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21

宜贝: 连年如意

第1章

“开什么玩笑!”连震宇倏然起身,顾不得这样的举止,是否会过于激动。“我早说过我不会娶年家姑娘,到底要我说几次!”

他的人生不可能听从他人的安排,包括他的婚事。

“这可由不得你了。”连老爷的二房连夫人撇唇一笑。“年家老爷已于上月病逝,此等时刻,连府是绝不可能退婚的。”

“不退婚也行,但要我娶年家姑娘,你是在作梦。”连震宇丝毫不让步地道。

“我也挺想作梦的,但你爹身子的状况可不是作梦。”连夫人见连震宇眼底闪过复杂地神色,心里一笑。“不单单是为了要赶在年老爷过世百日内迎娶年姑娘,这也是为了你爹,他可等不了三年了。”

连夫人很明白连震宇对他爹又敬又恨地心态,虽然明着,连震宇对连老爷极为无礼,但连老爷毕竟是他的亲爹,这血亲之间的爱恨情仇,是最难以割舍了;不管连震宇再怎么恨连老爷,在他心底深处,他还是在乎的。这也是为何连震宇对连老爷所定下的这门亲事,虽迟迟不愿成婚,但也一直没有退婚的原因了。

连夫人见连震宇虽然不满,但却不再出言反对,于是她又接着道:

“反正年姑娘早晚都要嫁入连家,那不如就早点将人家娶进门,也免得一个姑娘家,无父无母,还得操持家务。”连夫人不放弃地说道:“况且我见过年姑娘,以她的样貌,绝不会辱没了你。”

没错,“年家绣坊”的年老爷一过世,年家就只剩下年姑娘孤身一人了。

为免年姑娘孤苦无依,既然连年两家早于多年前便定下这门婚事,于情于理,连家都该照料年姑娘。

当然,连震宇心里明白得很,虽然还有爹亲卧病在床的这个原因,但其实这一切都只是连夫人的借口罢了。

真正的原因是,年家姑娘已经一十有八,若没在百日之内迎娶,则必须等上三年,届时年姑娘就算是老姑娘了。

难道只因为这个原因?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年家绣坊”远近驰名,若能在百日之内迎娶年家姑娘,这年家的嫁妆“年家绣坊”,将会为“连城织造”带来更多利益。

当然啦,除了利益的考量外,“年家绣坊”可不是一般小绣坊而已,若留下年姑娘一个女人家,如何打理这拥有百多名绣工的绣坊?只不过连震宇不会就此妥协。

“我不接受!”虽然他与年姑娘多年前便定了亲,但他却连年姑娘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居然就要他娶她?

“你也快三十了,早该成家了。”连夫人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要成家,震永不也从小就与曲家定了亲,怎不见你催他?”连震宇冷冷地道。

“你娶妻之后,自然就会轮到他。”连夫人随即回道。

“姨娘找我回来,就为此事?”若只是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特地回来一趟,因为他根本不会答应。

“此事可是大事。”连夫人太清楚连震宇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事或小事,由我评断。”连震宇一甩袖袍,欲转身离去。

“这可由不得你了。”连夫人笑得好不得意。“适才老爷已经说了,此事由我做主。”

“这连家,目前是我当家。”连震宇硬声说道,转身头也不回地抬腿跨门而去。

若无此等意外事件,连震宇本该在下闽南的途中,找寻适合的棉田,但这趟行程却因连夫人所谓的“要事”,害得他于中途匆匆赶回。

这不仅耽误了他的时间,更让连震宇无法接受的是,此“要事”居然只因为有人不愿等上三年才接收“年家绣坊”,所以要他搁下所有的生意,回来成亲!

难道连家会缺这点钱吗?

当然不。连家初时是以蚕桑起家,在连老爷那一代开设了织坊,才转为贩卖丝帛为主。

也因连老爷替“连成织造”奠下了良好的基础,是以当连震宇于八年前接手“连成织造”,并加入了葛、麻、棉的生产之后,连家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在江南成了织纺业的龙头。

正因为如此,连震宇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男女情事上面,尤其是他的婚事。

“真是笑话!”连震宇愤然地跨步离开连夫人的院落,一刻也不想多待。

连震宇当然知晓连夫人为何会这样急着要他成婚。但他若娶了年姑娘,虽然“年家绣坊”会并入“连成织造”,但因他长年奔走于外,对于“绣坊”的人事,他将无暇兼顾。

而就算年姑娘成为当家主母,她在连府内也只是有名无实,不仅管不得自家绣坊的产业,连带在连府内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因为连震宇太了解连夫人了,这个以美貌迷惑他爹,进而间接害死他娘的恶毒女人,绝对不会让年姑娘有好日子过的。而且连夫人会如此热中于他的婚事,根本是要让他痛苦,她就是要他知道,就算他是连府的当家,婚事也由不得他。

哼!我绝不可能会让你得逞的。连震宇恨恨地想。



年如意踌躇不安地坐在连府大厅内,她不明白连夫人为何执意要她来这一趟。她明明已经回绝了连家欲于百日内迎娶她的这件事,甚至还不惜提出退婚,但连夫人却要求一定要当面详谈后,才愿意做出决定。

年如意并非不愿意嫁入连家。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她都相当明白,只是爹亲才刚过世不久,她必须打理爹亲的丧事,还要学习一肩担起“年家绣坊”的事务。

丧父之痛让她没有心情去想嫁人之事;沉重的年家事业更让她没有多余的精神与心思去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男子当妻子。

从小,年如意便是爹亲捧在手心里的宝。年如意的娘亲早逝,爹亲除了要照料绣坊的生意,还得一肩挑起教养年如意的责任。

年有余是江南湘绣相当出名的绣师,他的绣品在达官显贵之间极有名气。

自绣坊成立以后,年有余致力于传授绣功、经营绣坊,因此将“年家绣坊”的名号打得更为响亮。

而年有余的独生女年如意则继承了其父的毕生绝学。

可惜的是,他只教她刺绣方面的学问,却未教她经营的知识,也因为如此,年有余一离开,年如意才会突感吃力。

是以她现下根本没有心思去烦恼嫁与不嫁的问题,她现下最烦恼的是“年家绣坊”会不会因此毁在她的手上。

正当年如意心烦不已的时候,连震宇恰好走入大厅。

连震宇一眼就看到了年如意。他实在很难不去注意到她,因为她是如此娇美,又无比清丽秀雅。

年如意穿着一袭月牙白衫裙,虽极为朴素,但连震宇一眼便看出那是上等的绢帛。

年如意的骨架纤细,身形匀称,肤色月白莹亮。白净的脸蛋上,一双不大不小的亮眸,像似盈满了水波,闪闪惑人。

那两排又浓又长的黑睫,合睫似蝶歇,掀帘若蝶飞,配上那柔嫩的双唇,让她有着梦般的美。

连震宇冷硬的心,此时竟不由自主的活了起来,好似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之前他所处的世界,是如此地单调、没有色彩。

连震宇说十分地明白,他的心,在此时此刻沦陷了。

年如意一抬眸,看见的便是站在眼前的连震宇。

连震宇五官深刻、鼻梁高挺,双唇丰厚饱满。他说不上俊俏,但那双眼绝对不该生在男子的脸上。

他的双眼黑如墨,双睫算不上长,但浓密卷翘;或许是因为眼神如鹰,不至于太过柔美。那双眼,让年如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她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连震宇体型高大,身材精实,一头黑色长发简单拢于后,但因整个人的气势沉稳,这样的发型反倒减去了他些许锐气。

两人眼神一交会,心中同时一颤。

他(她)是谁?

“姑娘……”

连震宇欲开口的同时,厅外走进一名女婢,他只好将欲出口的话先行保留。

女婢一入厅,见着了连震宇,先是朝他福身行礼后,才转向坐于椅上的年如意道:

“年姑娘,夫人她临时身子不适,遣我来同您道歉,不知是否可以改日再约?”

年姑娘?连震宇一听到女婢对座上女子的称谓,心中打了个突。

难道她是……

“夫人她还好吗?”只见年如意听了女婢的话后,脸上现出了关心的神色。

年如意的声音,就如同她的人所给人的感觉——

秀丽、典雅、温柔、婉约。连震宇心下一声轻叹。如此女子,怎能不让人心动呢?

