,整得人鸡飞狗跳最会……
讨厌!老天爷是故意要和她作对啊
以为胜券在握却被狡猾的撒旦摆了一道!
既然他打死不肯她向外人借种生子
干脆由他来“牺牲”好完成她的心愿
奈何她明示暗示都无法逼他“出手”
他甚至还和别人订婚好断了她的念头…



 楔子

    天热,害得她日子过得特别烦躁。又有人开着窗户坐在窗口,光打电脑都不理她。

    「丁扬,你说我这副要死不活的身子,还能够拿来做什么利用呢?」无聊,随口说说。

    从窗口边转过来一道目光,把横卧在长沙发里的一副婀娜多姿的身子看了一遍,带着一副面无表情回到她脸上。

    「美化环境。」瞅着她姣好的脸蛋,才淡淡扔下一句话。

    「你这个人还真有趣。」冉寒莲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丁扬有一张酷酷的脸,冷峻的五官,顶着平头,穿着一件胸前画有大骷髅头的黑色T恤,和弹性很好的黑色长裤。

    他回过头去继续做他的事,始终是一副冷冷酷酷的模样。

    时间又开始无聊了。

    她赖在长沙发里连翻身都懒,只有一双狡黠的眼睛始终像在想着什么事似的特别忙碌。

    「丁扬,你看采儿日渐隆起的小腹,有什么感觉吗?」章采儿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没有,」又不是他播的种。他狐疑地扫她一眼,「妳想说什么?」

    「我看采儿她一点也不担心身材走样,脸上漾着幸福又满足的笑容,怀孕………好像真的很快乐。」她的表情带着不解和羡慕。忽然灵机一动,她迷人的眼神瞄向他,略带玩笑意味又半带思索地说:「既然我有美化环境的基因,如果没留下个样板,万一忽然在世间消失了,似乎也挺可惜的,你说是不?」

    「……妳想生孩子?」他一向冷漠的口气忽然变调,以极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看见他整个脸色大变,如此认真的模样,冉寒莲心里笑坏了,总算排遣了些许无聊的时光。

    「这真是个好主意吧?」她一脸慵懒,继续逗他。

    「嗯……跟自杀差不多。」他锁着眉头撇过脸去。反正随她去胡思乱想好了,有罗为在,她的「好主意」也只能放在脑袋里打转。

    瞧他一副事不关己,又不理她了。

    「胡说!目前为止也没有哪个医生禁止我生孩子啊。」目前为止,她连想都没想过「延续生命」这件事。

    「随便妳。」又不关他的事。任她的脑袋去空转好了。

    丁扬啊……虽然偶尔挺有趣的,不过大部分时间都不太理人,如果她不说些话,整个房子就静悄悄的,死气沉沉,她有时候都会弄不清自己的呼吸还在不在。

    「……罗为什么时候回来?」哼,这个人在的时候总是把她气个半死,不在呢,她又挺……她随即颦眉。天气开始转热,脑袋也不管用了。

    「想他?」

    「……我活得不耐烦,才会去想那只撒旦。」抵死不肯承认。

    丁扬盯着电脑萤幕,视讯画面上那个坐在大办公桌椅后的男人带着高贵冷柔的笑容瞇起了眼,交迭着的修长手指按了两下。

    「丁扬,你怎么啦?」冉寒莲狐疑地瞄着他忽然苍白的脸色。

    他瞥她一眼,把电脑萤幕转向她。

    冉寒莲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神忽然生了光芒、她扬起妩媚笑容,压下一肚子怒气,瞇起眼睛瞅着萤幕上,那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丁扬拔掉耳机插头,把声音放出来。

    「原来这只小猫思春啊……想生几只,嗯?」尊贵如王子般的俊美,低沉充满魅惑力量的嗓音,却吐出极不优雅的言词。

    冉寒莲一张白皙的迷人脸儿微微染了粉红颜色。

    「丁扬,看样子你跟这只撒旦『暗通款曲』很久了啊……」她把媚眼抛向「酷神」苍白的脸上,性感红唇微微噘起,冷冷一哼,「真伤人啊,人家只想跟你说心事,才跟你提生孩子的事啊,你还不明白吗?」

    丁扬瞪着她,冷汗直冒。他拨开茶几上散落一堆的珠宝设计图,把笔记型电脑放到她面前,然后用最迅速的动作从客厅里消失!

    「嘻嘻,在我面前,他怎么敢『明白』呢。看起来……可怜的小猫被抛弃了。」

    冉寒莲瞪着萤幕上那张不曾变色的笑脸笑得更张扬!

    「哼……只要人在,要生孩子还不容易吗?你等着瞧好了。」她恼怒的眼神里认了真。

    「……我看妳一定是热昏头了,去洗个澡冷静一下如何?」

    「罗为,你放心,反正……我现在只想生个『酷小子』来玩,我对生下『小撒旦』是兴趣缺缺,所以……你少多管闲事!」

    萤幕上,撒旦……扬起了令人生寒的笑容。

    啪地一声!冉寒莲盖上萤幕。



 第一章

    不管是酷小子或小撒旦,都希望她不是认真的。

    「她还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吗?」梅寒玉开完会,走入办公室不久,就听到一段恼人的对话。他浓眉深锁,一双沉冷眼神里略有不院。

    「嗯,你担心她当真动了傻念?」罗为靠向椅背,取笑他庸人自扰的表情。

    「你激怒了她。就因为对象是你,她可能会赌这口气。」梅寒玉瞇起了眼。冉寒莲的倔强脾气,几乎是为了罗为而生的。

    「别说得这么暧昧好吗?我看你一定是有所误解了。」罗为关掉电脑起身,把办公座位还给他,「放心吧,过两天她就会忘了这件事。别理她。」

    别理她吗?他曾经是冉寒莲的监护人,到现在他仍然把她视为家人,要他别理,很难。而罗为呢……他当真能够如他所说的潇洒?

    「罗为,趁这时候我想问清楚,你对寒莲的感情究竟如何?」他把文件放到桌上,低沉嗓音还不至于咄咄逼人。

    「你已经不是她的监护人了,何必管这么多?」他瞥眼窗外高楼下的繁华街景,回过头来,那一张令女人望了都生自卑的俊颜,端着尊贵气质,冷眼里略显不悦。

    「这么多年来,我把她留在你身边,一来是她心之所愿,另一方面……只有把她交给你,我才能安心……精明如你;我想你早已知道寒莲对你的感情了。」

    「你这是在逼我非给你一个交代不可吗?」低冷语气里有更多的不耐烦。他不客气地冷嘲道:「怎么回事啊,梅氏的无情总裁有了章采儿的爱情滋润,就迫不及待想来个爱心大放送?」

    「寒莲的身子不比常人……我只希望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快乐。」梅寒玉表情冷漠,情绪无波,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而生气。

    「……她会不快乐吗?她比任何人都会找乐子,整人的时候绝不手软,找麻烦时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我倒看她快活得很。」俊美笑颜却看得人发冷。在这双迷人的眼里充满神秘迷离的色彩,难以发现他的感情归向。

    听他的语气,今天来找他,并不是为了冉寒莲。梅寒玉瞅着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罗为扯起嘴角。终于愿意提正事了。「我收到消息,『赫连五龙』最近会陆续来台湾。这几条龙有谁跟你梅氏集团接触吗?」

    「没有。」梅寒玉顿时锁眉,「赫连家一直都在欧洲发展,最近也想进来亚洲了吗?」

    「目前为止,不管是严氏,罗氏、一狮财团或尹帝国都没有人接触过这五条龙,所以还不晓得赫连家来台的目的。」罗为食指轻轻敲着桌沿,「听说青、赤、黄、白,黑这五条龙都很年轻。青龙赫连广仁很少离开欧洲,他是未来赫连家在欧洲总部的负责人。另外四条龙将在未来走出欧洲,赫连家似乎打算把生意扩展到全世界五大洲,五条龙将会分别管理各大洲。」

    「好大的口气,有机会我想见见他们……希望是值得一见的人物。」赫连家向来重视隐私,这五人只有青龙曾经在欧洲商圈里出现过,另外四人至今还未曝光,传闻赫连家相当保护这几人,他希望未来见到的是龙……不是虫。

    「如果……个个都有赫连广仁的才能,那未来可就真的好玩了呢。」不管是谁,只要有人能够掀起一场大风暴,他都会拍手叫好的。

    梅寒玉冷睇他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脸,眉心折起深纹。「今天会回南部吗?」

    「没要紧事,我回去做什么?」

    「那么我派人把寒莲接上来住一阵子。」罗为才刚从欧洲回来,他们应该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

    罗为瞇起了笑眼,「你变了……你的孩子都还没出生,就这么急着展现父爱啊?」

    「我不想让她乱来。」

    「这么认真。」罗为总是对他的过度操心冷嗤。「好吧,避免你失眠,我回去叫她安分点。」

    梅寒玉叹了口气,「……我有不好的预感。」

    * * * * * * * *

    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刺目的阳光是迷人的金色,空气里飘着淡淡潮水味。南部和北部的天气就是不同。

    他推开门,走入玄关。大门没锁,客厅里也没人……里面有声音。

    「妳、妳、妳想干什么?」

    「没有啊,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对你……还能干什么呢?」

    「妳……妳安分一点,不要乱动,不然……我放手啰!」

    「可是……不动的话,我要怎么走上楼?不然你拖我吗?那多不好意思?」

    「那、那妳……也不要一直挤我啊!」

    「有吗?哪儿?你说哪里啊?」

    「妳……妳的……」丁扬红着脸瞄一眼她波涛汹涌的陶部,恼羞成怒,「妳别明知故问!」

    「哎呀,你的脸好红哦!不会是发烧了吧?我摸摸看。」一只葱白玉手随着话方落紧贴他额头。

    「喂!我警告妳不要随便碰我!」

    「人家也是关心你啊……那不然你想怎样呢?」

    「妳……妳真的有不舒服吗?」他一定是被她骗了!

    「我说没有啊,可你就是不相信。是你自己硬是要扶我的啊。你现在也可以放手。」

    他很想放,但万一她真的是不舒服,这一放手会害她从楼梯滚下去,那他会被「撒旦」给砍死!

    「算、算了……我抱妳好了,快点到床上去躺着。」

    「你要陪我上床吗?嗯,好啊。」她一双软柔的手攀上他颈项。

    「妳,妳不要乱说!……放手啦!」老天,一副凹凸有致的娇躯黏上来!他可是热血男儿,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把她给吃了!

    「可是你说要抱我上床的啊……」娇滴滴的声音,柔媚的眼神,就连「酷神」也几乎要沦陷了。

    他举高的两手缓缓贴上她纤细的腰……还没碰到,先被吓到。

    「你要抱她上床?我有没有听错呢,丁扬?」咬字清晰的低沉嗓音插入两人的对话里。

    丁扬还没回头已经先头皮发麻。

    冉寒莲两手圈着丁扬的脖子,缓缓转过头。罗为双手交抱在胸前,站在下面的楼梯口,仰头对她微笑。

    「绝、绝对没有这回事!是她刚才忽然站不稳,我只是扶她到楼上休息!」丁扬发白着脸色,差点要举手对天发誓了……只是眼神里飘晃过相当委屈的心虚。

    「不过……我看她好得很嘛。」脸色红润,眼里炯炯有神正瞪着他哩。

    「你回来得还真『巧』呢。」冉寒莲冷冷一哼。她亲密地把头侧靠在丁扬肩头上,一脸怪他「破坏好事」的表情。

    「喂,妳别害我了!」丁扬两手举高僵在那儿,推她怕伤她,不推她怕有嫌疑会伤到自己。

    罗为瞇起了眼,微微一笑。他放开手,走上楼梯,把冉寒莲从丁扬身上「剥」下来,一把横抱起。

    「你、你做什么?」她一声惊叫,紧紧抱住了他。在楼梯之间忽然悬空的感觉只能以惊险刺激来形容。这可恶的罗为!

    她心脏狂跳着,脸色有些苍白。倒是丁扬大大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妳不是要上床吗?我难道不可以?」罗为话里充满轻佻和暧昧的词汇,但却极不搭调地端着尊贵高雅的微笑。

    冉寒莲不敢往楼梯下看,只好瞪着他的眼,不屑地扔下一句话。「……你行吗?」

    「我行不行,那就得看对象了,如果是妳这种光靠一张嘴巴的小猫的话……也不能怪我不来劲了。」他低沉的笑声充满对她的调侃和嘲笑。

    「到底是谁光靠一张嘴巴啊?光会推卸责任,死鸭子嘴硬。」明明一根寒毛也不敢动她,就会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她忍不住的脸红耳热……他的夭声,他的呼吸靠得如此近。

    罗为走上楼,穿过一条长廊。

    「饶了丁扬吧,我的朋友不多了,妳忍心连他也赶走?」尊贵俊美的面貌,白晰的肌肤,梳着整齐的短发,红润的嘴唇勾着优雅笑容,他想迷惑人的时候,就连千年冰山也要融化。

    「你没有朋友是因为你叫『撒旦』,我可不曾得罪过你的朋友,别连自己的人缘不佳都算到我头上来。」冉寒莲闭起了眼,被他这么一晃,已经开始有些晕眩。但他的话实在很气人,如果让外人听到,还以为他的朋友都是被她给赶跑的呢,那她多冤。

    他推开房门,把她放到床里。

    「……脑袋还能转得这么快啊,不愧是我聪明美丽的小猫。」

    冉寒莲侧躺在床上,对他瞇起了眼,他低沉温柔的嗓音一定又是她的错觉,不然不会每次都是躺在这张床上才听到这样的声音。

    她缓缓顺了口气,。早已经习惯了一口气提不上来的胸闷感。

    他脱去她的鞋,为她拉好衣服,盖上被子。

    「罗为……其人生不就是如此吗?在走到尽头之前,有一条新的小生命来延续,这才完美吧?」最近她想了很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现在她有点累了……平常一定听不到他温柔呵护的声音……就算只是错觉也好,有些话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说得出口。总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醒来的机会,她最不想和他在不愉快的对话里分别。

    「人生不见得需要完美。相等于自杀式的行为更不会是完美的结束。……妳的身子承受不了怀孕生子的折腾,不要再想了。」低沉的声音没有嘲讽,只有温柔和疼惜。

    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拨开她脸上的发丝。他沉冷的眼神垂落在她褪了血色的唇上……缓缓移开,瞅着勒在她颈间一条细长的银项链,他稍稍捧高她的头,把项链拉好……她从不离身的项链,上面穿着一枚白金戒指,上头镶着一颗椭圆形的蛋白色欧泊。欧泊在矿物学中属蛋白石类,是具有变彩效应的宝石蛋白石。不过……看起来不像天然欧泊,而且从过大的尺寸看起来是一枚男用戒指。

    他把它塞回她衣服里。

    「你忘了吗?曾经有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都活过来了。也许再赌一回,还是我赢呢。但是不赌,就完全没有机会。」

    「别再提那个庸医了。」当初要不是梅寒玉阻止,那个早该睡得很「安息」的庸医早已经被他丢入深海里喂鲨鱼。「睡吧……晚一点我会叫醒妳的。」他的手抚摸着她柔嫩的脸。

    「罗为……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不过这实在很荒谬……」她浅浅一笑,轻声叹息。

    「关于什么?」他的确不是很在意,问得漫不经心。现在只希望她好好睡一下,恢复精神再说。

    「……这戒指上的宝石……最近会亮……也许……」她望他一眼,又闭上了眼。

    「也许什么?」他挑眉。看出了她眼里的在意,这终于让他放在心上了。

    她缓缓摇头,意识逐渐模糊,无法再说下去。

    「……我想生你的孩子。」她在最后沉睡前,无意识地吐露。

    睡着的她,像纯真美丽的天使。

    罗为瞅着她苍白的脸色,手指轻轻按在她失温的嘴唇。「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妳。」

    一路跟上来,默默的倚靠在门上的丁扬抱着胸瞠,缓缓叹了口气。「我果然是被戏弄了。」

    「你对她……很动心?」罗为回过头来,扬起了嘴角。

    「没这回事!」堂堂一个杀手组织的头子,到了这只撒旦面前就连一个冷酷的眼神也不敢耍出来。他赶紧转移话题,「你这回到欧洲,还是找不到能治疗她的医生吗?」

    冉寒莲的心脏跳得比常人慢,精神比一般人差,有时候会昏睡好几天。这么多年来,她看过的医生无数,却没有人能找出病因来。她二十岁以后,就再也不肯接受治疗了,所以罗为只好拿着她的病历去各地找医生。

    「全是些庸医。」他冷冷地扯了嘴角。「你刚才也听到了吧?……最近这段时间,她有提起关于戒指的事吗?」

    「没有。不过最近她常看着戒指发呆。」丁扬狐疑地问:「这戒指是什么来历?」

    「……我以为那只是她亲姨留给她的遗物。一只是具有纪念意义,价值不高的宝石戒指。

    「你是说……被暗杀的孙慈?」心脏突地一跳。

    罗为瞅着他,勾起迷人的笑容,「人不是我杀的。」

    丁扬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经过那么多年了,事实真相如何,早已经石沉大晦,只有天知、地知、犯案的人知道了。

    * * * * * * * *

    ……又睡了多久?冉寒莲张开眼睛。

    房内留着一盏夜灯,遮光窗帘拉上了,看不出来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她把手伸到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看了一眼。

    日期跳了一格,时间是凌晨三点。

    还好……松了口气,她把闹钟放回去,双手缩入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罗为和丁扬的房间都在三楼。罗为……应该还在吧?不过也难说,他是经常来来去去连个招呼都不打的。说不定她睡着时,他又走了……

    管他呢,又不是她什么人。

    她在被子底下,握住了那条项链上的戒指,微微扯眉。

    最近这戒指,一再让她想起过去……

    她很早就失去双亲,领养她的是唯一的亲姨,她们一起住在美国。却在她十三岁那年孙慈阿姨被人给枪杀。听说血淋淋的尸体是她发现的,听说当时她惊声尖叫到彻底失声,四肢僵硬,昏迷过去。

    反正醒来以后她没有了那部分记忆、后来身体也开始变差,曾经无缘无故心脏停止,经过急救才醒来。

    梅寒玉曾经是孙慈阿姨脚踏两条船的对象之一。她连自己怀孕是谁的孩子都弄不清楚。

    罗为和梅寒玉是很好的朋友。曾经有人说,孙慈阿姨的死,是罗为为好友复仇而做,就连梅寒玉似乎都有此顾虑,为了弥补才会成为她的监护人。

    不过梅寒玉相当忙碌,在她留在美国接受治疗的期间,他人在台湾,所以一直都是罗为在照顾她。她和罗为住在一起彷佛习惯成自然,后来从美国到台湾,她也住在罗为的房子里。

    想想,她和罗为明明一点关系也没有。

    今年,她二十四岁,罗为也三十岁了。……多活了四年。

    手里的宝石戒指微微生热……

    孙慈阿姨在她十三岁生日时,把这戒指套在项链上交给了她,并且把戒指的来历告诉她。

    据说,这是一枚婚戒。她的婚事在她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了,而她的对象的答案就在这戒指里。

    一旦戒指发亮,就表示她的姻缘近了。

    其实一直以来,她只是把这戒指当作父母留给她的遗物,关于婚约和未婚夫,她以为是孙慈阿姨在开玩笑。

    但是,居然就像孙慈阿姨所说的一样,最近戒指偶尔会发出红光……她也知道,在长波紫外线照射下,不同种类的欧泊会发出不同颜色的荧光。不过,根据她对欧泊的了解,这颗宝石似乎又不是欧泊,而且发出的光芒又很奇特。

    难道,真的有婚约这回事?

