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眉的年度工作总结:
1)感谢宋恩公的帮助,完成了30W的年度工作指标;
2)感谢宋恩公的合作,获得年度新闻大奖(小声说句,奖金折了嫁妆,我忙来忙去得了啥?)
何心眉的年度情感总结:
1)对一个网络的虚幻ID进行无限YY是一种灰常可耻的行为!只此一次,绝不再犯!!!
2)饭可以乱吃,床不能乱跳!老祖宗的至理名言啊! ~~>_<~~ 跳错一次,祸及终身!!!
一言蔽之:就是一对旷男怨女欲拒还迎中间夹带若干狗血天雷最后终成眷属的满箩筐废话。
第1章
【相亲对象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个多月没有再联络,是什么意思?】
——“你好,再见!”的意思。
10L 暴暴熊
——完全没意思。
15L 长鼻子小新
【求助!相亲对象坚持AA制,这样的男人能不能要?】
——LZ能不能说详细点,比如其他的表现,条件如何?就一句话叫人怎么分析?
3L 长鼻子小新
——挺好啊,各不相欠。闪人的时候多爽利?
9L 暴暴熊
何心眉怨念地看着桌子对面的空位,耳边是师姐忙不迭的道歉:“做我们这行儿的都忙。我搞行政的还好点,他们做程序的,忙起来半个月一个月吃住在公司的都有。你放心,挨踢人士工资奖金高,而且都比较有责任心。男人,不就是责任心最重要?”说着看看表,“也就只晚了二十分钟而已。”
确切说是晚了二十八分钟好不好?何心眉肚子饿得咕咕叫,打量四周一圈,酸菜鱼的麻辣香直冲嗅觉神经。她决定等到三十分相亲对象再不出现的话,三十一分就闪人。在外头跑了一天,这会还没有一口热饭吃,太对不住自己了。
二十九分。
“师姐,我说,你那同事……”
“人很好。早说了,他爸爸中学校长,妈妈老师,和你们家相似,都算是书香门第吧。人也单纯,见了女孩子会脸红的那种,心眼好。我上次闹胃病,疼得脸都白了,他看见了立马去公司楼下买药。说真的,不是比他大两岁,我都有点心动。”师姐嘿嘿笑,“我一说介绍女朋友,他臊得躲了我两天。你也别尴尬,只当是朋友出来聚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还好,比老妈安排的相亲要强。那种相法,象过X光机。
何心眉数数胖乎乎的手指头,自从毕业正式工作后相亲不下五次,次次无疾而终。有对她身材偏胖不满意的;有她对对方眼睛放错地方不满意的;也有个把她当备胎,当时无消息,事隔两个月后重新联络,结果被她PIA飞的;最极品的一个,第二次吃完饭AA制,一百二十五,连五毛也较真要算清楚的。
母上大人的X光机甄选法,在赤裸裸的郎财女貌的现实社会中没有半点成功的希望。
该减肥了。何心眉又一次对自己碎碎念,如果再没男人喜欢,我不减肥我不姓何!
三十分。
责任心。猫了个咪,肚子投诉主人没责任心了。
“师姐……”何心眉有气无力。
“来了来了。小陈——,这里!”
“对不起,临走被许工拖住。”
四眼,白脸庞,不多运动的样子。不过眼睛扫过来时是有点脸红,嘎嘎,加五分。
“先点菜,我们都饿了。”师姐大发娇嗔。“再晚点等你来埋单!”
“随意随意。”四眼很羞涩地欠身笑笑,“你胃不好,别太辣了。”
挺会照顾人。再加五分。
“介绍下,我同事陈为凯,我师妹何心眉,济城晚报的大记者。”
“你好。”
“你好。”视线在她胸脯上停留不到一秒。灭哈哈,不急色是很赞的人品。加十分!
“陈为凯,你名片呢?发一张啊,这还要我教?何心眉,你也是,平常大大咧咧的,今天怎么蔫菜了?”
总要等补充完能量才有力气说话吧。何心眉眼巴巴地看着服务生一大盆酸菜鱼端去隔壁桌,无力地坐回去。然后又慌慌张张站起来,接过陈为凯递来的名片。
“请多多指教。”
“哦,不用这么客气。”她把自己的包翻了个底朝天,无奈说:“好像我的派完了。”
师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呲牙咧嘴的,却被对面的陈为凯看见,微笑说:“没关系,有什么要帮忙的找明毅转告我也行。”
明毅。何心眉眉心一跳,呵呵笑了笑。
“我才懒得做电灯泡。这次是我做东,以后修行得怎么样靠你们自己。”师姐扬扬眉,“修成正果了别忘了我的媒人红包就行。”
太直接了吧,师姐,乃说话留点余地成不?何心眉一脸的囧意。看看陈为凯,也是讪讪的。
“那个——我想说的是——”陈为凯的话被上菜打断。
何心眉迅速抽起筷子,在师姐眼神的示意下放慢动作,细声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我心里有——我的意思是,多交个朋友挺好。呵呵,挺好。”
何心眉莫名其妙,不确定挨踢人思维方式是不是和常人迥异。哦了一声,望向笑容有些僵硬的师姐,一时摸不准情况。
闷头吃了几筷子菜,绞尽脑汁地想话题,刚准备开口,就听挨踢人说:“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
何心眉抬起头,对方深吸一口长气,一脸的毅然决然,用上刑场的无畏语气说:“我上次没有开玩笑,别当我是小孩,我喜欢的人是你,刘明毅。”
“我比你大两岁。”刘明毅师姐声色俱厉。
何心眉眼神茫然,情势直转而下三千尺,一会功夫,她从主角沦为炮灰女配?
“大两岁怎么样?别把我当小孩,我是不是男人你知道。”
是不是男人你知道。这句话太有歧义了!太惊悚了!难道还有内情?何心眉收起困惑的表情,全身心地投入。
“你胡说八道什么?”师姐窘迫地看看她,打断了何心眉的绮思。
“我是说真的。从进公司就喜欢你,找尽了机会接近你。我不相信你不懂,你装糊涂就是了。包括那次,喝多了那次,我会负责到底。至于你喜不喜欢我,总要给我一个机会的是不是?拿别人当挡箭牌,对我对别人,都不公平。”
确定无疑了,炮灰女配。何心眉来不及为自己哀悼,看见师姐涨红的脸,不由安慰说:“师姐,你们慢慢说。我先……”
“我先走一步。刘明毅,我考虑了两天,决定还是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也给你几天时间,你仔细想想要不要接受我的。”
何心眉无辜地看着80分的挨踢男忿忿离开的背影,转头迎上师姐无地自容的眼神。“你们,你们已经——那个了?”
“对不起,何心眉。我——”师姐回避她的审视,硬着头皮解释:“我回头慢慢和你说。我先追上他说清楚,一个公司的,不说清楚——我一定会和你解释的,相信我。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何心眉怔怔目注对方心烦意乱地找自己的包,恍然想起桌上的菜,大声吼说:“师姐,那饭钱……“
“你先替我埋单,回头我给你。”
“哦。”
何心眉再次无辜地目注第二件离开。
狗血的人生。狗血的情景剧。狗血的第六次相亲。
悲愤握拳……
六个菜吃不完,打包太难看。
本着浪费可耻的思想何心眉掏出手机,翻开电话本,寻思该找谁来分担点。
老爸老妈?不行,没和他们提过要相亲,突然说请客吃饭一定会刨根问底。
陈婉?这时候估计她正在巩香居忙得晕头转向的,即使是有空,她家那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跟班也会来,在那只死耗子面前宣泄身世的凄凉,铁定会被他笑得喷饭。丢人!
轻眉?死丫头去贵西了。
同事?暴汗……今天师姐电话约时间时相亲两个字被全组人听见,都等着结果呢,她不能傻到把自己往枪眼上送。
关键时候找不到人安慰,泪奔……
宋书愚?老宋!
何心眉手指敲敲桌面,衡量许久。
“宋老师——”
“咦?——有事?”
据说笑容能通过电波传递给对方,要笑、要妩媚地笑。“没事,我不过突然想起来,去年广告指标完成了全靠您帮的忙。还有还有,毕业时的论文也是托您润色的。我都忙糊涂了,一直不记得该请您吃顿饭感谢一下。那个,我现在在老四川,您有空赏个脸不?”
“——为什么每次你用‘您’字我就全身发毛?”
“呵呵,你太敏感了。呵呵呵呵……”XX你个OO的,难得尊敬一次也有意见?到底来不来?
“你等等。”对方象是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又说:“老四川?我一会就到。”
十分钟之后,宋书愚长身玉立站在装修简陋的老四川门口四处张望时,何心眉不由叫苦。你说你穿粉红毛衫扮妖孽引万人瞩目很好玩是不是?你说你一路走来笑那么暧昧啥意思?你说你煞人眼球就算了,别把大家注意力往我身上引啊!
“喂,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说请客自己先把菜点了?”
“这么熟了有什么所谓?大家口味差不多,谁点不一样?”她不落痕迹地把额头的碎发拨了拨。
“别遮了,天天无辣不欢的,长几颗暗疮不出奇。叫了啤酒没有?”
咂咂咂,改不掉的懒人精,一坐下来跟瘫痪在椅子上似的。“叫,马上。还是那牌子?”
“算了,我才喝过那一局。不喝了,等会还要开车。筷子碗烫过了?”
凭毛他一幅大爷相,她就只能当狗腿?“烫过了。”何心眉自觉笑得谄媚。为了找个人陪饭,为了废物利用,狗腿就狗腿吧。
“才下班?”大爷发问。
“早下了。”啪,自打一记耳光。“这不一直等你吗?”
大爷停了筷子,瞟她一眼,若有所思。
何心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停捣弄碗里的菜,凶巴巴问:“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她在装A与装C之间徘徊许久才装B地大喇喇说:“难得我破财请客,你就管饱地吃不行吗?”
“铁公鸡今天肯拔毛,不是受刺激了我还真不信。”
……
“相亲又失败?”
“噗。”
何心眉捶胸,啊……为什么那口茶不喷在他笑得很恶劣很欠揍的脸上?
情路坎坷。
不对,事实上是走投无路。
何心眉每每回忆自己二十六年的苍白岁月就忍不住顿足。只能怪教育制度太封建,从小老爸老妈循循善诱好女孩不会早恋,好女孩“以学习向上为荣,以得过且过为耻”,以至于她纯真年代的所有纯真感情全部被扼杀在那十四个大字里,对于所有男色只能远观不能亵玩。
终于熬到毕业正式成为社会人,谁知道比她还着急生怕养了个老姑娘的竟然是当初严令不许早恋的母上大人。
爱情这回事,就象看A片,她旁观陈婉和小雅的精彩纷呈,看得爽死,到自己身上,感受却大不相同。样子没小雅可爱,没轻眉清纯,没陈婉美艳,自打高中开始揣着一身肥肉,对自己的外在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所谓的相亲不过是走过场——“你好,再见”而已。面对日日耳提面命的老妈,她只能闷不做声。好男人象清水河里的王八、日渐稀少的今天,叫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三十二的她去哪挖个坑种朵好桃花?
冷场……
“怎么不动筷子了?”
“减肥。”她闷闷地说。说完避开他的手,“别象拍宠物那样揉我头发,大几百呢!”从头到脚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有把黑亮浓密的好头发,花大钱剪了个显脸廋的不对称刘海。
“你怎么知道我来相亲了?”
“这还用问吗?不开心就找食儿。你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一是称体重,一是相亲被拒。说起来,何师母上回和我提过,要不要我来介绍几个?”
恶。她妈怎么……
“你别抓狂。”宋书愚闷笑,“青年才俊我还真认识几个,也有口味比较重,好肉乎乎那口的。”
“滚!”明显是报复,报她老妈曾经热切地帮他做媒的仇。“你顾好自己那摊子事!老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书柜里藏得很隐秘那套《绝色丽奴》我见过,你好的是哪口?”
面对目瞪口呆的宋书愚,何心眉洋洋得意之余语重心长地劝导:“老宋,我能理解你。虽然现实社会对你们这个群体带有很多偏见,甚至是歧视,但我保证没有,我理解也支持。爱情不分国界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只有真爱才是永恒的。”
靠,把自己感动了。
“靠,你梦游是不是?”宋书愚抽紧下巴左右张望一番,举了筷子照何心眉脑门敲下去,“吃你的东西,吃饱了滚蛋。”
“真是你埋单?我也有钱。”只是全部上交老妈了。
“行了,才多少钱,来回说几遍。拿衣服走人,我送了你回去还有事。”
哦也!那不是赚了?
她想想说:“你先走。”
宋书愚奇怪地看她一眼,“又作什么怪?”
笨蛋,我不要穿羽绒服一幅熊样和你站一起。
“真不冷?”
“不冷。”何心眉吸口二月底的冷冽空气,把手上的羽绒服抱得高了点挡住正门的风。“你快去拿车。”
“瞧你说不冷,鼻子冻得流水了。”上车时他说。
美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笨蛋。特别是同样的目光投来,获得的待遇迥异时,坚忍才是王道。
“过年你去了哪儿?”她身不由己地盯住他方向盘上瘦削修长的手指,再次把怀里的衣服拢紧了点,肉乎乎的十指相扣,藏住了。
“贵西。轻眉那里。”
“哦。”
“报社适应了?”
“嗯。看不惯的学会无视了,组长发飙我现在也是逃得最快的那个。”
“小屁孩。”他嗤笑,再次揉乱了她的刘海。
第2章
【第六次相亲 回来汇报结果】by 暴暴熊
把晚上的经过balabala重播一遍,何心眉心里的怨气早消化了。
她经常泡的坛子是济城社区网里的一个女性论坛,大三就在坛子里以“暴暴熊”的马甲扮演心理分析师为乐。不记得什么时候她开始留意一个ID叫“长鼻子小新”的板油,那家伙在女性论坛里并不讳言自己男性身份,帮人分析问题症结见解独到、条理分明,有时还颇有些幽默感。经常会有板油针对某些问题发言说:等小新来,等他支招。
何心眉不停地按F5刷新,只是想看到他的反应而已。
刷到快11点,还不见长鼻子小新的踪影,她打着哈欠关了机。
何心眉每天的生活从电子磅上开始。
以前同宿舍的宁小雅讥笑说:“谁早上起来不轻两斤?睡一晚上水分能不蒸发吗?高兴个什么劲?”
“你懂什么?这叫心理暗示!”
“还心理暗示?叫自欺欺人准确点。”
可惜打小抬杠到大的宁小雅已经嫁为他人妇,远在太平洋那头。针尖与麦芒隔海相望,何心眉胸中常有独孤求败的不甚悲凉。
刷了牙出来,电脑已经开机。昨晚上发的那个帖子并没有沉底,她心中一喜,眼睛急速一路扫下去。果然——
——内心阴暗地揣测,熊熊师姐是不是把熊熊当作催化剂来利用?比男方大两岁,需要更多的鼓励来坚持信心。给男方介绍GF,变相地激发了对方征服的斗志。当然,也有可能纯粹是出于好意。不管怎样,熊熊不用把这件事放心上。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口锅配一个盖,总有一个坑一个盖是属于你的。
163L 长鼻子小新
哦也!
吃早餐时太过愉快,不小心多抹了一块牛油在面包上,被她妈狠狠地拍了一下手。
“哪有这样的?就多吃一点也不行?爸,我究竟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何心眉老爸举着报纸,唔唔应付了两声,头也没抬。
何心眉还想投诉,已经被她妈大眼珠子瞪过来,“不是亲生的?我还不是为你好?吃饱了摸着肚皮喊着要减肥的是谁?还有,老何,报纸留着回办公室看,到点该吃了早点上班了。”
何心眉她老爸何峰这才抬了头,“减什么肥?我女儿这样刚好。珠圆玉润,这叫福气。”
何心眉站起来准备洗手走人的,听了这话不由回头在老爸脸上香了一记,“爱死你了爸爸。”
何峰老脸微红,对上老婆不赞成的目光,说:“一早上数落孩子,上班没心情了这么办?”
“她要是能让我省点心,我至于天天数落个没完吗?我不嫌累?”
何心眉在厨房洗着手,听着父母的对话不由微笑。在他们家,妈妈强势惯了,这两年似乎将临更年期,他们父女更加多多呵护。“你们家就像个鸡蛋,你妈妈是外面那层坚硬的外壳,你爸是蛋白,你就是中间被保护得好好的那颗蛋黄。”这话谁说的?
想起来了,是老宋。还挺形象的。
正想着老宋的话,她妈在外面问:“昨天晚上和谁见面去了?车也没骑回来。”
“老宋。”
“说了多少次,叫宋老师。人家和你爸是同事,不过是懂得尊老,喊我一声师母。算起来是你长辈,心眉——”
“知道了,我这不是顺口吗?”
“那你见天老宋老宋的叫,像什么话?不知道还会质疑我们的家教。还有,别有事没事的给人添麻烦——”
何心眉翻个白眼,“妈,你还不去上班?我要赶紧走了,小绵羊在报社没骑回来,要去搭公车。”
“等会——”她妈追出门口,对换鞋的她说:“星期天别约人,回家吃饭。你马姨带她女儿来济城。”
何心眉停了脚,奇怪地问:“哪个马姨?噢,知道了,你老同学。妈,我可是说不准的,报社要临时有任务加班怎么办?”
“提醒你一声,真有事能推就推。你马姨可是一两年没来过了,这次她女儿来考公务员,笔试第一,就等面试了。估计要在我们家住段时间,你们年纪相似,趁这机会联络联络感情。”
何心眉点头,出门时尚听见她妈在背后叹气,和她爸唠叨说:“人家的姑娘怎么就那么有出息。我们这孩子——”
她轻轻把门掩上,站电梯口时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挥了挥手臂:“加油!”
济城晚报是济城数一数二的新闻大报,当初何心眉他妈费尽力气把她安插进金融新闻组,到今天说起往事还是捶胸顿足。不为别的,谁叫她玲珑八面长袖善舞的,生了个女儿随她书呆子老公的脾气?
那时何心眉偷偷申请调去社会新闻组,她妈知道消息后差点要和她决裂,何心眉振振有词:“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适应就是不适应。我知道财经版的记者编辑都有钱,看他们买新车我也眼红。可是明明楼市不景气股市掉成渣,还要说房子快卖完了、什么什么股票是大黑马,那不是骗人吗?从小你不也一直教我不要说谎的吗?”
她妈一口浊气攻心,差些憋过去。家里鸡飞狗跳了一个星期,何心眉想搬出去租房子独立的计划也随之搁浅。
在公车上摇摇晃晃的时候想起她妈那句没出息的话,有些难受。没奈何,她就是胸无大志,她就是知足常乐。她这辈子不可能遂她母亲的愿,出人头地什么的。对她来说,城管清小贩,连环撞车案要比股市数据以及和房地产银行界大腕儿打交道有趣多了。
回到报社,顾不上喝口水,自觉站在格子间打头的位置。
早上的例会是长期生活在妻权阴影下的组长发泄苦闷抑郁的时刻,何心眉摆出一副专心的表情听着组长的忿言疾词。
散会时耳边是窃窃私语:“我说今天什么日子?又发飙?”
“嘘,听说昨晚上被大BOSS扁过,说上个月春节特刊做得不太满意。”
“老董的日子可够难的,出来混被老总压,回家被老婆压,什么时候翻身我们也跟着沾粘光?”