“多谢年姑娘关心。”女婢微笑点头。“奴婢正要至城东请宋大夫过府来诊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年如意款款起身,柔顺地道。

“年姑娘好走。”女婢有礼地恭送年如意。

“谢谢。”年如意笑了笑,“还请代我问候夫人,过几日夫人身子好了,再请人到‘年家绣坊’来通知我。近日我都会待在绣坊里,若遣人至家中,怕会找不着我。”年如意轻声叮嘱。

“年家绣坊”?果然是与他有婚约的年府千金年如意。

“奴婢会记得转告夫人的。”女婢点头应允,接着便随同年如意走出了连府。

连震宇此时心里有了决定,他跟着两人身后一同出了府,直到女婢转身往城东去后,他才上前道:

“年姑娘。”连震宇在离年如意三步远的距离时,停身唤道。

年如意没料到会被人唤住,转身一看,发现唤住她的竟是方才在连家大厅内与她对望的男子,心里十分惊异。

“请问公子……”年如意长年被养在深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非爹亲骤逝,她根本不可能如此在外抛头露面,而被一名男子当街唤住,更是从未有过的经验,这不禁令年如意微感疑虑。

“在下无意唐突姑娘,还请姑娘见谅。”连震宇当然看得出年如意的不自在,于是赶紧出声道歉。

“嗯……”年如意见连震宇似乎无恶意,心下便少去几分戒心。不过两人毕竟只在连家大厅上见过一面,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仍有些小心警戒。

“不知公子……”

“瞧我!”连震宇轻声一笑,那笑容霎时柔化了他给人的刚硬冷感。虽一闪即逝,但配合着他那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让年如意有些恍神。

“我是连震宇,你的未婚夫。”连震宇轻声说出,深怕骇着了年如意。

“啊!”年如意不禁倒抽了口气。原来,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吓着年姑娘了?”连震宇心下苛责起自己;如此行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过于唐突了,更何况是似水般的年如意。被自己这乱风一吹,怕她这下还惊魂未定吧,看来他是真的吓着人家了。

“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而是看姑娘没有婢仆跟随,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如此唐突。”连震宇虽说得头头是道,但心下不免感到一丝好笑。

对他来说,除了谈买卖以外,他鲜少与人说上这么多话,算是寡言少语的人;而此时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快让他不识得自己了。

“我……”年如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样吧,请容我送你一程。”其实,连震宇目的就在这里。

年如意有些迟疑;但或许是她感觉到连震宇的诚意,且他的眼神不会让她感到不自在,再加上……

好吧,她必须承认,她对连震宇有些许好感,尤其是在知晓连震宇是自己的未婚夫后。

想到此,年如意双颊微泛粉色,低垂螓首,转身时轻声说道:

“那……就麻烦连公子了。”

不知为何,连震宇内心的愉悦,竟比谈成一笔大买卖还要来得欣喜。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微感惊讶,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决定。于是他迈开坚定的步伐,伴着年如意,两人各自怀着心思缓缓向前而行。



快到“年家绣坊”时,只见四、五个人在绣坊门口与绣坊里的人争执拉扯了起来。

年如意讶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急之下,加快脚步往绣坊走去,连震宇见状也赶紧跟上。

“快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这款子已经积欠三个多月了,每次都说再延一个月,若非你们‘年家绣坊’是咱们线厂的老主顾,我们早就上门来闹了。”

“是啊!你们欠我们布庄的款子也积了三个月了。”

“还有我们!”

“我们也是啊!”

几家为绣坊供货的商家在门口闹了开来,绣坊里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处理。

“各位老板,有话好说啊!”绣坊里的人赶紧开口。“这帐款的事,咱们也不清楚,你们这样上门闹,要我们绣坊如何做生意呢!”

“我管你们如何做生意,不然你们叫李账房出来啊,是他保证今天一定会付款的。”除非今日能有个交代,否则他们是铁了心不走的。

“您消消火啊!这李账房现下不在坊里啊。”

“那我们就进去里头等,看你们何时付得出款子,我们就何时走!”

“对、对,咱们进里屋去等!”

“走!”

众人说罢,便要往绣坊里头冲去,绣坊的人挡在门口,两方人马拉扯不下,眼看就要拳脚相向了,年如意赶忙出声制止。

“你们快住手啊!”手足无措的她,只能慌乱地喊道。

但是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或许是她的个头太过娇小,也或许是声量不够大,总之众人根本对她视若无睹。

年如意见自己制止无效,心里更是着急,整个人往人群里钻去,连震宇见状,也赶紧上前帮忙。

结果,双方大打出手,推挤中,有人往后跌了下来,刚好撞上上前的如意。

这么一撞,年如意整个人往旁边弹了出去,连震宇眼捷手快,手臂往前一揽,美人正好落入怀中,软玉温香在抱,他不禁感谢起这场混乱了。

而意外落入连震宇怀里的年如意,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她挣扎着要离开连震宇的怀抱,毕竟两人这样实在太不合礼教了,尤其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路旁;不管连震宇是不是自己的未婚夫,对她来说,这实在太过羞人了。

连震宇也不勉强,轻扶着年如意站好后,便往后退了一步。

前方的争执愈演愈烈,年如意赶紧压下羞窘的情绪,欲上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让我来吧。”连震宇适时地阻止了年如意,也没等她反应,直接开口向争吵的众人喊道:

“还请各位静一静,帐款的事,一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连震宇声音坚定有力,让拉扯中的众人全都停下了争吵。

此时绣坊的人眼尖地看到了连震宇身后的年如意。

“小姐啊!”一位约莫四十上下的妇人,一见到年如意,赶紧冲出人潮,来到年如意的面前。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妇人脸上的担忧,为她的眉间添加了不少纹路。“几家供货的商行都来催款子了,这些事都是老李负责的。”

年如意一听,知道不是个小问题,这可是关系到“年家绣坊”的声誉。

“那李大叔呢?他怎么没出面处理?”

“老李说要去付货款,一早出去后就没有回来了。”那妇人更急了,连脖子都泛红了。

“这……”年如意知道事态严重,但她全然没有接触过这种场面,因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不由得急了起来。“那有派人去找了吗?”

“已经派了四五个人出去了,跑遍各个货行,都说没见着老李。”妇人急得摇手晃脑。“不只如此,那些货行还说,我们已经积欠三个多月的款子都没有付!”

所以说,除了现下见着的这几个来请款子的货行外,可能还有更多的货商、线料厂商,甚至是供货副料商已经三个月都没有收到“年家绣坊”的款子了。

这下年如意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还好连震宇及时上前扶住了她。

“怎……怎么会这样?”年如意禁不住打击,顿时红了眼眶,眼泪如透明般的珠子大颗小颗地落了下来。

此时最镇定的非连震宇莫属,他毕竟是看过大场面的,经商买卖又是他最拿手的,再加上见不得年如意伤心的模样,于是他开口了道:

“各位商行大老板,在下连震宇,若诸位信得过‘连成织造’,可否给个面子,请各位先行回府,这款子最迟三日定全部偿清。”连震宇说得斩钉截铁,稳重的态度果然让众商家动摇了。

“可是这……”

连震宇见大伙仍有迟疑,又道:

“若各位信不过在下,我也可当场立下担保书,若三日后‘年家绣坊’还付不清款项,那所有帐款全由‘连成织造’承担,绝不会少付诸位一毛钱,也绝不会拖延大家的时间。”

虽然连震宇说得毫不迟疑,但倚在他怀中的年如意却睁大了双眼,十分震惊他许下的承诺。

她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连震宇的衣衫,心里是既酸又甜、既苦又感动,五味杂陈的滋味充满心中。

她忍不住抬首望向连震宇,而连震宇也有所感应地低下头,望入了她那灵灵水眸中。

连震宇对她安抚地一笑,似在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有他。

奇异地,好似真的有效,年如意感激的回以一笑,接着又赶紧垂下螓首。

连震宇清楚地看到那柔顺的发丝内、洁白柔细的颈项上,染上了一片粉色,无意外地,连润白的贝耳也有层艳色。

他无须看她的脸,也猜得出此刻她定是双颊赧红,艳若桃花了。

为此,他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年如意的心,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天起,他将会是她的天。

连震宇望向众人,众人见连震宇愿意担保,也就不再刁难,毕竟和气生财;况且连震宇的话可是相当有份量的,在场的商家,谁没与“连成织造”打过交道,有些平时还得要“连成织造”多多关照呢。既然连震宇都如此说了,怎能不卖这个面子呢?

“是否请人备纸墨,好让在下为各位写下担保书呢?”连震宇微笑问道。

“不、不,不用了。”几个货商连忙摇手。“连爷您的话,咱们是绝对信得过的。”

“真的不需立下担保书?”连震宇挑眉再问,他可不希望届时又有一堆问题跑出来。

“不需要、不需要。”众货商连忙回道。

“既然如此——”连震宇笑了,“那就请诸位先回,最迟三日,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连震宇没两下便打发了聚集的人潮,接着便伴着年如意步入了“年家绣坊”。



第2章

“年家绣纺”占地四方,左右各有一偏厅,左边为接洽买卖时用,右侧则为帐房,正中便是绣坊的铺面。

穿过铺面则是陕长的中庭,两侧及后侧均为大型坊房,所有的绣品都是在那完成的。

连震宇与年如意此时正在帐房内翻阅着本本账册。

年如意疲累地闭上眼,食指正轻轻按压着额旁穴道。

她必须承认,若要她整日坐着绣花,她绝对不会觉得累,但要她算账看账本,不需一刻钟便可要了她的命。

所以此刻的年如意应该已经死了四次了。

“我好像又算错了。”年如意既无奈又无助,轻揉额前,单指来回扫过算盘,发出了“答答”声响。

“介意我来吗?”连震宇嘴角微动,年如意如此急需他的帮助,他怎能让美人失望呢。英雄救美这事,虽然他不常做,但他很乐意从今天开始学习。

“呼!”年如意闭眼轻叹,再张眼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那就麻烦连公子了。”

年如意或许没有注意到,但连震宇却感受到了;年如意对他愈来愈信任,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习惯他的帮助了,而他要的,就是年如意对他的依赖。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希望被年如意需要。

年如意起身让座,款款步向厅边的椅上,安静地等待着。

连震宇于案前落坐,先将账本依序分类整理好后,一手开始翻阅查看,一手则飞快地在算盘上动了起来。

年如意望着连震宇认真的模样,那两眉之间两道深深的刻痕,代表着他是个严谨的人,而那丰厚饱满的唇此刻正紧抿着。

年如意注意到,连震宇虽然算得极快,但每算完一本,定会重复再算两遍,直到确定没有错误,才会进行下个动作。

看着连震宇心无旁骛、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案上的账本,年如意忽感赧然,她在这方面的能力,需多下一番心思才行。

时间悄悄流逝,连震宇认真处理着账本,年如意则是专心的看着连震宇。连震宇每完成一本,便会提笔于纸上记下几个数字及重点,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了结果。

连震宇抬眼欲告诉年如意,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眸。

年如意一惊,身躯微颤,真心垂下眼,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切全都落入连震宇眼中了。

呵,真是容易脸红害羞的小东西。

“我已经看完了。”连震宇抛开杂念,毕竟这个时候有更重要的事待解决。

“是不是发现问题了?”年如意也急欲得知结果。

“小问题不多。”言下之意,全都是大问题。

“那……”年如意虽是门外汉,但心里多少也有些底了。

“从何时开始由你接管款项收支?”若要理清所有问题,就必要要抽丝剥茧。

“自三个月前爹爹病倒以后,便一直是由我掌管。”年如意提到爹亲时,眼眶略为泛红,但她强忍了下来,因为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自己要更坚强些才是。

“那这三个月来,帐房如何向你请款子?”连震宇提出第一个质疑。

“每月月底,李大叔都会将各家厂商的账本明细给我过目,然后列出欲付款项,我才将款子交给他。”虽然她对经营完全不懂,但还知道要看过各家货行的款项金额才能付款。

“付完款子后,李账房可有将付款签条列账交给你?”连震宇再问。

“有的。”年如意点了点头,这点他确实有做到。

“上头可有各货行签收的签字或盖印?”连震宇眉头仍皱,继续质疑。

“没……没有。”难道还需要各货行签押吗?她怎会如此糊涂!