    倘若是真的,那她可真是会笑死呢。她翻了个身,听到细微的开门声,有人走了进来……是罗为。

    对他一举一动的熟悉,闭着眼都能分辨。

    他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抚摸她的脸……地知道,他只是在感觉她的体温,想确定她还活着。

    有时候她觉得很讽刺。这个外号是「撒旦」的男人,却似乎很在乎她的死活呢。

    「妳醒了?」他的手离开了她。

    神经和心思都敏锐的男人,也许就连她的呼吸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冉寒莲张开眼睛。

    「是被你吵醒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总是忍不住用抱怨的语气掩藏内心的感情。

    「是吗?那妳继续睡好了,我出去。」瞅着她澄亮的眼神,他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哼……反正我也睡不着了,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说。」昏黄的夜灯,掩饰了她赧红的脸色。

    他回过头来,看见她从床上坐直,他缓缓抱起胸膛。

    「关于戒指的事吗?」

    她打开灯。听见他的话,她顿了一下,对他瞇起了眼,「……我说了什么?」

    她昏睡前,对他说了什么?她已经忘了。难道她把那荒诞的笑话说给他听了?所以他才会笑到睡不着吗?

    「没有说太多。」

    但他的诡谲表情却相当吊诡。她弄不清自己到底说了多少……

    「我可以看看吗?」低沉斯文的声音打乱她努力回想。

    「……看什么?」

    「会发亮的宝石。」他笑了。

    冉寒莲一瞬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反正……我当那是笑话,不会是真的,再说,宝石会发亮也没什么稀奇的!」

    「……是吗?」一贯的笑容,冷淡的反应。

    冉寒莲若有所思地瞅着他,忍不住猜测,「我……其实并没有告诉你这戒指的来历吧?」

    他故作神秘,也不过是想套出她的话吧?

    「妳不是正准备要说吗?」既然被她看穿了,他也就不否认。

    披着狐狸皮的撒日!冉寒莲冷冷瞪着他,不过倒是松了口气。

    「我要提的不是这件事。……跟戒指没有关系,那不重要。」还好,没让他看笑话,

    「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妳不妨一起说。」一副只是拿她来打发时间的口气。他找了个位置,在舒适的沙发里坐下来。

    他穿着一套米白色宽松的家居服,坐在她的房间里,这样的画面下管看几次都依然令她心跳加快。

    「我才没有兴趣陪你聊天。」她撇过头去。

    「寒莲,有话快说。」端着一张笑脸捺着性子,他简直就拿她当三岁小孩子似的在应付。

    她的脸色偏白,依然坐在床上没有起身。

    「罗为,我跟你……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瞇眼瞅着他,微微一笑。

    「……妳又开始无聊了是吗?」

    「不,我是认真的。我和你毫无关系,这么长久以来却一直住在你的房子里,这好像不太应该呢。」她轻轻一叹,甜甜一笑,弓起身子抱住膝盖,一张小小的脸儿搁在膝盖上对着他。

    这只小猫,是打算逼他什么呢?罗为瞇起了笑眼。

    「有什么关系呢,妳就当作我这里是收留流浪猫的场所。不然平时也是放着养蚊子。」

    「嗯……那我明白了。对你而言养猫跟养蚊子都一样,谁要来、谁要走都没关系,当然也不需要跟你说了……我知道了。」是她多此一举。

    罗为瞅着她的笑颜……是他误会了吗?她是当真的……真要离开?

    「寒莲,如果是流浪猫,来来去去我随她,但是丢出一只生病的小猫到街上,我担心被抗议。」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妳乖,别找我麻烦」。

    「你付出爱心这么多年,没颁奖状给你已经对不起你了,谁敢抗议啊。」

    字字句句都是刺人的穿心箭……他当真有这么得罪她吗?罗为若有所思。

    「我先听听妳的打算吧。」意思是,如果她真有打算的话。

    看样子,他当真以为她在闹脾气呢,唉。冉寒莲扬起嘴角,平静而认真地说道:「我设计的珠宝在店里卖得不错,只要接下来我多接一点工作,我想我租得起外面的房子。」

    「多接一点工作?想法可真是积极啊。」他轻哼一声,淡淡地飘出嘲讽的味道来。

    「省得我一喊无聊,就有人嫌我只会找麻烦啊。」不理会他轻蔑的眼光,她妩媚地笑着。

    「……想找个种的蠢念已经打消了吗?」

    「才不是。都怪丁扬不肯好好配合啊,那我只好『往外发展』了。」她轻轻一叹,慵懒地说。

    「我看,妳就别残害无辜了吧。谁租房子给妳,想跟妳配种的……会死于非命。」撒旦……扬起了极度迷人的微笑。

    「罗为,你最好只是说说而已,不然……恐怕我还得劳烦你多准备一副棺材给我呢。」要她陪葬可是容易多了。

    只是她话一出口,房里顿时静得连空气都冻结!冉寒莲缓缓扯眉,把目光扫向他,一脸不悦。

    「不要瞪我!是你先招惹我的!」真可笑啊,外号是「撒旦」,却连个死字都不许她提!她只不过是比别人的气短了些,人都会死啊,又何必如此在乎她的生死!

    「……别惹事了。」他起身,连戒指的事都不想问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气死人,他那什么口气嘛,到底是谁任性了!她爱住哪儿是她的自由,他才别惹事呢!「罗为!」

    他头也不回,安静地关上房门走出去了。对她要「独立」这件事,他反正充耳不闻就是了。

    可恶……真是可恶!



 第二章

    车水马龙的声音,好吵……这是哪里?好像是在移动……她在车里吗?但感觉像躺在沙发里……罗为改装过的旅行车吗。

    ……如果真要说她对活着这件事有什么不满,就是拖着这副要死不活、不能自由运用的身子吧。

    就像应验了罗为的话一样,她又给他惹了麻烦。现在连她自己都有一点厌烦了,对于罗为口中的「离家出走」,她当真不是为了和他作对啊,只不过是选择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罢了……只是心有余,力不足罢了。算了。

    她张开眼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要面对罗为那张不悦的脸了……

    「你是谁?」不是罗为。她感觉还有些头昏眼茫,但不至于看错了罗为那张脸。比起更精致更纤细的五官和轮廓,眼前这男人的脸和感觉都彷佛是用刀子雕出来的,充满既深刻又冷硬的线条……好像在哪儿见过?

    「很好,终于醒了。我以为妳快断气了。」低沉冷漠的嗓音,像含着冰块似的。

    冉寒莲缓缓坐起身子,转眼看了看。她果然是在车里。这豪华的内装一点也不输给罗为的旅行车呢。前座开车的人一身黑衣,旁边的人也是,像是保镖的制服一样,她回头瞅着对面这男人,冷漠,傲慢,端着王者之姿,正冷冷睇着她。

    「……我想起来了。」她瞇起了柔服眼神,噘起丰唇,「你是罗为的弟弟,叫……罗冀天?」可不是她脑袋不管用。对他,她只看过照片,才会一时想不起来。

    「他告诉妳的?」语气里大概在揣测着两人的关系有多深吧。

    她缓缓晃动一头长发摇头,双手枕靠着角落的抱枕微微侧躺,姣好的面孔对着他微笑,眼神彷佛会勾人似的瞇着,一副如倦猫般的慵懒。

    「我跟罗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绑架我也威胁不了他。」她不爱拐弯抹角,索性大胆的推测他的意图,并且是一副自信而笃定的口气。

    「……妳知道得挺多的。」嘴角一扯,表面上依然冷傲,但神色似乎放宽了许多。

    冉寒莲笑瞇了眼……和她预想的不同,感觉不到他有敌意。既然不否认是绑架,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行,车子这么晃,整个思绪都晃散了。

    「妳脸色很苍白,不会又晕过去吧?」似乎,他并没有被她的迷人风采给蒙了眼。

    「不会。」像是戳中她的死穴,冉寒莲当场拉下脸来,极度不悦。她当真弱不禁风也不需要他四处张扬,多嘴的家伙!「直接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翻脸跟翻书一样,那家伙果然是爱上妳的外表吧?」骂人不带脏字,而且一口气就贬低了两个人。

    冉寒莲瞪着冷怒的眼神,对他的话却只听懂了一半。嫌她脾气不好,骂她是一只空洞的花瓶嘛……哼,只有脑袋里不长智慧的人才会跟肤浅男人一般见识!

    「哎……不会对着我这身皮相流口水的男人真不是个男人。」她自信满满地夹带着风情万种的眼神冷冷瞟睇他,指明了是在骂他以后,才满足的把话意转了个弯接下说:「所以你嘴里的那家伙排的是第几号人物,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呢?」

    罗冀天瞇起了眼。看起来很精明,而且的确是伶牙荆齿,不过……看样子不是装傻,她真的是不知道。

    「那么我问妳,罗为那家伙在妳的名单里排第几号?」他扯起了嘴角,一脸嘲笑。

    冉寒莲脑袋有瞬间的停顿和空白。瞪着他,她相当不屑加入他的白痴笑话,充耳不闻地冷冷一哼。

    「怎么,原来那家伙连妳的名单都排不上吗?那他真是可怜了,这么多年来他为了藏妳这心肝宝贝,不让人抓住他的弱点,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性命垂危,结果……他当妳是宝,妳当他是草?这可真是他的报应了。」

    心肝宝贝?他有没有更恶心的说词啊!听得她头都昏了呢。这罗冀天是想套她的话吧?当地这么好骗的吗……怎么没听说他脑袋这么简单啊。

    「对你,我还真的得非常有耐性呢。」遇不上一个称得上是对手的人物,现在她的脑细胞已经开始呈现昏昏欲睡的状态了。「我再重申一次,请你的脑袋跟上来。我跟罗为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得更清楚一些,你就算关我十天半个月,对于你想要达成的目的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劝你还是快把我放了,不然可能你得多赔上一副棺材呢。」

    「妳放心,虽然妳是自动送上门来的;不过看在罗为的份上,我还是会请专门的医生好好照顾妳。不过……没想到妳这女人的脑筋还真死,怎么点也点不通的,真是个愚蠢的笨女人!他会爱上妳这种女人,摆明了他分明是个被虐狂,哼!」

    冉寒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个嚣张无耻傲慢的自大男!可恶的罗冀天……可恶……可恶的这副不能配合的身子!

    「我警告你,别把我送进医院去……不然你最好祈祷我没有再醒过来的机会,我会狠狠的整死你……」是车子晃得她晕,她才不会这么柔弱呢,才不会……

    「喂……又昏过去了?」罗冀天不悦地抱起胸膛,用脚踢了踢她,才一脸扫兴的闭了嘴。

    * * * * * * * *

    给施舍房子的房东:

    蚊子住的房子还是留给蚊子住,猫要另外找窝了。

    猫和撒旦一点关系也没有。

    拜托,有点骨气,别为了一点小事来惹事!

    不要施舍的房客留

    早晨,黄金般的光芒升起不久,一向平静无声的这块地方,平时连路上都只有几只小猫,过去围绕着这栋美丽的房子的是平静、安逸和优闲,一早却为了一张留在化妆台上的字条全变了调。

    过去钓鱼的游客、路上慢跑的路人甲、街上卖冰的、路口卖面的,甚至许多住户,一堆人头黑压压得像一堆蚂蚁似的全跑了出来,而且全是带着一脸紧张和严肃四处搜寻张望。

    一向看似平静的小地方,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家出走」,一下子人仰马翻。

    丁扬打开门,走了进来。

    「找到了吗?」放下电话,罗为转过身来,冷怒的脸色苍白又铁青。料不到她竟如此冲动!……就算要搬家,也不必选在半夜和他闹得不愉快的时候。她最近实在闹得太过分了!

    「只有皮包和一只鞋……掉在前面路口。」丁扬两只手拿着,手却有点抖。罗为全身聚满了怒气,连他这个杀手组织的头子都忍不住要冒冷汗。一看也知道是有个白目来招惹撒旦了,还连累了他。

    罗为瞇起了眼,瞅着那只拖鞋式的低跟凉鞋和手拿的白色皮包。他紧握的手心有些冰凉。

    「皮包里面的东西呢?」低冷的语气刺骨而骇人。

    「钱没丢。」丁扬赶紧说。

    罗为深深吸了口气。将帅怕小兵,他怕不长眼的小混混。还好……还好不是。

    「那么,是绑架吗?」他这里已经被人给盯住,而居然没有人察觉?一双冰冷的眼瞇起。

    「但是最近几天并没有听到风吹草动。」这一点他相当坚持。这里几乎是滴水不漏的看守着,平时要是有一只苍蝇飞进这小镇,直到飞出去之前都会被贴上可疑标签,一一编号的。除非这桩绑架是临时起意……不过,人失踪了,终究是他的疏失。

    「我知道,就连我也没料到她会在半夜里出门。」罗为瞥一眼他脸上的自责,表明不怪他。虽然没有怪他,但是此时他难掩狂怒想宰人的情绪!如果她的身体承受得了一点折腾,也许他还不会如此焦急!「丁扬,你去通知一下,我要在太阳下山之前见到她……毫发无伤,不然--我要毙了所有接触到她的人!」

    丁扬全身僵硬--真正的撒旦的笑容……出、出现了!--他脸色惨白,别过头去,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走了出去。

    他对天发誓,这一辈子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罗为的事……老天,他想吐!

    * * * * * * * *

    「妳知道吗?有一个叫『严影』的情报组织,成员遍布世界各地,头子被称做黑老、我因为某些关系而认识了他。」

    冉寒莲躺在床上,气色不佳,精神虚弱。她才张开眼睛不久,罗冀天就开始说话了。她转眼环视这陌生的房子。没有刺鼻的药水味,没有冰冷的急救设备,这才让她愿意保持沉默。不过也不是很认真听他说些什么,直到他提起罗为。

    「要调查罗为的弱点并不容易,他这个人大概平时坏事做尽,行事特别小心谨慎。如果不是有黑老的帮忙,我也不会发现妳的存在对罗为的重要性。妳--就是他唯一的弱点。」他穿着深色的衣服,站在窗口,遮住了部分光线。

    听起来他似乎等这一刻等好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睡了多久?冉寒莲不太想理会他隐含诱导式的一番言论。这个自大狂一直都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她这个人最懒得和一头沙猪争辩了。

    这家伙大概以为他说罗为的坏话就能激怒她,利用她生气的机会掌握她的弱点。甚至提起什么组织来模糊焦点和强化自己的论调,事实上这应该只是他所投出的烟雾弹,他等着她自己松口证实「她和罗为的关系」。

    真是个笨蛋,以为她精神不济就好欺负,真是小看了她。不过事实上,她和罗为也确实是没有一点关系。她呢,就算想可怜他,但像她这么善良诚实的女人,实在很难睁眼说瞎话啊。

    「……我知道,妳这固执己见、心机又多的女人一定不相信。不过我告诉妳,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而且妳也不值得我想尽办法为妳编故事。」他傲慢地冷冷一哼。

    「那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叫她怎么相信他的话呢,哎,睡觉。

    「……妳这女人的防心还真重。」罗冀天走过来,压低身体逼近她。

    感觉到危险靠近身边,她不得已张开眼睛,不带劲地扫他一眼,「你打算囚禁我多久呢?」

    他冷傲的眼神瞪着她,继续说:「罗为不让任何人锁定妳这个目标,所以很少待在妳身边。表面上装作基于朋友道义,为了帮梅寒玉而把房子借给妳住,但事实上他还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在镇上布下天罗地网,维护妳的安全,这才泄漏了他的弱点。」

    他可真是不死心!而且还逼她非听不可,真是--

    「那房子一向大门开着,我怎么从来不曾见一个穿黑衣的走过去?你可别跟我说,住在镇上那些人都是罗为派人乔装的『便衣』啊。」不反驳几句,真怕他还当她是默认了,会继续说得口沫横飞,不知道要停止,那她可会受不了。

    「事实便是。说到黑衣,妳身边的丁扬……我想妳不会不知道他的来历吧?」如果她还长眼的话。

    「那又如何?你这人疑心病还真重……」她掩住口,缓缓喘了口气,脸色更加苍白,她冷冷地扬声说:「就算是组织头子,丁扬他也有度假的权利。罗为他更不需要待在我身边,因为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到底要我说几次?」这家伙的思考逻辑是出了什么问题啊,他当真以为把话说得暧昧又悬疑,她就会顺着他的话意跳入他的陷阱吗?他以为他面对的是个白痴女人吗?