“嘘,噤声。”
文字编辑小杜将心眉拉过一旁:“今天格外要留神,别往上撞。”
“没事,我今天一天跑外面。公交改线,昨天已经安排了我去跑。”
“采访稿出来我帮你过,你那毛病粗心大意改不掉的。”
“谢啦,杜姐。”
“昨天晚上相亲怎么样?”
何心眉微窘,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没结果,撞上一对活宝。”
“啊?说来听听。”
“下午,等下午我有空慢慢说。”
办公室里已经是此起彼伏的电话声,低语嗡嗡的人声,她喜欢这种热火朝天的气氛,总能被感染得浑身是劲。
加油,何心眉!最起码你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
财经版是多少人羡慕的好位置?按何家太后以及多数人想法混个三五年,成了名记后要房有房、要车有车,而且接触的都是精英层次,未来就是康庄大道了。
只是心眉太得过且过。
还记得头一回采访,傻乎乎地就去了。到了地方负责带她的老师问“没带纸笔吗?……录音笔也没有?”最后只能无奈摇头,说“那就当做是玩,回去补一份稿子给我。”
还有一次,因为二次房贷新条例出台以及新行开业,何心眉在银行大楼门口堵住了新行行长。可她经验不足认错了人,把胖乎乎的办公室主任当做行长,真正的干瘦子被得了空溜掉。
这且不说,最让她头疼的是广告业务。部门每个月有一份报表,上面是个人业绩,那是和工资直接挂钩的。头一年是实习她躲了一遭,第二年硬着头皮找同学轻眉,然后又辗转被老宋知道,这才完成指标躲过一劫。今年,望天……虽然来了社会新闻组,任务少了很多,她还是感觉肩膀重重的,半分不敢懈怠。
包里揣着一大叠资料和报表从公交公司出来,骑上小绵羊就往报社狂奔。资料整理一下就要发稿,稍微慢点就会被值班编辑劈头盖脸地斥一顿。赶出来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她正准备下楼找地方凑合一顿,看见值班编辑接着电话眼睛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搜寻一圈,视线落在她身上。
泪……午饭,没指望了。
“小何,五小学生集体食物中毒,你十分钟内赶到市一医院。记得要快而准,一定要赶上下午的排版。”
“那我下午的……”
“先放着,我交给别人做。”
谁叫她错过午饭时间?这会办公室没人,壮丁就只有她一个好抓。
何心眉应了一声,抽起台面上的大包,再次如龙卷风过境一般冲出办公室。
赶到市一的急诊室,不用找,看见省市电视台的收音麦举得象根根电线杆子,埋头往人堆里钻就是了。
这就是她发挥身体优势的时刻,下盘扎实肩膀宽,一挤一推,红海般的采访大队就被她劈开两半。
“这次的食物中毒事件据说是源于学校食堂优质早餐工程的承办商提供的营养早餐不符合行业卫生标准,请问……”
“请问就诊确切数字……”
“李校长,市教育局对于此次食物中毒事件的态度……”
五小的校长和教务主任的官方回答没有太大意义,何心眉举着录音笔,眼睛四处观察当下环境。急诊部乱得象蜂巢,走廊里坐满挂着点滴穿校服的小孩,以及渐渐闻讯赶到的家长。她眼睛四处搜寻容易攻破的目标,果然被她发现一个。
从人堆里挤出来,她折身往走廊尽头走。小姑娘还挂着点滴,小脸苍白,旁边站着的象是她妈妈。中年妇女兼社会底层人士是最好打交道的,这是她近三年中滚打摸爬出的经验。
“阿姨,这是……还没有安排病房?”
那女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对上何心眉发自真心的关切眼神随之放松下来,“六楼内科病房住满了,我们轮不上。”
“住满了?”那就是说实际数字比官方公布的二十多号人要多。何心眉的反射弧嗖一下飞老远。“我想问问小朋友,你们班里来医院的人多不多?”
“多着呢,我眼熟的就有好几个。刚才还有个拉肚子在厕所晕倒的。”那女人代替孩子回答。
“那——”
“请问你做什么的?如果不是病人请离开,不要干扰正常的医疗环境。”
何心眉听了头一句就知道不妙,回头对上一身白大褂,举着记者证在半空半晌收不回手。
梅田校医?入江直树?
何心眉,骑白马的大多是唐僧,有翅膀的绝对是鸟人!蛋腚!蛋腚!医生里还有个叫赤尸藏人的变态呢。理智的何心眉闪着星星眼悄声说。
可明明就是梅田的范儿啊。花痴的那个何心眉蹲在墙角画圈圈。
闭上你的大嘴巴!能看见最里头的蛀牙。
何心眉合上嘴。
佯作镇静。
“我是济城晚报记者何心眉,”她视线投向他胸前铭牌,靠,有胸肌。“孙医生,我也只是履行我的职责而已。”
“那请出门转左,五小的校长正在走廊外接受采访。”孙嘉皓医生头往后一甩,万分不客气说:“不要干扰我们正常工作。”
拜托,别当卖洗头水广告似的那样甩头发好不好?
“孙医生,我只占用你三分钟时间而已——”
对方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径直往前走。何心眉顿顿脚,不折不挠地紧随其后,“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已经确诊了食物中毒,有没有传染性以及流行病症状,而且市卫生局当前的动——”
对方在急诊室门口停下脚,白色衣领上方沉静的表情在喧杂的气氛中一派从容。“我只是急诊科一个小医生而已,你问的问题我只能说确定是食物中毒,至于传染性及其他,你要问市疾控中心的代表,而且市局的动态你问我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再说一句,不要再干扰我们正常工作。”
“谢谢。”
何心眉对着他酷酷的背影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
梅田医生——我去六楼内科看看应该米问题吧?还有,(对手指)那个,怎样才有勇气开口问你要电话?
第3章
【也许似乎大概是……喜欢上一个人了,然而未必不见得他记得我。】
姐妹们,急求女追男妙招绝招,回帖的姐妹桃花朵朵开。
By 暴暴熊
何心眉在坛子里以她素来爽快直率的个性征服了不少同性,一时间回帖者众,24小时之后,帖子仍飚至首页顶端不下。
刷新了无数次,不见小新的回帖,她微微有些失落。
苍天可鉴,她绝对不是网恋!
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着呢,上大二那年尝试过谈个小恋爱,哪知道人前人模狗样的学长第二次约会就急不可待地袭胸抓乳。人生最大的屈辱莫过于此,到今天想起来她仍是咬牙切齿的。
这是现实,更别提网络了。谁知道网线对面坐着的是猫是狗?
她只是想听听小新的看法而已,作为男性,他对女追男是什么态度?会不会感觉不太矜持?老话说“女追男,隔重纱”,会不会因为太顺手了反而感觉不珍贵?
打住打住。还没开始呢,幻想个什么劲?
“心眉,你还不出来?你马姨马上到了。”
“来了。”印象里妈妈的老同学是个很有风韵的女人,何心眉曾经挤眉弄眼地问爸爸:“你年轻那会真没动心?爸爸你老实交代!”
她爸被她磨得无可奈何,唯有小心谨慎地望老婆一眼才说:“你爸爸如果喜欢上别人,又怎么可能有你?”
一句话把她妈的伤疤揭开,顿时沉了脸,说:“我那时候不看紧点,撬墙角的可不止一两桩。”
何心眉见情况不妙,顾不得她爸可怜兮兮的小羊羔眼神,立刻没骨气地借尿遁走。
后来才知道,她妈这个闺蜜,曾经是为爸爸动过心。
那年代,人活得没现在实际,象她爸那种温吞气的才子还是挺吃香的。不是她妈看得紧,还真不知道她现在会托生在哪家。后来妈妈闺蜜见没指望,才转而投入他人怀抱,婚后去了邻市生活。
现在都老了,那些成年旧事也早淡忘,何心眉妈妈反而经常怀念起当初的友谊来,两家近年才又多了来往。
马姨这回带了女儿一同来济城,一见之下何心眉不由暗自发恨。
为什么她周围的都这号的?难道说她天生就是给人作陪衬的命?也太不公平了吧!
好在她对着陈婉那大美人对足了几年,脸上没露出半分惊艳的痕迹。只是进厨房里对着爸爸撒娇时才暴露出真面目,“爸爸,当初你和我妈怎么造人的?就没看过优生学?”
他爸没转过弯,“什么造人?你小孩家家的说的是什么话?”
“你看你……”她指着自己的脸,“人家的小孩全挑好处遗传,就我没用,专挑你和妈妈的缺点。”
何峰啼笑皆非,“有那时间埋怨,多去看两本书。别把专业丢了。或者出去帮你妈陪客。”
“我才不要,我妈习惯性的爱在外人面前打击我,拿我和人比较。比不过我还躲不过?我在厨房陪你。”说着想起来,凑近脑袋悄声问:“有客人来不去外面吃,你亲自下厨什么意思?就不怕我妈多心?”
“小孩子乱操心,爸爸下厨是你妈安排的。来又不是一天两天,还能顿顿出去吃?去去去,帮我打酱油去。”
何心眉唔了一声,将手上咬了一半的梨硬塞进爸爸嘴里,拿了钱出门。
还没踏进电梯,就看见老宋站在中间。她一步跳进去,喊了声“老宋”,没反应。
木着脸什么意思?
瞅瞅他面色,何心眉缩回角落。
“不叫人?”他像是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我叫了的,你没听见。”
他是不是打鼻子里哼了声?何心眉不确定地探头又望了眼。侧脸在阴影里,看不太清。何心眉也学着他样子哼了声,想开口八卦一下怎么了,电梯门适时打开,又进来几个同楼相熟的。她乖巧地喊了声叔叔阿姨,老老实实站在最角落,眼睛盯住不停跳跃的楼层数字,间中瞟了老宋几眼。
不搭理人拉倒,稀罕!
到一楼时,何心眉踏出电梯,却被身后老宋叫住,“几点了,穿这样去哪儿?”
“我穿这样能去哪儿?”她踢脚,把脏兮兮的帆布鞋扬起来给他看,“打酱油。”
他大概要去楼下停车场,听她说完,挡在门边的手收了回去。电梯门快合上时何心眉嘀咕着骂“没礼貌的家伙,连拜拜也省了。”
电梯门在她话音未落时再次打开,露出老宋似笑非笑的脸,“白天别说人,晚上别说鬼。背后骂人可不是好习惯。”
“那你是人是鬼?阴沉沉的,站你旁边冷飕飕,凉气直冒。”她故意缩缩肩膀,“要下去就快点,公共设施可不是给你玩的。”
电梯门合上。
电梯门又打开。
何心眉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没好气地撇嘴,“阴阳不调自然会阴阳怪气,你快点找个——”回头瞥见老宋的脸色,住嘴,一脚把路边的石子踢飞。“不是拿车准备出去吗?”
“去小超市买东西。”
“嘿嘿,那不顺路?”
……
又没反应。“我家今天来客人,我爸爸下厨。你是出去吃饭还是怎么着?没应酬就来我家,我蹭你的吃得多了,算还人情,今天给你蹭蹭。”
“我约了人。”
“噢。那算了。”
并肩走到东大家属区的小超市,何心眉见老宋停在门口,诧异问:“你不是买东西吗?不进去?”
宋书愚眼中闪过一抹什么,顺手从收银台旁边的报纸架上抄起一份,“买晚报。”说着掏了零钱出来边递给收银边说:“我先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何心眉微张着嘴,半晌回不过味。买份报纸也是开车顺路的事,何必来回多走五分钟路?脑子被门夹过了?
她望着宋书愚挺拔的背影,怔怔摇头。
何心眉,你一定要赶快嫁人。你看,这不结婚的男人老了是一身的怪脾气,别提你嫁不出当老姑娘时会有多恐怖了。
回帖里有人说知道对方的工作单位还怕啥?直接上去试探一次。
对,敌明我暗,又不会吃亏。
于是,星期一的晚上何心眉突然间腹泻腹痛,婉拒了爸爸送她去附近医院的提议,劲头十足地骑着小绵羊跋涉到了离他们家二十分钟车程的市一医院。
出来时拎着一小包止泻药,象打了霜,怏怏的。
去了陈婉家,不等陈婉老公扬眉,她首先一句话堵住他的抗议:“我是来找我们家陈婉的,你是透明体,自行退散。”
陈婉听见门口她的大嗓门,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出来问:“怎么了?”
何心眉站在玄关处,一晃眼看见镜子里自己焦躁的脸,她抬手想抽自己一耳光。不就是梅田和直树吗?瞧你发花痴的脸,人家压根就记不住你,没把你看进眼里去。
清醒过来想着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脸上讪讪的,说:“我上来借厕所。”
陈婉老公一听立刻瞪目怒眼,“我说,几点了你看看时间,还当是住集体宿舍呢?”
“新人进了房,媒人扔过墙。秦大耗子,你忘了以前求我帮你送水果送东西的时候了?”
陈婉将老公抛在身后,拉心眉进厨房,递给她一盘冷冻的红提,“帮我把这个拿出去,我找几颗梅干浸气泡酒,对了,还有你喜欢的芥末青豆。我们好好聊聊,多久没来我家了?”
“豆丁呢?”
“对面我舅舅家,估计已经睡了。”
“难怪你家耗子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原来我坏了他的好事。”
正说着,秦昊过来大喇喇从她手上盘子里掰了几粒红提,边吃边说:“知道也不羞愧一下?说真的,平常你还知道预约,今天怎么了?”
能有什么?不过是再次被拒而已。不过是被无视了而已。
何心眉盘腿坐上沙发上,嘴上和陈婉聊着天,手上不甘落后地和秦昊抢盘里的水果。
“把减肥挂嘴边的是你,抢东西最快的也是你。最近不减了?”
她对着秦昊呲牙咧嘴。“我减肥成功了,你看我两个下巴全尖尖的。”汽酒酸酸甜甜的,象是回到宿舍里开妇女大会的时刻,一眨眼几年了。“陈婉,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不长大也不会这么多烦恼。”
“灌了你半瓶子酒就换了这句话?何心眉,我以前可是什么都和你说的。”陈婉不满意。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一点感概。在报社战战兢兢想做到最好,回了家安安分分的当好女儿。尽了全力我妈还不乐意,天天絮絮叨叨我没出息,和这个那个比,我比的累。象相亲这种事,你也知道我不感兴趣,不是为了达到她的目标我会去丢那个人?不好的她老人家看不上眼,好的看我不上眼。我就纳闷,嫌我万种不是,干嘛生我下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陈婉静静听她发泄,等她说完了才开口:“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我想我妈妈念叨我还求不来呢。你就当她是关心你紧张你,太过了就想想她当妈妈的心情体谅一下。”
“……我是来找你安慰的,陈婉。”
“那又怎么了?总不能劝你离家出走或是和你妈大吵一架!再受不了就和你妈妈谈谈,把你不痛快的平心静气地讲出来。”
“你们两个糊涂,解决问题首先要发现问题。你妈的问题在于事业上对你没指望了,希望你嫁个好人家让她脸上有光。”秦大耗子插嘴说。何心眉和陈婉见他说得有道理,不由静待下文。“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快点嫁人,这点我能帮忙,我认识的王老五还有几个钻石级的。”
“切……”她俩异口同声。
从陈婉家出来,心底敞亮了许多。喝得半高的酒意被风一吹,也散掉几分。坐上宋书愚的车时,暗自庆幸脚底下还没打转儿。
“你像是随时待命似的,大耗子一个电话你就出现了?”老宋脸上笑意煦煦,何心眉揉揉眼,怕是自己喝糊涂了,“你大姨丈走了是不是?下回他来通知我们一声,我们识相不骚扰你。事实上,看了你的冷脸几天吃饭不开胃。”
“知道小五电话里说什么吗?说你失恋在他家喝了酒发疯,我是时速上了180赶来瞻仰的。”他笑容更深了点,低下半个身子帮她系上安全带,“看你下回还敢往他家跑。”
何心眉没心思吵架,自动忽略前半句,嘟囔说:“还下回呢,从来就没开始过还有什么下回。”
“那是怎么了?又被哪家男色迷惑了?”
“去,我从小见帅哥流几滴口水转身丢脑后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初二时开始仰慕的那个学长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他算是占据了我芳心最久的一个了。你别笑,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不过是有点小郁闷,为什么人人看见我的体积,看不见其他的呢?我也算有几个优点的是不是,老宋,你说是不是?”
她紧迫地盯着宋书愚不放,宋书愚只好艰难地收了笑,摆出个郑重表情点点头。
何心眉这才坐回去,说:“我就是怕有一天扛不住我妈的压力,一个不小心明珠暗投了。”
刚好车子转弯,宋书愚扭过头去,只有肩膀微微颤抖。
“干嘛女人一定要嫁人?自己过有什么不好?一定要以嫁个好人家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哪天逼急了我,我出家当尼姑去。”
宋书愚终于回了头,一脸抑制不住笑意下的无奈与悲摧,“大姐,你积德放过那些高僧好不好?”
车到楼下,何心眉坐着不动。宋书愚摊手:“你和我耗在这里不是事,这大晚上月黑风高的,我名声要紧。”
“你有什么名声?去你的,松鼠鱼,你有完没完?再刺激我,我剁了你!”
“那你到底是回家还是怎么,说句话动一动啊。心情还不好?不好那我们去环城路上再兜一圈?”
“……算了,我还是回去。到底还是自己家。”
她下车时却被他一手拉住胳膊,正经无比地问:“什么事?你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她脸上绷得紧紧的,过了一会突然泄了气,肩膀垮下来,语气沮丧地问:“老宋,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那要看以什么标准。”他实话实说。
“你……”她狠狠白他一眼,“直接说我没用就行了。我知道,我没人漂亮,不优雅,读书得过且过,高考是靠你和轻眉帮我补习才勉强上了东大,和人家名牌大学出来的没法比。但也不用天天挂嘴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亲生的,我是抱养的。”
“说了半天究竟说谁?”
“我们家的客人,我妈老同学的女儿。”
第4章
乔筱雪进房间时,何心眉还在电脑前奋斗。
家里只有三个房间,大书房加了个小床给马阿姨睡,马阿姨的女儿和心眉搭铺。
“心眉不去洗澡?”
“一会就去。”她回了帖才转头。筱雪的头发带着水汽的润泽,红晕晕的脸蛋,睡裙下身材玲珑有致,单手持吹风筒的模样很是慵懒。
何心眉在好看的人面前总不自觉的有把自己藏起来的欲望,看了这一眼,立刻挺胸收腹,却感觉坐下来肚皮上的双层游泳圈怎么也收不回去,气馁。
“在你们家住了几天添麻烦了,星期三面试完我们就回去。”
“太客气了,我妈说了她和马阿姨象姐妹一样,那你不也等于是我姐吗?唉,面试了你不等结果?也不玩几天再回去?”
“总是打扰你们也不好意思。而且将来来济城工作,免不了还要在你们家住上一阵子,到时候你别嫌我烦。”
“怎么会。”何心眉呵呵笑,“考公务员听说很难,不过瞧你这样子倒像是下楼买报纸一样简单。”
“难不难因人而异,我自信是因为所有不确定因素都排除了。笔试第一,样貌拔尖,大一就入了党,年年拿奖学金,又是学生会干部,政审可以说找不到一丝可挑剔的。最关键的是所有关系都打点过了。还能有什么?”
自信到这地步,何心眉除了飙汗无话可说。
“说起来最应该感谢常阿姨,我爸妈没本事,混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小科员,”筱雪在床脚坐下,拿了心眉桌上的保养品仔细看了看英文标识接着层层往脸上拍,“我第一天就想问了,这么贵的东西你也舍得买?”