“那近几个月可有收账?”问题一个一个解开了,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嗯……”年如意纤细的肩微缩,心里有了底。“没有。”

“大宗订单预付订金的部分呢?”

“也……也没有。”一股欲冲出的情绪,让年如意眼眶盈满泪水,双手也开始发颤。

她不想让连震宇知道自己是如此懦弱无知,于是垂着头,素手紧捉着膝上的裙,以免抖颤的双手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问题便是出在这里。”唉,果然是如此。“三个月来,从你这支出了各厂家的货款,但这些款子却没有真的送到厂家的手上,账本上也有无厂家收款签收的明细。而这三个月内的收入,在账本上均有详列,包括大宗订单的预付订金也有数十笔,却未到你的手上。只有支出,却没有收入,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连震宇点出问题,但这些并不能全怪年如意。从商并非如此简单,而账房也是看上年如意对账务完全不熟悉,才能如此轻易得逞。

“我……我对这些全都不懂,我……我真是……”年如意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是这样无用的一个人。

在年如意在生活中,几乎只有刺绣。若论构图、配色、打稿、刺绣技巧,她可说是绣界中的翘楚、顶尖的绣师。但行商这方面,那就真的是一窍不通了。

年如意深深自责了起来,盈眶的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下;她不仅觉得气苦,还有更多的羞愧及懊恼。

“你别自责了,这些若没人教导你,你自然不清楚了,当然也就容易受骗。”的确,若无人教导,只令刺绣的年如意,怎会知道原来账款的收发有这么多的学问。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年如意强忍着悲愤,不断告诉自己必须成长。现在该做的,不是掉泪哭泣,也不是自怨自艾,而是要如何解决问题啊!

“库房现银加上银票还有多少?”连震宇也不避违地直接问道。

“不多了。上个月接了一笔宫里的订单,数量虽然不多,但因为用料都是最上等的丝线及丝帛布料,光是大笔材料款子,就相当惊人。”年如意取出绣帕,擦去泪水,强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考验。

“那还剩下多少?”

“约五百两左右。”年如意想了想,自上次账房取款后,她有约略算了一下,她记得是这个数字。

“那就糟了。”连震宇叹了口气,浓眉不自觉的又往额上聚拢,看着案上自己写下的金额,连震宇沉重地道:“所有该支付的款子,金额将近三千两,若再算上已收款的订金,却未开始做工的部分,则已超过五千两了。”

“那……那该怎么办呢?”事态相当严重,先不论未付的款子,光是已收取订金的部分,若没有材料供应绣坊,做不出成品,就无法交货,届时就不只是赔钱的问题而已了。”

连震宇闭眼沉思,再睁眼时,心下作了个决定。

“就交给我来烦恼吧。”连震宇从座上起身,缓缓踱至厅前。

“这怎么可以!”年如意惊得双眼大睁,她从未想过要靠别人来度过这个难关。

“你我是未婚夫妻,你当然可以倚靠我。”连震宇眼神温和,声音带着安抚的味道。

“可是我俩尚未成婚,‘年家绣坊’的欠款没有道理让连家支付。“这怎么可以!这对年家太不公平了。”

“那我俩就成婚吧。”对连震宇来说,他只是简单地想要解决眼前的状况,但若是成婚能让年如意较为安心,他当然也相当乐意,甚至是求之不得。

但对年如意来说,她心里是既酸且涩,她觉得她好像在拍卖自己似的。

自爹亲卧病在床后,她经历了十八年来最苦的三个月。

她必须强迫自己挑起有百多名绣工的绣坊;必须随侍在爹亲病床边,尽最后的孝道;还必须审核绣坊目前订单的绣样,指导绣工的刺绣技巧,解决各种刺绣方面技术上的问题。

一个月前,爹亲骤逝后,她为了处理爹亲的丧事,更是忙得几乎没有合眼的时间。

但她还是咬牙撑过来了。她从未想过该去寻求谁人的,更遑论将自己嫁掉,只为度过这个难关。

她不是货物,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对待,所以当连家表明要于百日内迎娶她过门时,她回绝了。

虽然见到连震宇之后,知道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她心里是欣喜的,但也没因此而改变想法。

连震宇见年如意表情苦涩,知晓她定是想到他处去了。“年家绣坊”根本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只有她,但这并不代表年如意会为此而嫁给他。

“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年家绣坊’才娶你。”连震宇轻声说道。

“我……我知道。”她知道的,她只是不想自己成为交换的条件,不想让他俩的婚事跟银两扯上关系,更不想让自己觉得她是用钱换来的。她更害怕,害怕连震宇会这样看她。

“你不愿嫁我吗?”这个想法,让连震宇心中莫名一震。若是年如意不愿嫁他,他能勉强她吗?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不愿年如意伤心。

“不……不是这样的。”年如意真心否认。她怎会不愿意嫁他呢!自知晓他是她的未婚夫后,她便无法抵抗地将心交给了他,所以,她怎么可能不愿嫁他呢。

“若你不愿嫁我,我还是会担下这些账款的。”连震宇不想勉强年如意,他希望年如意快乐。

“不……这怎么可以!”年如意惊呼。不管如何,她绝不能同意这样的事。但……她能眼睁睁看着爹亲辛苦建立的“年家绣坊”毁在她的手上吗?

“你可以当是连家借你的,以后再还也行。”连震宇宽容地道,他不希望年如意嫁给他有一丝的勉强。

“不……”

年如意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要能担起“年家绣坊”,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的,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学习。她需要借助“连成织造”的经验,她需要学习何谓经营之道,她更需要银两来度过此次的难关,她绝不会让“年家绣坊”毁在自己的手上。

况且,若对象是连震宇,她又何必坚持说不呢?

“我……我愿意嫁。”年如意下定决心了。就当自己是货物又如何?只是,她不希望连震宇是这样看她的。

“如意——”连震宇没有错过年如意面上的情绪转折,他虽然非常想将年如意娶进门,但并非真的等不得。“你真的不需勉强。”

“不,我不勉强,我……我愿意嫁给你,只是,只是我不希望让你以为我是因为绣坊遇上了困难,才点头同意的。”年如意艰难地开口。不管如何,自己若要嫁,连震宇是她唯一的选择,不是为了“年家绣坊”,而是因为对象是他。因为是连震宇,所以她愿意。“我……我不希望你用那样的眼光看我。”

“我永远都不会有那种想法。”

连震宇上前,轻柔地抬起年如意的下巴;她望进他的眼;在那里面,除了真诚,再没有其它了。

连震宇伸指拭去年如意颊上的泪,接着缓缓地吻上她的唇……

连震宇感觉陷落了,陷在那柔软的芳唇上。

他轻柔地吻着那两片粉红,不敢过于躁进,勾起了唇角,柔声道:

“我永远不会看轻你,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夜色如墨,月光晕染着天色,犹如画般的美。

富贵之家本就气派华丽,而今夜的连府,更是缤纷光彩。

红色灯笼在每个屋檐下闪烁着,而长廊檐下更是团团红灯。

大红灯笼,漫了一府的红。燃烧的烛光,犹如白昼般光亮。厅前阵阵丝竹乐音,混合着鼎沸人声,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今天是连府当家连震宇的大婚之日,众多贺客几乎踏平了连府前的石阶;这也让久病于床的连家大老爷病几乎好了大半。

连家老爷整日笑咧了嘴地坐在堂上,接受着众人的道贺,开心得好似是自个儿的婚事一般,整张脸不知是因着兴奋,还是水酒的关系,红得直逼关公大老爷了。

经过了繁琐的迎亲过程,年如意于稍早之前被人领入新房,端坐于新床上,等待着新郎前来。

而连震宇则于厅前迎着宾客,忙着敬酒谢客。待时辰差不多时,众人笑闹拱着连震宇齐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年如意端坐于喜床上,红巾挡住了视线,她只能凭着声音来判断,紧张得直绞着膝上的嫁衣,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是紧张多些,还是羞喜交加。

吵杂的人声由远而近,慢慢的来到了房门口,年如意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到喉头来了。

笑闹的人声一直不散,连震宇挡在门外,一直不肯入内,希望这群唯恐天下不乱地猪朋狗友能够快些离开,他可不想吓着了房内的年如意。

正当连震宇摆脱不了闹洞房的人群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大哥,这几个不识相的家伙就交给我,你快快入内去陪大嫂吧。”连震永穿过人群,往连震宇身前的站,面对着从人,摆明了要帮连震宇承担下来。

连震宇盯着连震永,脸色微变,看得出并不是相当欣喜见到连震永。不过连震永不以为意,看来是习惯了。

连震永与连震宇有着相同的身形,身材修长结实,但五官却大不相同。

连震永几乎是连夫人的翻版,长相秀美、儒雅白净,差别只在于连震永气质开朗活泼,没有女人的妩媚阴柔。

“喂,连震永,你才是那个不识相的家伙吧!”人群里有人不服气地闹了起来。

“说我不识相?”连震永咧开了嘴,鱼儿上钩了。“我看你是醉了吧!”