    「妳很不舒服吗?又要晕过去了?」他冷着眼。这瞧不起人的口气听在她耳里极为刺耳,根本是在挑衅!

    「--我好得很!」所以说,宰了他,她是一点也不会愧疚!就别让她有机会走出去!冉寒莲眼里燃起火焰,用精神和意志力强撑着一口气。

    他看……她是一点也不好。他直起身,抱起陶膛,用困扰和怜悯的目光低低瞅着她。

    「我听说妳身体很不好,没想到比林黛玉还糟。」

    「罗冀天……你是存心跟我为敌呢。」什么人不好比,她最恨人提林黛玉。这梁子结大了!

    「哼,现在我算明白了。难怪他不敢让我祖父接近妳,妳这种身子是绝对不可能被老头子接受的。更凄惨的是,如果让他发现罗为爱上一个身子骨比林黛玉还糟的女人,我敢保证妳很快会死得莫名其妙。」他现在总算明白了,难怪三年前罗为会如此热心帮助他和秋怡在一起,原来是打着把祖父罗嵩这颗烫手山芋暂时丢给他的主意。

    这几年他可道遥快活了,他却为了保护秋怡得去应付那老头子!

    「……我不想理你耶,没想到你愈说……愈像一回事了。」她紧紧揪着眉心,一口气已经说不全一句话。他竟然又拿林黛玉来和她比,害她气到无力,连狠话都说不上来了。他简直有妄想症。

    「这么多年来,我祖父不曾为他安排对象、逼他结婚,甚至对他采取放任方式纵容他、妳知道这其中内幕吗?」瞧着她像随时都可能陷入昏迷的模样,他发现不能再抬杠,得尽快说完重点。而他等着看,等他把一切说出来,接下来罗为准备如何应付?

    冉寒莲用一双眼瞪着他。反正他就是要把罗为所把的「错」的理由都栽赃在她身上就对了,随便他去说好了。

    时间在走,阳光悄悄走了进来,她睡睡醒醒,意识在昏昏沉沉里听着他不死心的扰人声音。她虽然不想听,但他一段、一段的说着,全都进入了她耳里。

    「……他为妳还不惜假装是同性恋蒙骗我祖父。这件事还连累了我妻子,更伤害不少无辜,他真是为了藏妳这个风吹就倒的林黛玉不惜一切代价,连……」

    她时而扯眉,时而抿唇,不管他说了多少事情用来证明罗为对她的「深情」,都只是让她更加生气,因为她连辩解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这自大男却一个劲说得快活!

    「我看,我还是让医生进来吧。」他叹了口气。他说的她到底听进了多少?他可不能让她真的断气了。

    她的意识早已经模糊不清,随便他了。

    罗冀天打开门,让随时都等在起居室的医生进来。

    * * * * * * * *

    熟悉的味道……

    桧木家具的独特香味融合在干净清爽的寝具里,被子、枕头、床单都经过特别的处理,会散发出一股自然的香味,能够让她放松精神,睡得特别舒服,所以她最喜欢家里这张床了……

    熟悉的味道……属于一个男人独有,一股清淡香甜的味道……罗为……罗为?

    「罗为……」

    「寒莲?」

    她张开眼睛,不刺眼的柔和光线下,她看清楚一张俊美的脸、紧锁的眉心、焦虑的眼神,紧绷的神色……唉,这是梦。

    她闭上眼睛。

    「不!不许妳再睡了!寒莲!」严厉而恼怒的口气……却真的是罗为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罗为不曾这样紧张兮兮,发过脾气,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无论她如何招惹他,这撒旦总是端着一张微笑的脸孔,全身散发出尊贵的气质,用一副天生优雅的姿态,当人是笨蛋似的嘲弄人在不知不觉间,戏弄人于无形中,任意把人玩弄于掌心里!……她一定是死了,见到另一度空间里的罗为。

    「丁扬!为什么会这样?去叫那个庸医进来!」

    极度愤怒焦虑的口气,却真的是罗为的声音。这真是希罕。不过人死了还需要医生吗?

    冉寒莲困惑而好奇地再度张开眼睛,确实看见一个处于极度不安、焦急而狂暴的罗为……她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她、她醒了!」

    她转眼,望着丁扬几乎要喜极而泣的表情,彷佛饱受过折磨的模样……平常对她一副不搭不理、冷酷的态度。这会儿用手指着她,彷佛要冲过来膜拜她,拥抱她的这副热情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死了吧,这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丁扬。

    「哦!拜托,别再昏过去了!」

    她只是稍微眨了眼睛,却听到丁扬哭天喊地的惊吓声,害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寒莲……寒莲,妳醒了吗?妳真的醒了……」罗为转过身来,一下子就靠近了她--

    等等,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不要突然拉起她,这样不行……猛然袭来一阵天摇地动的晕眩,好不容易渐渐平息以后,换成喘不过气来的挤压……

    她深深吸了口气,鼻息间尽是独特的清淡香甜的味道……这是罗为?他抱住她?

    「罗为!小心她手上的针头……天!请,请你快住手,她禁不起你这番折腾……」一身白衣,一个深吸口气的喘息声,彷佛怕她断了气,他就要跟着断了头似的担惊受怕。

    很快的,她就从一双铁臂里松脱了。她不稳的喘着气,忽然被一只百般呵护的手托起了脸。

    修长温柔的手指轻轻地揉摸着她柔软滑嫩的肌肤,指问传来她温热的体温,他专注的深邃眼神黏住了她的脸、她的眼、她重新生动起来的表情。

    她狐疑地凝望着他。熟悉的俊美迷人的睑庞,却摆出她完全陌生的温柔深情的神情,害得她的一颗心缓缓升起了热度,怦怦地加速跳动。

    瞧他这么感动,难道……

    「我还活着?」一开口,她才发现她的喉咙彷佛干渴过久,嗓音全没了,发出的只有气息声。

    不过全心全意专注于她的罗为听见了。他吐出屏住的气息,终于安心的点了点头……眼里生热的暖意,也在渐渐褪去。

    「妳忘了我是撒旦吗?只有我收得了妳。」他安心的扬起了嘴角。

    ……他果然是罗为。她瞥了一眼手上插着的针头和悬挂在吊架上的点滴,看起来……

    「我睡了很久?」她努力的挤出一点声音、她从不承认她是昏迷过去,坚决的肯定她只是爱睡而已。这点罗为也表示同意。

    他点了点头。「……妳睡了二十九天。」

    「……还好,没有破纪录。」她扯起嘴角,目光无法从这张俊美的脸庞移开。

    「不过……好几年了,妳不曾睡这么久了。」彷佛听见他声音里的叹息。

    「……你吓了一跳吗?」她笑望着他。

    「……是啊。」他吓坏了,生怕她从此沉睡了,那么……恐怕谁也阻止不了他大开杀戒了。

    是啊……他方才焦虑万分的模样是真实发生过,不是她的梦。……以前醒来的时候,总是先见到梅寒玉,才见到他……不过现在梅寒玉结婚了,章采儿又怀了身孕,可能无暇顾及她了吧,不知道罗为他……以前也是这副样子吗?

    「我没有通知梅寒玉,因为他已经不是妳的监护人了。」他总是能看穿她的心思,或者说,任何人尽管心思百转都瞒不过他锐利敏捷的目光吧,不只是她而已。

    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作法。

    她一副倦容,脸儿依然苍白毫无血色,彷佛随时都可能再度闭上眼睛,这揪紧了他的心,忍不住将她紧抱了一下。

    她望着他,扯起嘴角。

    「……我好饿,」

    「丁扬!」

    「我去吩咐,马上来,」他立刻冲了出去。也当真只有罗为能把他当作下人一般指使了。

    「妳等一下,一会儿就好。」他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抚摸着她的脸、她的额、她的唇,彷佛这么做就能使她多一点血色。

    她点了点头,撑着眼皮张望着他,事实上,她很想再睡,不过看罗为这副样子是不会让她睡得安稳的……还得顾及那个神经兮兮的丁扬和被称作庸医的可怜医生。这两人更可能在一旁吵得她不得安宁。

    「罗为,我帮她看一下吧?」虽然完全被漠视了,他到底还是个医生啊。

    「……嗯。」他彷佛这才想到,起身让了位子。



 第三章

    这算什么?罗冀天对她洗脑成功吗?还是终于「真相大白」?

    当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被罗为给「骗了」吗?她应该采信罗冀天的说法,然后去挖掘罗为对她隐藏的感情吗?

    说到罗冀天,她都还未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还有她是怎么回到家的?

    这几天躺在床上都快闷出忧郁症来了。

    她望着早晨的窗外,只看得见一片阴沉灰暗的天空,实在很想出去透透气。

    冉寒莲起身,换上一件低领无袖的浅蓝色洋装,薄纱的圆裙看起来轻飘飘,合身的剪裁衬出一副凹凸有致的柔媚动人的性感曲线。

    打开房门,走下楼。

    「丁扬,早啊。」

    他正在看报,回头扫她一眼,一声不吭。

    冉寒莲却巨而对他摆酷的态度绽放笑容,她果然还是不习惯「热情」的丁扬啊。

    「罗为呢?」连续几个早上他都在她房里等到她醒来,但是今天早上却不见他了。难得她恢复精神,正有一堆话要问他。

    「出去了。」坐在窗口,头也没抬。

    「……去买东西吗?」冉寒莲迟疑了脚步,若无其事地在沙发里坐下来。

    「走了。」丁扬抬起头来,似乎想看她的反应。

    她眨着一双媚眼,微微侧首回他笑容。

    丁扬无趣地低头继续看报。

    冉寒莲昂起了下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失望的,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她本来就不应该有所期待。……是她笨,才会被罗冀天洗了脑袋!

    「丁扬,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回来的?」

    他揽眉。「他在的时候妳怎么不问他?」

    「……我喜欢你回答我啊。」她瞇起了眼,笑得妩媚。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几天没什么精神,不耐烦个什么劲嘛!

    「……妳离家出走当天,罗为去把你带回来的。」丁扬拉高了报纸,挡去了整个脸。

    「哦?他怎么知道我在罗冀天那里?」当天?可真快呢。当然不会是罗冀天主动联络。他的心肠那么坏,连她这个和他无冤无仇的弱女子都被他折腾得仅存一口气了,更何况他的目标又锁定罗为。他都认定罗为喜欢她了,必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折磨罗为,不会让他那么快找到她的。

    「当然是罗冀天说的。」平稳的语调不着痕迹。

    冉寒莲望着那张报纸:「……原来如此。」

    她站了起来,走出门口。

    「妳去哪里?」他瞥她一眼,口气依然冷淡。

    「散步。」

    「……也好,外头没什么太阳。」他继续埋入报纸里。

    冉寒莲微微一笑,外头的确没有阳光和热度,不过……这么轻易就放一个才遭到绑架的人到外面来,这实在是……不由得她起疑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要骗她呢?她过去很多消息都是从丁扬这里知道的,所以罗冀天所说的话才吸引不了她,因为他说的事件几乎都是她知情的。包括罗为和罗冀天表面上是亲兄弟,但事实上他们是表兄弟,罗嵩是罗为的外公,却可能是害死罗为父亲的凶手,这一切起因罗为的父母为爱情私奔,不容于罗家。

    后来罗母也因病过世,罗为沦入孤儿院。住在孤儿院的两年里,认识一个小女孩叫小丑儿,就是后来嫁给罗冀天的古秋怡。

    罗嵩不顾儿子、媳妇的感受,不择手段把罗为编入他们的户口里,主导了一场未来势必掀起风暴的家族龙头地位之争。

    罗为和罗家、甚至罗冀天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全部都知道。不过站在不同的角度和立场,她和罗冀天的看法当然天差地别。

    过去据她所知的推测,罗为并无意争夺罗家的一切,他甚至是恨罗嵩的,听以为了让罗家难看,他假装了几年同性恋,而这确实整到了罗嵩,一直到现在罗嵩都还以为罗为是同性恋。

    罗为就抱着一副毫不在乎世人眼光,公开也无妨的态度,让古板又顽固的罗嵩紧张又气愤,只好放任他在外头继续过着逍遥的日子,对他眼不见为净。

    不过在此同时,罗家的人似乎都在找罗为的弱点想掌握他。当然想法和目的就各有不同了。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看法有误。不过会不会罗冀天也说对了呢?

    她--是罗为的弱点?

    她停住了脚步,在路边缓缓蹲了下来,手着了地……

    「小姐,妳还好吧。」马上有路人甲紧张兮兮地跑过来搀扶她。

    「我……头好晕……」她低着头,长发覆盖了脸,一起身便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糟、槽了!」

    冉寒莲立刻被抱了起来,路人甲以狂奔的速度跑向罗为的房子。

    「你们!快通知头子叫医生啊!」

    「是!」

    原来……当真如罗冀天所说,这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呢。

    罗为……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啊?

    * * * * * * * *

    「白衣你这庸医!你说她暂时已经没事了!为什么她又昏过去?你留下来自己跟撒旦交代!」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丁扬只要一碰到跟罗为有关的事,整个人就变得容易歇斯底里,枉费号称「酷神」……最近外头相当膜拜他的一群弟兄都忧心不已,担心他们的头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了。既然组织里的白衣医生来了,是不是能够顺便帮他们的头子看一看啊?

    「奇怪……明明一切都很正常了。……她的脉搏本来就跳得比别人慢,这速度应该是正常的……也没有异状,不应该这样啊……」很年轻的声音,颀长的身材,样子很斯文。

    「所以说你是庸医啊!人倒在床上了还不应该这样?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撒旦马上就赶回来了,你可别给我溜!」听起来,这酷神真是怕撒旦怕得要死。

    罗为要回来了吗?……她心口跳了一下。

    「你真的是吵死了。别像只麻雀似的在我耳边吱吱喳喳个不停,这样我怎么专心看病啊?」白衣真想拿听诊器敲他的头。

    「你说什么?你好大的胆!」他可是人称「酷神」的杀手头子,这死白衣拿惯了手术刀就忘了刀子的危险了是不?

    「你还要唠叨啊?难怪你那群手下偷偷求我顺便帮你检查,我看你真的是出毛病了……遗憾我不是看精神科的,帮不了忙。」他左看右看,真是对这位美丽绝伦的睡美人着迷极了。不过如果招惹到撒旦,他这个当医生的也得跟着到精神科挂病号了,所以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死白衣!跟我到外面比比看是手术刀、还是子弹快!」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你这没种的家伙--」

    「这么吵……这也是治疗方式吗?那把她吵醒了没呢?……你们?」低冷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嗓音。

    两个大男人背脊发直,脸色发白,立刻没了声音。

    罗为走了进来,低低笑苦说:「如果她没醒,不管是子弹还是手术刀,我都免费奉送。」

    「我,我出去。」丁扬马上举手,这回真的不关他的事,他可不想卷进来,还是赶紧溜。

    「……叛徒!」白衣瞪着他不见人影,骂在嘴里。

    「白衣,你很想改姓『庸』是不?」罗为扯起了眉头,靠近床沿,忧心的眼神锁住床里沉睡的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儿……

    「不……您千万别叫习惯了,我家里长辈不允许啊。」白衣冒了一头冷汗。「庸医」这两个字他可受不起,他顶多只肯多个叫「华佗」的外号而已。「冉小姐她……」

    「白衣,你可以出去了。」罗为在床沿的椅子坐了下来,冷下的脸色宽了许多。

    「那我走了。」长长呼出一口气,白衣收拾了公事包,顺便把门给带上。还好,撒旦也是明察秋毫、分辨是非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折服于他的「笑容」了。

    总算让她的耳根子清静了。

    「小猫,调养得不错,气色可真好啊。」一只手流连于她滑嫩的脸颊,语气是揶揄居多。

    「……你不是『走了』吗?」她张开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上他。唯独不屑对他「撒娇」。

    「是啊。结果被叫了回来,耽误正事。」他靠向椅背,抱起胸膛,

    他那口气和眼神摆明了在怪她像小孩子似的恶作剧。哼,她也没想到他会赶回来啊。她的目的又不在此。

    罗为愉快地瞅着她微微脸红,恼怒又窘迫的模样。

    「说吧,妳装病有什么目的?……要糖吃吗?还是要我丢一条鱼给妳?」调侃她,他总是不厌其烦。

    冉寒莲坐起身,把枕头垫高才住后靠。利用这空档,一双眼神里千思百转,等到目光重新回到他脸上,她恢复了冷艳和傲慢的笑容。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顺便向你请教一下好了。」她的话意很明白,也就是说,她没要他丢下正事赶回来,是他自己要多此一举,那她就索性「顺便」了。

    「好,我也会尽量应付一下。」罗为连眉头都没皱,神色沉着地笑望着她。

    「你跟罗冀天谈了什么条件?」想应付她可不容易了。

    「哼……妳认为有人能跟我谈条件吗?」傲慢却又高贵的笑容,俨然撒旦的模样。

    「那么你们打起来了吗?」她看罗冀天也不是个等闲之辈,不可能罗为一出面,他就无条件放了她的。

    「做兄长的教训弟弟是平常事,小猫,这是我们罗家的事情,妳就不用管了。」

    听得出来,她就算打破沙锅问到底,他也不会再多说一句了。

    「好吧,你们兄弟之间的恩怨我可以不问。不过请你明白说清楚,你是不是一直都派人在跟踪我?」她昂起下巴。

    罗为瞇起了眼,眼里早已看透了她。他笑着不戳破她的心思、这只小猫明明是想问他是不是一直都派人在保护她,却故意说了反话,打算引他中计啊……他如果是幼稚园的程度,也许还会一脸受伤的跟她争辩或者否认。这么小看他。

    「寒莲,妳这么聪明伶俐又精明,难道……妳搬来这里都这么多年了,妳到现在才想告诉我,妳最近才发现这镇上到处节是我的人吗?别教我这么失望好吗?」一身尊贵又优雅的气息,就连损人都在优闲的谈笑之间。

    「罗为……你不要跟我嘻皮笑脸,更不要以为惹我生气,我就不会追究原因了。」他打什么鬼主意,她也是一清二楚。「既然你亲口承认了,那是最好。我请你现在就解释清楚。」她才没有那么大的精神浪费在火气上。

    「我?亲口承认什么?妳要我解释什么呢?」

    「你派人跟踪我!难道不需要给我理由?」就算他是撒旦也别想狡赖。她肯定要咬住他不放,看他要如何说明!