“朋友送的。”轻眉和陈婉消耗不了的东西几乎都和她资源共享。
“我妈也说女儿要娇养,可娇养也要娇养的资本。象这种大牌货,女人过了25岁的都需要,不过需要不代表就能拥有。其他事也是一样道理,当初我们父母他们那班同学起点几乎一致,但是最后遥遥领先的能有几个?还是你妈强,这次不是常阿姨的关系,我也只有五六成把握。”
东大的党委办主任。泪,何心眉情愿她妈是个家庭妇女。
“相处几天感觉你挺大度的。我要是认了常阿姨做干妈你不会吃醋吧,心眉?”
乔筱雪戏谑地问,眼底是和轻松语气截然不同的认真。
一顶大度的帽子当空飞过来,能说不喜欢不愿意见到你很不痛快吗?何心眉咧开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说:“多个姐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妈估计更乐,有个这样的干女儿可长面子。”
成年人的虚伪。何心眉,恭喜,你“成熟”了。
终于熬到星期三,心眉情绪高昂地对出租车屁股挥手说再见,那边厢,她妈已经开始谆谆教诲,“女孩子应该是小雪这样的,勤奋好学、大方得体,而且要积极向上,善于把握机会。心眉,下次小雪再来,你要多向姐姐学习。”
善于把握机会,象您当初那样,以小县城背景嫁了给父亲是数学界泰斗的爸爸?然后留校再深造?或者向乔筱雪那样,多年不联系,知道有可利用的关系就亲亲热热连干妈也喊上了?
打住打住,何心眉,腹诽自己妈妈太不厚道。
“谁知道她能不能考上。”她小声嘀咕。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什么时候沾上了这种市井气?嫉妒小气是没能力的表现……”
听觉系统及时关闭。
“……记住了?”
“记住了。”
妈啊,你让我变成一坨屎吧,这样就没人有胆量踩我头上了。
电梯从负一楼上来,“师母。”宋书愚站在电梯里,礼貌地后退一步。
“小宋。今天这么早回来?”
“是。你们这是……”
“送家里客人走——”
何心眉闷闷看老宋一眼,和平常柔和的面孔不同,嘴上挂着淡淡的空泛的笑意,并且丝毫没有望过来的迹象。
这人,究竟有几张脸?
心情不好,听觉系统再次关闭,将他们所有寒暄排除在外。
可是踏出电梯门时,她发誓!她看见老宋对她挤了挤眼。
抽风?!
“你宋老师眼光可真够高的,我倒想看看他哪天结婚,对象是什么天仙样的人物。”
心眉听出她妈话里不忿与哀怨的味道,石化在门边。不会吧……
“我和院里的同事介绍多少个了?总是这样那样的挑,不知道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太过挑剔影响正常的生活和心理——”
她终于忍不住,“妈,怎么能这样说人家,最起码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活不是吗?选择也是一种自由。”
“我是出于关心。三十多了还不结婚影响不好,而且——”
“男人三十来岁没结婚的多着呢。”靠,为他辩护什么?又落不到什么好。“我回房间去了。”
“一回家就往房间躲,先出来帮我把书房收拾一下。”
她进去帮忙把小床折起来,满脸的不情愿看在她妈眼中微微生气,“一脸不高兴,你是在为我干活?你爸爸几天没书房用了?”
说到爸爸,心眉放缓声音反驳:“谁不高兴了?”
“这几天减减饭量。你教育局的胡阿姨介绍了个小子,听说还不错。”
天,又来……
“是胡阿姨老公的姐夫的上司的儿子,他爸是卫生局局长,家庭环境很不错——”
胡阿姨老公的姐夫的上司的儿子,何心眉转不过来这关系。
“人在市一医院急诊部,年中大概就转正式科室了,年纪和你一般大——”
“等等,妈,你刚才说市一急诊部?”见她妈点头,心眉急不可待地问:“姓什么?”
“姓孙……”
“哎呀——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折叠床也能夹到手?”
【实在憋不住了,上来吼一声:星期天要和我仰慕的梅田大人相亲啦】 BY 暴暴熊
——抱抱熊熊,恭喜恭喜,预祝你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恭喜LZ,早日脱离单身苦海。
——穿漂亮点,一眼绝杀,秒掉他。
——这年头女人不好混,要和女人抢男人,还要和男人抢男人,小心梅田是真的梅田。
最后一贴:
——恭喜。
97L 长鼻子小新
就两个字?算了,消失许久第一次出现就大驾光临到我的帖子里,放你一马。
心眉点了斑竹QQ:对不起了,老大,星期天的聚会我去不了啦。
拿铁咖啡:看见了,相亲。就知道你这家伙重色轻友。
暴暴熊:嘿嘿,本来就不想去,爬小环山……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拿铁咖啡:抽打!之前不见你喊要命?这是第几次相了?第一次见你说到相亲跟打了鸡血似的。
暴暴熊:囧……我只是想通了,相亲还是有好处的,将来不幸福可以把责任都推在媒人身上,比如:我家太后。
拿铁咖啡:吐……别甲醇了,不就见色起意吗?全世界都知道。
暴暴熊:⊙﹏⊙b汗
拿铁咖啡:话说星期天的聚会小新也去哦。
暴暴熊:啊?这么不巧?
拿铁咖啡:嘿嘿,群里听见这消息都沸腾了。
暴暴熊:……我的好奇心怎么办?你拍张照片满足下我好不好?蹭蹭……求你啦,咖啡。
拿铁咖啡:我有那闲功夫?
暴暴熊:……>_<……欺负人。算了,终身比较重要,我爬下去睡觉,美容觉啊美容觉。
星期天站在上岛咖啡对面的便利店,看见大玻璃那头坐下的白色身影,心眉手指头发颤。
“已经到了。”
陈婉在电话里说:“到了你还跟我聊?我挂了啊,豆丁在找我。”
“别,等会。我现在还在外面,真进去?这次再来个‘你好,再见’我怎么和太后交代?”
“何心眉,你墨迹什么,拿出你的气势来。好歹太后的女儿也是女王级,冲过去问他一句‘我就这样,要不要随你’也比当缩头乌龟强。”
“那我去了。”她深吸一口气,一面提醒着自己脚下提升了五公分的鞋子要站稳点,一面哆嗦着双腿过了马路,推开玻璃门。
决定性的一刻来了。
“何小姐平常还有什么爱好和消遣?”
“啊?”何心眉目光茫然,还沉浸在对方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打击里无法自拔。
“何小姐还有什么爱好,平常休息多数怎么消磨时间?”
“哦,”动静皆宜才是最佳答案,刚才谈过篮球,转方向了?“看书,我喜欢看书。”网上看小说。
梅田、孙嘉皓医生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兴趣,“喜欢什么方面的?什么类型?”
上一期副刊上十大热销书排行榜是什么来着?《求医不如求己》?不行,不是找骂吗?《哈利波特》?太幼稚了。“喜欢的好多。名著,人物传记。孙医生,你呢?”她把问题抛回对方。
“我?我偏向历史类的,不过工作忙,这一年没看书娱乐的空闲。”
“是,我上回见你忙得……”她合上嘴巴,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你见过我?”对方讶异。
“是,就上个星期。肚子疼,还是你开的药。”
孙嘉皓愉快地笑,“那还真巧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帅哥我一般……”完蛋,自爆其丑。
何心眉难堪得脸上发烫,再次想抽自己的快嘴。
没戏。从坐下来第一眼稍纵即逝的惊讶就明白了,后来十足客气有礼的态度虽然不会让人感觉到他对相亲的勉为其难,不过她何心眉还对今天抱有希望那也太白痴了。也是,他这样的人哪里用相亲?
何心眉,没戏。
二十分钟的挺胸收腹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她彻底放松下来,幸福地呼吸。
“孙医生,我想问问你,你对相亲这回事怎么看?”
孙嘉皓看起来吃了一惊,“……多一次机会。”
“我倒觉得像是逛市场。家世学历工作人品,所有的衡量过了,然后将萝卜白菜摆一起,看谁顺眼挑谁。”
孙嘉皓微微发愣,接着缓缓露出有趣的表情,“我好奇在你眼里我是萝卜还是白菜。”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
屁,又犯傻劲。
不是我的错啊,冤枉。是他,是他笑得我发晕。
“——还有,既然你对相亲很抵触,为什么今天还会来?”
何心眉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一样,“不管是萝卜还是白菜,总不是我这类的就是了。之前那二十分钟其实全说的是废话,事实上,我不爱运动,我参加的唯一的体育活动是学校里坐看台上帮人加油助威。你想想,我要经常运动也不会这份量。还有,看书什么我也只看小说,专业书有一年多没碰过了。名著不爱看,《不能承受得生命之轻》字我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完全不明白,就翻了个一头一尾当作是看过了,和人聊起来只谈个结尾就行。《哈里波特》算不算人物传记?算的话那就勉强沾了个边。至于生活上,别听介绍人帮我吹。我是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不过假如遇上了喜欢的人,我想我可能会学着洗手做羹汤。”她听见自己蠢兮兮地絮叨个不停,不管了,死就死,早死早投胎。“你说相亲是多一次机会,我也知道机会跟处女一样珍贵,而且只有一次,但面对面假惺惺地,说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太累。孙医生,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不会什么虚头八脑的,我真心实意觉得你挺好,如果你回去想想也觉得我还行,那就给我电话。”
说完大口呼气,如释重负。“说出来舒服多了。”
从上岛出来,心眉脑子一直定格在孙嘉皓困惑的表情上。
笨死了笨死了。
人,都是逼出来的。逼着逼着说不准就娴静慧雅了,装着装着就日久生情了。
为毛又脑子充血变身二愣子?
她闭上眼睛边想边狠敲自己脑袋,一脚踩空,打了个趔趄从人行道摔下车道。
“猫了个咪的,才买的新鞋。”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长使英雄泪满襟。悲愤……
电话响,她烦躁地翻包找手机。又是谁这个时候来捣乱?
无语了,何心眉一看来电,差点泪两行。靠,这人每次跟赶圩一样总出现在她失败之后,掐指算过的?
光着一只脚,左手拿手机,右手拎着掉了跟的鞋叉腰站在马路中间,对着电话嗥叫:“老宋,你还有一点,不是,还有一丝人性的话,就住嘴收线关机忘了我存在,多说一个字刺激我,济城人民绝不放过你!”
“……我不过想问问,”宋书愚慢条斯理地说:“从上岛出来到现在我一直在后面喊你,你耳朵扇蚊子去了?”
第5章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什么人啊这是?
“翻白眼没用,张牙舞爪更吓不倒我。”
闷头不说话也躲不过去?“宋书愚,你什么意思?仁义信智礼,你学哪去了?敲寡妇门,挖绝户坟。不祸害人的不做是不是?还教授呢!禽兽!我和你说,不许多问我一个字,不许用那种眼神看我,不许拿好吃的引诱我犯罪,不许把今天的事情传播给陈婉家的死耗子。”
宋书愚象被响雷轰过,愣了神只望住她眨眼。
“开车啊,等人来贴条罚款?”
……
失态了,平常老宋对她说话就是这调调,今天怎么万分不顺耳一听就炸毛?
“你也在上岛?”她想缓和气氛,可一想到他专门来看她笑话又气鼓鼓的,“别说是不小心遇上的,上岛的咖啡一向入不了大爷你法眼。听小婉说的?”
红灯时他手指不停敲方向盘,转了灯才说:“我怕你又碰上上次的事,被人耍了还没钱买单。单纯的关心,你别误会。”
“你关心我?你关心我的可能性和我能把自己塞进加小号的衣服一样低。”她小声嘀咕。
他瞥她一眼,用心不良地笑,“不信?我也不信。”
心眉怒目,悻悻说:“知道你不是好人很多年。”
……
“我们去哪儿?”她打破两人间鲜少的沉默问。
“送你回去。”
“可我突然想吃烤串。”
“怎么去?光着一只脚?还是先去买鞋?别指望我出钱啊,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说得我跟什么似的,我还没穷到要算计你钱包。”她弯腰把另一只脱掉拿上来研究,“一高一低走不了路,把这只的跟也掰断了应该能对付对付。”
“拿你没办法,活着就为了张嘴。”
“谁活着不是为了填张嘴?本来让人快乐的事就少,还委屈自己嘴巴何苦呢?我现在满脑子烤串,最好是羊肉串,想想已经是满鼻子孜然香。当作相亲失败安慰自己一下不行?”
他这才露出笑容,调转车头说:“行,能想到吃证明还有救。”
暴暴熊:老大,我回来了。
拿铁咖啡:情绪不高,看来我也不用多问了。
暴暴熊:……今天不想上坛子。拜托,把你们今天去小环山照片发过来,速度。
拿铁咖啡:要谁的?我们几个大美人的还是那根名草的?
暴暴熊:去,你们几个有什么好看的?
拿铁咖啡:(≧▽≦)那就不好意思了,没有。
暴暴熊:?
拿铁咖啡:不是我卖关子,名草说突然有事,今天只能爽约了。
暴暴熊:……
拿铁咖啡:悲摧的是我好不好?为了给你们这帮色女谋福利,我可是自贬身价调戏名草无数次。
暴暴熊:呕吐。==,我电话。
她妈把电话递给她时呶呶嘴,“小孙医生。”
“你好。晚上打了几次电话,常阿姨说你没回来。”
“哦,你好。” 小心肝噗通噗通……何心眉控制住发抖的声音,“我和朋友去了吃烤串,太饱了又溜达到刚才回来。”猪啊,你就不会婉约点?
“呵呵。今天坦率得把我吓到了,回来我总在想你说的话。象你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很少见——”
她听见自己的吸气声。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你觉得呢?”
矜持。何心眉,矜持。“我……”
“不反对的话能不能给个手机号码?”
噗通噗通……
【什么叫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肥女终于翻身了】 BY 暴暴熊
“别用眼神谴责我。”何心眉抱怨不停。“我二十多年头一回。以前你和你们家耗子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也没鄙视过你。你数数自己住了几天宿舍?我最后快成独行侠了。”
“可我从来没有不接你电话。”陈婉控诉:“我打电话给你,你不是说两句就挂,就是干脆不听。”
心眉委屈:“那是在等他的电话啊。他多忙啊,说是正式开始可见面机会一只手能数过来,我苦守寒窑不就是为了十分钟的电话谈情?”
事实上,这一个月忽略太多,上班等下班、下班等约会、等不到约会等电话,没有和朋友聚会,没有上网灌水,生活的重心几乎全部倾侧在那个人身上。
“豆丁,你妈妈现在是妇女了,我和她没共同语言。还是小正太可爱,来和干妈香香。”
豆丁三岁了,五官象妈,轮廓象爸,上次听陈婉说在幼儿园为了争他的饼干两个小妹妹互相抓头发,何心眉笑得前仰后合,御封豆丁为幼儿园萝莉杀手。
小家伙注意力在她肚子上,敷衍了事和她香了一记,趁心眉不防备一手摸上她肚皮,抬起脸眼里全是惊骇问:“干妈,你也有个小宝宝在肚肚里?”
所有大人愕然失语,接着坐在巩香居中庭的陈婉老公爆出一阵狂笑,宋书愚背对着她们,只能看见肩膀抽搐,连陈婉也是紧抿着嘴竭力忍笑说:“臭小子,开始好奇了。这段时间经常问他从哪里来的,我只能老实说他是妈妈在肚子里种的宝宝。你也是,这段时间好像胖了一点点。”
何止是胖了一点点。何心眉发囧,快乐的时候喝水也长肉怎么办?
孙嘉皓送的那张健身卡一直丢抽屉里,看来真得用了。
“很快乐?”宋书愚问。
心眉拼命点头。
和孙嘉皓医生恋爱是什么感觉?
象记忆里初三的夏天,耳边是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吱嘎嘎和物理老头闷闷的没有起伏的声调,以及远处的蝉鸣,午后的暑热从每一个毛孔发散出来,熏得人昏昏欲睡,只有稚嫩的心底一颗青涩的小树苗苏醒了,怯生生地伸展开枝叶。
她象怀着小秘密似的眯眼笑。
路上霓虹灯闪烁,光影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快乐就好,有慧眼的人并不多。”
“老宋,你这是在夸我?”她受宠若惊。
他默默点头。
“可我,总觉得七上八落的。”孙嘉皓很好,和她想得一样好。太好。
老宋没回头。
“我觉得不像真的。他太优秀,对长辈客气礼貌,对工作事业积极,对自己要求很高,完美无可挑剔。我配不起。”
宋书愚目光锁在前路,过了一会才听他低声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你也足够配他。”
没有完美的人?
好吧,她承认,每个人都有缺点。没发现不代表不存在,也许是被其他东西蒙蔽了视线。
何心眉回到家就在床上摊成大字琢磨孙嘉皓,他缺点在哪里?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哀叹一声,他的缺点大概就是太完美太追求完美了。
医院美女如云,不是因为追求完美,他会感情空白到需要相亲?相到她何心眉这样最挫的,估计他也始料不及。
到现在两人还没有拖过手,上次去电影院也是一前一后。她想起上次见面孙嘉皓给她健身卡时说的话,“心眉,你很可爱,真的,不过我觉得能稍微瘦一点会更可爱。”因为那一句话,她回来举着镜子研究了半晚上,在脸上发掘可爱细胞,想象瘦脸后的样子。欢喜得糊涂了?那句话背后的意思为什么就没发现呢?
他还是计较她的身材的是不是?
啊……纠结啊,心眉拖过枕头来掩住脸哀嚎,既当教授又树牌坊的宋书愚,化粪池堵塞的凶手宋书愚,口水比SARS还毒的宋书愚,懒人精路倒尸宋书愚,你是存心害我是不是?为毛越安慰我,我心里越没底了呢?
何心眉是实在人,一切臆测的危险都是纸老虎,况且在她妈的高压统治下生活了二十六年多,她的抗压性暴强。
既然是事实存在,那就没可能掩耳盗铃指望所有人看不见。减肥就是了。
乔筱雪接到省高教局面试通知书来济城的那天,何心眉刚把阳台上尘封的跑步机搬进房间。
“放了跑步机一下子好挤。”她瞥见乔筱雪微微不悦的表情。
“心眉,我听说你家几套房子,怎么还住东大?又不是市中心,坐车买东西什么都不方便。”
爷爷的老房子拆迁赔了两套是在市中心,可爸爸不喜欢太喧闹的环境,“我爸爸妈妈上班方便就行了。我没所谓,有绵羊呢。”
“禁了摩托车怎么办?没打算买车?”
“没想过,不还有地铁吗?”
“你还真容易满足。”乔筱雪坐在电脑桌旁修指甲,“怎么突然想起跑步来了?这玩意多少年没用过了?”
心眉尴尬的笑,“也有十年八年了吧,我记得买回来就用过几次。”
对方深深看她一眼,抿了嘴逗趣,“是谈朋友了吧?恋爱的人才这么紧张身材。”
和孙嘉皓的进程连她妈也不想多讲,更别说面前这位了,心眉只是笑笑。
“我可是一来就听干妈说了,看干妈表情像是很满意。什么时候带出来给老姐看看?”
老姐!心眉甩一把汗,和您很熟吗?