“谁说我醉了!”开口的大汉,明明醉得口水乱飞了,还努力瞠大双眼,试图澄清。

“哦?”连震永笑了起来。“言下之意,是可以再拼上一拼喽?”

“那还用说!”大汉虽拍了拍胸脯,但一双眼儿都快闭上了。

“敢不敢跟我拼上一坛?”连震永双眉一挑,挑衅地道。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大汉努努嘴,满脸不服气地道。

“那好,走!”既然目的已达成,那还留在这作啥。

于是一行人怎么来就怎么去,闹轰轰的离开现场。

“震永,多谢了。这情,我承不了。”连震宇没有笑,但却朝五步外的连震永道。

“你是我大哥啊,何须言谢。”连震永回首朝连震宇摆了摆手。

连震宇眼神复杂,但随即又回复成原先的沉静。

“那就等你迎娶曲家千金时,我再来帮你挡了。”难得地,连震宇对连震永笑着说道。

“大哥,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震永皱起眉头,并没有因这答案高兴起来。

连震宇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推门而入。

连震宇入房后,穿过前厅,直往内室而去。

房内烛火熠熠,带着喜气的红色纱帘至顶垂下,轻拢系于拱型雕花阁罩的两旁。连震宇穿过阁罩,来到了内室。

年如意紧张的端坐床上,听到了连震宇朝她而来的脚步声,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

就在年如意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连震宇拿起秤杆,轻轻挑起覆盖住年如意头脸的红盖头。

年如意不敢抬首,低垂着脸。烛光映照下,粉嫩的脸庞,染上了一层光芒;点上困脂的唇,看来充满了诱惑;而那如蝶翼般的长睫,在眼下有着一层深影,让年如意看来楚楚可怜、惹人疼爱。

连震宇明白年如意心里的忐忑,他不想吓着她,于是先牵起她的柔荑,再上前扶起她。

年如意顺从地跟随连震宇的指引来到桌边坐下。桌上摆放着几样象征性的糕点,另外还有一壶酒。连震宇拣了几样小点,放入年如意面前的小碟。

“饿了吧?赶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连震宇尽量放柔声调,希望能消除年如意的不安。

“嗯……”年如意顺从地拣起一块枣泥莲子糕,拿到口边,轻轻一咬。

连震宇接着提起酒壶,将两人面前的酒杯注满。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连震宇又多了两块糕点到年如意盘中。

“我不饿,吃不了这么多的。”年如意赶忙阻止。

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代表她的心情已经比较平缓了。连震宇唇角微勾,极满意一切均在自己的掌握中。

他当然注意到了,一进内室,就见年如意虽盖着红盖头,表现出镇静的模样,但是置于膝上的双手却僵硬泛白地紧揪着鲜红嫁衣,将那柔软的红缎掐出了道道折痕。就因如此,他才会放缓步调,好多点时间让年如意放松心情。

“那就喝点酒吧。”连震宇将注满酒的样子移到她面前。

“我……我不会喝酒。”年如意微感困窘,还未喝酒,脸上便已潮红满布。

“可是这酒,今晚一定要喝。”连震宇也举起自己的酒杯,眼神如炬地盯着她。

年如意被盯着全身不自在了起来,一股热由腹部窜起,她看着连震宇还举着杯,只好跟着端起杯来。

抖颤着双手,以杯不唇,这酒一入口,一阵火辣沿着喉头而下,直烧入肚腹之中。年如意感觉自己就快燃烧起来了,不知是因为这酒,还是连震宇那火热的眼神。

那眼神,既热且炽,深黑的瞳眸,像个无底的深渊,年如意被那双眸给锁住了,陷入那无尽的阗黑之中。

连震宇低首吻住她的唇,温柔中带着霸道,灵舌撬开齿关,滑入丝缎般软嫩的口中,与羞涩的丁香尽情缝绪。

年如意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全身抖颤,几乎站不住脚。

连震宇意犹未尽地暂停了这个吻,他将年如意抱起,朝大床走去。

他将年如意轻放于床,然后先将自己身上的大红外袍褪去,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

年如意见状赶紧低头,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瞧了。

连震宇握住她的柔荑,将它放到自己胸前,年如意羞涩地将掌平放,轻颤地感受男女不同的肤触。

连震宇再次低首吻住年如意的菱唇,轻轻让年如意平躺下,一手于年如意身旁撑起自己的身躯,以免压着了她,另一手则缓慢地解开她嫁衣上的盘扣。

不知何时,年如意身上的衣裙已被褪尽,只剩下一件绣着大红牡丹的小兜、亵裤及抹袜。

连震宇并不急着继续,他举指轻拂年如意的颈项而下,引起了执意阵阵颤栗,一声轻吟脱口而出,她害羞地赶紧咬住唇,却又被连震宇的舌给撬开。

“别忍住。”连震宇在她唇上流连,落下许多细吻。

这实在太羞人了!年如意强忍着。连震宇的指似有若无地拂过年如意的肌肤,惹来她阵阵细喘。

火热又无助的年如意就快要挨不住了,一滴清泪顺颊而下。

“为什么哭了?”连震宇手未停,双唇转而吻起她的眼睫。

“我……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着了火般。

一股欲望从年如意体内窜出,呐喊着要解脱,令她既愉悦又痛苦。

“是我让你哭了?”真是惹人怜爱啊!连震宇忍不住在年如意细白的颈上吮咬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啊!”摇着头,年如意轻喘着。

“如意,你实在太可爱了。”连震宇看年如意禁不住他的挑逗,全身已泛起瑰色,他知道她是因为受不住这样的情欲才会落泪,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说他霸道也好,但他就爱看年如意这个模样。

连震宇拉开年如意颈后的系带,将兜衣一丢,手掌缓缓抚上她的细白软嫩;年如意忍不住嘤咛一声,啜泣出声。

连震宇顺着年如意的纤腰而下,抚过大腿,握住了年如意的小脚,轻巧地将抹袜给褪下;接着又顺着光滑的肌肤往上移动,单指勾住亵裤一端,缓缓拉下……如此煽情的举动,让年如意险些晕了过去。

“求求你,别……”年如意终于忍受不住地道。

“别什么?嗯?”连震宇在年如意的耳旁轻吐息,年如意忍不住摆首躲藏。“告诉我。”

“别……别再这样……折磨我了。”年如意抬起双掌,罩住自己红透了的脸。

“如意,你不喜欢我这样疼你吗?”连震宇带着笑意的嗓音,更显低沉诱人。

“我……”不是不喜欢,而是……而是她捱不住这样陌生的情浪,但这、这教她如何说得出口。

连震宇单手探入年如意双腿之间,年如意再也忍不住,双手不自觉地环住连震宇的颈项。

连震宇知道年如意已为他准备好了,他褪去身上剩余的衣着,移至年如意的腿间,蛊惑地开口道:

“如意,看着我。”

年如意羞涩的张开水眸,怯怯地望着连震宇;而连震宇深邃的眸正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喊我的名。”连震宇又道。

“震……震宇——”

年如意被捕获了,就困在他那看不见的网中。

而她,心甘情愿。



第3章

年如意没有忘记,今早必须拜见舅姑,还得熟悉府里的人事,于是她故意忽略全身的酸疼,勉强自己坐起身来。

光裸的小腿穿过纱帐准备要下床,却见早己起身的连震宇正背对着她在更衣;年如意双腿一抽,又缩回床上去了。

年如意却依然害羞,经过昨晚之后,两人应该更为亲密才是,但一想到昨晚他那样对她,年如意一张小脸更是红到不行,她现下根本都不敢不床。

锦被摩擦的声响让连震宇知晓年如意早己醒来,他知是她那害羞的性子让她不敢出帐。

连震宇转身掀起纱帐,将其系于床的两旁,再看着床头、只以被褥遮身的年如意,心里不禁感到好笑。

“如意。”连震宇开口轻唤,一手伸出,手心向上地等着年如意。

年如意顺从地将一只小手置于连震宇的掌中,另一手则依然揪着被子,不敢松手。

“可……可以帮我拿件衣服吗?”年如意怯怯地开口,抬眼偷偷瞅着连震宇。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的身子昨晚就己被我看遍了。”连震宇眼中闪着促狭的笑意。

“那不一样啊。”年如意羞得揪紧了胸前的锦被,小脸低垂,肩颈火红一片,让连大起大落宇本己冷却的热情又燃了起来。

连震宇一使劲,将年如意整个人拉上前来。

“啊!”年如意惊呼了声,无预警地撞入连震宇的怀中,手中的锦被掉落,整人人光裸得让人一览无遗。

“相公……”年如意羞得将脸埋入连震宇的胸膛,却让连震宇半强迫地抬起下巴。

“这个时候,要喊我的名。”话落,连震宇吻上她的唇,真到年如意娇喘连连,他才放开她。

为免耽误了时辰,连震宇强迫自己离开床边;他可不想因为见着了年如意的裸身,就推动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我唤人来替你梳洗。”连震宇又轻啄了下她那微红肿的唇。