    「我有点头承认吗?我只是没有否认妳所以为的而已,毕竟我不能干涉妳脑袋里的偏激想法。」罗为笑了笑,看着她眼里燃起了火焰却又拚命压住。她就是这点可爱,他才总是忍不住陪她玩玩。

    「你明明亲口承认这镇上都是你的人了,这不等于是在监视我?」她一定得趁机会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感情,他休想要逃避。

    「小猫,妳有被害妄想症吗?我劝妳不要过度自我膨胀。我的人在这镇上是为了照顾所有邻里的安全,而妳只不过正好也住在这里。按照妳的思考逻辑,我也不能否认我在『跟踪』、『监视』这镇上所有的人了?」这样他实在很无辜。

    「哼……有这么好的事,那我可真要买几串鞭炮来放,好好的帮你宣扬一番才行了。」冷艳的脸蛋因怒气而更加夺目。

    「千万不要,我只是想默默回馈乡里。我和妳不同,我是为善不欲人知。……他特别看着她美艳的脸儿,平淡的笑容明写着--他不像她不管做什么,总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那真是奇怪,为什么我听了以后一点也不感动,却只想吐呢?」她真的是一副作呕的表情。

    「妳一定是吃坏东西了。白衣还没走远,有需要我叫他回来?」尽管他的时间一直都很宝贵,不过他似乎从来就不介意把时间浪费在和她抬杠上。

    「我一早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呢。要说我吃坏东西,那肯定是对某人的谎言『吃不消』。」可恶,他连气息都没多喘一下就说了一大堆,早已经扰乱了她的思绪。

    「……妳没吃早餐?」罗为拉下脸来。他马上起身,「我去帮妳拿。」

    「不用了,我反正吃不下了。」现在她已经不确定他安排一群人在这附近,是为了保护她了……也许她真的可能是被罗冀天给洗脑,也如罗为所说的,她是过度自我膨胀……才会以为他对她……有怜悯以外的感情。

    罗为转过身来,脸上明显不悦。「妳应该知道,妳必须比任何人都更注重补充营养。」

    「我当然知道,这不需要你来提醒。」面对他责难似的口气,她很快拉下脸来。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她一直都很注意自己的身体。

    瞅着她好不容易才恢复红润的脸色,他拉了椅子重新坐下来。

    「……我那个不听话的弟弟大概对妳说了一堆没有来源根据的话吧?不过他也是想对付我的其中一个。」

    她狐疑地望着他……虽然说得没错,不过他的主要目的,是不着痕迹地让她不再去相信一个会绑架她的土匪说的话吧?

    「……是非曲直,我自己会分辨。你不必担这个心。」她倒觉得他们兄弟是一个样呢。

    「那么……妳也知道,我身边多得是随时都在找机会想刺我一刀的仇家,所以我总得有个地方养我自己的人。没有让妳知道,是我认为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情跟妳无关。」他的语气显得相当冷漠,更在一剎之间伤了她的心。

    他何不直接叫她不要自作多情?!既然要她死心,这样不是更彻底……他的确是很行,她再也不会怀疑他对她存有一丝丝的特别感情!

    「可见得……我们的认知不同。这一次就是因为我住在这里,而这个地方养满了你的人,我才会成为箭靶。这绝对是跟我息息相关的事!」

    「……如果妳不在半夜离家出走,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对了,这件事情我们还没讨论。」她该不会以为他已经忘了吧?

    「这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你应该承认我只是寄人篱下,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那么我爱上哪儿就是我的自由,谁能说我离家出走。」狡猾,想引起她的内疚,企图转移焦点,那就看看谁能称心如意。

    「……我想妳不至于告诉我,妳还没打消那个蠢念吧?」从她几乎喷火的眼里,他看到了她不死心的笨主意。

    「不错。而且现在我更有理由搬出这里!我不想卷入你们的是非,更不希望走到哪里都……看得到你的人!」既然他不是刻意派人跟着她,那么只要她搬出这范围,他就没有话说了吧!

    他瞇起了眼。对于她如此执意自杀式的行为,开始恼火--

    「那么,妳告诉我妳有什么能力独自过活,就靠妳有精神余力的时候才设计的那些珠宝?」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什么口气嘛。「就算我设计得再少,我能养活我自己就够了。」再说她还有孙慈阿姨和父母留给她的一点遗产。反正她的开支也没多少,要一个人生活根本不是问题。

    「……妳以为妳所设计的珠宝当真卖得很好吗?」

    「你是什么意思?我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在梅氏的珠宝公司里一直卖得很好!……你该不会是想说这一切都只是梅寒玉在同情我吧?哼,他很清楚他这么做对我是多么残忍的事,他也知道他要是当真这么做了,根本骗不了我!」休想打击她的信心。

    「梅寒玉……他当然不会。不过我会。妳的设计获得好评,那只是我想给妳一个生活重心的假象而已,那些破铜烂铁现在全丢在我抽屉里,妳要看吗?」他的面无表情反而显得更残酷。

    「……你说什么?」她像无意间被狠狠泼了冷水一样傻住,不久全身冰冷!他的话还在她的脑袋里回荡着,她还难以置信--

    「妳以为卖得很好的那些珠宝都是我找人去买的。」他执冷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她震惊过度而褪尽了血色,一脸发白而改变主意。「妳自己清楚得很,妳随时都可能陷入昏迷,随时都需要医生急救!妳说,妳有什么能力独自生活?少在这儿大放厥词了!」

    此时此刻他完全成为撒旦的化身,冷血而无情地不停剥着她的伤口捅她的痛处!冉寒莲一阵晕眩……她紧紧抓着床单撑住自己这可恨的身子!

    「……除了这里,妳还能去哪里?走出这里一步,妳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

    「……我讨厌你。」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无所谓,只要妳记住,妳乖乖的待在这里,反而大家都能好过一点。别再惹麻烦了。」他瞅着她,放缓了语调。

    「……我恨你!」她恨他,因为他无情的说出事实,让她到无可反驳的地步!她恨他,完全摧毁了她的生活能力和自信……她不懂,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落得他……

    在她倒下来前,罗为及时抱住了她。

    「……寒莲?」他轻声唤地,她已昏了过去。他一怔,坐在床沿,搂住她的身子。「丁扬,你还要躲多久?」

    门打开,他就站在门口。

    「……我听见有争执,才过来看看。」到现在他还心惊胆战,罗为今天是吃了炸药了吗?

    「白衣呢?」

    「在楼下喝茶,我去叫他。」他赶紧转身。

    「……这一阵子,叫他暂时住下来。」他深沉的眼神紧锁着她苍白的容颜,无意识地拢起眉头。

    「……寒莲可能会很生气。」丁扬回头瞥他一眼。

    「由不得她。」

    「……我知道了。」他下楼,去把白衣叫上来。

    * * * * * * * *

    夜,下起了豪雨。

    客厅里只有罗为一个人。难得看他在喝酒。丁扬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罗为抬起头瞅着他严肃的脸色,他扯起嘴角,喝了口酒。

    「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你也注意到了,她的身体已经……愈来愈差。」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把罗为从欧洲找回来。

    罗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过去任何人敢对他说这种话,恐怕都很难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是今天……

    丁扬叹了口气,「我是认为……你今天有点失常,这样对她太残酷了。」

    「……我知道。」他是有点急了。只是,在她昏迷的期间,他承受了焦虑和煎熬那种非人的滋味,他绝对无法再忍受,所以他才决定要立刻断了她那愚蠢的独立宣言--

    ……他承认,他的确是乱了方寸,但他的烦恼可不在这儿。

    「唉……」有些话很难说出口。丁扬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

    罗为瞧着他,有些不耐烦。「你还想说什么?」

    他想说,他是不是就干脆接受冉寒莲的感情,让他们彼此没有遗憾,让冉寒莲能安心的……

    「不,没了。」

    ……她的身体要撑过今年冬天恐怕不易。丁扬,你是杀手头子,你去跟撒旦说。

    你这个死白衣!医生的命值钱,杀手的命就不值钱啊?

    话不是这么说,毕竟你们交情比较好,而且你胆子比较大。

    哼,碰到撒旦的死穴一样死路一条!

    难道别说?



 第四章

    雨……下了好几天了。

    整个房子里就只有雨声不断,平常的丁扬不爱说话,罗为经常早出晚归,而冉寒莲已经有好几天不出房门了。

    「其实……我是觉得没那么差啦。」身为医生,不但要照顾病人的身体,还要看护病人的心理。……他其实只是没有人陪他说话,只好找一个最美的对象聊聊而已。

    虽然美女不理不睬,坐在靠近阳台的椅子里,光是望着外头的雨。

    「……不,我的意思是妳设计的珠宝都很出色,就算罗为没有在暗地里动手脚也一样能够卖得很好。」一定是他说得不够感人,他特别换了一个说法。

    可惜佳人一样无动于衷。

    「真的,妳的设计我都看过了,我看那根本是罗为自己想珍藏,才偷偷找人去收购的。那么精致的东西,谁都会爱不释手的、」这可都是他的真心话。就像美人儿本人一样,那个独占欲强的罗为不惜人力物力,只为了能够守住她,就连出自她的手的东西也不许别人拥有,

    她终于回过头来。「你看过?」

    「对!」盼得美人回眸,白衣连忙点头。

    「在哪里看到的?」

    「……罗为的书房里。」因为过于好奇,他使出了「拿手绝活」。

    「白衣,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一双勾魂眼儿锁住了他,微微一笑。

    「当然。」只要她肯开口,肯重展笑颜,他是鞠躬尽瘁,在所不惜。

    「替我把那些东西全扔了。」她淡淡地说。

    白衣吓得一愣,瞅着妩媚佳人,脸上挣扎犹豫,心想到撒旦的可怕,他缓缓垂下头。

    「你怕什么,没有人会在乎的。」只有她,她在乎那些东西继续存在。冉寒莲望着他沮丧而胆怯的模样。她相当困惑。

    「唉,妳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没有人敢去动属于撒旦的东西,特别是属于妳的……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潜进去看的。」他脸上难掩得意的表情。

    冉寒莲却无动于衷。「那些『破铜烂铁』,早应该当垃圾清理掉了。」

    「我想……没有人会把『垃圾』锁在保险箱里。」想看她惊讶的表情,她却连一丝感动都没有。

    看来他的话就像拂过她耳边的风一样灌不进她耳朵里。

    白衣犹豫了半晌,才又缓缓开口,「说老实话,我很佩服妳平时精神奕奕的模样。身为医生,我很清楚这对妳而言需要花上比一般人多数十倍的精力。」

    「医生……你这是褒奖还是在损我呢?」她浅浅一笑,冷淡的目光回到雨幕里。

    他知道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在被她拒于门外之前,他赶紧说:「寒莲,虽然说我很佩服妳,但是看在眼里,连我都很心疼了,更何况是罗为。他可以说比一个医生还了解妳的身体状况--」

    「我好得很。我不认识他,不要跟我提--个陌生人!」

    「妳昏迷时,他头痛犯了好几次,但就是不肯离开这个房间。在妳没有张开眼睛前,他几乎是一句话都不说的。寒莲,我今天跟妳说这些话,是必须冒着生命危险的。」万一给撒旦知道他的下场会很凄惨的。

    她没有说话。

    「……寒莲,我不敢跟撒旦说,妳目前真正的身体情况……可是总不能一直瞒着他吧?」

    冉寒莲回过头来,笑着凝视他,「你如果不想提早被丢入海里,就什么也别说。」

    白衣一脸讶异和百思不解,「妳既然知道他很重视妳,那妳也应该明白他说那些话最主要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守住妳,妳为什么还要在意他那些话?」

    「我一点也不在意。」

    「……妳的样子像不在意?」他挑起了眉。

    「……白衣,你是想由我去告诉他,根据你的诊断,我是活不过今年冬天了,是吗?」她当然是不在意帮他这个忙啦,如果他还要追根究柢的话。

    「不!不……真的不要害我。」他明明是医生,剩下不长的寿命的人又不是他,为什么现在苦着一张脸的却是他?他凝视着冉寒莲淡然的笑颜,眼里难掩怜惜和仰慕,「难道妳一点都不恐惧?」

    「你是说……对于我快死了这件事吗?」她浅浅一笑。这种话要是被罗为给听到,他又要拉下脸来了。

    白衣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害怕走路像鬼魅般无声无息的撒旦会突然出现。虽然明知他一早就出门了。

    「有什么好恐惧呢,反正人都该死,谁也无法长生不老啊,何况我当自己在二十岁的时候就该死了,接下来每活着一天都算是赚到的……这几年也算赚了不少了,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那么……妳的遗憾呢?」

    冉寒莲扫他一眼,柔媚的眼里尽是笑。「白衣,这才是你最主要想问的吧?你究竟想套我什么话啊?」

    「别这么说嘛,我是想,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他笑得一脸无辜。……听说美人儿有意思生个孩子。

    「……你把口水擦一擦吧。」冉寒莲瞅着他,「白衣,你英俊潇洒又年轻多金,我觉得你很好。不过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一种人……就是医生!」

    「我……出去了。」

    「慢走。」她笑着目送他颓丧的背影,一脸无聊地又望向阳台外下不停的雨。

    ……她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用来在意这些小事?已经没有时间了。

    尽管她还是很气罗为的残酷和残忍,但是冷静下来以后,她无法不去看见他的用心和温柔。

    冷静下来以后,她想现在正后悔的人会是罗为吧……他一定很后悔他的一时冲动,泄漏了这么多年来对她隐藏的感情。冉寒莲咬着下唇,仍然难掩嘴角上扬。

    原来真正的笨蛋不是罗冀天,而是她。罗为早就在防着可能出现像罗冀天这一号人物跟她「咬耳朵」,所以他反而不介意让她知道他这几年来的行事和「目的」,结果她自以为得到了所有的情报,以为掌握之中的事情不会有错误,她却被狡猾的撒旦摆了一道!

    罗为是爱她的,而且对她用情很深,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她。罗冀天完全说对了,她是罗为的弱点。

    而罗为……是个胆小鬼!

    他居然连爱她的胆量都没有,他还是个男人吗?

    哼,现在既然让她知道了,她……一定要生他的孩子!

    就算她不在世以后,他将来会爱上别的女人,她也要他看见他们的孩子,心里永远记着她!

    她相信凭她的意志力,她可以撑到为他生下孩子。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他的意愿……

    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得逞呢?