自从筱雪在他们家出现后,心眉感觉和妈妈的距离更加遥远。晚上她捧着碗默默往嘴里扒饭,爸爸又是寡言的人,饭桌上就只有妈妈的侃侃而谈和筱雪适时的奉承。心眉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人家是客人,没必要和你争宠,你想多了。何心眉开解自己。
可是当乔筱雪谦虚地说“我是被家里环境逼得一定要上进才行,干妈,我可羡慕心眉,有个好妈妈好爸爸,一帆风顺的多享福?”她皱眉,直觉筱雪是故意把火引到她身上。
果然她妈瞟她一眼,叹气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对着我除了顶嘴就是顶嘴。我现在只盼着她找个有本事的女婿就行,多的也不敢想。”
……和孙嘉皓才开始啊,八字还没一撇,将来如果——心眉无语凝噎,不敢想下去。
晚上两人在房间里,心眉网上潜水刷帖子,心绪不宁的不时看一眼床头手机。电话响起时她一跃而起,拿着手机躲进洗手间。
他们两个的对话以孙嘉皓为主,向她汇报一天的工作,医院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对于心眉来说,能听见他的声音是一天的快乐。
带着笑容回房,看见筱雪坐在她的位置上,她微怔。
“看来还是要多装条分线,我还有台手提你能用,不然你也怪无聊的。”
“等定下来再说吧,我也没网瘾的。”筱雪头也没回,“心眉,你常泡这个论坛?”
心眉心里一紧,走过去移动鼠标将网页关了,抬头笑说:“只是偶尔上去看看八卦。”
“我去洗澡,对了,刚才QQ系统消息说有人要加你好友,我顺手帮你加了。”
心眉打开消息管理器,点了那条最新消息上的个人资料。
十位数的QQ,一颗星星,没有地址没有签名,只有:蜡笔小新。男。
第6章
拿铁在Q上说是小新主动问起暴暴熊Q号,她向来对小新印象不错,也就忽略了该先征询心眉的意见。心眉一问,她才后悔说自己太唐突了,连忙追问怎么了?是不是被骚扰了。
心眉看着小新的头像由明到暗,连说没什么事,一个字没聊他已经下了。
拿铁发个坏笑的表情:于是……准备勾搭了?
假如是一个月前,某人主动来加好友,寂寞芳心说不准会窃喜窃喜。可是现在?她何心眉可是很有觉悟的!
暴暴熊:我现在是有主的人了。别说出墙,连墙根也要绕着走。
拿铁不相信,说以往对小新最好奇的是你,现在假撇清的也是你。
心眉暴走:我是外貌协会忠诚会员好不好?谁知道他真人长什么样?说不准秃顶龅牙青蛙肚。现实里没人爱,要在网上找尊严。
拿铁脑门上悬一滴巨汗:那你发帖子抱怨BF,说他嫌弃你身材不好。你不是双重标准吗?
暴暴熊:(╯□╰)……话说回来,小新那个是申请了没多久的新Q哦,你能相信12岁以上的成年人会没有自己的Q吗?就算是来勾搭的,太居心叵测了吧。
楼上C座浴缸里,某人痛骂:死小孩,装隐身就别加我啊。
大清早的要不要人活啊?心眉不耐烦地对手机里的老宋嗷嗷吼。
“是谁昨天说在家跑步会吵着家里人的?下来!”
欲求不满是传染病?心眉出了电梯看见一张臭脸,还以为陈婉家的耗子没关好,跑东大了。
“身体发福,受之于父母。我认命我弃权,再不说跑步减肥了。”才跑了半圈她就呼哧呼哧喘气。小腿酸胀能忍,胸口两坨肉东甩甩西甩甩才真要命。
宋书愚小跑着退回来,一脚踢她屁股上,“继续。别瞪我,是你自己找我监督的。”
心眉愤慨没法发作,咬咬牙坚持。不到一百米的样子再次停下,手撑着膝盖站东大体育场角落里,“有别的减肥方法吗?不用……”
宋书愚坏笑:“游泳?”
一身肥膘去丢人?靠,能想出这馊主意的绝对没人性。心眉瞄了眼没人性的家伙,一身白衣在晨曦里格外清爽,气定神闲的瞅着她,却满脸嘲笑。何心眉你太单蠢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昨天晚上就不该对老宋怀有哪怕一丝的愧疚。
她妈昨天突发奇想,说要把乔筱雪介绍给宋书愚。
心眉在吃宵夜呢,听见她妈说的话顿时楞了神。一条泡面挂在嘴角晃啊晃的,晃了三十秒才吸溜进去。“他们两个不合适。”
“不合适?我瞧着挺般配的。”
“筱……老宋、宋老师大筱雪太多了。”
“怎么多了?男大女7、8岁正好,会心疼人。”
“那你以前又和我说应该找年纪差不多的,好交流好沟通。”
“你不一样,你还没定性呢。把你当闺女养还是当宝宝哄?筱雪不一样,她思想比你成熟,性格也老成。我说筱雪也就比你多吃了一年饭,怎么就不如人家孩子懂事?”
什么世道?圆滑世故等于成熟稳重,善良纯真就是傻B单蠢。心眉端着面汤缩进厨房角落。好一会才抬头,“妈,你就不问问筱雪意见?一个穷教书的,她能看上眼?”
“嗬,你当妈傻的?你宋老师年纪轻轻来东大第一年就买车,去年又换车,指着那份薪水有这能力?他副业有多少收入我看不下这个数。”她妈伸手比划一下。
妈你也太小看人了,何止啊,那厮在外头烧杀抢掠……这一说才提醒了心眉,老宋在东大外的劣迹貌似她知道的还多点。那厮外表看似谦和,软绵绵一团棉花,不提防就被里面的针戳得肉疼。心眉泪啊,恶行斑斑的老宋蒙蔽了多少善良人的眼睛。
“等会筱雪回来我和她稍略提一下,她也不小了,工作稳定下来就是个人问题——”
想象乔筱雪成为她师母,长了一辈不说,那玛丽苏的化身隔三岔五的出现在她心眉囧囧的人生里……
“妈,你就没听说过老宋……?”心眉跳起来,装模作样洗碗。
“和你妈说话也讲一半留一半?”
“没有,就是——算了,背后说人家闲话不好。”
“……平常说起你报社同事争风吃醋包二奶的新闻也不少。”
“哦,那不一样,老宋是我师长。再说了个人生活的选择,和大众伦理观点不同又不是什么罪过。”心眉象说错话,捂嘴说:“我什么也没有说啊,你别误会。”
心眉逃窜回自己房间时她妈终于回过味,两手握拳挡住张大的嘴巴,“难怪难怪……”
“还跑不跑?不跑我回去洗澡。昨天就说你三分钟热度,我是抽风了才信你。”偶尔有人擦身而过和老宋打招呼。“人家第二圈了。”
心眉瞭望前方跑道,眼神哀怨。
“别减了,就这样挺好。唯一一处能吸引人眼球的,减没了可怜的回头率也没了。”老宋眼神飘忽到不该飘忽的地方,意有所指。
我……心眉握拳。笨死了,昨天就应该支持她妈牵红线将乔筱雪给宋书愚送作堆的,他们不是绝配简直没天理。
“郁闷什么?谁说瘦才好看?球状也是身材。”
心眉一把将老宋伸来拨她刘海的手拍开,“松鼠鱼,我咒你将来娶的老婆就是球状肉质物体。”
老宋还娶不娶得到老婆?
心眉和她妈再次于校内遇见宋书愚的时候,看见她妈同情又无奈又带少少鄙视的眼神时,她小心肝突突地跳。要是她妈把她善意的诽谤传出去了,老宋将来怎么在东大做人啊?
“好在你提醒了我,不然真介绍给筱雪,那不是害了她。我怎么就没往那方面想呢?你宋老师来东大几年了?有7年了吧,难怪介绍女朋友他从来都是耍太极,一个推字推掉。我还只当是要求高,挑剔。”
心眉想撞墙。“妈妈,我记得他以前有个电视台的女朋友,是我大一还是大二的时候。其实那天说的那些都是传闻,不做准。”她糊涂了,怎么那样误导她妈。就让老宋和乔筱雪配对好了,和她有什么相干?
“有个词叫掩人耳目——”
妈妈的话被爸爸打断,爸爸难得沉下脸,说:“太闲了都去找点正经事做。”
一声令下,心眉抱头鼠窜回房。她怕她妈八完了老宋就轮到她的婚姻大事。
她的婚姻大事。
最近一想起孙嘉皓,心眉就叹气。
和比自己强的人谈恋爱可真累。
相亲头一天那种浑不在乎的劲如果代表了她斗志上的高潮,那么她现在的情绪可以算是精神上的阳痿。和孙嘉皓同一海拔的期望不可能实现,毕竟落差太大,可她就是不甘心,高标准严要求的结果是把自己的信心摧残成渣。
那天他送她回家时在楼下似乎是想吻她的,心眉心跳如鼓,脑子里只有“初吻”两个金光大字狂闪,双腿发颤几乎站不住。结果他嘴唇从她额头上轻飘飘划过去了,然后说“心眉,你满头汗!”说着还递来一张消毒纸巾。
她颤巍巍接过纸巾,囧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汗多,孙嘉皓上次拖了一下马上去洗手,这次……他那么爱干净的人,随身带消毒纸巾擦手擦桌椅的人,今天之后一定会讨厌她的吧。
孙嘉皓离开后,她后背已经潮乎乎一片。呆呆看着马六闪闪亮的小屁股在视野里消失,听见背后筱雪的轻笑,想到刚才一脸蠢相被人看见,更是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永不见天日。
筱雪说孙医生看起来很不错啊,心眉你挑衣服眼光不怎么滴,挑男朋友眼光倒很好。
眼里泛的是什么光?鬼火?心眉干透了的后背又冒出一层汗,“还行吧,他有洁癖,很严重的洁癖,生理心理都有。而且是典型的AB血型处女座。”然后巴拉巴拉开始讲星座岔开话题。
把命运紧紧操控在手中是筱雪的信仰,她对星座血型看相算命塔罗牌一概没兴趣,打断心眉的话说:“这样你和他一起不是很辛苦?”
心眉失语。
她读书时的同学还有爸爸带的研究生中有些还不错,可那时候对恋爱结婚没憧憬。后来开始乖乖听话踏上相亲路,却再没遇见合适的。她妈说再挑挑就成了一颗老菜皮,后悔也来不及。老菜皮没所谓,她怕的是其他人的眼神。再过几年大家都成家立业,同学会亲戚间聚餐,那眼神,同情怜悯……她何心眉没有老宋那种无坚不摧的厚脸皮。孙嘉皓,除了严重的洁癖让她这个随便惯了的人有点无法适应之外,是她最满意的一个,也是她妈妈最满意的一个。辛苦也要不畏艰难迎头顶上。
“我想法和你不太一样,如果我找,要找综合条件比我差的,但是经济条件一定要比我好的。”
“为什么?”
“好掌握啊。”
“不讲爱吗?”
“红楼梦你没看过?相爱的到最后都散了,搭伙过日子的继续搭伙。”
“……”
“你很爱孙医生?”筱雪侧脸望着她笑。
心眉耳根发热,很爱?好像也不是,可是一开始确实是心动的感觉。究竟什么才是爱啊?象陈婉秦昊那样穷折腾就是爱了?
不要了,貌似45度角仰望孙嘉皓,配合他的生活还轻松些。
洗洗睡吧,没事瞎琢磨。
躺下后又不安心,静静爬起来翻抽屉,拿出久不沾手的塔罗牌。
——正立的死神。
——分手,抛弃,对对方绝望,失去感觉。
第7章
心眉对塔罗牌的评价只有一个字:灵!虽然只用过两次。第一次是高考,第二次是三年前爷爷病重。二十二张的大塔罗光洁如新,还是高二的时候涎着脸拜托宋书愚从香港买回来的。当时那厮指指封底的标价毫不手软地收了她两张百元大钞,害她足足两个月没闻过珍珠奶茶香。
她想起抱怨减肥如炼狱时老宋的话“你选择45度角仰望别人,就别怪人以135度角俯视你。我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谈恋爱?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敌进我退,懂不懂?垂手可得的女人哪个男人会往心上放?”
她怒极,说别把你那套理论往孙嘉皓身上套,这世界也有不无耻的男人。
老宋嘴角的笑明显带着讥嘲的味道,拖长声音说:“我看……悬。”
【谈恋爱一定要故作姿态?男人喜欢矫情的女人?】 BY 暴暴熊
——谁先认真谁就输了,不管是形式上还是心理上。
9L 长鼻子小新
何心眉输得很彻底。
星期天和孙嘉皓的约会再次让她等足了半个小时,她平常踏准点或者提早十分钟到是常有的事,对她来说比约会时间晚三五分钟之类的恋爱技巧都是吃饱了撑的。孙医生偶尔迟到她也没所谓,男人嘛,事业重要。
这天肚子饿得擂鼓,望眼欲穿地看着对面马路的雪糕店。越等心里越焦躁,越不自觉想起谁输了那句话。
孙嘉皓来了之后看她脸色不善,忍耐而沉默地陪她在街上遛圈圈。心眉越发感觉没意思到极点。面对孙嘉皓和面对自家太后的感觉太相像了,谨小慎微,唯恐做错了什么,有脾气也憋着,怕暴露恶劣的一面。
揪着孙嘉皓脖子把他提起来晃小鸡一样晃得他头晕脑胀,最后恶狠狠地问一句:“你究竟怎么想的?喜不喜欢老娘一句话!丫的快点头!”
她不敢。
“想什么想到笑出声?”
心眉收起咧开的嘴角,脑子里残留高大清朗的孙嘉皓在她手中筛糠的样子,又不自觉笑起来:“我饿了。你加班吃了晚饭没有?”
“我吃过了。饿了怎么不早说?想吃什么我陪你。”
老大,你吃饭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在这里傻等吗?打个电话来说一声也行啊。心眉心里还在嘀咕,接着被孙嘉皓下一句话打击到了。
“我能提点建议吗,心眉?我觉得你还是适合我们第一次见面那种风格的衣服,这样的,颜色稍微有点艳。”
第一次见面?我的妈!那套黑裙子?那是我妈的衣服啊。
心眉低头看看自己,牛仔背心里是丑娃娃图案的白T,就只有几颗水钻镶在丑娃娃发梢位置。艳?你直接说让我藏在黑暗里不见人好了。
孙嘉皓注重饮食结构口味清淡,心眉憋着气跟他进了附近一家苏帮菜馆,进去了就后悔不迭,拎头想走人。
乔筱雪在里面。
乔筱雪终于拿到了省高教局的通知书,星期一就要去报道,今天大宴知交好友。
她的大学生涯在东大,同级的两个好友还是心眉爸爸带过的研究生。眼尖的见到心眉当是筱雪一并邀请来的,远远已经在喊:“小师妹,这里。”
心眉为难地看看孙嘉皓,解释说:“好像看见我爸爸的学生了。”他只皱了一下眉,又回复无可无不可的表情。心眉悄悄把微汗的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试探地握着他的。见孙嘉皓没拒绝,才硬着头皮走过去,那边已经在“小师妹,这是你男朋友?”这样打趣了。
筱雪春风满面,众人间穿花蝴蝶一般轮番敬酒,照顾得滴水不露。酒意上了脸,更显得言笑嫣嫣。桌上都是年轻人,说话肆无忌惮,说到最后无非是宿舍里的笑料,老教授们的囧事,兴奋时笑倒成团,连向来沉默内敛的孙嘉皓也面孔柔和了许多。
吃完饭还不尽兴,又去了附近的KTV玩到深夜。
心眉后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们俩是怎么联系上的。
去洗手间时互留了电话号码?还是临别时那一对眼?
当她透明不存在?玛丽隔壁的!!!
她只知道后来那半个月,孙嘉皓大医生很忙,忙得爆膀胱。因为如果一个人能有小解的一分钟,那么也应该会有在电话里说句“你好吗?”的六十秒。
直到发现他们俩有通电话。
【被闺蜜挖墙脚,我该怎么办?】
——LZ,你确定那是你闺蜜?真正的闺蜜不会背地里捅刀子劈腿做小三。
18L 暴暴熊
——小三的定义是什么?未婚的情况下最多只能算劈腿。而且还没领证呢,任何人都有再次选择的权利。
31L 如若相思
——狗屁!没有领证也是确定了恋爱关系好不好?想重新选择那就直截了当和人说清楚,别吊着两头不放。还有31L的,选择的权利任何人都有,选择的目标满世界都是,为什么把手伸到好朋友碗里?朋友妻不可戏,连男人也有礼义廉耻,当女人的何苦为难女人?
89L 暴暴熊
——顶熊熊。
102L 长鼻子小新
乔筱雪通电话时嘴边总有神秘的笑,见心眉进来,她会用淡淡的语气应付着,款款往门外客厅走。
几次三番,心眉一根筋仍然没往心上去。
晚上铃声响起,她习惯性当作是往常孙嘉皓下小夜班后的来电,睡得迷迷糊糊地摸到床头闪亮的那只喂了一声。对方保持沉默谨慎的呼吸不说话,心眉半梦半醒间意识到错拿了筱雪的手机,推推身边的人说:“筱雪你电话。”
乔筱雪拿着电话踢踢剌剌往阳台走的时候,心眉望着她的背影,胆寒手冷,脑子却清明无比。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孙嘉皓的号码存在筱雪手机上,只有一个S字母。
心眉问陈婉该怎么办,陈婉说还能怎么办?他心都不在了,甚至从没来过,你管他是死是活?如果是挽留,为那种人值得吗?自贬身价。
心眉抓狂,说我就知道问你没用,你有死耗子哄着宠着,怎么懂得被喜欢的人欺骗背叛的感受?
陈婉无奈,摊手说:“心眉,你想做什么已经有谱了是不是?你问我的意见就是想让我支持你,好,我支持你,一脚把那对踹去千里之外切。”
心眉闷声不说话。
“很难受?想哭就哭,没人笑话你。”
她伏在陈婉肩膀上,眼里无泪。
“妈妈是我的,干妈你走开。”
“小坏蛋。”心眉握住抓着她衣袖的小手,小家伙没多大的力气,脸上表情倒是很凶悍。心眉莞尔,“臭小子,你妈是我的,接下来是你爸的,最后才轮到你,一边去。”
豆丁拎眉鼓眼,小嘴嘟老高,就是不撒手。
陈婉一把把儿子抱怀里,笑说:“还能笑,证明还有救。”
“你被老宋策反了?连说的话也一字不差。”
心眉心情诡异的平静。回家照常刷刷坛子,去开心网收菜,顺便偷几个瓜。
长鼻子小新才加入开心大军,可怜兮兮地种了几株高粱。心眉砸砸嘴,无视高粱下条条粗肥的害虫,跳去其他人园子。
乔筱雪进门看她玩得不亦乐乎,暗自摇头。
心眉从镜子里看见她表情,于是笑,“觉得我胸大无脑,没有志向俗不可耐?”
乔筱雪微怔,然后也笑着说:“你有你的生活,我也不能把自己的标准强加到你身上。”
心眉偷了最后一个西瓜,转身说:“可你已经侵犯到我的生活里了。”
乔筱雪收了笑,看着她没说话。
心眉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我妈把你当自己女儿,对你比对我还好——”
“忘恩负义?背后捅刀子?心眉,别拿施恩的语气说话。一件事归一件事,捅刀子的不是我,是你所谓的男朋友。”
心眉吸气。
“他主动留联系电话,他主动联络我。你不见我每次通电话语气都很冷淡?这样的男人亏你把他当成宝,除了样子好看点家里环境不错,其他一无是处。”
“那你不一口回绝他?你存心气我?自己不要也要祸害别人?”