出了内室,连震宇示意候在房外的两个婢女入内伺候年如意更衣,他先行步出房门,独自在小院里等着年如意。

相来可笑,他虽不能说十分冷厉,但除了谈买卖以外,倒鲜少会给人好脸色,现在他却为了这似水般的女子,不再那么冷淡无情。

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无情绝对是必要的。

而所谓的无情,指的并非是特意的坑害、侵占、甚或压迫式的收购,而是要能果断冷静,不受感情左右。

在买卖之外,连震宇鲜少露出笑容,但遇上年如意后,他便极少出现坏脸色了,更不用说时时呵护、温柔对待了。若被除数其他人见着,怕会吓得掉了下颊吧。

商人可不能心软,而连震宇现在何只心软而已,他都快化为绕指柔了。

为此,连震宇硬起心肠,暗暗告诉自己,绝不能受女人左右!他不会让自己爱上任何女人,不管对方是谁。

下定决心后,他便于工作换上冷然的表情,独自于院中等待着。

房内的两名女婢,一个是红芙,一个叫绿萼。

红芙长得极为讨喜,一张圆脸上有着一对亮闪闪的大眼珠,笑起来十分可爱。

绿萼长得也不差,比红芙清瘦许多,但也有一双灵活大眼,颇为娇俏。

两人此刻正将热水注入屏风后的大木桶中,来回几趟后,水终于满了。

“少夫人,热水准备好了。”红芙笑嘻嘻地摊开一件外罩衫,裹住年如意赤裸的身子,绿萼也笑着上前扶起年如意,两人手脚利落,完全看不出才十五、六岁而已,年如意就是应任由红芙、绿萼摆布,待坐入桶中那一刹那,满足地叹了气,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疲累,两个丫鬟也很机灵,赶忙帮年如意柔捏起肩背来。

“谢谢。”年如意感激的对红芙及绿萼说道。

“少夫人别这么说。”红芙赶紧开口道。“您这么说可折煞我俩了。”

“是啊,能够服侍天仙般的少夫人,是我俩的福气呢。”两人说话的同时,手也没有停歇。

“少爷一定爱死少夫人了。”红芙吃吃地笑了起来。“最近我常看到少爷在笑呢。”

“震……相公他很少笑吗?”红着脸,年如意还是忍不住问道。

“何只少,少爷根本不会笑。”绿萼应和道。

“是吗?”她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总之我们在府里从未看过少爷笑就是了。其实少爷也不是脾气不好,但就爱板着脸。”红芙挤眉弄眼地说道,表情好不生动。

“少夫人可别告诉少爷啊!”绿萼也总装出惊恐的表情,年如意忍不住失笑。

两人开始为年如意着装、梳发,效率之高,令年如意啧啧称奇。

不一会儿,打扮妥当的年如意缓缓步出房门。她身穿一袭粉色衫裙,领口、袖口、裙摆均绣上精美的图案,莲步戏移时,绣在裙摆的蝴蝶像是在追逐花朵般,翩翩飞舞,惹人注目。

绿萼将年如意的长发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髻,再于其上点缀着金花小钗,另又在顶上挽了几个小发髻,绕上粉色丝带,沾上彩花,完全显示出连家少奶奶该有的富贵。

年如意款款上前,来到连震宇身旁。

连震宇忘情地抬手抚上年如意的嫩颊,但在见着他身后的两名小婢时,手一紧,僵硬地垂下,握了握掌,本欲放上她腰际的手,也硬生生地缩回。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院落时,一名管事模样的家仆走了进来。

“爷。”管事南叔对连震宇拱手一揖。“闽南那儿传回消息了。”

为了婚事,连震宇交闽南购置棉田的买卖暂时缓了下来,只留下一名副手与几名随从在当地等着他的指令。

连震转身走入院内小亭,撩起衣袍坐下,南叔见状,只好跟着上前。

“说。”连震宇冷然命令道。

“禀爷,闽南那儿的棉田地主,一听说咱是‘连成织造’,马上就将地价提高了三倍,咱们的人不敢作主,赶紧传了讯回来,请爷定夺。”南叔恭敬地回报。

“就地起价是吗?”连震宇吃笑,脸色更冷。“传讯给柏郁,要他马上回绝。若地主再来拜放,就欲擒故纵,来三次接见一次,就算价格回复,也不要应承下来。”

要知道,‘连成织造’绝不接受不合理的喊价,若遇这种地主,只有一个方式,就是宁可不买,除非地主愿意以低于地价的价格出售,否则‘连成织造’宁愿再花时间另寻佳地,也绝不接受要胁。

“要柏郁随时回报状况,别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了。”连震宇再次交代。

“是,奴才明白了。”南叔躬身退下,直到出了亭子,才转身离去。

连震宇冷着脸,没再多加停留,直接起身挥了挥衣袍,回头望着年如意。

“走吧。”话落,连震宇领头跨出院落。

年如意当然感受得到连震宇情绪上的转变,只是她不懂为何前一刻温柔多情的男子,转眼却换上冰冷严肃的面容。虽然这事小小刺伤了她的心,但她没有时间多想,赶紧加快脚步追上连震宇的脚步。

☆☆☆☆☆☆

连震宇知道才成婚不到十日就离开似乎太过无情,当然,他也不想离开,但他也不想被感情左右,也因如此,他才会迟疑着是否该亲自下闽南。

目前‘年家绣纺’被李帐房亏空的帐款均己补足;在连震宇迅速果断的处理之下,事出不到两日,李帐房便被官府缉拿归案,所以去留的问题,似乎只在年如意身上了。

闽南的棉田价格也己回到当初‘连成织造’所开的价,接下来就等他亲自至闽南一趟,若一直延宕下去,怕对‘连成织造’也没有好处,也因为如此,必须要有人走这一趟。

书房内,连震宇、两位管事、连震宇的第二位副手阮松青,还有连震永等几人,正针对闽南棉田购置问题在讨论。

“其实,可让卑职走一趟,待谈妥价格后,爷再过去便行了。”阮松青提议道。

毕竟连震宇才成亲不到十日,众人均不赞成他在这个时候抛下新婚妻子出远门,所以大伙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希望能有个两全的方法。

连府的两位管事现叔与阮叔是拜把兄弟,也是连府元老级的家仆,想当然耳,两人的儿子阮松青及南柏郁就这么成了连震宇的副手。

阮公青与南柏郁从小就与连震宇玩在一块,三人的感情绝对不只是主仆那样简单;而他与连震永的兄弟感情,反倒没有像和两位副手那般浓厚。

“或者是传个讯给柏郁,让他再拖上一阵子。购置棉田虽是正事,但爷您刚大婚,这时候为了生意离家,怕对少夫人不好交代。”南叔提议道。

众人都看得出来,连震宇对看如意的感情不若一般。虽然连震宇在众人前皆是表现得极为冷淡,但他看年如意时的眼神,热情得只有瞎子会看不出来。

连震宇就快被说动了,他手倚着木椅扶手,下颊靠着手背,双眉微拢,认真的思考着。

见连震宇似乎极为难,连震永没有多想地开口道:

“温柔乡是英雄冢,大哥,我们都懂的。”连震永咧嘴笑道。

连震永毕竟还不够了解连震宇,加上他毫无心机又心真口快,若他知道连震宇会因为这句话更加坚定离家的心意,怕是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了。

连震宇忽然起身,转首对阮松青道:

“松青,你去准备准备,天一亮就同我出发。”连震宇说罢,一抖袖袍,转身离房而去。他浑身散发出的怒气,连反应迟钝的连震永都感觉到了。

房内瞬时陷入一阵寂静,众人的眼神极有默契的向罪魁祸首射去。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连震永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你呀。”阮叔大大叹了一声,“你踩到了爷的痛处了。”

“痛处?什么痛处?”连震宇有痛处让人踩吗?他那冷淡无情的大哥,居然有弱点?这真是天大的消息啊。

“爷的痛处,就是少夫人啦。”南叔摇头点了点连震永。

“大嫂?”连震永还是不懂。“那我说的又没错,温柔乡是英雄冢,大哥应该认同才对啊。”

“你啊。”连阮松青都受不了的开口:“男人的面子啊,你懂不懂!”

“喔……”这下他懂了。真是的,爱就爱嘛!面子?面子又值几两银,真是!

“唉!”众人齐声一叹,对必须谨言慎行的未来,均感到无奈。

☆☆☆☆☆☆

离开书房的连震宇,直接往居住的院落走去,全身散发出的怒气,让婢仆远远见着就开始躲避。

没错,他很生气!

他可以接受自己被年如意吸引,也承认自己挺喜欢年如意的,但他不能忍受自己因为情爱而失去控制,甚至影响到自己的决定。这样的行为,不该是他连震宇会有的。

他更不允许自己沉迷于年如意的温柔中,因而成为众人的笑话,所以他决定天一亮就启程。当然,这样一来,他将会来不及将这消息告诉年如意。

此时年如意睡得正熟。由于近日几乎整晚欢爱,隔日她又必须早起,所以她决定提早入睡。

连震宇进到内室,看着床上熟睡的年如意,眼神不觉又柔和了起来。

他褪去衣物,上床后,从后将年如意拥入怀中。

年如意嘤咛了声,动了动身子,将头枕在连震宇的臂上,又沉沉睡去。连震宇也闭眼养眼,直至天边曙光乍露,才不舍的起身。

他没有唤醒年如意,他不想扰她的睡眠,反正自然会有人告知她。

他再次亲吻了年如意后,才说服自己离床。他觉得自己要堕落了,而这种事他绝对不允!