    毕竟她面对的是狡猾又聪敏的撒旦,不想些点子绝对无法如愿的……唉,关在房里想了这么多天,她还是想不出一点办法来。

    每天还有个医生来「闹场」,真烦呢。

    * * * * * * * *

    阳光露脸了。

    罗为呢,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彻夜未归的……仍继续「躲」着她。

    算了,出去走走。

    「真是……稀客啊。」讲难听点,是小羊儿自动送上门来。他……应该不要太客气,直接宰了……

    「罗总经理,你的表情怎么好像有点饥渴呢……对血,像吸血鬼呢。」冉寒莲优雅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位子,「来,坐下来谈吧。」

    罗冀天扯起眉头,「这是我的办公室。」

    「哎,有什么关系呢?大男人何必计较这点小事。」「请坐」还被嫌?他可真难伺候呢。

    「妳胆子不小。……或者是被我『绑』上瘾了吗?」他冷冷一哼,抱起胸膛。

    「我来跟你谈合作,你有兴趣吗?」这男人天生反骨。爱站就站吧,他高兴就好。

    「就凭妳?」冷屑的眼光扫着她那一副风吹就倒的身子。

    冉寒莲拨了下长发,微微一笑。……沉住气,没必要跟一个冲动没脑筋的自大男计较。

    「罗总,有句话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别人也许纯粹是四肢发达……」她冲着他妩媚的笑着。「我呢,是脑袋管用。跟我合作你是稳赚不赔的。」

    「我对女人的小聪明不感兴趣。如果需要脑袋管用的,我有智囊团;要耍嘴皮的,我有律师。至于妳……皮相不错,不过已经是那家伙的女人了,不要出来招摇。」罗冀天的冷淡和完全不想搭理表现得很明显。

    冉寒莲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不否认她长得不错,可她觉得她的脑袋更管用耶。这男人如果只看得上她一身皮相的话……

    她笑着起身,风情万种地倚靠着他的手臂,一双勾魂眼儿看上了他,

    「看起来……你哥哥是给过你好处了,所以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看似调情般的轻声细语。

    他眼里没有任何变化,面对她诱惑似的言行举止,是有点搞不懂这女人的行为,换作其他女人瞻敢靠到他身上来,他早一把甩开了。不过想到她动不动就昏倒的林黛玉体质,万一她在这里出了事,他是避免不了责任的。

    罗冀天勾起了她的下巴,一张冰冷的俊脸靠近她,轻蔑地扯起了嘴角,「妳管这么多做什么?女人只要乖乖的待在家里就好了。」

    他话才说完,大门开着,门口站了一个怀了身孕的女人,美丽的五官,全身散发出独特的气质,看起来沉静而温柔……

    「我打扰你们了?」语气轻淡而平稳,一说完转身就走。

    「秋怡!」心脏险些跳了出来。他老婆看见这暧昧的一幕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他饱受惊吓。

    冉寒莲很识相的放开手,罗冀天及时追上去拉住她。

    「秋怡,妳怎么会来这里?」冰雕似的冷酷脸庞不见,他眼里只剩下他老婆而已。

    冉寒莲望着他小心翼翼、呵护又疼爱地圈住了他妻子大腹便便的身体,心里真的好羡慕……古秋怡转过来看着她,她一双长眼睫毛搧了搧,回以无辜而柔媚的笑容。

    罗冀天跟随老婆的视线回过头来,眼神立变,对冉寒莲瞪起了眼。

    「她是罗为的女人。」介绍兼撇清关系。口气依然傲慢。

    「罗总,你这时候把我推给罗为,很不负责任呢……刚刚才夸赞人家的长相,还用那么『饥渴』的表情看着人家。」唉。艳丽脸上多了一抹哀怨,眼角扫着那张铁青快气爆的脸。

    「妳不要胡说八道!」咬牙切齿又紧张的口气。

    这家伙,看不出来平时那么嚣张,原来是怕老婆协会的呢……真是羡慕他老婆。

    「你上一回还『绑』了人家,把人家折腾得都昏过去了,难道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她举高一只手,她可是敢发誓的哦。

    「妳住口!」

    「冀天……你把她绑在床上?」孕妇脸色苍白。

    「我没有!秋怡,妳不要听她胡说--」

    「那你有没有绑她?」冷黑的眼眸直视自己的老公。

    「我……」被她知道他绑架,一样惹怒她,「不是妳想的那回事!妳不要被她--」

    「你没有否认,那就是有了。……我早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以前也在我面前脱过女人的衣服,只是那时候我还没嫁给你……我没有想到你的花心居然是在我怀孕的时候再犯……」她冷冷的推开他,转身就要走。

    「秋怡!」他硬是抱起了她,不让她走出办公室,甚至把门给关上。

    「你这么做也没有用!孩子我会养,以后--」

    罗冀天一把捂住老婆的嘴巴,气急败坏地瞪着她?「妳知道我只爱妳一个!」

    「但是听说男人的性和爱情是分开来看的。」在一旁,冉寒莲凉凉的搧了一句。

    古秋怡望着老公的眼神更冷更受伤……

    「妳给我闭嘴!」该死的,要是伤了他怀孕的老婆,这笔帐他一定连带记在罗为头上!

    「你没有必要这么凶的。」她拉开了丈夫的手,冷淡的说。

    「要我闭嘴,那你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冉寒莲一声叹息,摆满同情的脸色看着他。

    罗冀天夫妻同时转过脸来看着她。罗冀天松了口气,这女人还算有点良心,她最好是坦白解释清楚--

    「其实……要我说谎也是可以。只要你们夫妻好,我很愿意配合,」她扶着沙发,缓缓坐了下来。

    娇柔模样,婀娜身段,看在拖了一个大肚子的古秋怡眼里,伤得更重。

    「该死的女人!我哪里得罪妳了?」眼下宰了她,他也不会有半丝罪恶感。

    「对啊,你是没有得罪我啊……你只不过说人家是像林黛玉一样弱不禁风的女孩,却把人家『绑』了一天而已。」她说过了吧,别让她有醒来的机会,不然……会让他很好看的!

    「我哪里说错,妳本来就是--」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古秋怡冷冷打断他的话,这里她再也待不下去。

    「秋怡!」他抓住妻子的手,却又不敢过于使力,生怕伤着了她。「妳有什么好生气的!妳到现在还不能信任我吗?难道妳看不出来这女人在挑拨离间!」

    「她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是啊,难道我有勒索你,或者威胁你给我好处?都没有吧。」说什么离间,地从刚才到现在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

    罗冀天一脸真的很想立刻把她给宰了的表情,而且非常的认真在思考要怎么把她大卸八块!不过碍于老婆在场,还有胎教的问题,过于血腥的画面不宜真实呈现而作罢。

    「花心」和「绑架」,终究还是必须挑个轻一点的罪行坦承了。

    「秋怡……她真的是罗为的女人,所以……为了摆平罗为,上回我绑架她,这次她是来报复的。」

    古秋怡凝望着丈夫,直到看见他眼里的懊恼和直起的怒火,她相信了他。但是她一点也不开心。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不要紧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计较。妳也不用放在心上。」冉寒莲笑了笑,身子斜倚着沙发把手,姿态千娇百媚,语气宽宏大量。

    「……都是妳惹出来的,还敢说!」罗冀天怒火中烧,瞪视她。

    「哎呀,我也只是过来想请你帮个忙,谁知道你拒绝得比翻书还快,你也说了你瞧不起女人的智慧……反正我们就只会一点小聪明嘛,你当然是不会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更不可能会为了女人惹出来的一点小事就气到火冒三丈,是吧?」她慵懒的口气,无奈地说。

    「抱歉,这一切都是我丈夫的错。」怀着身孕,还得向人弯腰。

    「秋怡!妳在干什么?这不关妳的事!」

    「……如果我没有嫁给你,那就确实不关我的事。」夫妻本来就是共同体,丈夫行为偏差,她也脱不了责任。

    「我……这是我跟罗为之间的事,妳别管了!」

    「那么,你就别把这位小姐也拖下水,幸好她不追究。现在既然她有事情来拜托你,你应该还她一个人情……」见罗冀天冷着脸,一副「想都别想」的表情,古秋怡缓缓叹了口气,转向冉寒莲,「抱歉,我丈夫不愿意。不晓得我能否帮得上忙?不管任何事情我会尽力而为的。」

    「古秋怡!妳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这么大声,我会不舒服的。」她是孕妇,要是有个万一,他这个即将为人父的也担待不起吧?

    「我……」顿时,没了声音。

    冉寒莲好生羡慕地看着他们这一对。她笑瞇了眼,「有妳帮忙,那就太好了。」

    「不行!妳这危险的女人离我老婆远一点!」罗冀天站在前面,完全挡住了古秋怡的视线。

    「哎呀,我只是一个像林黛玉似的柔弱女子呢。」这话也是他自己说的,现在却说她危险了。

    「冀天……」

    「够了!我答应就是了,妳马上回家去,我不许妳跟这女人扯上关系!」

    「答应得这么委屈,那办起事来会不会敷衍了事啊?我很担心呢。」冉寒莲托着下巴,轻轻叹息。

    「……我跟妳这女人不一样!妳安一百个心!」

    「嗯……那好吧。……谢谢妳了,罗夫人。」冉寒莲对着古秋怡微微一笑。

    「……不用客气。」她点点头,幽黑的眼瞳里彷佛划过一道流星般的光芒,一闪即逝。

    「罗总经理,我有个条件,这事情不许给罗为知道。」

    「冀天,你会答应她吧?」

    罗冀天狐疑地瞅着她们……

    「我不说就是了。」

    * * * * * * * *

    他猜,她也该捺不住性子了,果然……出来找枪手了。

    在私人的会员俱乐部里,私人包厢内,他正在等人。

    门打开了,走进来的却是一个紧张兮兮,猛搓着手,活像后头有人追赶的青年。

    「大少爷。」小孙必恭必敬地鞠躬,然后把门关上了。

    「怎么是你?」罗为瞅着小孙。他是罗家以前的老管家的孙子,现在是罗冀天的私人秘书,从以前他就喜欢跟着老孙喊他大少爷。

    「主子答应了夫人和冉小姐,所以不方便和您联络。」

    「哦……恐怕他正在大发雷霆吧?」俊美贵气的面容带着愉快的笑意、此刻他肯定很后悔去招惹到他家的小猫了。

    「大少爷真是料事如神啊。」很久不曾见他家主子暴跳如雷了。

    「过奖。你不说的话,我可料不到那只泼辣的小野猫找上你家主子做什么了。」听得出来,他没什么耐性。

    「是。冉小姐是为了一枚戒指。」

    「戒指?……挂在她脖子上那枚宝石?」

    「是的。听说那是一枚婚戒。」

    「我以为那只是她父母留下来的遗物。」

    「据冉小姐的说法,她本来也是如此认为。不过孙慈小姐过世前曾经告诉她,冉小姐在出生时已经由父母亲为她订下婚约,戒指上的宝石发亮时,就表示对方已经接近她了。」

    ……她可真会编。前一阵子就隐约听她提起戒指……到底是什么时候让她想出这种鬼点子的?

    「那么,她希望你家主子为她做什么?……寻夫吗?」他扯起嘴角,冷柔的眼神彷佛看尽了一切,口气里满是嘲笑。

    「是、是啊!太少爷您果真是神人啊,难怪老太爷非得要您回到罗氏体系里不可--」

    「小孙,你话真多。」

    「我说的是实话啊。」

    「好吧,小孙。那只小猫还说了什么?她要找的……未婚夫,有什么具体线索?」

    「没有了。」

    「……没有?」这么敷衍?这可一点也不像她的行事风格啊,照理说,她会连「演员」都备齐,演一出完整的戏码……i这才像她。

    「像大海捞针一样。对了,冉小姐还特别交代这件事情必须暗地里进行,所以连『寻夫启事』都不能登。」

    这就奇怪了……

    「我想,你家主子一定又破口大骂了?」

    「是的。原来冉小姐是想透过主子找一个叫『严影』的组织帮忙,听说是一个神通广大的情报组织。」不过他没听过就是了,也不知道这「严影」是有没有名。

    「小孙,你可以先回去了。」

    「那我先走了。」

    ……不可能,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吧。

    未婚夫?……真要这么逼他吗?



 第五章

    漆黑的夜里只有他醒着。

    「气象局针对中南部发布大雷雨特报。所谓的大雷雨,通常发生在春、夏和初秋的暖季,一种伴随雷击的天气现象。形成的原因是不稳定的天气型态,加上强烈的对流与锋面所造成--」

    墙上的巨大电视画面不见了。

    屋里停电,挂在墙上的紧急照明灯打亮漆黑,有隔音效果的视听室。他放下酒杯,起身走出来。

    外面的打雷闪电早已成为喧宾夺主的访客,伴随豪雨的打击声在房子里手舞足蹈地摇摆出诡异的舞姿。

    每个楼梯口,还有走廊都备有停电时专用的紧急照明灯,不过此时光靠外面闪不停的闪电其实就很足够了。他走上二楼。

    这种时候不用刻意放轻脚步声,响雷和豪雨早已盖过一切的声音。

    三楼上的丁扬和白衣也下来了。

    又一个闪电,三个人照面。

    「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白衣望着罗为,他本来已经睡了,却被大雷雨声吵醒。

    「半个钟头前。」回答的人却是丁扬。现在任何人出入这间房子,即使是在半夜里,即使是有钥匙,也都在他的视线之内。不过现在停电了,监视系统和警鸣声同时被切断,他才下来看看。

    「既然都起来了,一起喝一杯?」停电了,什么也不能做。罗为笑着问两人。

    明明已经是半夜,他却看起来精神抖擞,一点也不输给外面的打雷闪电。

    「不了,我回去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他这个医生一向很注重睡眠品质的。

    「我对酒没兴趣。」丁扬转头就回三楼,既然这房子里有人打算熬到天亮,那没有监视系统也无所谓,他大可回房去睡觉了。

    走廊上剩下罗为一人。他缓缓攒眉。二楼唯一的住客似乎没有被这场大雷雨吵醒的迹象。

    跑到北部去「玩」了两天,她当然能够累得有一夜好眠了。……不过外面声音这么大,连白衣这个嗜睡如命,除非闹到出人命的地步,否则不到时间不下床的人都被惊醒了,她居然丝毫没动静……

    罗为不放心,过去打开房门。

    平常这房间比较凉快,因为一开窗就有自然的凉风,不过下雨就不好,风吹起的斜雨打在窗门上的声音特别响亮。

    窗帘没有拉上,不时打下来的闪电把他移动的身影照得彷佛鬼魅般,在墙上扭动着黑色的无形的身躯。

    他站在床前。枕头摆在那儿,不见一张美丽的睡颜。床上的被子拢起一个团状,露出一撮黑色长发。

    他掀开被子,看见她睡得很沉……他伸手抚摸她的额、她的脸、她的鼻,还有她的唇……温热的。

    停电了,中央空调不再供应冷气,她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早晚闷出一身汗来,

    他弯身把她从床里抱起来,走回楼下的视听室。

    他本来就打算今晚要窝在这里,因为有良好的隔音设备,还有宽敞舒适柔软的沙发床。

    他轻轻的把她放下。她只穿着吊带式的丝质睡衣,柔软的布料完全贴在身上,她完美丰满的曲线展露无疑,雪白柔嫩的胸口起起伏伏……

    罗为紧紧揽眉,呼吸有些不稳。他找了条薄被盖在她身上,却注意到她颈间的宝石有轻微的亮光……

    有光源在看不清楚。他把门关上,把轰隆作响的吵杂声音关在门外,并且暂时关掉照明灯。回头一看,室内只剩下一道红光……随着红色光束,他抬头往上--

    天花板上盘旋着一条红龙!

    原来她说宝石会发光是真的……但是她知道这道光会投射出一条龙来吗?

    红色的龙,栩栩如生。……似乎有那么点印象,仔细思量,却义无迹可寻。

    他重新打开照明灯,红龙立刻消失。

    唯一得到的答案是,这的确不是寻常戒指,难怪她会拿来大做文章……不过宝石设计是她专门的,难保她不会搞鬼,而且她编的事件实在太扯,尤其在这节骨眼上,真是难相信啊……

    就连她交代罗冀天要对他保密这点,他都觉得很故意。让他不禁怀疑她其实是反向操作,最终目的就是要他完全相信有「婚戒和未婚夫」这回事吧……

    即使如此,听了还是不太高兴。

    他坐在她身边,瞅着她沉睡的模样,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安心仔细地凝视她的美,欣赏她的迷人……甚至抚摸她……

    奇怪,以前再怎么累,她也不曾睡得这么沉,而且出门也只有两天,过去这种时候,她已经醒来了。

    他狐疑地凝视着她沉睡的脸庞,只有她沉稳的呼吸才稍微让他安心。他拨顺她一头长发,手指轻触她耳朵……他的指甲轻轻地刮过她细致迷人的脸的轮廓,拇指按在她温热柔软的唇上……她的唇有些干燥……

    是病了一场的关系吧,毕竟昏迷了近一个月,还是大伤了元气、才出一趟门,就累坏了她……

    他俯身轻轻贴在她身上,轻触她的唇,窃取她的吻……

    她没有任何动静,依然沉睡着。

    他瞅着她长而浓密的眼睫毛……缓缓扯起嘴角。他伸舌,轻轻、缓缓舔着她干燥的唇……扯掉了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被,压上了些微重量……她的柔软丰满紧贴他的结实胸膛……胸口的起伏随着不稳的气息慢慢加快……

    他的手揉按着她颈间的迷人弧度,一路而下,到她裸露的纤细肩膀,她光滑背部的每一寸肌肤。他抱紧了她,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吻……

    她没有任何抵抗,只是柔软的身子逐渐紧绷,甚至强忍着微微颤抖。

    她的脸颊,她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热的。罗为扯起嘴角,在她「没有醒过来」的意愿时,狂放而恣意的吻着她……

    他稍微离开了她的唇,很「体贴」的偶尔会让她呼吸,不至于一口气吻到她难以喘息。

    她被他吻得红艳的唇色看得他满意也着迷,她微启着唇试图平稳呼息,双靥酡红,神色娇羞,更看得他入迷。

    他低头,优闲而轻慢地尝着她的唇,偶尔轻啄,偶尔温柔地吸吮……他吻着她的唇,她的脸,她的额,她的颈,彷佛要吻遍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似的,他拉下她的肩带,吻上她的心跳……

    她心脏的剧烈跳动,终于打住了他的动作。本来打算逗弄她来消遣时间,却玩过头了。

    他拉好她的肩带,捡起薄被包住她迷人的身材。他起身,打开门走出去。

    冉寒莲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张开眼睛。

    「……胆小鬼!」她一脸红,揪紧柳眉爬坐起来。虽然强压下过于惊讶和紧张的一股颤抖,眼里却藏不住复杂的神采。

    她呆呆坐了一会儿才回神,望着照明灯和墙上的液晶电视萤幕,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时候被搬到这里来了,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罗为的手,还有他的心跳,他湿热的唇舌……她咬着下唇,火热的脸儿埋在曲起的膝盖上,紧紧抱住双腿,努力的调稳呼吸。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罗为回来的声音。

    「起来了?我泡了牛奶,要喝吗?」他走进来,端了一杯牛奶,脸上只有平常的表情,完全若无其事。

    她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他,莫名地心里一阵恼恨。

    他把牛奶摆在她面前,在单人沙发椅里坐下来。

    「停电了。现在外面还是雷雨交加,这里比较安静,所以我把妳抱过来这里睡,」彷佛知道她刚醒来,还搞不清楚状况,他好心的解释。

    「……只是这样吗?」只是抱她过来这里睡?他不打算承认他做了什么就是了,哼!