“为什么拒绝他?”乔筱雪纳闷,“多个朋友不是坏事。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时候?认识个医生还是不错的。”
这是理由?心眉傻眼。
“他那种龟毛性格你也顶得住,真服了你。第一次见他拿消毒纸巾来回擦筷子我几乎笑出声,这样诸事挑剔的人,心胸广阔不到哪去。心眉,不是因为他的外在条件好,我估计你也早忍受不下去了吧。”
心眉被雷劈得里嫩外焦。“我们两个怎么相处是我们的事,再龟毛也是我男朋友。你背着我和他联系半夜三更聊天打电话,别和我说是头疼脑热咨询专家。阿弥陀佛你乔大小姐瞧他不上眼,那也拜托你有多远走多远。”
“你把他当男朋友,他有没有把你当女朋友?”
筱雪盯着心眉看,心眉不客气地回瞪。
“他好像没把你当女朋友,我还问过他来着。他说你们谈好了只是试试,没有确定任何关系;他说他欣赏你的性格,可是性格不能涵盖全部;他说他是正人君子,连拖手也不过三分钟,你们是纯洁的朋友的友谊。心眉,他有说过你们是男女朋友?”
……
“我就说了,”乔筱雪叹气,“第一次恋爱其实爱上的根本不是那个人,而是幻想里恋爱的感觉。换个角度想,我说不准还帮了你的忙。”
“我有劳你大驾为我操心替我排忧解难?想偷就偷、想抢就抢,明着来,别在脑门上刻‘纯洁’,我恶心!”
“他那种人,只看他外表多少人前仆后继地扑上去?心眉,你根本吃不住他,早晚是这结果。说到抢,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抢。”
“心眉!你们在说什么?你爸爸说在书房就听见你们吵架。”妈妈敲门问。
心眉听不见,脑子里轰轰得阻挡了其他一切声音,眼前乔筱雪的脸逐渐放大,关心的表情令她反胃作呕。
她猛地扬手抽上那张脸,恨恨说:“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打!”
玛丽隔壁:ma li ge B——(儿童勿仿)
第8章
“松鼠鱼!呜呜呜……”
宋书愚把死死扒在他大腿上的两只爪子拍开,饶有兴致在自家门口蹲下来。
何心眉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穿的是蓝底子一堆熊脑袋的老头睡衣,脚上一对毛茸茸长耳朵脏兮兮看不出什么动物的拖鞋,蜷缩着俨然一肉团。眼里含着两包泪,看见他象见了亲娘似的,泪水几乎夺眶。
宋书愚摸着下巴还在细细打量,听见她又呜咽“松鼠鱼,呜呜,我离家出走了。”他忍俊不禁,噗一声笑出来。
“这是唱哪一出?”宋书愚想起她高二那年,她爷爷第一次中风,家里忙得团团转,这死小孩也是一副可怜虫样子来他门口讨饭。他提高警惕,“家里没泡面了?楼下超市关门了?电脑被你妈砸了没法上网?”
“不是啊,我是真的离家出走了。”心眉瘪嘴,委屈得想上吊,“我妈帮外人不帮我,还骂我说没家教,我快被气疯了,哪有这样的妈啊,我是不是她亲生的啊,我就不服气了,明明被人害了的那个是我啊,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只帮着外人数落我啊,还说我小孩子气不懂事,我已经够懂事了啊,我的小手提给她用贝佳斯面膜给她用时空胶囊给她用最后还把男人也给她用,我委屈谁明白啊——”
宋书愚只听见一连串啊啊啊啊,好在最后两个字“男人”听明白了,慢悠悠问:“就这样就出来了?”
她用力点头,“不把我当女儿,我也不要那个家了,自从我爷爷走了我也不想活了。老宋,我爷爷几次托梦给我说想我了你知不知道?”
“你没说过。”
“是吗?那是我忘记说了。呃,刚才出来的时候脑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拿,没手机没钱,我没办法打电话给你给小婉。”
……宋书愚头疼,这死小孩一遇上大麻烦脑子就短路,说话缠夹不清的,想到哪头揪哪头。
“在这睡了一觉好冷啊,这都几月份了晚上还冷啊。好想吃碗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你家里还有没有泡面?”大概是想到粉丝汤,她眼里的泪腾地消失了,囧囧有神地盯着他,期待他答个“有”字。
“你等等,我说我们不能蹲这里说到天亮的是不是?这楼上楼下出出进进看见都不好。心眉听我的话,先回去,和父母吵架没有隔夜仇。睡一觉起来慢慢解释。”
她不说话了,眼睛又涨回两大包委屈。
宋书愚站起来拖她,“我先送你回去。”
心眉手撑在地上往后退,“不稀罕你送。不乐意收留我拉倒。以后咱们没朋友做,到今天为止。”
宋书愚松开手望着她笑:“行,这可是你说的,别怨我没良心不管你。”
他当真背过身子拿出钥匙开了门,心眉一跃而起扑过去,才挤进一只脚就被他踢出来,瞬间门被他关上,撞了她一鼻子。
他真不管了。
心眉气得拿指甲挠门,兹拉兹拉兹拉……
“死老宋,懒人精路倒尸,假模假样装bility,专家无情教授无义,眼睁睁看我泥足深陷也没说帮忙拉一把。”越说声音越小,“你借我二十块钱我打车去找小婉行不,总不成这样的晚上叫我穿拖鞋一路走去中山路?我是松紧带的裤子啊,被奸杀了怎么办?太没良心了吧,老宋,老宋!”
靠,不理她,黑心黑肺黑肚肠的家伙。心眉坐地上恨恨地咬指甲,忽然嘿嘿笑起来,知道宋大叫兽怕鬼,“你有本事就在屋里躲着不出来啊。小心你屋里那几只猛的,特别是镜子边那个黑头发遮脸穿白袍子的,上回不是我爷爷拉着我,我差点和她卯上了。还有厨房那几只爱玩调味瓶的……”
门一下被打开,她没坐稳,一头栽下去,亲了他拖鞋一口。恶——她擦着嘴巴仰望,正对上一张大便脸。猫了个咪,该生气的是她好不好?大爷他生哪门子气?
“我打了电话给你爸爸,说送了你去陈婉家。知道你甩了门出去家里人急成什么样了不?”
“不知道,不想知道。”她闷闷说。
“起来。”
“不起来,我没地方去。”
“小屁孩,不起来我怎么换鞋送你去找陈婉?你打算坐我脚上到天亮?”
“我饿了。”她只敢看自己手指。
“去陈婉家叫她喂饱你。”他没好气。
“我怕我还没吃饱,她家那只耗子先把我生吞活剥了。”
……
“随便什么面啊粉的都行,只要能填肚子的。”
他掉转车头,心眉得逞地笑。
“你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穿成这样还敢大模大样往这里坐。”
“吃饭大过天。”她把睡衣袖子挽起来,一副等着开饭的架势。
油腻腻的桌子上还有两只没来得及收的脏碗,这铁算盘,多花他一毛就肉疼,真的就只带她来吃碗面?
“别那样瞅着我,也不看什么钟数了。”
宋书愚虎下脸,心眉不敢放一个屁,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忍。
牛肉面上来时,她乐得眉开眼笑,浇上两大勺辣椒油马上开动。吃到大汗淋漓、郁气从毛孔散干净爽得一塌糊涂时,她才抬头,嘴里还砸吧着最后一片酱牛肉,怔怔问:“看我做什么?别指望我帮你解决那碗,我减肥呢。”
他象在想什么,突然笑起来,“小屁孩,刚才还稀里哗啦的,一碗面就哄高兴了。”
“当然高兴了,我这叫因祸得福,终于能搬出来自己住。你知道去年我磨了我妈多久?我妈说大学放我在宿舍住了四年不能再放任了。后来不是因为调部门的事把她给气着了,我还会继续磨。等会见了小婉就问她借钱,明天我就租房子去。”她星星眼,“我自由的日子开始了。”
宋书愚没说话,数着面条似的一根根挑着吃。“和孙医生同居?”
心眉没防备他问这个,一粒辣椒籽呛进鼻子里,捂着脸咳了好一会,擦着眼泪说:“我们已经古大白了。”
老宋手中的筷子立在碗里好一会。
心眉感觉脸上还有些湿,手背抹过又笑笑说:“好辣。”
“今天说的分手?他提的?”
“哼,怎么可能?总要给我一次甩人的机会吧。”她底气不足,知道自己笑得难看,“事实上还没说呢,明天。”
他问她吃好了没有,见她点头也丢了筷子站起来,“早点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窝在座椅里蜷缩成团,闷声问:“我妈老同学的女儿,就是住我们家的那个你见过?”
“远远看过。”
“很漂亮是不是?”
“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没眼光。”
宋书愚扯扯嘴角,“眼里的企图心太盛。”
“那有什么,样子好看就是本钱。”她蔫不叽叽耷拉着脑袋。“孙嘉皓和我刚才一样,明明想吃鸭血粉丝汤,吃不到的情况下牛肉面也行。我对他来说就是那碗牛肉面,乔筱雪就是鸭血粉丝汤。就是这样。”
……
“老宋,你在听吗?”
他没回头,探了一只手来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脑袋上揉乱了她的发。
“我现在脑子很混乱,愤怒,被人欺骗,气我妈妈不公平,恨自己没长眼看错人。可是只有愤怒没有伤心。是不是真象乔筱雪说的那样,第一次恋爱爱上的是对爱的憧憬,不是那个人?”
她等他的回答等得昏昏欲睡,他才说:“没事,就是一场‘练爱’而已。”
“是啊,不过是场恋爱,还是单方面付出的恋爱。”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絮絮叨叨地说:“老宋,明天能帮我带点衣服来吗?我不想回家。还有我的手机手电,还有我的幸运手串,在床头柜上……还有黑色的大外套里藏了一千多的私房钱,别给我妈发现了……”
他抿嘴,“还有什么?”
没听到她声音,他回头,死小孩头歪向一边已经开始呼呼了。
“小婉婉。”心眉伏在陈婉肩头作势欲哭。
秦大耗子无语问苍天。
宋书愚没人招呼,只能自己进厨房倒了杯水。
好在豆丁已经被哄睡了,不然又多一只大呼小叫的小猴子。
陈婉拍拍心眉肩膀说没事,爱住多久住多久,两三年没有试过躺一张床上聊通宵了。
秦大耗子眼睛只剩眼白。
“你接的烂摊子干嘛要我来收拾?”他小声问老宋。
“我这两天就劝她回去,或是找个房子给她住下来。”
秦昊顿时觉得两人三十年的手足情真不是盖的,打蛇随棍上:“你湖边那里不是空着吗?不如现在——”
宋书愚猛地侧头,“你还算不算兄弟?”
“我就是因为是兄弟才提醒你,这样的——”
宋书愚目露凶光,秦昊把机会两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
接着听见何心眉在另一头对陈婉信誓旦旦:“你放心,我没事。我就算是坨屎,也有个命中注定的屎壳郎。”
宋书愚手一抖,半杯水倒了出去,耳边是秦昊的狂笑。
第9章
第二天一早照往常一样爬起来上班,恰逢清明,去长平公墓采访的重担落在心眉身上。下午回来时灰头土脸的,鞋尖上全是泥,肩膀挂着层层香灰。
赶稿时听人喊有人找,心眉下楼一看,嘟着嘴走过去,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爸爸。
何峰很无奈的表情,问:“吃了午饭没有?”
她点头。“你是劝我回去的?不要,回去看见乔筱雪,我又手痒,到时候又要给妈妈骂。”
“别和你妈怄气,她说的也对,再怎么着不能动手打人,有道理也输了三分。”
心眉何尝不知道自己太冲动,不过再来一次,只怕会抽得更狠些。
他爸看她不做声只能叹气,“筱雪半边脸肿着,今天请假在家,说是过两天就搬去单位宿舍。你还笑,你这孩子——”说着就要来拧她鼻子。
心眉往一边躲,瞪大无辜的眼睛,“你是妈妈派来策反我的?我意志坚决的很,这回铁定要自己一个住。爸爸,不如我们俩都搬出去,有你照顾我也够了。爸爸,爸爸。”她拖长尾音央求,也不管就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
“……咳,说的什么话?不怕你妈明天拎着你耳朵一路拎回家?”
“有你挡着怕什么?我妈是百炼钢,你就是绕指柔。爸爸,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对你这个小祖宗有什么办法?”
心眉嘿嘿笑,爷爷还在的时候每回她闯了祸也是小祖宗小祖宗地捶胸顿足。
“心里好受点了?”
她盯着自己脚尖点头,谁叫她没人家韩红的命,只有韩红的病?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以辩证的眼光看事物。”
“……爸爸。”
“这个拿着。”
心眉接过信封,两眼精光直冒。
“在外面不用钱?住人家家里太久也不好,等夏渡路的房子租期到了,我瞒着你妈租下来。钱尽管用,不够了和爸爸要。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心眉一脸呆怔,反应过来搂着老爸急急吼:“好家伙,原来攒私房钱的不止我一个。战友啊爸爸,我们受压迫太久了。”
假装坚强的感觉很不好,心眉吸吸鼻涕,冒着小雨蹲在市一医院门口自己的小绵羊上。不知道孙嘉皓上下班时间,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只知道想看最后一眼。
她记得自己在论坛上发过一个帖子,关于同性缘。
那个帖子是这样的——同性友爱的人为什么总是没有异性缘?同性间人缘好的现象是否代表不具竞争性?从某种层面上看,人类社会就是进化了的动物世界。存在感太弱,对其他的同性来说没有潜在的威胁,所以……
她印象最深的是小新的回复——潜在的威胁感因为不易觉察才被称之为“潜在”,任何人都有机会成为别人成功道路上的绊脚石,等你某天发现自己获得这种殊荣的时候,嘿嘿……
小新那两声幸灾乐祸的奸笑此时萦绕在耳边,她无语凝噎,她何心眉何德何能,竟然也会成为竞争的对象,虽然还没交手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医院门口长期有个老头摊煎饼果子讨生活,“姑娘,要不要加鸡蛋?一个加五毛。”
她认真权衡了一番,下定决心说不要。转头又唤:“大爷,要,只加一个。”
香喷喷的热乎乎的煎饼捧在手上,她混着雨水一点点吃下去。
“来医院探病的?”下雨没生意老爷子很无聊。
“大爷,附近有没有花圈铺子?”定一个送去给孙嘉皓,顺便悼念她的初恋。
“有,前面转左进了巷子最后面。这人啊,生死有命,姑娘你别太伤心了。”
……
“我在这摆摊几年见过太多了,三四十岁的富贵人还不如我这命贱的老头,进去几天‘啪’一下说没了就没了——”
心眉差点被噎住。说的不像医院倒像是屠宰场,嗯,孙嘉皓就是宰割了她初恋的侩子手。
“——所以,这人嘛,命随天定,活着一天乐呵一天就好。”
可不是,心眉眼中忽闪,这老爷子全身散发智慧的光啊。
她把最后一小块饼吞下肚,拍拍手语气坚定地说:“大爷,谢谢您了。我这就去买花圈。”
“孙医生。”
“……心眉?!我打了几次电话,你——”
“嗯,我不想听,直接挂了。”
“……”
“我们这个月广告收入少,电话费只报一半。省点废话哈,我就想知道一样,乔筱雪说是你主动给她电话主动约会她,是不是这样?”
“……是。”
很不错,没有左右推搪,值得表扬。“你说我们谈好了只是试试,没有确定任何关系;你说你欣赏我的性格,可是性格不能涵盖全部;你说我们只拖过手,总共不到三分钟,所以我们是纯洁的朋友的友谊。是不是?”
“心眉——”
“在你看来,你就是朵鲜花,插在我这堆牛粪上?我想说,如果你也算鲜花,以后没牛敢拉粪。电话里你看不到我口型,我想说的就是‘卧-草-泥-马-勒-戈-壁’,叫你插几根秃毛装天使!还有最后一句,祝你们一对鸟人幸福!”
医院是生与死交替的地方,心底那棵小树,怯生生的一片青涩,在这里萌芽在这里枯萎。
她挂上电话咂咂嘴,“草,雨也是咸的。”
几天后,老宋说帮她找到一处房子,叫她去看看。
心眉眼珠快爆出来,“四房?我要那么大做什么?打滚?还有,我每月工资多少?交了房租然后白天上班晚上抢劫过生活?”
陈婉掩脸笑,“先吃饭,边吃边说。”
摆好桌子,豆丁小屁股先霸住心眉旁边的位置,宣告:“我要和干妈坐。”
秦昊连连点头:“这下好了,连我儿子也被拐了。”
陈婉和心眉连续聊了几夜的天,最后连豆丁也不甘寂寞爬上她们的床,听到揉眼睛才睡。陈婉知道自己老公在儿子床上抱着枕头唉声叹气的悲愤难耐,嘴上笑,眼睛扫过去,冲老公努努嘴。
秦昊恍然,站起来边往厨房走边和宋书愚说:“兄弟,坐我那儿去,看着我儿子。和他干妈那种肉食性动物坐一起,连一根青菜叶不碰的。”
宋书愚挑挑眉,没理会也没反对。
何心眉兀自不觉,拿着一双筷子做兵器,和豆丁你来我往的,打得火热。
“小心,别戳着眼睛了。”
听老宋一说,她觉得也是,收了筷子说:“其实,我已经找到房子了。就在报社附近,市公安局的老宿舍。一楼不太敞亮,不过一房带个小客厅挺好的。而且单身住那里安全啊,想想周围全是荷枪实弹保护我的,睡觉都踏实。一不小心,遇上个警章帽徽六块腹肌阳刚气能冲晕脑门的大帅锅——”
秦大耗子:“保护你36D不被打劫?”
小婉:“心眉,你昨天才发誓脱离外貌协会——”
宋书愚:“你省省,一楼潮湿——”
豆丁:“干妈,我也要,警章徽徽!”
心眉深刻领悟到自由的不易,捂脸,“吃饭,吃饭。”
最后心眉还是拒绝了老宋的提议,临湖的房子啊,小高层、大露台,那搁任何一青春偶像剧里都是奸情、不,爱情发生的背景板。湖边穿仿版阿迪达装模作样跑步时,小区便利店里咬牙狠心掏出最后二十大元买一小块进口巧克力时,离小区半公里地下了公交转出租然后在门口付钱转身撞上名牌跑车车轱辘时,都是发现钻石帅哥或多金阿伯的机会啊!
泪奔……那不是她何心眉的生活。
从老宋车上下来,何心眉拎着自己的小包,几件换洗衣服,怀里抱着手提电脑仰首阔步迈向新生活。
“这门钥匙,有点问题。”门开了钥匙拔不下来。她满头大汗,一只手使不上劲,把怀里的电脑抛给宋书愚。“你先进去坐。”
“我来试试。”
“不用,”她看一眼老宋修长的手指,实在不忍心。“我上次来看房子就这样。”脚蹬防盗门,手上用力,深呼吸。哐当,钥匙拔下来,她往后栽。“老宋,啊啊——”
宋书愚眼明手快,抱了个满怀。
“我说我来——”
“你来摔着了我扶不住,人高马大的——”
对面门打开,“何小姐,今天搬……”
心眉干笑,挣脱出老宋怀抱,“是,李阿姨,以后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以后就是邻居了,要帮忙随便说。你们——是同居?”
心眉回望老宋一眼,那厮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骇笑摇手,“不是不是,绝对绝对不是。我保证不是。”公安的家属警惕性也这样高?繁荣稳定有希望啊!
“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你不是解释过了?”
“……”
“就一张凳子?”
“你坐就是了,我搞卫生。”
“房租和押金交了还有没有生活费?”