这都是为了‘连成织造’、为了大伙的将来,相信年如意会体谅的。

再次坚定自己的信念后,连震宇逃也似地离开了。不过,他可不会承认是逃,他只是“迅速”地离开了。

☆☆☆☆☆☆

一早,迎接年如意的不是连震宇的吻,而是冰冷空荡的床。

年如意茫然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失落,但她没有多想,起身下榻,准备梳洗过后去跟连老爷及连夫人请安。

每日晨昏定省是她的坚持,加上‘年家绣坊’的问题解决后,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及学习;她会利用上午的时间与连夫人商讨绣坊事宜,下午时则于房内设计绣底稿、绣样等。

虽然‘年家绣坊’并未正式并入‘连成织造’,但因为年如意对管理绣坊实在没有把握;而这本来应该是由连震宇负责的但因他事务过于繁忙,于是年如意以自己必须学习为由,央求连震宇将管理权交给连夫人,这样她就可以跟着连夫人学习从商的技巧、管理的经验。

连夫人相当精明能干,在连震宇接下当家职责之前,‘连成织造’几乎是由连夫人在作主。

当初连老爷娶了连夫人之后,连夫人曾给连老爷许多意见,甚至从旁协助连老爷,也因此为‘连成织造’奠下不败的基石。

一直到连震宇接下“连成织造”的当家,连夫人才以照顾连老爷为由,退为只管府内事务,不再过问商场的事。

年如意知晓自己要更加努力学习,才能保住父亲的心血——‘年家绣坊’;也才能以自身的能力协助连震宇,为他分担辛劳。因为,她是他的女人啊,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年如意双脚一套入绣鞋,室外的红芙及绿萼便赶紧入内,开始了每天例行的工作。

打扮妥当,年如意步出院落,来到连老爷居住的小阁院。

院内草木扶疏,另有小桥流水,环境十分清幽,令人心情不由得轻松了起来。看来连夫人为了连老爷的病,除了用心照料,还相当注重生活上的小细节。

一入阁,年如意习惯地往偏厅走去,果然,连老爷及连夫人早己于桌前就坐,等着年如意来共进早膳。

“爹,姨娘。”年如意柔顺地蹲膝一礼,开口轻唤。

“别多礼了,快点坐下,趁热开动吧。”连夫人示意年如意就坐,自己则开始帮连老爷布起菜来。

年如意顺从地入座,这时才发现;桌上只有三副碗筷。

成婚后,每日连震宇都会陪同年如意前来跟连老爷及连夫人请安、用膳。虽然年如意看得出连震宇并不喜欢连夫人,但他会尽力配合她;对于这一点,她心里是感激的。

但今日一早,连震宇己不在房内;到了连老爷的阁院,也未见他的身影,这让她心里有些疑惑。但自己的相公去了哪里,身为娘子的她都不知晓了,又怎能开口问人呢。

只是,年如意不问,却不代表别人不会问她,果真,连老爷先说话了。

“如意啊。”年老爷红光满面,看不出卧病多年。

“是的,爹。”年如意开口应道貌岸然。

“怎么今日宇儿没同你一块前来?”连老爷可喜欢这媳妇喜欢得紧。不知道原来娶个老婆就能让儿子懂得孝顺之道,早知如此,应该让他俩早点成亲,他也能多点机会见自己的儿子。

否则儿子时常为了生意东奔西走,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年见不着他几次面,这像话吗?

“嗯……”年如意欲言又止,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爷啊。”精明如连夫人,自传不懂看人脸色,她开口道:“震宇他为了闽南棉田的事,今早天一亮就上路了,还来不及告诉如意呢。”

不知连夫人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这话多少还是伤了年如意。

由旁人口中知道自己丈夫的行踪,而非自己的夫婿亲口对她说,这让她感觉很不受尊重,嘴里的一口饭,顿时咽不下肚。

“这像话吗?!”连老爷一听,火气陡生,气呼呼的开口骂道:“才成婚几日,就抛下新婚往外跑,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老爷您别气啊。”连夫人赶紧安抚道。“话不能这么说,虽说这事不见得非要震宇跑一趟,但您也知道他的,生意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啊。”

这话更是刺得年如意心口心疼。她知道连夫人说话较为尖锐,但没想到自己还是不能承受。

“就是他这脾气,才会让我有儿子跟没儿子一样。若非他娶了媳妇儿,要等他来同我吃顿饭,简直比登天还难。”连老爷气得胡子喷飞、横眉竖眼。“你看看,才维持不到几天,现在连媳妇儿都不要了,真是不像话!”

年如意难过得低头不语,胸口如压着铅块般沉重,但她还是不让泪水浮上眼眶,有委屈也要往肚里吞。她绝对要更坚强,这里她嫁给连震宇后,第一个对自己发的誓言。

她或许是个柔顺的女子,这是与生俱来的,她无法改变;但她绝对可以更坚强、更能干这也是她嫁给连震宇的另一个原因不是吗?若她连言语上的伤害都无法承受,那她如何撑得起‘年家绣坊’?她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好多事要学习呢。

况且,她相信连震宇绝非有意的,或许真是事态紧急,才没有告知她吧。年如意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如此一想,她也就不再难过,微笑地道:

“爹,相公他事务繁忙,许多事事必躬亲也是好的,这也是为了连家,如意不会存单的。”年如意浅笑道,一点也看不出适才内心经过一番挣扎。

此番话让连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好两眼,年如意不懂那层意思,正要思索一番,连老爷又开口了。

“唉,这小子真是前辈子烧了好香,才能娶到你这么识大体的媳妇,就怕他不懂得珍惜。”连老爷忍不住直叹气。“那浑小子若欺负你,你就来同我说,我写不放过他。”

“爹,您就别烦恼这个了,相公他待我极好,不会欺负我的。”年如意说着,不禁想起连震宇温柔的抚触、深邃的眼神,双颊忍不住浮上两朵红云。

“就是啊,老爷。”连夫人勾起艳红的嘴角,杏眼一眯。“人家小夫妻间的事,咱们就别烦恼了,若像如意这般姿色的女子都拴不住震宇,那还有谁能办到呢,是不?”

连老爷间言点点头,好似较为放心了。年如意见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

“爹、姨娘,如意待会儿还要上绣坊一趟,帐本上还有几处地方如意弄不清楚,还要劳烦姨娘指点。”年如意虚心地对连夫人说道。

“行了,待会儿我就同你一起走一趟,省得你还要将帐本拿回,我也好顺道多了解一些乡坊的事。”

“多谢姨娘,辛苦姨娘了。”年如意是真心感谢连夫人的,所以笑得柔顺温婉。

“呵呵!说到做生意,可就不是我夸媚娘了,你可要多多跟好学着点啊。”连老爷开心得鼻头、双颊微红,看得出相当以连夫人为傲。

“如意一定会虚心学习的。”年如意应道。



第4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眼看就快要入夏了。为了迎接端午庆典,绣坊香囊的订单大增,让年如意忙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近日来,在连夫人的调教下,在帐款方面,该注意的、该改正的,看如意均有了基本概念,剩下的,就是经验累积及磨练了。

但年如意并非只有这些要烦恼,因为订单遽增,尤其是绣样,同款香囊要有多款绣样;而绣工精致只是‘年家绣坊’其中一个重点,另一个深受大家喜爱的,便是绣样的构图新颖别致、用色大胆活泼,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这才是‘年家绣坊’真正的卖点,年如意每日需要设计多款不同张榜的纸稿,而画稿才是最伤神的事。

湘绣最重构图,绣好的图案,就犹如一副水墨画,除了考验画工以外,还要不断支脑设计出各种出色美观的图案。

这几日下来,经过年如意的巧思,各式以景、以物,甚或动物的图案都纷纷出笼。

今日天气微闷,年如意在房内待不住,要红芙及绿萼将纸笔墨移到院中的小亭内,好让她能在微风吹拂下,激发多点灵感巧思。

年如意今日穿着艳红搭配月牙白的衫裙,鲜亮的红,将年如意的肤色衬得更为盈白;而月牙白,则让她跳脱了红色的俗艳,多了种高贵与典雅。

年如意头簪红花,髻上点缀点点大小红绳珍珠璎珞钗,耳戴一对珍珠串,美丽又大方。

年如意正提笔作画,认真的神色,格外吸引人。

连震宇回府第一眼就是看到如此景象。

连震宇踏上小亭,看到红芙及绿萼,他尽量保持冷淡地举指抵唇,示意她俩不要出声,然后手一挥,要两个小丫环先退下。

两个丫环听话地悄悄离去,待走出连震宇的视线范围后,两人才敢卟哧笑出声。

任谁人都看得出连震宇眼中的情意,虽然他故意装着淡漠,但那双眼在看着年如意时,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教人如何忍得住笑意呢?

连震宇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人的想法,他的心全都被年如意给占据了。

他从身后一把环住年如意的腰,头顺势埋入她的颈侧,深深吸了口那令他魂萦梦系的馨香,一股无法满足的火热油然而生。

年如意被连震宇这突来的举动一吓,惊得掉了手中的笔。沾了墨的笔端,瞬间在纸上染了一片黑。

“相公……”年如意喜得忘了羞怯,抬掌抚上连震宇因赶路而风尘满布的脸。

“无人的时候,你该唤我的名。”连震宇再次提醒道。他喜欢听年如意轻软的声音,尤其是唤他的名。

无人的时候?年如意这才注意到,红芙及绿萼早己不见,此时院内只剩下她与他两人。

年如意没有多想为何连震宇会如此在乎旁人的眼光,反正他对她的好,让她得以感觉得到,这也就够了。

“震宇。”年如意顺从地开口唤道。

此时连震宇再也忍不住地低首含住她的菱唇,满腔思念顿时全都化作火般热情。连震宇欲火燎原,差点没粗暴地就地占有年如意。

连震宇正亲得欲罢不能时,年如意硬是推开一点距离,这让连震宇略微不满,双眉开始往额心聚拢。

“怎么突然就回来,没让人先捎个讯?”年如意关心道。难道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还是他另有重要的事?