    他双手交迭,姿态高贵而优雅,笑着凝望她脸上还未褪去的嫣红,「还有其他吗?」

    「……谁知道呢。」她撇开了脸,不愿意承认在他吻她时,她就已经醒过来。她只是太累了以为是作梦,再加上过度惊讶反应不过来?才没能适时的逮住他这个现行犯。现在再提,只会换来他的取笑而已……他一定会认为她刚才任凭他吻,就是表示她也有这个意愿。既然是「共犯」,就没有资格抱怨。

    「我听说妳这两天出门了,而且还去了罗氏集团的总公司……去找我那个曾经绑架妳的弟弟?」

    他平稳而优闲的语调更加惹恼了她。这表示无论思维或情绪都只有她一个人受到影响,仍然沉浸在方才的气氛里拔不出来。

    「是又如何?我想找谁是我的自由!」她差劲的口气,只惹来自我厌恶。实在很难平静的面对他。「我要回房睡。」

    她恼怒的站起来,却一下子动作过急、过大,结果眼前一暗,陷入一阵彷佛剧烈地震似的天旋地转!

    「……急什么呢?」他抱住她差点跌倒的身子,一手勾住她纤细的腰,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门。

    晕眩的感觉依然强烈,她无法站稳,只能像跌入海里急忙抓住救生圈似的两手紧紧攀附他的胸膛。

    罗为终于收起了笑容,眼里藏不住疑惑和忧心。他低头瞅着她一脸苍白,「我去叫白衣起来?」

    「不……我没事。……我要喝牛奶。」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为了转移他的焦点。

    他扶着她坐下来,把杯子拿到她嘴边给她喝。

    「……妳最近的情况有点糟……还是因为刚才我吻妳的关系?」他等到她把牛奶喝下了,才提出疑问。

    冉寒莲马上脸色涨红!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一脸正经,若无其事、光明正大的提出来问她!

    她意识到自己双手还紧紧抓着他胸膛,赶紧放手,别开脸去。

    「你……你真的是……」原来早就知道她醒着!

    「是什么?」他故意迎上她的目光,瞅着她娇羞小女人的模样,他缓缓扯起嘴角,「恢复气色了。怎么回事呢,怎么会说不出话来?一向伶牙俐齿的小野猫难不成牙疼?」

    「我是宽宏大量,不想跟你计较!」整个脑袋几乎给冲上来的血液灌满了无法思考,气人的是,她无法像他还能有平静的脸色和情绪来调侃人。

    「好了……顺顺气,我是跟妳开玩笑的。」

    「……你的意思是,吻我也是开玩笑?」她瞇起了眼,开始握拳。

    「啊?那个啊……当然不是。」他的笑容迷人,一口否认更加快她的心跳。

    「那么……」她的眼里不由自主绽放出些微光芒凝望着他,同时不免讶异,他会这么轻易就承认--

    「那是因为啊,我喝了酒,再加上停电,无事可做,还有气氛也不错,妳又穿得太少。妳知道的,男人可以把性和爱分开看待。」他的笑容依然迷人,迷到她很想杀死人!

    她的心一瞬间变冷,随即扬起一抹微笑,松了口气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对我有意思……那可就麻烦了呢。困了,我要睡了。」她拉起被子,翻身睡觉,今晚再也不想理他。

    麻烦……是什么意思呢?……怎么看她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嗯,闹别扭了。罗为瞇起的眼里有经过思索、确认以后的安心和满意。

    * * * * * * * *

    「才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他闹别扭?我只是偶尔懒得开口罢了。」

    早晨,所有的人都起晚了,就连有「定时闹钟」之称的白衣也被深夜那场大雷雨给吵得睡不安宁。

    丁扬是起床给家事帮手开了门以后,又回头去睡。

    难得起床的时间差不多,大伙儿一起吃早餐。

    餐桌上,冉寒莲对丁扬和白衣都有说有笑,唯独对罗为,几乎是视而不见,只要他一开口她就不答腔。

    对于白衣笑着问了一句「是不是和罗为在闹别扭」,她慵懒而笑意盈盈地轻松带了过去。

    「哦……我还以为妳牙疼还没好哩。」罗为端起咖啡,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和飘在高高的蓝天上的几朵白云,一脸优闲而愉快的模样。

    「咦,妳什么时候牙痛的,怎么没听妳说?」身为医生,虽然不是牙医,起码他还可以介绍好的牙科医师给她。

    「我想他大概是睡眠不足,还在作梦吧。……我看你应该再去补个眠呢。」她端着迷人的脸儿对着罗为直笑,彷佛刻意表示昨夜的事她一点也不在意,所以她睡得很好,现在正精神饱满,才和他不一样。

    「这倒是,昨晚那只猫比外头的大雷雨还厉害,扰得我很难睡。中午就不必叫我吃饭了。」他还要回去睡。

    「昨晚雷雨交加,还有猫跑进来吗?」白衣一脸正经、好奇地问,不过眼光却抛向了冉寒莲。

    丁扬扯起眉头,一直都没开口。因为他一点都不想卷入「撒旦和猫」的战争。这个白衣真不怕死,

    「白医师,你瞧我做什么?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件事要我帮你跟罗为说--」

    「不!不……抱歉,我只是眼睛痒,再也不敢了。」不想皮痒,他赶紧揉着眼睛低下头,拚命喝稀饭。

    「什么事?」咖啡拿到嘴边了,他却停下来,抬眼来回扫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尤其白衣脸色惨白,神色紧张,特别引起他注意。

    「哎呀,说有什么关系呢?你怕他呀。」冉寒莲一手托腮,眼儿柔媚而迷人,神态轻松而愉快,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不过在座的另外两人却已经吓出一身冷汗。白衣拿碗筷的双手在抖,丁扬则全身僵硬,动也不动--

    剎那间,紧张气氛像一条绷紧的细线,随时可能因她的一句话不小心吹出的气息,而把好不容易绑在撒旦身上的这条维持和平的线给扫断。

    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了这条线的束缚的撒旦会变成怎么样啊……丁扬光是想起那个真正笑出来的撒旦就整个头皮发麻,一口三明治含在嘴里吞也吞不下。

    「到底是什么事?」罗为低冷嗓音。微微一笑。瞇起了眼。看起来已经有不耐烦的倾向。

    「反正是和我有关的事,我来说也可以。」冉寒莲瞥了罗为一眼,「你早晚也要知道的,我告诉你--」

    不要啊!白衣和丁扬同时抱着头像躲炸弹似的不敢抬起来,内心已经在狂喊求饶。

    罗为莫名地心头一紧,目光锁住了她--

    「白衣说,他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反正我……都能到处走了,他搞不懂你为什么还留住他,他还有很多病人等着他呢。」她浅尝了一口巧克力牛奶,感觉滋味特别香甜,屋里有个医生走来走去,彷佛连空气里都飘着消毒味,令人很不舒服,她老早想把这医生给弄走。

    罗为扯起眉头,目光扫到还莫名其妙地埋脸抱着头的两人身上。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白衣,你要走了?」撒旦的口气有些不悦和仍然质疑。

    丁扬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吞下了三明治,配着咖啡,继续咬着吃。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

    「我……这……我是有提过……」白衣整个人像泄气过度的皮球快要虚脱。虽然心里很想趁此机会离开这里,然后赶紧买假护照潜逃到国外去,从此消失在撒旦面前。但是万一他一走,冉寒莲出事,那他良心会过不去啊。「不过,其实我……」

    「白医师,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的照顾了。」冉寒莲一脸感激的笑容,大大的眼睛也笑瞇了起来。

    白衣在她眼里那一道充满威胁的寒光下,显得一脸有苦难言。

    罗为扯超嘴角,「白衣,你有事情尽管去忙。严医师昨天才告诉我她有长假,正不知道如何利用,我想请她过来这里住好了。」

    「啊,是吗?」白衣双眼发亮,这下子当真是完全放心,可以去买假护照了。

    严医师,五十岁未婚,准备把一生奉献给医学界。曾经来这里住过一个礼拜,冉寒莲在那一个礼拜里虽然精神好转,却也瘦了一公斤,

    严医师那个人做起事来一板一眼,看不顺眼就开始说教,啰哩啰唆,凡事都要管。甚至会规定她九点就得上床睡觉,清晨五点就得起床做早操,早餐一定得是中式的热食,午餐必须在十二点准时,下午一点得午睡,三点下午茶,六点晚餐,吃的是糙米、五谷杂粮配青菜、清蒸鱼。

    只要有严医师在,就不许她袒胸露背,即使是因为天气热也不行。她得穿有袖子的衣服,领口还不能太低,裙子必须是长裙,裤子最短是九分裤,连小腿都不能露,而且不许戴任何饰品。理由是她的免疫系统低弱,所以必须从小细节就开始注意,有时候还会叫她必须戴口罩。

    冉寒莲低头瞅着自己身上的衣着,她现在穿着一件凉快的白底蓝色条纹背心,紧身的及膝裙,胸口低到连挂在脖子上那条细长银炼上的戒指都露在外头,还穿了一双细跟的拖鞋式凉鞋。这种装扮要是落在严医师眼里,别说没有一件合格,她老人家会马上去清理她的更衣室,然后丢得一件不留。

    「白衣,你留下来。」冉寒莲冷冷地扔下话。

    「没错,你留下。」丁扬也马上开口。万一真让那个严医师来,连他都会遭池鱼之殃。

    「啊?可是我另外还有事--」能逃就不要留。

    「那你是认为你那些芝麻小事比我还重要?」冉寒莲抛出妩媚的眼神,不悦地噘起红唇。

    「这……」如果没有撒旦在,美女当然比任何事都重要。白灰瞄一眼罗为。比起美女,命最重要,「既然有严医师--」

    「白衣,如果要我过非人的生活,那我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你觉得这样也可以吗?」美女浅浅的微笑,那笑容看在白衣眼里就像两面刀,不管哪一面都可以拿来宰他。

    「白衣,你给我留下!」丁扬已经打算即使把他打残,也要他留下来。他绝对不要过那种枯燥乏味的生活。

    罗为愉快而优闲地喝完了咖啡,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呜……看在你们都这么需要我的份上,我……不走了。」捶心肝啊!其实本来就没有要走啊,还不是美女自己提的,既然给了他一线生机,就不要马上剥夺走啊,根本是在戏弄他嘛!

    苦命的白衣这时候觉得自己当初用掷骰子来决定念医科,就是他人生抉择错误的开始。当时要是诚心一点、勤劳一点走到庙里去掷茭,也许神明就有指示他选医科会有今日的结果……呜呜。

    「罗为,你听到了,这里不需要严医师。人家年纪大了,你就让人家好好去度假吧,别过来操劳了。」为了慎重起见,她必须听到罗为的保证。真是担心明天一早起来,非但白衣没走,还多了个严医师,那她仅剩不多的日子就无法快乐逍遥的过了。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个极度崇拜这只撒旦,不管什么大小事情都会向罗为报告的严医师,万一诊察结果和白衣相同,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嗯,不请严医师来也可以。不过……你们三个人谁要把话说清楚,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我?」在他面前挤眉弄眼,几把无形飞刀当空射来射去,当他是眼睛瞎了,还是没有脑袋的白痴?

    丁扬低低地垂下头,看都不敢看他。

    白衣脸色发白,噤声不敢说话。

    两人都知道罗为太精明了,如果继续编谎话诓骗他,只会死在他的眼光底下。不过老实对他说,冉寒莲剩下半年好活,那他们也活不长久了。

    反正他们很清楚对罗为而言,不管事实如何,他不可能接受冉寒莲「活不长」这个说法。哪个医生敢开这个口,他就借这名医生的寿命来补给她。

    冉寒莲望着他们,掩嘴轻轻打了个呵欠。

    「怎么都不说话了?……嘴巴闭这么紧,是要我拿针来缝吗?」撒旦优雅地微笑着,听似幽默的言词,却没有人敢当笑话听。

    白衣第一个捂住嘴巴,吓得冒出一脸汗。

    「你什么都要知道,连我的三围也告诉你好吗?」冉寒莲慵懒地笑着,扔下了一句令人尴尬的嘲讽。

    「光看就知道了,还用妳说?」罗为扯着嘴角,冷淡而狂傲的视线还特别扫过她的身子,一点也不客气。

    「……这么行。看不出来你已经『阅人无数』了呢。哼,我吃饱了。」她吃味地咬着下唇,冷傲地偏过头去,两手压着桌面优雅而从容地撑起身子。

    「哪里,只比妳这门『不着痕迹,借话隐遁』的功夫好一点罢了。」罗为笑望着她起身要离开餐桌的动作。

    丁扬和白衣此时才惊觉两人差一点就被撇下!纷纷拿一双「叛徒」的眼神瞪住她。

    冉寒莲一脸无辜地回头。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好吧,那我来说好了--哎呀,你电话响了。」

    罗为的手机响起。他听铃声就知道是罗冀天打来的……除非要事,不然他不会找他。

    「等会儿再谈。」他接起电话,离开餐厅。

    丁扬马上瞪住冉寒莲,怒斥她,「都是妳惹的!」

    「你怎么不怪白衣,谁教他赖在这儿不走?」她看了就碍眼。

    「大小姐,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他招谁惹谁了?



 第六章

    台北的天空从午后就乌云密筛,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打雷闪电下大雨。

    罗氏的老头子从日本回来了,罗家一家人全部前往接机,除了罗为。

    回到罗家祖屋,坐在客厅内,每一个位置距离都很远。过分宽敞的室内空间,说个话可能都得用吼的。天花板挑高的建筑设计,面对庭院是一整面玻璃,华丽的采光彷佛置身于绿色庭园之中。

    有点遗憾的是此时的天空早已翻卷过一层又一层的乌云,灰暗的天色透过玻璃看得一清二楚。

    罗冀天跷着腿,一副冷漠和高傲的态度,坐在对面。

    「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罗嵩一脸严厉,瞪着心不在焉的孙子。客厅里还有他的儿子和媳妇。这对夫妻远远地坐在角落,完全低着头,噤若寒蝉。

    「快了吧。」罗冀天瞥一眼头都不敢抬的父母,冷淡地回了句。

    「哼,连你也敷衍我!」罗嵩理着平头。他已经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不过精神很好,两眼生光。他光是瞪住儿子和媳妇,两人就已经抖不停。这更令他气愤地怒骂这对夫妻,「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那么多次叫你们去把罗为带回来,一次次当耳边风!」

    「父亲……我去劝过了,但是……他不肯回来,我实在拿他没办法。」罗冀天的父亲对老头子相当敬畏。

    「公公,您也知道我们是管不了他的……有什么办法呢?」罗冀天的母亲低垂着脸,一副服从和尊敬的模样,语气里淡淡地带出对罗为的不满。

    「哼!我看你们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亲生儿子!」罗嵩的怒气涨到高点,见不到罗为更加提升他的怒火。

    「他已经答应我,等他身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回来。」罗冀天扯起眉头,老头子再骂下去,回头就换他得承受母亲的怨恨了。

    罗嵩用深沉的眼神瞅着他,忽然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走出宽大的客厅,穿过一条充满光线的长廊,弯进另一条墙上挂满中国字画和水墨画的长廊,不久,走进老头子的房里。

    起居室的地上铺的是红砖,整组家具是古董级的木雕桌椅,墙面是古朴的颜色。他拿出钥匙,打开很久不用的私人书房。

    关起门来,他转身就问:「你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假装同性恋是故意要骗我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子一遇上罗为的事情,就特别缺乏耐性。罗冀天冷冷地扯起嘴角。

    「那是他不想待在罗家,企图引发您在勃然大怒之下把他逐出家里,诱骗您上当的计谋。」

    「……他装同性恋,能装那么多年?……那个尹帝国的小子呢?和他也是串通的?」

    「不是,尹濂亭纯粹是被无辜牵累的受害者。」这是事实,不过一想到他这个受害者曾经害他妻子挨了罗为的子弹,他是一点都不同情他的。

    「哼!那小子从我最赚钱的药厂拿了一成股份走,他这个受害者的角色我看是一点也没吃亏!」为了维护罗家名声,他答应尹濂亭提出的条件,才封住他的口,结果--居然一切全部是罗为在骗他!那个不肖孙子!