“有的,我爸爸有小金库。”
“稍微收拾下我陪你去看家具,这张床喊人来搬出去扔了它。小婉说送了豆丁去幼儿园就过来。”
“好。——这是什么?”何心眉眼珠弹出来又及时收回去。
老宋变戏法一样,指尖勾着条男式内裤,还是夏威夷风格,橘色大花。在何心眉眼前晃啊晃的,晃得心眉眉心直跳。
“挂阳台上,防贼防盗防色狼。”
第10章
何心眉瞪着妖娆的内裤足足呆滞了五十九秒,抬起头来只有一个问题:“你洗过没有?”
宋书愚一幅“你又抽风”的表情:“为了你专门跑去买的。”
“这颜色……”
“深色的晾上去谁能看见?”
可这style也太惊怖了吧!!!“……咳咳,挺好,嘿嘿,这花跟小桔灯似的,十公里外都能发现它的囧囧光辉。”她还是不确定是不是老宋的私人财产,食指拇指拈起小小一角,转了一圈才发现别说衣架,房间连个钉子也没有。
靠,这玩意挂哪?
“先装你包里,等会买了东西回来再晾上也行。”
心眉崩溃:您老的意思是我随身带着它去买家具逛超市穿行在济城的小风里?又不是护身符!
“102,102在不在?”
这公安家属区就是不一样,喊门跟喊牢号似的。
“到!……在,在。”心眉拿起门边的对讲机才发现失灵了,回头和老宋打了声招呼蹭蹭蹭跑出去开铁闸。
“送货。”门口两个小子穿着XO电器的制服。
“你们搞错了是不是?我没订什么电器。”她回头问身后的宋书愚:“你订的?”
宋书愚摇头。
打头的一个掏出一叠单据翻出几张看了看,“没错,XX路OO号102。”
心眉接过单据一看,付款人常慧,心情跌至谷底。“没错,进来吧。”
两个小子把空调电视装好调试过之后告辞,心眉坐在唯一的凳子上象老僧入定。
宋书愚罚站许久,没奈何,“手指头有什么好看的?”
她抬起脸,眼中是真实的银光:“我妈妈不要我了是不是?”
“说什么?不要你会给你送这么东西来?”
“那不就是让我安心住,不用回家了的意思。”她又低下头,“我太让她失望了。”
他蹲在她面前,几次伸手最后还是落在自己膝盖上。
“……怎么努力也没法让她高兴。白活二十多年,浪费大米。”
“当米虫也是一种幸福。”
“松鼠鱼,不带你这样安慰人的。”
“那要怎么说?”
“……应该说,你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现在潜能还没有发挥,有朝一日你的万丈光芒能让众生炫目……看着我干什么?”
老宋目光深沉:“……sorry,我是艺术家,凝视美女是我的工作。”
心眉捂嘴暴走:“别拦着我,我要找地方——吐。”
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搬家装网线最重要。
客厅的电视里小S不停狂笑,蔡康永话语急促。心眉第一次独居,发现家里没人声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视。
她趴在床上对着电脑呵呵笑,进了群里才露个头就被一顿暴打猛抽,纷纷谴责她有异性没人性,谈起恋爱把一干姐妹丢在脑后。
她终于逮着空发了一行字过去:俺已经恢复单身了。
群里静了一会,态度忽转,连连的安慰话把她那句顶到看不见。
心眉问最近坛子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拿铁说前几天有人发了个“可怜可悲的富家女”的帖子,结果引发所有人抨击,言辞最激烈的是小新。拿铁说小新那家伙平常蛋腚无比,老是副一言道破玄机的莫测高深状,没想到骂起人形同悍匪。
心眉起了兴趣:我去看看。
拿铁:那个帖子的LZ战斗力太弱,已经遁了。你搜索一下,估计沉到下面五六页。
暴暴熊:O(∩_∩)O哈哈~
拿铁:熊熊,你和小新真没有奸情?
暴暴熊:PIA飞你。无限PIA……
拿铁:你不在他也潜水,不是那个帖子我还以为他也闹失踪。
暴暴熊:ORZ……老大,你想象力太丰富了。这能说明什么?
拿铁:那他要你的Q干嘛?又不见他问别人要?老实交代,真没联系过?
暴暴熊:我怎么知道他要干嘛?说不准吃饱了撑的,或者是梦游。最后一次重申:没联系过。
我靠,700多回帖!
心眉瞪大眼,这算是本年度坛子里最红的一贴了吧。
被抨击的帖子发帖人ID叫如若相思,心眉隐约有点印象,想想省起是那个在她的帖子里说婚前有再次选择权利的论坛新人。
如若相思讲述自己的一位同性朋友,该女出生名门,家中丰渥,可惜不思进取,浑噩度日,最让人怜悯的是体型肥胖,言辞粗鄙,以至于物质条件也不能做倚仗,恋情一一告吹。
不思进取,体型肥胖,一一告吹的恋情,心眉心想这不是说我吗?可再看出生名门又不太象,她家最多只能算书香。
她去泡了杯麦片来慢慢看。
LZ一开始怜悯的口吻倒还不至于惹人厌憎,只是在几个回帖表示她语气带了点葡萄酸时不蛋腚了,一一回帖,用词刻薄恶毒:“她那身肥猪肉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你大爷的!心眉不自觉地用了秦大耗子的口头禅。猪肉怎么了?最坚 挺的就是肉价!
坛子里心眉见过几个姐妹,也有体型和她相差无几的。一看肥肉两个字,顿时跳起来开掐。那LZ实力不弱,字字犀利,于是,混战开始。
心眉越往下看越憋气,直到小新出现。
小新第一个回帖:无图无真相,请LZ上照片,让我们见识下什么叫美女。
小新第二个回帖:扭曲的心态、扭曲的人生……
小新第三个回帖:……
小新最后一贴:娶老婆只认脸是最糟糕的投资决策,美貌的消褪等同于固定资产超速贬值,投资回报率之低只能短线操作,不宜长期持有。
小新,乃太伟大了!乃太无敌了!虽然乃将女人物化这点让偶有些小鄙视,但素……乃……偶膜拜,无极限膜拜!!!
乃开心网地里锄草捉虫的活小的以后全包了!!!
心眉主动点了小新头像,发了个你好的笑脸过去。
没办法,太爱他了。哪怕他现实里秃头龅牙青蛙肚,丑得一塌糊涂,他也绝对是她的知己。
这一聊一发不可收拾,原来这家伙这么有趣。而且貌似去过不少地方,见识不凡。
最后她问:能经常找你聊天吗?
小新:无任欢迎!不过,我一般只能晚上上线。
暴暴熊:(笑脸)那我先下了,88。
几公里外,某人瞅着屏幕咬牙切齿:死小孩,和别人说话就记得要讲礼貌?
心眉生日收到不少礼物。
爸爸给的大红包及时缓解了她的经济危机;小婉知道她爱水晶,送了一串极品的碧玺手串;轻眉远在贵西,寄了一整只真空包装的腊猪腿,心眉盘腿抱着巨大的猪腿坐在窄小的客厅中央,手上戴着珠光宝气的水晶数钞票,幸福得几乎流泪。只有宁小雅,哼哼……
她眼睛扫过桌子上快递来的包装盒,抓起往衣柜里扔,“宁小雅,今天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你老公阳痿一年,我保证按摩棒跳蛋震动圈给你送个齐!”
回到报社,同组好几个见了她说“生日快乐”,连老董看她的目光也比往日要慈祥。
她预感不妙,例会完了问小杜:“怎么了这是?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你不是单身吗?不是今天生日吗?”
小杜问一句她点一次头。
“我们在合计送什么礼物好。”
“呵呵,这用得着神神秘秘的?我都一把岁数了也不用什么礼物,晚上我做东找个地方聚聚,大家赏脸来吃饱喝足就行。”
“重点不在这里。今天怎么也要给你找个单身大帅哥。”小杜看心眉一脸费解,闷笑说:“送你一个419对象才够应景是不是?”
“……?”
“心眉,你今天好迟钝。”
“……我”心眉把靠字吞进肚,“我、我、我要辞职!”
妈啊!为什么你在白羊的最后一天4月19号生我?
晚上一伙人去了巩香居吃饭。
心眉以往在小婉这里蹭饭的次数太多,今天铁了心要自掏腰包。可是在报社人缘太好,同组的以前财经组的,勾肩搭背而来,算算差不多两席。
这把她急得暗地里跳脚。
她工作后工资如数上交,再由太后分配零花。所谓的私房不过是跑财经线时的一点外快,加上历年的压岁钱。平常大手大脚的没攒下几个子,这次一搬家捣腾个干净。爸爸的红包她蛮以为能过个生日,可看这形势,等会还要去拼酒……呜呜……丢人啊,不想活了。
左脚换右脚时,把周围人想了个遍,小婉和耗子是绝对不能找的,那不是明摆着白吃吗?
其他人……
无语了,为什么每次倒霉的时候就只能找松鼠鱼?
“宋老师?”她期期艾艾地装可怜。
“……”
不说话!心眉能想象老宋提高警惕,鱼毛根根直竖的样子。“宋老师?”
“遇上麻烦了?”
“江湖救急啊老大。”
“说清楚点。”
“我在小婉这里,生日请同事吃饭,怕是不够钱。就借一个月,我保证下个月拿了工资一定还,我以人格保证。”
“请客就没想过请我?”
在磨牙?囧,您老还差一顿吃的?更何况,你明知道我生日也没送我礼物啊。“那不是,打算明天请的吗?”
“……你等我。”
心眉长吁一口气,对着洗手间镜子,整整衣领。
谁说的?金钱和乳沟一样挤挤就有的。
她没挤过,以后……握拳!挤就是了!
第11章
听老宋说了声你等我,心眉没来由的心安。
她坐下来照常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眼睛不时瞟向门外翘首以待。
巩香居门口照壁出现熟悉的身影时,她和座上各位打了个招呼,屁颠颠迎上宋书愚。
“怎么不给我电话,我好出去——”
宋书愚不搭理她,先问陈婉呢?
心眉说了句小婉在厨房,然后眼巴巴看着他。看他长长哦了声准备往厨房去,她不由着急。“老宋。宋老师!”
宋书愚回头。
心眉不知该怎么开口,借钱吃饭真TM不是人干的活。她继续眼巴巴看他。
“我去和陈婉打声招呼。”
“可是,那个、钱——”
宋书愚已经走到大厅连着回廊处,闻声转过身来说:“在你旁边加个位置,我和陈婉说几句话就过来。”
心眉张大嘴。
“我也没吃饭,你好意思拿了钱赶我走?”他理直气壮的。
可是,可是我不还没拿到钱吗?何况,都不认识,坐一起不尴尬吗?
“可那些都是我同事,你又不认识……”
“谁说我不认识?”宋书愚透过木窗花望过去,然后笑了,“认识两三个,在安诚证劵见过。”
见鬼了。
老宋花枝招展走过来时,财经组几个旧同事的热情足以证明了他没说谎话。
以前的搭档小范在心眉耳边不齿地喝问:“何心眉,你好手段好阴险,安诚证劵背后的舵把子,手上攥着这么大一条鱼,不露声色的,亏我还实心眼把你当兄弟。”
心眉呼天抢地的喊冤枉:“安诚是叶家的好不好?再说财经组那是狼窝子,我的路子少得可怜,就那一两条小鱼小虾也被你们钓走了,我的广告任务怎么完成?”她是白目但不是白痴。
“小鱼小虾?过度的低调就是气死人的炫耀!没良心的家伙,你忘了哥哥我那时候是怎么带你这个小实习生上路的?自己闷着乐就算了,调去别的组也没说拿出来和兄弟资源共享一下。” 说着就要拎她脸上的肉。
心眉往对面瞄过去,老宋正看着他们。她心想你眼里嗖嗖的放什么刀子,该捅你一刀的是我好不好?只顾着和人风骚,我的钱呢?
还没想好该怎么把那条大鱼大卸八块,小范的手已经拎过来,她慌慌地避开,“今天不是介绍你们认识了吗?有什么事你直接找他去就好了。”
“呦……西,”小范磨刀霍霍:“转头请你吃饭,把你小宋老师也带来。”
心眉最爱的文编小杜过来打岔:“心眉,真是你老师?”
心眉使劲点头。
小杜立马双眼放光,接着立马哀怨下去:“姐姐我白读了二十年书,现在才终于懂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真正意境。”
心眉手一抖,坚持着给她夹了块桂花香糟鸡,“杜姐,被假相迷惑的你不是第一个,这个时候多想想我姐夫的好。”
杜姐完全不理会她的警告:“我们组今年的广告指标不知道差多少,这事要和老董合计合计。你说他们安诚证劵一年广告额有多少预算?”
心眉望天。我不关心那个啊,我现在只操心我兜里没钱等会出糗怎么办?
越到最后越是食不知味,但是她越颓丧老宋越是谈笑风生。
心眉扒完最后一口饭,溜到前庭,含泪问:“小婉,两桌酒菜多少钱,你帮我算算。”
“我说请你你要和我客气,本来打算只收你原料钱的。不过是宋老师买单我就不和他客气了,照价收,挂的是安诚的帐。”陈婉对她挤挤眼。
啊?
“宋老师没和你说?他一来就找我说挂安诚的帐啊。”
倒塌。
松鼠鱼你做人不厚道!
“已经买过单了,董老师,您老别客气,我应该请的。我一个小萝卜头生日有什么好过的,无非是找机会大家聚聚联络感情,也借机会对大家平常的照顾表示感谢。”心眉点头哈腰对老大说完,转身又瞪了笑眯眯的宋书愚一眼。不厚道!
年纪大的、有家室不方便的先散了,剩下几个都是单身贪玩爱热闹的同事。说好了找个酒吧坐坐,心眉掂量钱包应该还能对付,瞅着宋书愚就等他说句告辞拜拜的话,哪知道宋书愚含笑说不如去金色年华,其他人一听哪里会反对,点头还来不及。
嫌我不够晕,继续晕到我倒地成灰?
高消费。这三个字象三把刀剜得心眉心口肉疼。
一行上十人分三部车向金色年华而去。小范摸着volvo内壁,口若悬河地和宋书愚讨论国产车和进口车的区别,心眉捂着阵痛的胸口算她接下来要过多少个月的难民生活。
车到金色年华门口,宋书愚停下来说已经订好房了,让大家先上去。
心眉想跟着一起开溜,被宋书愚一把按回原位。
“陪我去停车场。”
……呜呜,现在就开始算账了吗?
“老宋,刚才吃饭挂的是安诚的帐?”何心眉打算大而化之,“那我也跟着沾光了,哈哈,不用花自己的钱就是好。”
“谁说花的不是自己钱?我给老叶卖命才有吃公司的资格,算起来,你刚才吞进去的都是我的血汗。”
“……”心眉干笑。
老宋皮笑肉不笑,“身上没几个子学人充大头请客。”
“我怎么知道说了一句请客传去其他组了。”心眉见他扬手欲敲,抱着脑袋叫屈。“充大头鬼的又不是我一个,谁说要来金色年华的?我告诉你,我没那多血给人放,你提出来的你认头,这笔钱我是不会认账的。”
“那行。”他慢悠悠说:“只算吃饭那笔。”说着摊大五指。
“你好意思?我说借钱你答应了,最后有没有借给我?反正我一个子没见到,反正这笔想赖在我头上,没门。”她决定耍赖到底。
宋书愚一点也不生气,一口答应说:“行,那我走了。你楼上那帮同事好好招呼,有事再给我电话。”
心眉这才想起楼上还有一群酒桶嗷嗷待哺,扑过去抱住宋书愚半边衣袖:“宋老师。”看我眼睛,泫然欲泣。“我有一千二,您老勉强先收下吧。”
心眉想起刚才就冲动想一脚踹上松鼠鱼得意的脸。
她说还有一千二,老宋真的大喇喇接过去,想了想大概是残存无几的良心突然发作,又递给她两百说给她过生活。
她含泪攥紧两张钞票,一转身才发现他们赤裸裸的金钱交易全部落在停车场保安眼中。
“干嘛那样看我?我从头到脚哪一寸象小姐了。就算象小姐,也不只是贰佰档次的小姐吧。”
宋书愚难得大笑出声,抖着肩膀问:“不行,我再给你添一百?”
她跺跺脚,忿忿然先踏进金色年华台阶,背后路倒尸宋书愚很讨厌的还在闷笑不止。
心眉感觉自己就是斗牛场里那只可怜的牛,老宋那调侃的眼神就是挑衅的红布兜。她再想踹他也找不到机会,反而被逗弄得只剩大喘气的命。
干脆置之不理,和一干同事拼起酒来。酒钱不是自己出,那就喝死他。
酒意上头,又都能闹腾,拼歌的想压过拼酒的,于是,包厢里五音不全的歌声轰鸣,中间喧杂着大呼小叫的罚酒令,到最后切蛋糕的时候已经high到极限。心眉抢过杜姐手里的话筒,含糊不清地唱完生日歌,就被小范一块蛋糕砸在脸上。
心眉跳起扑过去一定要报仇,她后来模模糊糊记得像是被老宋拉了回去,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瘫倒在老宋怀里,她还记得自己曾经瞪住宋书愚吼:“干什么?耍流氓?”
然后老宋象是笑了,“帮你把脸擦干净。”
可是她明明记得他在舔她脸上的蛋糕啊,是她喝糊涂了?
不知道,后来她睡着了,睡前貌似又交代老宋:“送我回家。”
他回答得很肯定,一如既往地让她安心。
“头疼。”
“不头疼才怪。”
“喝酒的时候为什么不拦着我?”
“拦得住?你那脾气。”
“老宋,我鄙视你。”
“不错,看来还没醉。”
“谁说我醉了?我看见你在开车呢。”她竖起手考他:“几只手指?”
他看一眼,故意逗她:“两个。”
“笨蛋,四只好不好?”
宋书愚无语,三只手指啊大姐。
“你喝多了,坐你的车不安全。”她坐起来四处瞄:“安全带呢?”
“……在你身上捆着。”
“……是噢。”
……
“老宋,我今天生日。”
“生日快乐。”
她根本没听见,“二十六了。”胖乎乎的手指对他比划二十六的样子。“你多大了?”
“……三十五。”
“哦,你也那么老啦。”
急刹车。
“不知道处女膜上有没有年轮呢?象树那样都是有年轮的。要是有的话我估计今天已经多了一道圈圈。”
急刹车。
“我想吐。”
“你忍着,我往路边靠。”
“不用了。”她摇头,“又好了。……明年又多一道圈,后年再多一道圈。等一万年后,把我尸体挖出来一解剖,哇塞,数不过来了。”
他忍笑,“现在流行火葬。”
“都说嫁个好男人比中五百万还难,我已经不指望了。”
“失败一次就灰心了?”
“失败?是啊,想对我妈妈证明点什么,又虚荣想找个帅得让全部人掉下巴的男人,还是失败了。偶自不量力,除了一身肥肉什么也没有,还要幻想那么多。”她看自己手指。
“胡说什么?”
她继续瞪自己手指。
“快到了。”
“早知道有一天要抱你下车,我就不应该跑步健身,应该练举重才对。”
她趴在他肩膀上喉咙荷嗬有声。
“忍着,快到家了。”他拨弄她大袋子,找到钥匙时已经满头汗。
开了铁闸进去,101的大婶竟然还没睡,听见声响就冲出来,“哦,是小何,你们这是……”
“你好。没事,她就是喝多了点。”
“哦,女孩子还是不要喝太多酒,现在社会上很多不良分子。”
邻居大婶的眼神分明就是说你这个不良分子。
宋书愚不愿意多搭理,转身开了门,说:“不打扰了,明天见。”
大婶嘴巴能吞进鸡蛋:“明天——见。”
“阿姨,拜拜。”喝多了的那个很大腕儿地挥挥手。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像是清醒了一点,忽一下坐起来怒目瞪着他。
“小屁孩,我做牛做马的侍候你,还给我翻脸?”宋书愚手上毛巾胡乱在她脸上一通乱抹。
“我不搞419的,你省省。”
宋书愚停手,问她:“什么419?”