“嗯。”连震宇没有正面答复如意的问话。

他可不想承认,他是因为太想念她柔软的身子、光滑的肤触,所以才临时借故没日没夜地驱马而回,只为了见她一面。

他更不想让年如意知晓,他入家门犹如做贼一般,因他不想让其他人见着,想在见完她之后,快马赶回闽南,因为购地事宜尚未圆满解决。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年如意抚上连震宇蹙拢的眉心,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连震宇不想绕着这个话题转,现在他可不希望她想着他以外的事。

“那怎么……啊!”年如意话还未顺出口,便被连震宇打横抱起,吓得她发出了一声惊呼。

连震宇可不想多等,他抱起年如意放于床榻上没让年如意有思考的时间,他扯开她的衣襟,露出艳红色的红兜,接着他又一把撩起她的裙,露出只着白色抹袜、红绣鞋的盈白双腿。

“震宇……现在还是大白天啊!”年如意频频拉下裙摆,羞得整张脸都红透了。

“我想要你。”连震宇眸色深浓,字字清晰地敲入年如意的心。

年如意再也无法反抗,她必须承认,她也如同他一般渴望,渴望到心都疼了。

连震宇抚上她白皙细嫩的玉腿,双唇渴求地落在她的檀口,顺着颈肩而下,来到了覆着红兜的微隆处。

年如意因着他的举动,发出连连细喘,头一摇,精心梳的发,就这样松了开来。

连震宇一手扯开红色小兜,一手捧起年如意的头。年如意松开的发此时完全被连震宇给打散,如缎黑发散了一床,连震宇差点被这景象摄去了心魂。

天啊,他真的沦陷了!

他忘情地狂吻着年如意,顾不得放慢步调,一手扯去她的亵裤,采手抚触。当他知晓年如意不会因为他的孟浪而受到伤害时,衣袍一撩,松开裤头,一个挺身,狂暴地要了她……

如暴雨突击,闪雷猛袭,承受不住如此激情的年如意,就在爆发星光点点的同时,一个轻吟,昏了过去。

加震宇轻吻着她,从旁拉过锦被,轻裹住她半裸的身子。

对于此次自己失常的表现,连震宇不断说服自己,他只是不想随便找个女人来满足自己突生的欲火,既然他有个妻子可用,那又何必浪费?没错,就是如此,他绝不会让一个女人左右了他的行为,绝对不会!

带着满足的笑,连震宇再次离开了。

☆☆☆☆☆☆

年如意转醒时,己是黄昏,红芙、绿萼两人窃医着帮年如意重新装扮,好让她能赶上与年老爷、连夫人用晚膳。

本以为会在晚膳时见到连震宇的,谁知还是没看见他的踪影,这让年如意期待的心一下落到了谷底,心里满是失望。

或许震宇有要事要处理吧。年如意只能这样想。

她如常地向连老爷及连夫人请安后,也向只有在晚膳才出现的连震永点头打招呼。

打完招呼后,她才款款入座,没多久众人便一边用膳、一边闲聊。

“对了,永儿,你大哥不是要你特别注意此批宁麻与宁子的品质吗?”连夫人朝连震永问道。

“是啊!宁麻没有问题,产量也在预估之中,不过宁子就有点令人担忧了。”连震永放下筷,难得正经的回答。

宁麻是‘连成织造’极重要的一项织物;宁麻布经久耐用,时令就快入夏,宁麻布的吸湿散热快,最适宜用来作夏装。而宁子是从精选出来的细长宁麻中抽取而出的,质地精细,属上品。所以此时的宁麻与宁子产量相当重要。

“产量不足是吗?”连夫人细眉略挑,虽是问着连震永,但眼神却专注于眼前的大黄鱼肉,细心地将刺挑出来后,才放入连老爷的碗中。

“嗯。”连震永佩服地望着连夫人。他才略微一提,他娘就知道问题在哪儿,果然姜是老的辣。

“去年的气候不稳,难免影响了品质产量,这个在去年就该注意到,而在今年的布商预定购布时,就必须将产量考量进去,以免出了问题。”连夫人不疾不徐地说道,好似事不关己,但说出口的话,却又都切中要害。

年如意于一旁安静地吃着饭,虽然隔行如隔山,这话题她也不是全懂,但每日听着连夫人的商业经,对她来说可却是助益颇大。

“不知道这批宁子,能否应付上京里的订单。”连震永有点担忧地道。

“嗯,先以京城吴记为主,他们是专门供应宫里的。其余订单,别再应承了。”连夫人又舀了碗汤,待吹凉后,才放到连老爷面前。

“听你娘的准没错啦!”连老爷边吃边笑呵呵地说道。

“是的,爹。”连震永笑着应道。

“对了,你大哥没说何时回来吗?”连老爷想起那长年在外的不孝子,忍不住又横眉竖目了起来。

“应该快了吧。”连震永摸了摸头,接着又道:“今早接到阮大哥的消息,说事情暂告一段落了,只第剩细节尚未谈定,所以应该不久了。”

众人没注意到年如意的脸色,只见她忽惊忽喜地,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年如意现下才知道,原来除了她以外,根本没人知道连震宇回来过。

不过既然还有细节尚未谈定,那他怎么会突然回来,接着又失去了踪影?难道只是回来见她一面吗?

想到此,年如意忍不住脸泛红,却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此时连震永伸手在桌子中间夹了块猪蹄,偏那猪蹄子滑溜,一个不小心就掉到了汤里,溅起了水珠,差点就喷到了年如意。

“唉呀,大嫂你没事吧?”连震永赶紧询问。

“没、没事。”年如意回过神,笑着回道。

“咦?大嫂,你脸怎么这么红?”连震永看到年如意泛红的脸,忍不住关心问道。“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没有。”连震永一说,年如意紧张地直摸着脸。

眼尖的连夫人此时才打量起年如意,她发现了年如意颈项处被领口遮掩了一半的紫红痕印。

心思细腻的她一见那红印,嘴角一勾,眼露精光,但却什么都没说,反而调回目光,继续用餐。

年如意恰巧看到了连夫人的眼神,她一直猜不透的含意,直到晚膳过后,回房坐在镜台前时,她才从镜里发现那痕印,当下脸一红,她知道,连夫人也知晓连震宇回来过了,所以才会露出那诡异的笑容。

实在是太羞人了,这让她明日如何面对连夫人呢?

站在年如意身后替年如意拆发的红芙及绿萼并不知道年如意的心思,两人还不断揶揄着她。

虽然她们未见到后来的发展,但光看连震宇火热地直盯着年如意瞧,两婢又在事后协助年如意梳洗更衣,猜也猜得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府里除了门房以外,都没人知道少爷回来过呢。”红芙忍不住笑道。

“是啊!”绿萼也接着道:“但少爷在傍晚之前又匆匆赶回闽南去了。”

“若不是门房告诉我俩少爷走了,我俩还不敢入房呢。”红芙掩嘴偷笑,但那笑声可一点也不含蓄。

“就是说啊!少爷生起气来,连鬼都会怕吧!若少爷在房内,我俩才不敢进来呢。”绿萼皱着鼻,俏皮地道。

“那少夫人可就一觉睡过晚膳喽!”红芙说罢,与绿萼相视而笑。

听着两婢的揶揄,年如意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她知道她们虽是你言、我一语地笑闹着,但心里是替她开心的,只是年如意脸皮薄,只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两婢就在这样连说笑、边做事。

绿萼在将年如意的长发梳顺了后,红芙也为她换上柔软的中衣,两人伺候着年如意躺上床榻后,才吹熄烛火,退出了房内。

黑夜里,年如意听着窗外虫声唧唧,想着白日连震宇的火热,忍不住红霞满面。那深幽的眸,令她相思啊!何时,她才能再见郎君呢?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

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

我密密加圈,你需密密知浓意。

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

☆☆☆☆☆☆

“如意,孔家的那批货,你预计多少时日交货?”‘年家绣坊’的帐房内,连夫人正在核对当月绣坊的交货档期。

“嗯……”年如意款款来到桌边,低首翻看案上另一本册子。“半个月。”

连夫人纤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我若记得没错,你似乎提过,孔家此次确认的绣样颜色中,有两个颜色的绣线必须另外定染不是?”

连夫人这一提,年如意心一惊,轻轻抽了口气:“……是的。”

“绣线定染要多久时间?”连夫人手未停,那“叩叩”声此时听在年如意的耳里,像似催命魔音,让她心跳愈来愈急。

“七……七日。”她知道事态严重了,若是时限内来不及交货,那可会大大损害‘年家绣坊’的声誉,一个不好,还得赔钱呢。

“那你是半个月交货,来得及吗?”连夫人没有惊讶,脸微抬轻瞟她一眼,哧声道,“这不快派人去通知延期!难道要等到交货日到了,才让孔家知道咱交不出货吗?”