    「不管怎么说,罗为不是同性恋,对您……总是好消息。」语气里不掩嘲讽。

    「罗为这混帐!他胆敢骗我这么多年,这笔帐我要好好跟他算!」脾气不好的老头子,一点都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怒火冲天。

    「爷爷,能够骗过您,而且让您甘心付出代价买回罗家的名誉,您其实相当赞赏罗为的本事吧?」罗冀天冷眼瞅着老头子那双发亮的眼神,一番话说进老头子的心坎里。

    罗嵩怒瞪着这个态度狂放,语气傲慢的孙子,「你别以为罗为回来,你就能逍遥自在!我是要你们两兄弟共同合作,守住罗家的事业!」

    「我这不是一直都在做吗?」他耸了耸肩。自从有了一个他必须守护的爱人和家庭以后,他早就看开了。「爷爷,等罗为回来,您真的不再刁难我妻子了吧?」

    罗嵩瞧着孙子脸上抹不去的难得柔情,冷着脸扯起眉头。一提起妻子就变这副模样,真没想到他这个一向最傲慢自负的孙子也会有成为老婆奴的一天。

    「……她已经快生了吧?」

    「……嗯。」罗冀天难掩嘴角上扬的喜悦。

    罗嵩瞪着他,……也罢,这小子过去性情不稳,一副天地不怕、杀人放火都能干的模样,连他都曾经为这小子的将来暗暗捏了把冷汗。既然那女孩能管住这孙子,总算是有点用处,何况又有了罗家的骨肉,就留着吧。

    「验过性别了吗?」

    「……是个男胎。」他紧紧扯眉。其实很想要个女儿。

    「好,让她回家里来住吧。」罗嵩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可说是双喜临门,罗为不是同性恋,问题就解决了,他订好的那桩婚事就不一定非要罗冀天不可了。何况那女孩这胎怀的又是男生。

    「爷爷,我不准备把她带回来住。住在哪里请让我们自己决定。」这已经是最后的底限,如果非要把他妻子带回这个冰冷没有人气的地方,他是非翻脸不可了。

    罗嵩立刻不悦地瞪着他的固执和傲慢,这混小子!

    「……我问你,罗为身边有喜欢的女人了吗?」如果有,又是一桩麻烦事,他得先暗地里去处理掉。

    「……没有。」

    罗高难得的扬起嘴角,「好吧,你爱住哪里就随便你,不过趁我遗在台湾,你带她回来见我。」

    「我知道了。」他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罗为自己去负责了。

    真是遗憾,那只狡猾又伶牙俐齿的猫……要不是只病猫,把她晾到台面上跟老头子对决,一定会是场惨烈壮观的厮杀。

    可惜是只病猫,那么精采的画面就只能靠想象。

    真是可惜……如果不是罗为这颗大石头挡在前面,他才不管是不是只病猫,直接抓到老头子面前,先看一场好戏再说了。

    * * * * * * * *

    「哈啾!」一早起来她就打喷嚏,整个人非常不舒服,尤其是眼睛的部分。怎么回事?感冒了吗?

    时好时坏的天气已经持续好几天了。罗为也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雷雨,那声音真的是很吵。管他回不回来,反正没什么关系。

    冉寒莲摸了摸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但是眼眶湿湿的,有点剌痛,看不太清楚……她走了几步。

    怎么……视线模糊,还摇摇晃晃,地震吗?……门也在摇……谁进来?

    「搞什么?--是谁放的花!丁扬!」

    她听见罗为大吼的声音,脑袋里才窜过「原来他回来了」的想法,接着她整个身子就被悬空抱了起来,来不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感觉罗为几乎是用冲的带她离开她房间。

    ……原来是花啊……不过会让她这么过敏的花……是那种大朵的菊花耶,如果是波斯菊还不会这么严重……

    谁会在房间里装饰那种菊花呢?……这是有人恶意要整她吗?但是愚人节都过那么久了。

    「寒莲,妳还好吗?」他把她放在隔壁房间的床上,一双手不时的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发。

    「嗯……」起码不会一直想打喷嚏了,她不喜欢躺着,把枕头拉高,坐了起来。

    「妳知道是谁进妳房里了吗?」罗为紧绷着脸,看起来愤怒又严肃。这一向是很少见的。

    她摇摇头。她的眼睛一定又红又肿了。虽然还有一点刺痛,但还是想看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如果说他一回家就上来她房间,他怕她会快乐得飞上天了。

    在走廊上,丁扬看见门没关,直接走了进来。

    「她怎么了?怎么换到这里来了?」问完,他才看见冉寒莲双眼肿得像桃子!他一脸错愕,差点笑出声。不过一接触到罗为的脸色,他心里马上哀叫--惨了!

    「是谁在她房里放菊花的?我说过她房里不要有多余的东西!」罗为起身就骂。一把菊花都可能要了她一条小命,要是他没有回来,她现在已经昏倒在房间里了!

    「菊花?……我没注意,家事管理服务公司一早有来过电话,要换一位家事帮手过来,原来的那个临时离职了,所以今天早上来的那个是新的。她还在厨房里忙着,我去问问看。」房里插菊花?这种品味……想都想不到,怎么可能特别去防。

    「白衣呢?」

    「去晨跑,我找人去叫。」

    「快点!」

    其实罗为不必吼,丁扬已经跑出去了。

    冉寒莲微微扯眉,「……真可恶,他刚才一定想笑我。……现在一定逃到外头大笑了。」

    「什么?」罗为回头,眉心依然揪得紧紧的,无法放心。

    「给我镜子,我要看看,我现在一定很丑。」她刚才逮到丁扬那「惊鸿一瞥」,害她相当在意。

    罗为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他从来不觉得她有丑过,即使她眼皮红肿得像凸眼金鱼,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在他眼里,她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有心情在乎外表?

    「嘻……哈、哈、哈……」冉寒莲突然看着他笑个不停。

    「妳没事吧?……笑什么?」突然稀奇古怪的笑。……不过她的笑容,稍稍舒缓了他紧绷的神经。

    「嘻嘻,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一副老头子似的瞎操心的表情。我只是过敏而已……你这么紧张,很暧昧耶。」眼睛很痒,又不能去揉,真不舒服。

    她忍不住把手贴近眼睛,罗为马上按住了她的手。

    「忍一下。」他在床沿坐下来,握着她两只手。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用那么美的眼睛,这么近盯着她看,她会很自卑耶。

    「……不会。」他扯眉。

    「骗人,你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不要看我。」她低头甩着头发,让一把长发覆盖了脸,不愿意让他瞧见,

    「……够了,别玩,安静休息一下。」她不想让他担心,才故意闹着他的用意他很明白。

    真是,不管她做什么都瞒不了他。冉寒莲懒得再逗他了,她往后依靠着枕头,闭起了眼睛。

    罗为把她的头发拨弄好,眉头紧紧纠结着。……她又瘦了。到底是谁做了这么愚蠢的事,让他查出来,他非--

    「罗为,我把人带来了,是她放的。」丁扬的声音里依然存着难以理解的质疑。

    罗为马上起身怒瞪--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有人对菊花过敏,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失!对不起!」她深深的鞠躬,头不敢抬起来。

    罗为瞪着她白色的头顶,一时错愕,忘了开口。

    紧张而高亮的声音引起冉寒莲的好奇。她张开眼睛,目光就再也离不开了。她稀奇地盯着这个由家事管理服务公司派来的女孩。

    这女孩用橡皮圈往旁边绑着两束头发,头上戴着类似浴帽的白色帽子,还滚着粉红色的边。身上是一件黄色棉质衫,上面系着一条也是粉红色蕾丝边的白色围裙。她低低弯着腰,围裙过长,看不见下半身的穿著,不过看样子不是短裤就是短裙吧……因为只见露出小腿的部分。

    这应该不是他们的制服吧,上一位家事帮手就穿得很朴素。

    「……难道妳公司里没有写客户备忘录吗?我已经特别交代过。」罗为很快就从惊讶中找回了声音。「丁扬,叫她回去,换掉这家公司。」

    「千万不要啊……公司有写备忘录,是、是我没留意看……这都是我个人的疏忽,是我的错。拜托,换掉我就好,请不要中止契约!」她慌张地摇着双手,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冉寒莲这会儿能把她看得更清楚。抬起的脸儿圆圆肉肉的,一张素颜,五官算不错,皮肤黑了点。身高大约一百六十公分,以健康标准的体重来说她不胖,不过就时下流行苗条身材的标准而言,就有点过胖。

    不过……

    「丁扬,白衣呢?他去跑马拉松了吗?」到现在还见不到人!罗为对苦苦哀求的女孩置之不理。他对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再做改变了。

    「应该快回来了。喂,妳还不快走?」丁扬催促着还打算挽回生意的女孩。赶她是为她好,因为她不知道地面对的是没血没泪的撒旦,就算她跪下来求也得不到同情的。

    「我喜欢她,让她留下吧。」冉寒莲突然笑着说。

    罗为转过头来,狐疑地瞅着她。……喜欢她?

    女孩愣了愣,很快抹了一把掉下的眼泪,立刻破涕为笑,感激不已地不停鞠躬,「谢谢,谢谢小姐!谢谢妳!」

    她那样子,只差没把「以后做牛做马来报答」说出口而已了。

    「……我有答应了吗?」胆敢漠视他。罗为相当不悦。

    女孩马上又是一脸紧张害怕,哀求地望着冉寒莲。

    「妳看起来好年轻,过来这里坐。妳几岁啊?妳叫什么名字?」冉寒莲瞇着一双红肿刺痛的眼睛,对着女孩露出一脸亲切的笑容,还伸出了手。

    「我叫风喜玉,二十四岁。小姐,谢谢妳,妳真是大好人。」她几乎是迫不及待把罗为挤到一边去,自己霸占了最靠近冉寒莲的位置,紧紧握住冉寒莲的手,像攀住救命浮木似的。

    「咦?跟我同年,妳看起来年轻多了呢。」冉寒莲确实吓了一跳。

    丁扬饱受惊吓地瞪大眼睛。这女孩居然敢推开罗为?!就算不曾听过撒旦过去令人闻风丧胆的事迹,光是感受他全身散发出来如鬼魅般阴冷的气质就足以不寒而腰,他相信连瞎子都会自动避开撒旦走过的路。她--是头壳坏了,还是这个肥嘟嘟的身体比别人多塞了几颗胆啊?

    「对、对不起……我只是刚好经过花店,伯伯说要送我花,所以我就拿了万寿菊……因为开花期长,颜色鲜艳,看起来很有精神……虽然味道不是很好。」她愧疚地望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地伸出手又不能碰,「好严重哦……真是对不起。」

    「万寿菊啊……谢谢妳。」好一个「万寿」,可惜她这副烂身子,就连这么好兆头的花都无福消受,

    「下回,我换别的花好不好?」她试探地问。

    「嗯,好啊。」冉寒莲点点头,微微一笑,结果立刻就换来热切的回应。

    「那、那妳觉得猪笼草怎么样?它的造型奇特,有人说它是植物界中的怪物,我挺喜欢的呢,还有、还有,夹竹桃啊,它有很多传说哦,听说拿破仑的军队侵入西班牙,进驻马德里时,有一小队的士兵用夹竹桃的枝叶烤肉吃,结果死了七个、四个病危呢。真是壮烈啊。以前听说还有人拿来当筷子,结果中毒的。印度教徒称这种花叫『马杀手』呢。另外啊,我觉得曼陀罗花也很漂亮呢,听说常被误认为是百合花,拿来煮的。哈哈哈,真是可怕,它有剧毒呢,难怪花语叫『恐怖』啊。」

    她说完,摇头叹息。

    冉寒莲虽然觉得眼睛很痛,但是她滔滔不绝说的一串话,还有她的语气和表情,已经让她笑个不停了。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女孩啊……就某方面来说是和她旗鼓相当的,以后的日子肯定不无聊了。

    「丁扬,把她赶出去!」罗为沉着脸,他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把这么危险的女孩留在她身边。

    「咦……为什么?我又做错什么了?」风喜玉相当无辜地垮下脸。

    「妳没有做错事。但是趁妳没有做错之前,离开这里比较好。」丁扬也觉得让她留下来不妙。

    风喜玉马上转眼望着冉寒莲,那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像可爱的松鼠。

    「不用理他们。」很奇异地,光是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可爱的脸,她就好像有了精神,心情也变得很好……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有治疗别人的精神力的特殊才能吧。她觉得她就是这种女孩子。

    「喂,妳太任性了吧?」也不考虑一下,只要她出事,连累的是大伙儿受到无妄之灾。丁扬冷着眼瞪住冉寒莲。

    「百合花不错,下回妳带百合花来好了。」她是完全没把丁扬看在眼里,亲密地握着风喜玉的手。

    「嗯,好啊。百合花可以入菜呢,也可以拿来泡茶……啊,不过妳放心好了,我不会把曼陀罗花和百合花弄错的。」

    冉寒莲点点头。她感觉到她那彷佛源源不绝的活力与朝气,从一双暖热的手不停的传递过来,不可思议地令她不太有生气的心脏彷佛重新活热了起来。

    「罗为,我以后要自己买便当。」丁扬立刻冷冷的说。

    「不用了啦,你喜欢吃便当的话,我另外买便当盒来装就好了。只是我第一次听人家说喜欢吃便当的呢,我会尽量帮你做得像外面卖的一样,你放心好了。」风喜玉转过身,热心地说。

    「罗为,你真的要留着她吗?」她像袋鼠一样跳来眺去的说话方式,已经令丁扬感到头痛。

    「咦!为什么?我不是已经可以留下来了吗?」她以为这个话题早已经结束,所以吓了一跳。

    罗为瞇起了眼。「……如果再有一次疏失,妳得付出相当的代价,可以吗?」

    「拜托!」丁扬不敢置信地翻起白眼。

    「嗯,我知道了。我当然不会再把万寿菊带进来了,我也会回去仔细看一遍备忘录的。等一下我还会去买便当盒的。」风喜玉的雀跃和兴奋写在脸上。

    「不用妳鸡婆!」酷神的火气被惹起。

    「……是吗?那你自己去买,别买保丽龙,纸盒那种免洗餐具,要有环保概念哦。」风喜玉觉得这个人很龟毛。

    丁扬冷冷瞪着她,他已经可以肯定他跟这个女孩不对盘。

    冉寒莲若有所思地瞅着罗为。……他这么容易就让步……有点反常呢。平常不会这么好说话的……是不是打算私下把人赶走?

    「哇啊!这是戒指吧?好特别哦,原来也可以拿来当项链坠子啊,我也有好多戒指,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样戴呢!真有个性啊。」风喜玉直勾勾地欣赏苦她吊挂在脖子上的戒指。

    冉寒莲拉回目光,「喜玉,妳去忙吧,晚一点再聊。」

    「嗯,好啊。那我先去把妳房间清理干净。」她放开她的手起身,开心地走出去了。

    冉寒莲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

    「白衣真慢,我去看看。」丁扬转身下楼去。

    罗为靠近她,伸手抚摸她额头的温度。

    她抬起头凝望他,「我没事。」

    「嗯……妳很喜欢她吗?」他放下手。瞅着她红肿末褪的眼睛,他的眉心紧锁,对于风喜玉的去留仍然在抉择之中。

    「她很有精神,也很有趣。……我希望她能够一直留在这里。」即使将来她不在了。她觉得这个女孩可以取代她。

    罗为狐疑地瞅着她一脸盘算的神情,「妳在想什么?」

    她一怔,迅速抹掉了脸上的思绪,愉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不是一向都很精明的吗?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我想起来了,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罗为忽然记起,那天接了罗冀天的电话就出门,暂时放了他们一马。

    「……你真的想知道吗?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的,不过你要答应不能找他们算帐。」她眼睛不太舒眼,缓缓眨了几下。

    「算了,妳先休息,我去找那只龟。」这么迟,他是晨跑到非洲去了吗?

    「没关系。」她拉住他的手,望着他回头,她笑着问他:「他们说,我昏迷的时候,你完全变了个人,是不是真的?」

    罗为紧紧的扯眉。可以感觉到他的脾气被惹毛,不过他控制得很好,在怒气之下反过来质疑地问:「……你们谈的只是这种事?」

    冉寒莲缓缓摇头,「我们在讨论,如果哪一天我比你早死,你会变成什么?丁扬说你会疯狂砍人,白衣说你会像个活死人,然后我们猜……」

    「你们每天都这么无聊吗?只有这件事?」他的确是会找他们算帐。不过只为这种事,那两个人有必要死白着一张脸?

    「重点来了。我们在猜……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她得意地笑望着他。

    罗为缓缓瞇起了冷柔的眼神,微微一笑,「妳肯定我有爱上妳吗?」

    他冷漠含着揶揄的口气,任何女人听了都会心冷了半截,也许躲在棉被里大哭一场后,从此就对他死心了。

    冉寒莲微微脸红,在心里先把他大砍了八段,才傲慢地昂着下巴,「那么你敢发誓,万一哪天我死了,你不会变得像行尸死肉一样吗?或者像丁扬说的,迁怒于任何人?」

    罗为沉下了脸,一股巨大的火气在酝酿之中……这两个家伙什么话题不好谈,胆敢拿她的生命来嗑牙--

    「抱歉,抱歉,我去街口吃了碗面,回来晚了!」白衣几乎是冲进来的。

    冉寒莲扯起眉头。这庸医早不回、晚不回,偏挑在这种时候。她好不容易才把话题带上来,正要逼他说出口。

    「吃面?……是应该吃饱一点,不然我还怕你上路会饿着了。」罗为笑着回过头去对着他。

    「上什么路?」白衣气喘吁吁,拿着毛巾抹了把汗,才笑嘻嘻地迎上一张笑脸--

    「……黄泉路。」

    一尊名为白衣的雕像,僵硬的脸部表情呈现过度惊恐后的扭曲变形,活灵活现。

    微笑撒旦……原来是这么来的。

    冉寒莲惊讶地望着白衣动也不动,困惑地望着罗为的后脑勺……

    「我去把早餐瑞上来。」他回头说了一声,便走出去了。

    「……白衣,你真没种耶,只不过是冷冰冰的表情,又不会杀人,怕什么?」

    ……才不是只有冷冰冰的表情。老天,他刚才吃的面要吐出来了!