“不要419。杜姐我不要男人,多帅也不要。”心眉嘟囔一句,又倒回去挺尸。
宋书愚想了想,手掌PIAPIA地在她脸上拍打。“说清楚点。死小孩,起来。”
心眉半睁开眼,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后,不耐烦地推他说:“老宋,别舔了,我脸上蛋糕被你舔完了。”
“……我什么时候舔过你?”他死不认账。
“就刚才。”
他目光闪烁,凑近她问:“你究竟醉着还是醒着?”
她按住放在脸侧的手继续阖眼呼呼。
“何心眉。”
“嗯?”她迷迷糊糊答。
“喜不喜欢、舔蛋糕?”
“还好啦。……就是有太多口水。”
“……再舔一下?”
“呜……不要。”她侧头躲闪,辨不清方向反而凑上他口唇边。
对不住了,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他衔住唇畔诱人的两瓣,舌尖扫过,果然是想象中的柔软。
“呜呜……我,我要吐。要吐。”
第12章
大凡肥皂剧或言情小说里出现类似狗血剧情,女主角一般会怎么反应?
首先掀开被子看看自己,再看看另一边光裸的沉睡中的男人,伤心欲绝,然后或用被子掩住脸低声啜泣哀悼自己可怜的身世,或扑过去打算同归于尽,最后被掐着手腕无法反抗只能痛苦流泪。
何心眉太没有女主意识了。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睡得像死鱼的宋书愚,揪着他头发狠摇,直到他半睁开眼:“松鼠鱼,你昨天有没有戴套子?”
……老宋以为自己穿越了的眼神。
“靠,别给我装纯洁!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和死人秦大耗子是一丘之貉,难怪你们玩得好,就是臭味相投!丫的你们这种蔫货也就只敢做做落井下石乘人之危欺男霸女的事,真要哪天杀个把人,我还看走眼了。丫的你是秦小五,我可不是陈婉!我可没那个好相与!别以为我上了你一次就会随你摆布,那要看你家坟头上有没有长草!”
“没带套子。”
“……混球王八蛋,你大爷的,蛤蟆转长虫又托生个王八,三辈不长眼眉的东西!啊啊啊啊……我怀孕了怎么办?”
“你以为你是圣母玛利亚,还能自体繁殖?”
呃……啥意思?
“我们什么也没做,我吃饱了撑的带个套子自己玩?”
“那你怎么光着?”她小声问。
“你吐了我一身。”他指指阳台上,淡蓝色的衬衣与之前那条橘色内裤相亲相爱地在风里招摇,“洗干净了我也困了。”
她把被子往上拉。“那我怎么也、光着?”事实上还是有件小可爱的,不过罩不住胸前的波澜壮阔。
宋书愚沉下脸,象在生气。忽一下坐起来,把心眉吓得往后一缩。然后就看见他掀被子站起来,精瘦、不是常年伏案工作的人那种苍白,带着少许淡铜色。黑色的子弹内裤……
我靠,没发现老宋竟然这么养眼。心眉猛地捂住脸,你个大色女,你干涸太久了是不是?那是你长辈你老师你……她从指缝里偷看,挺翘结实的臀部,哇塞!等等,他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是什么?
“啊……”她不管被子了,纵身跳起来就要抢,“你怎么能乱翻人家的东西。”
宋书愚手上高举橡胶棒,还开了小马达,嗡嗡地响。
心眉无地自容,旁边有清水河的话她立马往下跳。
妈啊谁救救我啊,我想死了我不活了。宁小雅我XX你OO的,送什么生日礼物不行?害人不是这样害的。5555……我名声都被你毁了。
“昨天晚上找睡衣打算帮你换上,就看见这个了。你脑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自慰器?419?搬出来乱七八糟的过,我还不如把你捆结实了送回去给你爸妈。”
天啊,赐我一块豆腐让我一头撞死吧。
等会,他又不是我爸妈,他生哪门子气?
何心眉放下手,虽然是半裸着坐在床脚,但是宝相庄严而且正气凛然:“松鼠鱼,你又不是我爸爸妈妈,你操哪门子心?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抢银行破坏社会安定,我快三十的人了我爱怎么过怎么过,自慰器怎么了?一夜情怎么了?你爱当老处男,我可不爱当老处女!食色性也,欲望是人的本能!别站道德制高点上拿那套假道学来束缚人类正常的生理需要!”
“你才多大点,学人家要自由?!”
宋书愚把手上的东西丢进衣柜,不解恨似的一脚踹上柜门。柜门砰一声关上时,他转身找自己裤子,和心眉站了个面对面。
心眉眼睁睁看着他眼神一步步变暗变暗变暗,她一步步往后摞啊摞啊摞屁股。
“你想干什么?耍流氓?狗眼别往我胸脯上看!”
宋书愚双手撑在自己后臀上望着她,突然笑起来,带点自嘲的味道:“小屁孩,身体长熟了,脑子还欠点。”说着伸手拿过自己的裤子准备穿上。
MD,又一个骂她胸大无脑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几下从床头窜回床尾,一脚把他裤子踢飞。“松鼠鱼,我忍了你十年毒舌,老娘忍够了。”
宋书愚视线从地上的裤子转回她身上,何心眉努力控制住不抬手去捂胸,努力瞪大眼睛挤出眼白。
“说你没脑子还不服气,知道这样坐着对男人是多大的挑逗?”他目光从她胸口一寸寸向上,心眉感觉他目光所到之处,自己那块皮肤就随之突然升起一层鸡皮疙瘩,又冷又热,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随随便便就喝得晕头转向的,随随便便让男人送你回家,知道对男人是什么暗示?419?One night stand?连怎么亲嘴也不懂,就想试那个?”
“什么随随便便?那不是因为是你吗?那不是因为信任你吗?松鼠鱼,你辜负了我的信任!还侮辱人!我、我怎么不知道、亲嘴?”
他扬扬眉。
“我三十的人了有什么不懂的?”
“你——”语调轻飘飘的上扬,分明是瞧不起她。
“我就是知道,我和孙嘉皓试过!”
“呵呵,难怪。”他冷着脸捡起地上的裤子。
“难怪什么?你不信?”
他瞟她一眼。
“不信就试试!”说完了她就后悔,不是在讨论人性吗?怎么变成研究技巧了?
他把裤子丢回地上,不确定地望着她。
不就是嘴唇碰嘴唇,牙齿碰牙齿吗?“你、你闭上眼睛。”
心眉握紧潮湿的手,看着宋书愚棱角分明的脸,就怕他突然睁眼吓死她。他闭上眼嘴角还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拽个毛?你不就是多吃了几年饭?
死就死,何心眉,幼儿园里你还逮着帅帅小班长把人家按地上亲呢,拿出当年的勇气来!
“不会?要不要我教你?”他嘴边的嘲弄更深。
“闭嘴!”
她擦擦汗手,指尖抚上他的下唇,好像感觉到他轻微的震颤了一下。小样的,拿指尖碰碰就打摆子,和我装?她自信心陡涨。
死鱼,唇形长得比我还漂亮。心眉放下手,小心肝突突地跳,嘴巴越靠近他,心脏撞击的频率越大。
“闭上眼睛不许睁开。”
“好。”
他呼吸的热气抚在她唇上,清新中带着他独有的味道。心眉想起来:我没刷牙!
“害怕就算了。”他淡淡地的说。
“闭嘴!谁怕谁?”
死就死了,冲啊何心眉!
这就是吻?
没啥感觉。
小说里那些天雷勾地火,脑子里蓦地炸出个炮仗烟花什么的原来都是骗人的。写小说那丫绝对没吻过。
就是软乎乎两片肉,稍微有点凉,但是亲上去的时候又感觉心里暖暖的。
心眉略微有点失望,才退开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被人搂紧了,一个热乎乎喷着气的东西覆在她唇上。
“啊……”
她的尖叫化成闷哼,因为嘴巴被堵住了。
嘴巴被薄而柔软的两片吸吮着,然后一条腻滑的没骨头的东西探进来,攻城掠地一般搜寻她口中的每一处。自己来不及躲闪的舌头被对方缠绕住时,她醒觉:那是老宋的舌头!
“呜……”反抗的声音在他口中变成呻吟,他辗转着无止境地索要着,象漩涡一样把她的理智抽取到往最深处。她无意识地想抓紧个什么,想避免沉沦进漩涡里,手伸过去搂住他脖子,却感觉自己被他贴得更近了,近到心跳几乎连着心跳。
“和孙嘉皓亲过?知道什么是亲嘴?你们那是幼儿园级别的。”
心眉恍恍惚惚睁开眼,呆呆看着他。
宋书愚笑得极其得意,“这才是成人级别的,猪。”
他说完又低下头。
妈啊!又来?我快被亲死了啊!!!
心眉不明白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开始只是碰碰嘴巴而已,可是被他亲得脑子越来越昏,她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不叫“亲嘴”,这是真正的“吻”。
他的手褪开她的小可爱覆上来时,她脑中真有轰然的巨响。传说中的天雷?胸口挺立的那处在他掌心里慢慢绵软,烧灼着他也烧灼着自己怦然的心脏。传说中的地火?她感觉自己躺平了,然后他精瘦的身体覆上来,结实的腿分开她的,然后压住。
心眉残存的理智在脑子里叫嚣:被推倒了被推倒了被推倒了!
我不要被推倒啊,不好玩,太吓人了,我脚趾头都吓得抽起来了。她呜咽着想。
他放开她时,她大口呼吸,“不……”
残存的理智沦陷在他眼神里,“不带这样看人的,松鼠鱼。”她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轻笑,声音也比平常低沉浑厚。
他细细地亲她的眼睛和下巴,最后落在她的峰尖上。
她揪他的头发想把他脑袋拎起来,“老宋,呜呜,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手指插进他头发里,她不知道这是变相的鼓励。
他伏起在她上方,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眼里全是笑。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没用死了,她哭什么。
他低下头再次吻她,“不喜欢我就停。”
骗人,他手指还在揉捏她的敏锐的尖端。揉弄得她想尖叫想往后躲,嘴巴却象有了自己的意识,凑过去他唇边。
他呼吸的声音好急促,阵阵热气拂过她脸颊。她试探地咬住他肆意的舌尖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心眉有点失落,胸前没有了他暖热的掌心空荡荡的。然后,后臀上被那只暖热的手罩住了。
“不要,”她想拨开他在她臀尖后腰游曳的手掌。“我胖,别摸了,都是肉。”
“我就喜欢你肉乎乎的。”他一下下轻啄她微微张开的嘴巴。
“我……”她抖得一塌糊涂,连声音也发不出来,那只手在背后游曳着,带动着一丛丛小火焰燃烧,并且有奇异陌生的热流在身体里流淌出来。
“老宋,我们是要、那个了吗?”
“你说呢?不然,留着长第27道圈也行。”他没有分毫停下来的意思,指尖从她后臀上滑下去,触碰到她内裤的边缘,要命的是开始打转。
他指尖摩挲的位置潮乎乎的,心眉脸上发烧,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应?
“那个、老宋,TT、你有没有?”
他停下手,拧着眉毛很有些懊恼。
“我没有。”心眉颤巍巍地说。
“我也没有。”他的样子象是想骂娘,“我去买。”
……真的、要、要那个?
“心眉,你像是……”他眉毛皱得更紧了,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手指,然后爆出一阵狂笑。
心眉愣怔地看着老宋笑倒在枕头上。
“来例假,我、我晕,我服了你,”他一把把她拖进怀里继续狂笑:“你这个死小孩,自己来例假不知道吗?”
第13章
如果何心眉有一盏阿拉丁神灯,她的愿望一定是:一、希望生命里从来没有宋书愚这号人出现;二、希望即使出现了宋书愚这个人,那也请让他马上消失;三、如果他出现了,存在了,消失不了,那么,请让我消失吧。
她想起他笑得前俯后仰的样子,就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想起自己在他恶劣的笑声里连滚带爬地去找MC巾,就更恨不能左右开弓把自己直接抽晕了事;想起才搬家家里没存货,只能胡乱垫了几张护垫和厕纸,讪笑着和他说了声拜拜,然后夺门而出,简直是……把自己抽成猪头,谁也不认识就好了!
“杜姐……”
“才来?就知道你昨天喝多了今天一准会迟到。别装小可怜,不就是半个多小时?今天你就算是旷工,老董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心眉眨眨眼。
“老董今天可高兴,来你的位子转悠了好几次。看你位子空的还是笑眯眯得跟老佛爷一样。”
“会不会是老董昨天性福过了?”
“可不是?昨天他喝了不少三鞭酒,说不准回去就振了振夫纲。”杜姐深有同感地点头。“唉,我说,你昨天晚上性……”
别,别提昨天晚上。“杜姐你有没有MC巾?我忘带了。”心眉抢先掐死杜姐的八卦苗头。
“有。你等等。”
心眉一路往洗手间狂奔一路不停骂流氓松鼠鱼,害她差点被扣奖金,害她只惦记着奖金忘了买MC巾。
洗手间窗外飘着细雨,凄凄惨惨戚戚。何心眉抱头痛悔,撞了邪才会去和一个老爷们比接吻技术。比就比了,被人一个吻就拿下了你说你不是白活了?要不是亲爱的大姨妈,估计这会已经被人吃干抹净渣也没有剩的。何心眉,就算是想终结自己的处女生涯,也不能找那个老流氓啊!和他斗了十年大家没有输赢,现在一朝英名毁于一旦。以后怎么做人?
手机响起,她心惊肉跳地看着熟悉的名字。他还想干什么?
按掉按掉。
“肉多了点稍微有些腻,味道还不错。”淫欲得逞的宋书愚半坐在床头,双手抱胸,舔舔嘴巴,嘴角挂着贱贱的笑。
昨日黄花老处女何心眉蹲在床脚悲惨无比地拈起地上的小裤裤抹眼泪。
……
捂脸。我不想了,我失忆。
对了,那是她的房子,她屁滚尿流地跑什么?应该拿大扫把把臭流氓赶出去才是!前后都是人民警察,还怕他怎么?
何心眉,你笨死了笨死了。你猪啊?你个猪脑袋!
十分钟后清洁阿姨嗷嗷吼:谁把厕所门撞坏了?谁!自己给我站出来!
罪魁祸首坐在老董办公室里,眼皮眨巴眨巴望住组长大人。
老董咳嗽一声,一口浓痰“啪”地准确无误飞进废纸篓。“小何,来我们组多久了?”
“快半年了。”
“不错不错,工作认真积极,同事相处友好谦让。是我们组的一朵花啊。”
心眉眼皮眨巴得更厉害了。
“昨天晚上——”
心眉汗毛竖起来,“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回家倒头就睡着了。”
“年轻就是不一样,睡一觉又活蹦乱跳的。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啊,我们老了。”
“董老师,您一派儒雅风韵犹存。年前我们报社开见面会,多少美少女问您要签名,您忘了?”签名有礼品袋和济城晚报雨伞送,何心眉记得那天发雨伞发得手软。
老董摸摸肚皮谦逊一笑,“小何,你现在是我们组的人,所以有时候面对一些原则问题应该避忌一下。比如说,以前财经组的……”
老董笑得高深莫测。何心眉一头雾水。
“听说安信联投下属的安诚证劵近期内部有大动作?”
呃?
“安信联投的作风一贯很低调,但是我们作为新闻从业者,应该有掌握第一手资料深度挖掘的觉悟。小何,在工作面前,我们要实事求是。”
老叶的安信联投和社会新闻有什么关系?大动作?难道全市市民每人都有红包拿?心眉纳闷。
“小何,你知道我们组在全报社每年业绩倒数第二,没办法,我们组贴近生活贴近市民群众,渠道有限。每年的广告任务都是我最头疼的一项指标啊。”老董摸摸快谢顶的脑袋,意味深长地凝视何心眉。
我也头疼啊,老大,可是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宋老师正式接掌安诚证劵,我想我今年的头发能少掉几根。”
啊?老宋去安诚?心眉眉心一跳,小心翼翼问:“董老师,您说的大动作就是指这个?可是,宋老师一直在东大,我没听过什么风声啊。”
老董一副“小孩子还挺会装”的表情,“财经组早就已经收到料了,要不是我在里面安插的有人……咳咳……总之,空穴来风其因有自,早做准备是好的。这件重任非你不能完成。”
“我?”何心眉指指自己鼻子,以为自己幻听。
老董双眼饱含深情,“对。”
“可是董老师,认识宋书愚的不止我一个,财经组——”
老董大手一挥,“绝对不能让财经组的在我们手上抢食,而且,你和宋先生的关系……总之,全组人今年乃至未来几年的奖金就全靠你了。”
哐当——
“董老师,扶,扶一下,像是摔到屁股了。”
我失忆了。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何心眉揉着屁股一拐一拐地走出老董办公室,背后是老董天降大任的热切期待。
回到自己的位子拿出手机,未接电话才一个。
那人没有负疚感罪恶感吗?一般这样的情况不是应该追着打几百个电话道歉的吗?
“心眉。”
抬头是杜姐暧昧的脸。
“有人送东西来。给你的。”杜姐从背后拿出两个袋子。
“谢谢。”算他人性未泯,还记得她没吃早餐,心眉打开肯记的袋子露出笑。另一袋是——
屁股下的椅子又晃起来,她险险地扶住桌面。
地上散落的全是MC巾,丝薄护翼,绵柔护翼,日用夜用……
“心眉,我就说你们不止师生关系那么简单。昨天晚上见你们两个缩在沙发角落里脸贴脸亲成一团,今天一早送卫生巾来。好了多久了?死丫头天天骗姐姐说相亲,没良心的,害老姐到处帮你张罗相亲对象。”
昨天晚上?脸贴脸?亲成一团?
呜呜呜……何心眉拿脑袋磕桌子。神啊!让他消失好不好?
晚上左手揣着悲摧的心,右手抚着受伤的屁股,怯步在自家楼道前。
臭流氓应该走了吧。
开了门家里空荡荡的,床单换了洗了,房间收拾过。她堆在凳子上的小山一样的衣服也挂好在衣柜里,柜子底下的按摩棒连盒子一起不见了。
“猫了个咪的,借我的东西用连张纸条也不留。”她叹气。
“道歉的电话也没一个。”手机被扔上床头,继续叹气。
“不是东西。”手撑着下巴发呆。
门铃一响她跳起来,冲进厨房抄了把扫帚,站在门口,如临大敌。
“妈妈!”
“你这孩子,还跟妈怄气?见了你亲娘连扫把也舞上了。”
“我、我这不是怕有坏人吗?”
妈妈仔细检查了一下防盗门,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走进来。“吃过晚饭了?”
“在外面吃过了,妈妈你坐。”
“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喏,你爸爸做的糖醋小排骨。”妈妈把东西递给她,也没坐,从厨房巡查到洗手间,再到睡房。接着回头笑骂:“懒骨头!在家没见过你收拾过自己房间,我还以为搬出来一个住更是狗窝了,没想到还挺整齐。”
心眉讪笑。
“……阳台上那条男人裤子——”
“那是老宋的。不、不是,是宋老师买来的。他说单身住挂件男人衣服能防盗。妈妈,你别误会。”心眉连连摆手。
“你宋老师还挺细心,搬家又麻烦了人不少?”妈妈嗔怪地瞪她一眼。
我但愿以后永远不麻烦他。
“昨天打算喊你回家吃饭,你爸爸说你和同事玩去了。”妈妈手指戳着心眉脑门,“我辛辛苦苦生你下来,一把屎一把尿的,你这孩子生日连电话也不给娘一个。”
“我有跟爸爸说代问你好的。”
“对,从小到大,心里只有你爸。”
心眉委屈,想你的时候你不知道。
“筱雪搬去单位宿舍了。”妈妈看她撇嘴,叹口气说:“还在怨妈妈不帮你?妈妈只有你一个,天天做梦都想着有个疼你疼到心坎上的女婿。小孙医生只看外表是不错,内在人品不能恭维。分手了还是好事。”
“可是这种分手方式太打击人,还有,乔筱雪也太欺负人了。”
“筱雪是不对,可你打人也不对。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抢不到玩具就打架?”
“妈妈……”
“奔三的人了,妈妈还能照顾你几年?遇见不顺心的事就冲动,哪天才能学会理智处理问题?”
“妈妈……”
“妈妈就是太护着你了。搬出来也好,培养自我生活的能力。几时想回去了就回去,别把妈妈当仇人。”
“……我以为妈妈你不要我了。”
“又说孩子话,妈妈只有你一个,不要你要谁?等你哪天也当妈了,就知道妈妈全是为你好。”
“妈妈。”她耍赖,“那我以后天天回去蹭饭吃。”
“又没钱用了是不是?”妈妈气结不已敲她脑袋。
您太明察秋毫了,妈妈,老宋施舍的那两百块坚持不到发工资啊。
第14章
“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在我爸爸妈妈家吃的。”上楼之前还侦查过,你的车不在停车场里,吼吼!
“哦。和妈妈和好了?”
“嗯。”和父母吵架没有隔夜仇还是你说的。
“还有钱用?”
“有,妈妈又给了。”
“……那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我欠你什么钱?松鼠鱼,你搞清楚,我们上次的帐已经了结了。”
“谁说了了?上回还了一千,还差好几大百。有就快点还,别啰嗦。”
“……松鼠鱼,你长了一对钱眼?你怎么不想想该道歉该赔不是该抚慰一下我受的惊吓?”
“惊吓?噢……昨天早上。那我们来谈谈昨天早上——”
“不要!我还有事要忙,我要洗洗睡了。再见,不,最好别见了。”
“好好吃的松饼。”心眉还在吮自己手指头,意犹未尽。
“是好(第四声)吃吧。”陈婉没好气。
“都是。”手又伸向下一块。
“心眉,好减肥了。”
“不减了,反正没人要。”
“命中注定的屎壳郎快出现了,你不做好准备?”
“……”
“你哪天瘦到一百二,要吃什么我做什么。现在,把你手上的放下!”
“都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为你好。”陈婉想了想,回头好奇问:“还有谁欺负你了?”
“……中间的鱼喂了没有?我去帮你喂鱼。”
年纪越大越感觉知心朋友难得,庆幸的是她有三五个铁杆闺蜜。可是,都和松鼠鱼有牵扯,叫她怎么敢提一个字?叫她怎么开口说自己差一点失身、差一点失身在认识了近十年的毒舌猥琐怪蜀黍手上?最让人悲愤的是,她郁闷她纠结她风中凌乱,对方连一丝忏悔弥补的意思也没有,竟然没事人一样!
“何心眉,我的鱼都快被你喂得撑死了!滚过来接电话!”
“在哪?”
松鼠鱼我和你很熟?上来就问在哪?“在报社!”
“可你的绵羊怎么停在巩香居门口?”
靠,手机差点掉鱼池里,不带这样吓人的。“你、你在哪?”
“我在停车。星期天还在报社?”
“是啊,我中午去找小婉,绵羊停在她那里,临时有事搭别人的车回报社了。”心眉一边说一边惶然四顾,藏哪里藏哪里?“我忙,不多说了。拜拜。”
她一阵风似的卷进厨房,边跑边喊:“陈婉!帮帮忙,我去厕所,谁来了谁问起我都说没见着!”
陈婉不明所以。
“不对,就说我中午已经走了,人不在。拜托拜托,帮我这个大忙我保证今年你家耗子再次做人成功,家里多添个崽儿。我求你了,记得说我不在!”
没说完脚底生风,踩了风火轮一样又往厕所冲。
陈婉反应过来只剩回廊中余音袅袅。
“走了没有?”心眉听见脚步声小声问。
……
“小婉?那条咸鱼走了没有?”
“嗯。”
“吓死我了,你说他没事下午三四点在街上转悠什么?估计是天开始热了,街上穿短裙的女孩多了,专往人大腿上盯呢。溜达一圈,眼睛就吃饱冰激凌了。”心眉站起来按下马桶的去水键,“小婉,你别误会啊,我躲他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差了他几百块钱,天天跟讨债鬼似的在后面追。有钱我也不还他……啊……”
“有钱也不还我?”宋书愚笑眯眯站在洗手间门口。
“偷窥狂!你站女厕门口听人家嘘嘘?恶心死我!”心眉跳脚。
“……”宋书愚一副也被她恶心到的表情,“还钱!”
心眉拔脚狂奔,“陈婉,你不仗义,你投敌叛变,你倒戈相向!”
“我按你说的话告诉他的啊。”陈婉很委屈,“我说心眉说的她去厕所,有人来找就说不在。”
我X,你绝对是故意的!
心眉再次往门口狂奔。
“不要你的袋子了?”宋书愚拎着她的包站在门口。
“我……”心眉眯缝着眼睛拼命挤眼泪,“包里就四百多点,你自己拿。留个几十块给我活命好不好?”
宋书愚不搭理她,转头和陈婉说再见。
“老宋,宋老师。我保证还欠你多少全部还你,我晚上回去就打电话给我爸爸。”
宋书愚过来拖她的手,“我们还有别的事要谈谈。”
别的?何心眉抱着巩香居前厅的柱子打死不撒手,“我失忆了,真的,以前的事都忘了。那天摔了一跤之后就这样,就只记得你们叫什么名字。”
宋书愚学她的样子翻白眼。
“不是失忆就是老年痴呆,反正以前的事记得很清楚,越是最近的越模糊。”
宋书愚拿着她的袋子往门口照壁走。
“唉,你走你把我包留下来啊。我的记者证身份证家里门钥匙,宋书愚!松鼠鱼!”
我被绑匪劫持了。
何心眉小心地和绑匪打商量,“你送我回家,我上楼给你拿钱好不好?”
绑匪瞟她一眼。
“我连那天在金色年华的钱一起还你。”
“不是失忆吗?还记得金色年华的事?”
“……”心眉恨恨闭嘴。当然记得,你才失忆你才老年痴呆!当我傻的?我想起来了,你那天借酒吃我脸上的蛋糕当所有人面前占我便宜,我XX你菊花!害我出门进门被邻居阿姨拿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害我天天在报社里被人追问是谁先上的谁,害我时不时被老董敲打要象革命先烈一样为了全组人共同利益浴血奋斗,害我伤透了脑筋、神经狂跳晚晚睡不着觉……
“我们去哪?”
绑匪想了想,“你家我家?”
何心眉一听,把胸前的包搂得更紧了,眼睛望向车窗,寻思该不该跳车。
绑匪像是踩了油门,加速了。
车停在心眉租的房子附近。
何心眉决定了,既然她躲不掉厄运,既然她肩负着全组人的命运与厚望,那么她就舍身成仁英勇就义一回。握拳!
一股悲壮的英雄主义情怀涌上心头,“你去买套套!”
正下车的宋书愚打了个踉跄,回头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确定?”
她满怀愤慨郑重点头。
宋书愚抿着嘴帮她开车门,凑在她耳边问:“例假走了?”
没走的话怎么样?老董教育我要浴血奋战!
她瞪他一眼:“好好说话,弄得我耳朵好痒。”
宋书愚笑笑,接过她手上的袋子。
“小何,回来啦?”邻居阿姨的目光盯在宋书愚开门的钥匙上。
“回来了,阿姨你忙。”心眉干笑,拿手指顶顶宋书愚后腰,“你动作快点。”
进了门,她炸起来:“你什么意思?抢了我的钥匙开门?你想大家以为我们同居是不是?”
“你最好配一副钥匙给我——”
想得美!还想登堂入室?
“——有空我上来帮你搞卫生。”
哦,听起来貌似不错。
宋书愚自顾自开始脱衣服,心眉傻眼。
“没、没套套。”
靠,开始脱裤子了。心眉把眼睛捂上。“没那个不安全。”
指缝里是他挺直的后背,喷血啊,脊椎和屁屁交界的位置还有个诱人的凹陷!“老宋,没那个啊!”
“过来。”
他已经躺下了。这、这就开始了?
“过来。”他慢悠悠又说了一次,声音迷死人的低沉。
心眉双脚不听使唤地往他那里移,然后被他抱了个满怀。
“我熬了几晚上通宵,困死了。”他脸埋在她颈窝里说,“让我抱着睡一会。”
呃?
“家里的抱枕没你肉乎乎的抱起来舒服。”
呃?
这是什么情况?心眉推推旁边瞬间沉沉入梦的那个,“老宋、老宋。”
宋书愚打鼻子里嗯了一声。
“就只是睡觉?”
“……你想做什么?小屁孩脑子里别装太多龌龊念头,影响发育。”
心眉想撞墙,我龌龊?我龌龊?
天黑了。
心眉咬手指,被双铁臂困着同一个姿势太久了,摔过的那半边屁股好疼。
闻到隔壁饭菜香了。
心眉继续咬手指:“松鼠鱼你不饿吗?”
“让我再睡会,睡醒了喂饱你。”宋书愚含含糊糊在她耳边说。
喂饱……松鼠鱼化身小言男主角,嘴角挑起一抹淫邪的笑,缓缓走向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女主角何心眉:“宝贝,乖乖过来,让大爷我喂饱你。”
……
心眉打个冷噤,往床边蹭,“不用了。”
宋书愚一舒长臂,她又和他脸贴脸。“别乱蹭,擦枪走火了我不负责。”
心眉凝固了几秒,掩面欲泣:不负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想好了要舍生取义的啊!董老师您说他不负责的话那我究竟还要不要为了全组人牺牲啊?
第15章
“不负责任”的前提下被逞凶了、被不轨了,那就太亏本了。
何心眉意识到问题很严重,于是瞪大眼睛,终于撑到自己的床伴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咪咪笑。可是,她困了。
“小屁孩,起来。”
脸上挨的巴掌可是每一下都到肉的,心眉勉强爬起来,拿眼神鄙视那个哼着歌穿裤子的人。“我睡了,你记得帮我关门。”她又倒回去。
“答应了要喂饱你——”
心眉听见那两个字,虎躯一震,推开近在咫尺的脸跳下床。“吃饭,找地吃饭。”
“吃饱了回去好好睡。”宋书愚帮她剥咖喱蟹肉。
心眉耷拉着眼皮,萎靡不振地对桌子说:“我宝贵的星期天被你破坏了。”
“下个星期天,我赔你。”对面那人说得理所当然。
呜呜呜……别让我再看见这个闲得蛋疼的家伙了。
“不是喜欢吃蟹又怕麻烦吗?”宋书愚见她抓着勺子不动。
我需要的是一张床,老大。
“张嘴。”
——“哇靠,什么这么辣?”她跳起来。
“冬阴功汤,酸辣提神。”宋书愚一脸关切,“太刺激了?”
松鼠鱼,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刺激我的存在?
被灌下一大碗冬阴功,何心眉精神抖擞。最后的甜点上来时,她心里欢呼一声以为熬到尾声将落幕,终于能回家睡觉了,没想到吃饱喝足的宋书愚还有话说。
“心眉,你躲了我几天?”
我听不见!
她埋头继续和芒果布丁死磕,避开宋书愚的眼神。
“那天过后想想又后怕是不是?”
心眉把牙咬得梆梆的,别上当!上次就是因为一句“害怕就算了”,她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今天绝对绝对不能上当了。
“你怕什么?”
靠,别用那种情深款款的目光看过来。我们只是滚床单未遂,不是情侣那一列。
她抬头,尽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觉得,床上的事不适合在饭桌上谈吧。”
她又说错了什么?松鼠鱼笑得那么贱?
“那好,我们回去找对了地方慢慢谈。”
我、抓狂……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以为你睡了一觉养精蓄锐了,就能为所欲为了。心眉打定主意不下车。
偷眼看看宋书愚,他也不着急,扭开车里的音响,又把座椅往后移了少许。
车震?心眉脑子里飘过这个词,心跳哐哐地,震得自己耳膜轰鸣。偷眼看看车窗外,这环境?路灯太亮了啊。
再转头,宋书愚已经伸直了两条长腿半躺下。
不车震就好,太刺激的游戏消受不起的说。心眉悄悄脱了鞋,揉揉憋屈了一天的脚趾头。车里回荡的是她最腻味的交响乐,她照以前一样顺手关掉扭开了收音机。“装13的ABC大调,我要听点歌台。”
宋书愚照以前一样不发表意见。
“——短篇小说我爱你母亲的上半部分,今天就播送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请继续欣赏,我爱你母亲的下半部分……”
她张大嘴,下一秒捂着肚子爆笑出声。
“小屁孩,这也能笑个饱?”宋书愚强撑着笑意伸手过来把收音机关掉时,心眉还笑得窝在座椅里直打跌。
“最喜欢听见你笑,笑起来什么大事也不放在眼里的劲头。”
突如其来的寂静里是他的感慨,心眉脑子霎时短路。
……喜欢?她听到的是喜欢?
按照何心眉阅尽天下狗血言情书和黄金档主妇剧集的经验,每到对白出现“喜欢“一词的关键位置,男女主两张脸会缓缓拉近、放大,镜头从双方眼睛移向嘴巴,然后胜利会师,接下来交换口水。
可到她这就变了。
宋书愚往后仰,脑袋枕着手,懒洋洋地侧身望着她,眼睛半眯着,眸光微闪。“小屁孩,我年纪也大了,你又没人要,有没有想过不如我们俩搭伙过日子算了。”
心眉眨眨眼:“你开玩笑?我们俩搭伙过日子?那不天天上演全武行?还有,什么叫做我没人要?”
“我们认识快十年了吧。”宋书愚径自说下去,“那会你还是个穿校服的黄毛丫头,凶巴巴的见人就喷粪——”
“我哪有?我就对你一个喷——算了,反正以前就是瞧你不顺眼。”
宋书愚停下来,微笑着,象是在想什么。
“你想想我们两个结婚对你多大的好处。多了张长期饭票,管吃管住管用;和亲戚朋友有了交代,也免了相亲的麻烦;还有,我们认识得够久了,不用象别人那样经历婚后适应期,一步到位。双方知根知底,甚至连一部分朋友也是共有的。总之,省钱省力省时,经济实惠方便。”
省钱省力省时,经济实惠方便。我顶你个肺!
心眉怒了,噌一下跳上座椅,面对无耻之尤的老宋,大有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说得你跟拯救我于水火的菩萨似的,你想娶我还没想嫁呢。林子大鸟多,你当全世界男人就剩你一个?”
他看着她笑笑说:“我还没说完,娶你我也有好处的是不是?人生苦短,天天有你逗闷子,日子也好过点。再来一晃眼就冬天了,我也该早点定个老婆暖被窝。还有,据说你这种身材——”他上下扫她两眼,严肃地说:“最适合生育。”
松鼠鱼是个大变态!
只有变态才会把神圣的婚姻当做交易一样说得轻描淡写,只有变态才会行无耻之事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有变态才会把老婆当娱乐工具生养工具暖被窝工具。最最变态的是,她何心眉枉称省实验一姐、东大一姐,竟然在认真考虑当变态的老婆!
长期饭票?嗯,老宋应该有点银两。
知根知底?你差点把人裤子扒下了,还不知根不知底?
认识够久远……那会她叛逆期还没过,放学穿朋克装招摇过市被他抓到几次现行。
可是他嘴巴坏。哦,何心眉,你嘴巴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不好相处。胡说八道,你自己明白他是最好相处不过的了。
太老了。老宋除了年纪大点,其他的还是很拿得出手的……不过九年是三个代沟,将来有孩子把爸爸叫成爷爷这么办?妈妈也一定不喜欢她找个老家伙的。
但是你不觉得以后再不用摆摊卖菜一样的相亲,这点很吸引吗?
但是,你最渴望的爱情呢?……
撕烤者何心眉松开被她咬得烂烂的被子角,看看钟,四点了。
公安家属区的上空回荡一阵哀鸣:松鼠鱼,我保证以后再不得罪你了。这绝对是你故意的!
何心眉急切需要找人倾吐心声。
她还在读书时就经常充当周围人的爱情参谋,长期以取经的心态听姐妹们诉苦,积攒了几年下来理论知识丰富,可切实到自身,半点辙也没有。
在MSN上守到小雅出现,那家伙听完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过来:“你和老宋玩疯了?连假结婚也想玩一把?还是何心眉你今天吃多了,忽悠我呢?”
就这么不象真的吗?心眉含泪关掉MSN。宁小雅,以后你们夫妻打架再别找我倒垃圾。
上了Q群,一问拿铁,众人说拿铁姐怀孕了。果然是春天,春意勃发春情盎然。
打电话给小婉,一听是耗子的声音,拉倒。
叶轻眉,死丫头,为什么还不回来?
心眉呆呆坐在桌前,看见小新的头像闪亮,她精神一振,抹抹嘴角的哈拉子,发了个笑脸过去。
扯东扯西后她忍不住,问小新:你们男人会不会随便向人求婚?
小新思考了一会,打字过来:一辈子的事不会随便。有人向你求婚了?恭喜。
暴暴熊: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头疼死了。
小新:……想说说?
暴暴熊:Blablabla……就是这样,你说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他是渣攻我不是贱受啊!(抓狂的表情)
小新:或者他喜欢你呢?觉得你很好,自己配不上,所以换一种方式表白。
暴暴熊:(望天)亏你想得出来。我有什么好?他以前的GF比我强一百倍。
小新:哦。
暴暴熊:真的。还是电视台的主持,呃,不能多说了,总之就是很漂亮很清纯。我感觉他喜欢的就是那种纯纯的、长腿长头发的女孩子,以前那个也是。
小新:以前那个?
暴暴熊:嗯。你说他这样是不是逗我玩的?
小新:……
暴暴熊:啊啊啊啊……烦躁啊,我想掐死他掐死他……
小新:那你喜不喜欢他?
心眉失语。
数公里外,某人在房里转圈圈:以前那个?以前哪个?死小孩,说话不说明白点?
暴暴熊:我想应该是不喜欢。不对,不是不喜欢,是不是那种的喜欢。见到他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在一起也不会特别兴奋,只是很开心很自在。不管是斗嘴还是聊天,老朋友那种自然的正常的开心。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她:上次你们接吻的时候可是过了电一样的。
心眉抚额继续撕烤:该怎么分辨接吻的触电感是因为那个人还是单纯因为欲望?或者,再抓一个男人来亲亲试试?
……
暴暴熊:小新?小新?
小新:对不起,刚才离开了一会。
暴暴熊:没关系。太晚了,不打扰你了。
数公里外,宋书愚打了一行字:刚才你说的那件事,我想,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拒绝他。
他瞪着显示屏上的那行字,犹豫了数秒,把它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