    「喂,你去哪里?快点帮我开药啦。」眼睛很不舒服耶。

    跑进厕所……吃太饱了吗?

    那不会先在楼下上个厕所吗?还打断了重要的谈话……

    可恶,时间拖得愈长,她愈怀疑罗为到底有没有爱上她了!

    不行,她一定得坚持她的判断是对的!不能动摇,得快点叫罗冀天找出那个「未婚夫」才行……

    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第七章

    「喂,你说……她会有什么反应?」白衣无聊地翻着报纸。

    「不可能有反应。」丁扬盯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面无表情。

    「唉,纸包不住火,我看瞒不了多久的。」新闻登得这么大,连看不见的瞎子都知道的消息,光收掉这乡镇的书报杂志有用吗?

    「闭紧嘴巴就没你的事了。」多管闲事。

    「我不会说啦,只是看不下去而已。」身为医生,他得照顾到病人的心情啊。

    「那又如何?有本事去他面前说。」

    白衣昂起下巴,「你以为--我敢啊?」小声的收尾,颓丧垂下肩膀。

    丁扬仅只是瞥他一眼。

    「什么事情啊?……看你们表情好怪哦。」冉寒莲刚刚在外面的庭院走了一圈进门,就逮到两人窃窃私语。

    「没有!哪有什么。」白衣翻了一面报纸,遮起了脸,

    白痴!丁扬瞪他一眼,回头盯着萤幕。

    冉寒莲望着两人,最后挑了白衣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白衣,是跟罗为还是跟我有关的呢?」轻声细语,靠近在他耳畔,柔皙玉手搭在他肩膀上。

    「都……跟我无关、」白衣赶紧起身,投靠窗户边的丁扬寻求支援。

    看样子……是跟她和罗为都有关的啰……冉寒莲微微颦眉。

    「不说就算了,我要出门。」她起身。

    「去哪里?」罗为不在,他得负责她的安全。

    她回头望着丁扬。「去北部玩,怎么,你刚好又有事情,又要顺便载我一程?」

    「……留在家吧,最好不要出门。」没理会她的揶揄,丁扬难得口气这么温暖。

    冉寒莲稀奇地多看了他好几眼,她微笑,「又是罗为的仇家找上我了吗?」

    丁扬和白衣对看了一眼,白衣很快的点点头,「老实说,这回这个相当难应付,妳在家里待一阵子比较好。」

    「他说得对。」丁扬冷淡地回了一句。

    冉寒莲狐疑地瞅着他们一搭一唱的模样……不去照照镜子,演得这么假,骗三岁小孩啊。

    「这是罗为交代的吗?」经常不见人影的家伙,又消失了好几天了。

    「不。」丁扬冷冷的说。

    「是。」白衣急忙点头。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冉寒莲慵懒地托腮,一脸困惑地看着两人。

    「你说是就好了,为什么要骗她?」白衣背对着冉寒莲,拚命对丁扬挤眉弄眼。

    「你这个笨蛋,罗为叫她往东,她只会往西,你以为她跟你一样会怕撒旦!」丁扬压低音量骂白衣。这个死白衣最近变傻了!

    「混帐!你不怕?你不怕还用去看精神科!」

    「我哪有去?我看你是被吓得记忆混乱了,你才真有需要!」

    「你这个爱摆酷的家伙--」

    「你爱耍帅--」

    两个人在窗户旁吵骂了起来,把美女给晾在一旁……冉寒莲眨了眨眼,缓缓回头,微微一笑。

    「喜玉,妳来啦!」

    「他们在吵什么?」风喜玉走进客厅,拿下背在肩上的大背包。她好奇地看着两个大男人嚷来嚷去,总觉得吵得有些故意,吵得好假。

    「别理他们。今天又带了什么来啦?」冉寒莲对她天天都带来的大包包比较有兴趣。

    吵架的声音小了,耳朵倒是竖了起来,还特别伸长了脖子,双脚移了过来--这个风喜玉会不会听到什么风声了?对她要特别小心才行!

    「一对花瓶哦。」风喜玉兴奋地从包包里取出一个小纸箱,小心翼翼地拆开来,「这是我在网路上买的,刚刚才寄到的呢,我都还没拆,想跟妳一起看呢。」

    「哦,妳前几天说的有猪笼草图案的花瓶啊?」

    「嗯,对啊。」

    两个屏住气息的大男人缓缓吐了口气,对望着安慰的眼神。就是嘛,附近的书报杂志都收得一乾二净了,这个风喜玉怎么会知道嘛,白担心了。

    冉寒莲狐疑地瞅着两人奇怪的举动。干嘛紧张兮兮的跟过来又一脸不屑地走回去啊?

    「这个卖家真不错,包得很细心呢。」风喜玉笑着,愉快地像拆礼物似的拆着从拍卖网站上买来的花瓶。「另一个给妳拆。」

    「好啊、」冉寒莲回头,帮她拆另外一个,「包了这么多层报纸啊。」

    「就是啊,这些都可以再回收利用--」风喜玉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报纸!」丁扬和白衣同时大吼,回过头来--

    「你、你们那么大声做什么啊?吓死人耶!」风喜玉紧紧抱住花瓶,瞪着他们。还好没摔破。

    「给我!带什么花瓶来啊!」丁扬和白衣,一人抢过一只花瓶,急忙看上面的报纸内容。

    冉寒莲对空了的手毫无反应,她低着头,盯着铺在纸箱底部的那张报纸……

    「罗为……要和欧洲赫连家的小姐结婚?」彷佛灵魂脱离了的轻淡的声音。她抬头,没有任何表情地询问着丁扬和白衣。

    她的脸色在瞬间苍白!两人犹如心脏被用力抽了一鞭似的,不由自主的别开了眼。

    是真的。冉寒莲望着他们,来不及收拾狠狠被宰割过的心情,一串眼泪滚落了下来。

    连风喜玉都看傻了,愣了。她来了这么多天,还没看过她的笑容以外的表情,即使严重过敏,她也是不时弯着嘴角。她赶紧去看纸箱里那张报纸--罗为和一位小姐的合照在上面!她担心地抬起眼……

    一头长发轻轻的飘晃,立刻令三人紧张不已。还好她只是转身,没有昏倒。

    ……她的未婚夫还没有下落,他倒是找到了一个未婚妻了。冉寒莲紧紧抓着心痛如绞的胸口,缓步走上楼。……她没有办法跑,她必须慢慢走,不然会相当狼狈地在这里摔倒,再也爬不起来……

    他笑得可真开心啊!好门当户对的显赫家世!好一个美丽的未婚妻!

    楼下的三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牢牢跟着那副彷佛随时会倒的身子,直到她安稳的上楼去。

    「……怎么办?」白衣一手紧紧抓着楼梯扶手,望着消失的身影,他开始后悔没有把她的身体情况事先对罗为说。

    「罗、罗先生……他们……不是一对的吗?」风喜玉白着脸。

    「……我跟他联络,叫他自己回来处理!」

    * * * * * * * *

    梅氏饭店的餐厅,这个中午被包下了。

    收走了餐盘,罗家的两兄弟喝着咖啡,这是相当难得一见的和睦景象。

    「听说,你最近受到排挤,连梅寒玉都不理你了?」罗冀天那双冰冷的眼神依然冷漠,只有幸灾乐祸的语气听起来还有那么点温度。

    「是啊,所以只好找你陪我吃饭了。」没鱼虾也好。罗为一脸笑,淡淡的调侃语气,回敬了他。

    「无所谓,我偶尔也会喂喂外头的流浪狗,也是这个时间。」日行一善,他端起咖啡,面无表情地喝着。

    「嗯,这么说起来,即将升格做父亲就是不一样,也通人性了。果然是有在进化。」该说古秋怡的功劳不小,把这头野兽训练得有点人样了。

    明明玻璃窗外是烈阳当空,但是餐厅里头怎么就是冷……好像穿上雪衣也不够御寒。坐在隔壁桌的小孙和几名保镖都忍不住打颤。

    「所以说,你是因为受到感化,才有了结婚生子的念头吗?」罗冀天在冷嘲热讽之间,把话转入主题。

    「弟弟,好女人你娶走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只有出面收拾烂摊子,不然怎么办呢?」罗为始终面露微笑,在他身上散发着天生的尊贵气息,优雅的举止毫无赘余动作,令人赞叹着迷,但也同时对他完美的形象心生莫名的敬畏。

    「如果你是说真的,那要叫你一声哥哥也不难了。等到你当真娶了赫连家的千金,完成老头子的愿望,我才会相信你的屁话!」

    「真是难听啊……你这么说,我就很心寒了。」难得他有心帮他应付那老头了。

    「真正该心寒的恐怕是那只泼辣的病猫吧?你这么整她,她的身体受得了吗?」

    「……你都吃过亏了,还敢小看她吗?」他要不是弟弟,单凭他拿她的身子来谈笑,这笔帐就难算了。一团不悦的冷气直窜周围,令隔壁桌底下几双脚不停打颤。

    罗冀天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扯眉,「你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不相信你当真会依照约定让两家顺利联姻,但你却故意发了这么大的新闻。……除了因为嫉妒,想气气你的女人以外,你还有什么目的?」

    「嫉妒?啧,你怎么会有这么肤浅的想法?那也就罢了,你连最起码的掩饰都不懂吗?」什么都说出口,这么轻易的教人看透自己的斤两,会被人称斤论两给卖了呢。

    「哼,你的女人在找未婚夫,你就故意宣布也有个未婚妻,这种孩子气的闹法恐怕才更可笑吧?」这家伙还自以为掩饰得了那副爱吃醋的模样。

    「你是吃饱了撑着吗?这么有空胡思乱想。」他一点也不改笑容。

    既然他不肯透露,他就来个大胆的猜测。

    「……罗为,你根本就不打算履行婚约,你发出那么大的新闻,只是想让老头子信以为真,在一场空欢喜后,你就藉由悔婚去惹怒赫连家,彻底的毁掉罗氏和赫连家的友谊和一场可笑的联姻,你最终目的是要打击老头子吧?」这只撒旦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彻底闹个天翻地覆,让老头子去收拾残局。如果真让他猜对了,这只撒旦还真天地不怕,真够狠!

    「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一下子说是为了气我的女人,现在又说我是为了报复老头子。我看我这么问吧,你希望我承认哪一个呢?你会满意?」

    「你可以大方的都承认。反正整你的女人是顺便玩玩,报复老头子是最终目的。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为你的狠劲和无情拍手叫好。」罗冀天冷冷的讽刺他。

    「果真一切如你所言,那你可是这里面唯一的受惠者。别忘了新闻闹得这么大,赫连家和老头子是肯定决裂。老头子妄想的联咽破灭了,就不可能再打你的主意,这么一来,你和秋怡从此高忱无忧了。我呢?会被老头子恨之入骨,一辈子被他追着打,我何苦来哉?」罗为耸了耸肩,一脸搞不懂这弟弟的思考逻辑的表情。

    罗冀天瞇起了眼,

    罗为笑着进一步调侃他,「我都不记得我曾经有表现出爱护手足,为了你这个弟弟不惜牺牲奉献的精神。就算你现在送了这么大的帽子给我,我也不好意思戴啊。」

    「哼,将来老头子退休,你留下的这烂摊子还不是得我来善后?虽然我不怕赫连家,但也不想多制造商场上的敌人。除非你肯回到罗氏,自己去收拾后果,不然我警告你,如果对赫连家毁婚,就别怪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罗为笑了笑,显然一点也没把他的恼火放在眼里。

    罗冀天瞪着他离开座位。

    小孙这时候才忍不住提醒他,「主子,剩下五分钟。」

    「嗯。」

    「……那个……您还没告诉大少爷……冉小姐的未婚夫……」

    「小孙,闭上你的嘴!」

    「是!……对不起。」

    罗为走了回来,「抱歉,我临时有事得回南部一趟。下次再聊,」

    「……嗯。」罗冀天扯起嘴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饭店……

    如果罗为当真打算毁掉两家的交情,那么,他只好拿冉寒莲来卖……给赫连家一个交情了。

    只是还不知道,赫连家的五龙,她是属于哪一条龙的?

    * * * * * * * *

    她坐在阳台的躺椅里,远远观望着海天一线的美景。

    夕阳照艳了天空,幻红的迷人景致,像一场幻梦,绚丽也短暂……

    不知道她的生命在结束的那一刻,她的人生是否也能够像眼前的黄昏夕阳一样令人赞叹,难以遗忘?

    ……不过她并不需要所有人记得她,她只要她的灵魂能够深植一个人的心中。

    但是这个人……却像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似的,强迫她从短暂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好久了耶。」轻细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冉寒莲回头,浅浅一笑,「喜玉,妳忙完了吗?」

    「嗯。」看见她重新露出笑容,风喜玉这才上前走出阳台,「妳在这里坐好久了,进去吧。」

    「我在看夕阳。妳也休息一下,坐下来陪我聊天好吗?」

    「……那妳等一下。」风喜玉跑去帮她倒了一大标水,「先喝下。妳一下午都没喝水吧?」

    「谢谢妳。」她喝了几口,把杯子放在阳伞下的茶几上。

    风喜玉陪她坐在另一张躺椅上。「……对不起,他们……听说把附近的报纸和杂志都收光了……我却闯了祸。」

    「……真傻,何必这么做。」丁扬和白衣,一定是怕她知道了伤心欲绝,怕她承受不了吧。这两个大男人有时候还挺可爱的:冉寒莲转头,「喜玉,妳也不用道歉,其实我只是吓了一跳……现在不要紧了。」

    「可是……我不懂。他怎么可以这样?」她的口气显得相当不满罗为的负心。

    「……妳误会了,我和他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在照顾我而已……」冉寒莲望着风喜玉,她圆满的脸儿很讨人喜欢,她高高围起的心墙不知不觉对她开了一扇门,让她那双圆圆的黑亮眼睛看进她心内。她轻轻地说:「我和他同样很小就失去父母,有一段类似的遭遇。本来以为我给他一股『同类』的感觉,所以他特别同情我,才照顾我……但是最近又发现,他应该有一点爱上我了。我才以为有了希望而已,没有想到这么快希望就破灭了。他果然只是同情我而已……我真的没有关系,因为一切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

    回到她单恋他的原点。

    「可是……明明他看妳的眼神就很不一样啊。我觉得那不是同情,那是很珍惜妳的眼神耶……可是我又不懂他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会不会他是被逼的?」风喜玉紧紧锁着眉头。想不透,心里很急。

    冉寒莲笑了起来。「喜玉,我告诉妳,他啊……相当的精明,聪敏,狡猾,他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逼得了他的。」因为他是撒旦。

    「那……或者那是假消息呢?也许是人家捕风捉影,因为对方是国际名模啊,这种事常常有的。」

    「别小看他,他掌握了相当可观的情报来源,也掐住了很多人的脖子,没有多少人敢放这种假消息,故意去招惹他。」否则他也不会被人家称为撒旦。「再说……那位小姐不只是国际名模,她也是欧洲相当知名集团的千金小姐,也不是好惹的。」

    「哦……那真是很困扰了,想不出理由来。」风喜玉噘着嘴,还在努力的想。

    「妳不用想太多,我只是喜欢妳陪我说话而已……」冉寒莲忽然一怔,若有所思地瞅着她。……什么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女孩子,能够这么平静的接受她方才说出来的一番话……对哦,她不知不觉居然对这女孩吐露这么多……真是一时不察。

    「那妳要放弃了吗?」她一转头就问。

    「我……」她迟疑地一笑。夕阳在瞬间滑落,天色一下子黯淡,她的内心落入阴暗。「我放弃。」

    「啊?……是吗……我以为妳会争到底,那我会帮妳到底的说。」脸黑了一边,是天色的关系,也是失望所致。但她也不能勉强人家就是了。

    「……谢谢妳。……对了,妳喜欢这个戒指吧?」她低头看见脖子上的戒指,忽然笑问她。

    「嗯?对啊,因为好特别哦。」她笑着点点头。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这就送给妳。」她笑苦允诺。她也喜欢这戒指,还有这房子里留有好多她喜欢的东西……也该开始慢慢为它们找新主人了。

    风喜玉瞪着她的笑容,却忽然笑不出来。……突然这么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样子又不像想不开,为什么要像交代遗言似的?

    冉寒莲眨了眨眼,好像自己吓到了她。她伸过手,轻轻拍她的肩膀,「妳也想一样东西送给我吧,如果哪一天妳不在了,我会自己去拿。」

    风喜玉一口气才慢慢吐出来,「呼……吓死我。好啦,等我回家去找,明天再跟妳说。」

    「其实我觉得那对猪笼草花瓶应该不错。」她仰头望着渐渐黑暗的天空。

    「唉啊,那是我才刚得到的宝贝耶!……不过说得也是,如果我不在了留着也没用,反而应该找个能够珍惜它的人。那好吧,就这么决定,」这么一转念,倒是一点也不可惜,反而安心许多。

    冉寒莲望着天空,也笑了。

    本来要在他心里画下她的样子,留给他她下在以后的思念。但是……那是站在她的立场,她的自私,也因为他还没有喜欢的人。

    不过她现在转念了,既然他已经准备要结婚,她就当是做好事,别去搞破坏了。不然就算让她争到了他……也只是为他留下痛苦而已,那还不如把他让给能够陪着他长长久久的女人。

    ……她一直都是这种想法,才不敢去争他。只是以为他也爱她,才有了欲望。

    嗯,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