“是……”年如意知道自己犯了错,于是转身走出帐房,到铺前交代人去通知孔家交货延期的事宜后,才又回身走回帐房。

连夫人见年如意入门,从案后起身,莲步轻移地来到她的身前。

“真不是我说你。”连夫人媚眼一瞟,红唇噙着一抹讥讽的笑。“不如你就在府里当你的少夫人算了,何苦这般勉强自己。“

“姨娘,对不起。”年如意低垂螓首,自知理亏,只能开口道歉。

“哟,你又没对不起我,何必跟我道歉!”连夫人挑挑眉,又是一起哧笑。

“……”年如意无话可说。

“不是我说你,满脑子风花雪月的事,以你的学习可没半点好处。”连夫人涂了蔻丹的指,轻轻点点年如意的衣领,像是告诉她,她那领下的红痕虽己不在,但她可是记清楚。

“是的,姨娘。”年如意没敢不开心,她知道连夫人都是为她好,否则也不会对她说这么多。

“觉得我说话难听吗?”连夫人斜睨着年如意,想看她会有何反应。

“不,姨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意明白的。”她真的相信连夫人是为了她好,所以真心回道。

“哼,看不出你嘴挺甜的。”连夫人又哧笑了声,像是非常不以为然。

“如意往后会更加用心,这样的错,绝不会再犯。”年如意声音虽轻,但十分有决心。

“犯不犯也是由你,这又不是我家的绣坊。”连夫人毫不在乎地道。

“如意明白。”年如意轻声回应,并没因连夫人的话而生怒。

“对了。”连夫人转身走回案后入座,伸手取了案上的一本帐簿,胡乱翻了起来。“有消息传回来,今日震宇他们的就会回府了。”

年如意一听,嗪着一抬,双眼灿灿发亮,心里十分开心。

“今日吗?”年如意喜问道。

“嗯。记得让震宇来一同用膳,老爷念他念得紧了。”连夫人假装没看见年如意欣喜的模样,云淡风轻地说道。

“好的。”年如意柔顺地应承。

年如意从未多想为何这事需她开口要求。府内因为人口简便,用膳都在连老爷的阁院内,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连震宇在府内的日子也是与众人一同用膳,但其实不然。

连震宇极讨厌连夫人,因为连夫人进门,导致他的生母最后抑郁而终,所以对连夫人从未有过一丝尊重。也因此,他对连夫人的儿子、他同你异母的弟弟连震永,也没有过好脸色。

所以他在府中时,绝不可能与连夫人同桌吃饭,这也是为什么连老爷会有“若要连震宇陪他吃饭,简直比登天还难”的说法了。

婚后那几日,连震宇之所以会陪着年如意去用膳,并非是他的心胸变开阔,或是变得比较孝顺,纯粹就是为了顺年如意的意罢了,只是这一切年如意并不知情。

当天午后,连震宇便回到连府,但他强忍着思念,坚持先不回房;他可不想一回府就直冲厢房,惹来众人的讪笑。于是要求众人在书房集合论事,好让他了解最近‘连成织造’的各项进度。

“爷,这量这两个月各家布商的订货明细。”管事阮叔呈上两本书册,“目前没有什么大问题。”

“嗯。”连震宇心不在焉地应着。

“爷,这是夫人交给奴才的府内用度,还要请爷您过目一下。”另一名管事南叔也递上一本帐册道。

连震宇收下帐册,随意翻看,完全没注意到他根本就拿反了。

“这让姨娘自己斟酌就行了,不用再来问我。”连震宇翻完随意将帐本往案上一丢,不再理会。

“爷,此次蚕桑的收成很理想,并没有什么问题。”阮叔又道。

“嗯。”不知如意现下在做什么?离上次见面,也己月余了吧……

“织坊的部分,二少爷紧盯着,也没有问题。”南叔看连震宇的表情,知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

众人交换了眼色,心里忍不住直想笑。于是两位管事向一旁的阮松青及南柏郁使了个眼色,阮松青便开口道。

“爷,您这趟回来也累了吧,要不要先回房休息?我与柏郁不得到织坊去与二爷讨论往后棉田收成后的细节。”阮松青替连震宇找了个台阶下,但连震宇根本没注意他说些什么,还以为他只是在回报一些例行事务。

“嗯。”相同的口吻、相同的表情。

这时性子较直的南柏郁受不了了,他开口大声道:

“爷!我与松青要到织坊去一趟,您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南柏郁这一喊,果然唤回了连震宇的心神。

连震宇回过神,众人赶紧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南叔与阮叔假意商讨着府里的要事;而阮公青则假意口渴地走到墙边几旁,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最后只剩下南柏郁一人,他只好又问了一次。

连震宇正想以此为理由离去时,书房外却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年如意秀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由于天气渐热,年如意身穿嫩绿丝麻软衫裙,其上织纹细致,领口及袖口绣着莲花图案,裙摆则绣着整幅莲荷图,看上去就像是幅水墨画,细致又高雅。

她头梳斜髻,其上簪着粉色花朵,配上精细花钿、翠玉珠钗,与夏衫相互映衬,说是如花似玉,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年如意在门外停步,一见连震宇,整张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我可以进来吗?”年如意怯声问道。

连震宇正想回声,却发现喉头干涩,他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液后,才开口道:

“进来吧!”他故意调离视线,假意翻看着案上的帐本,冷着一张脸,不想让人发现此刻的他心思全在年如意身上。

年如意款款步入书房,身后跟着红芙及绿萼两丫环,她们手上端着几盅甜品,一入房便将甜品往几上放好,再一一端给房内的每个人。

年如意手上也端着一盅甜品,她娇滴滴地来到案旁,先将陶盅摆放好后,才轻声开口道:

“这是冰糖莲子羹,大家趁凉喝吧!”年如意浅笑道。

“唉呀,少夫人,您这可折煞我们了。”南叔口气惶恐,但那咧大的嘴绝对不是这么想的。

“大家都辛苦了,我也只能做点甜汤来慰劳大家。”年如意偷偷瞅了连震宇一眼,脸颊渐渐升起一抹红。

“我们这可是托爷的福哪!”阮叔一看这情势,笑得是合不拢嘴。

“其实,大伙是托红芙、绿萼的福才是。”年如意一被调侃,更觉不好意思,赶忙将共犯供出。

“少夫人——”红芙及绿萼一见年如意要掀她俩的底,急得在一旁跺脚。

“怎么说?”连震宇听出了兴趣,于是开口问道。

“红芙一定要给阮大哥煮甜汤,而绿萼则坚持要为南大哥煮甜汤,所以……”可不是吗?此刻红芙就站在阮松青的身边,绿萼则伴在南柏郁的身旁,而两人都面红如柿。

“少夫人您还不是坚持要给爷儿煮甜汤。”红芙不依地真喊:“竟然还这样取笑我们!”

“分明就是少夫人脸皮簿,才全都往咱俩身上推。”绿萼也跟着道。

她们俩的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开心极了。

主仆三人皆顶着一张红脸,既不好意思,却又相见心上人喝下自己亲手煮的甜汤,只好硬着脸皮,任人笑话。

“好了、好了,总之,咱们是托了三位青年才俊的福,真是谢谢啦!”南叔呵呵大笑,心想:不入可能又要办喜事了,真是令人开心呀。

待众人喝完甜汤,年如意主仆三人收拾妥当后,便安静地退下去。

连震宇直勾勾地看着年如意的背影,心下不舍,却又不愿像急色鬼一般地粘上去,实在是苦啊!

众人见连震宇如此自虐,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阮叔开口:

“咳,松青、柏郁啊,你俩不是要上织坊一趟,那就快去快回吧,免得晚了,二少爷都要回府了。”阮叔说罢,又转头对坐在案后发痴的连震宇道:“爷啊,你也累了吧,这般长途奔波,是不是先回房歇息一下?有事咱们晚点再商量可好?”

怎会不好?此话正合连震宇之意。他故作平静地起身道:

“那就这样办吧!”接着他挥挥衣摆,帅气地退场,留下一屋子的人无奈又好笑。

这样的日子,还真让人不习惯,但又觉得很有趣,只怕往后这样的戏码还会更多。

一阵微风吹来,替这刚入夏的时节降了些暑气。府内栽种的莲荷均己盛开,如同这宅子里的热情,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炎热,就看来也会持续一整个夏季吧。



第5章

回房后的连震宇,一见到年如意,不可避免地又是一阵急风骤雨般的激情,既狂野又火热。

情潮过后,连震宇仰躺于杨上,年如意则趴伏在他的伟岸胸膛上,黑缎般的长发覆盖在两人光裸的身躯上,火红夕阳透过窗,洒了一室橘,气氛格外暖昧。

“得起来了。”年如意指尖在连震宇胸上来回画着圈圈,惹得连震宇发出一声轻吟。

他一掌握住年如意在他胸前画圈的手,抬双眼望住她,那沉黑的眸,让年如意脸色有若彩霞。

“你在挑逗我吗?”连震宇嗓音低沉,眼中火光烁烁,似乎想将年如意一口吞入肚腹之中。

年如意一听,惊得小手一抽,她可承受不起再一次的翻云覆雨。

“你别这样看我了。”年如意想要起身,连震宇一个使劲,又让她跌回胸前,年如意只好蹙起柳眉道:“要快些起来准备了。”

“准备什么?”连震宇不解。

“晚膳啊!”年如意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急。”连震宇的手又开始不规矩了起来。“难道你饿了?嗯,也难怪,给我这一折腾,是有这可能。”

“你说什么呢!”年如意羞得硬是将他直往她身上攻击的手给挥开。“是我不想让大伙儿等我们两个。”

“谁?”连震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爹、姨娘,还有震永啊。”年如意趁着连震宇好不容易停下了骚扰的手,赶紧捉起散落满床的衣物,起身下榻更衣。

“你去吧!我会叫人把我的晚膳送过来。”连震宇一听,情绪跌至谷底,再没有心情躺在床上了。

“你要在房里用膳?”年如意闻言愣了下,拧眉思索了起来。“为何不与大家一起呢?”

“没那个必要。”连震宇随意套上裤子,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他再次告诉自己,绝不能被女人给软化了,不管那个女人有多讨他欢心。

年如意当然感受到了连震字的不快,此时她才终于发现他与家中人相处得并不是很好。

这么一想,年如意便有了个主意。

她先将衣物穿搭好,再转身面对连震宇。

“震宇……我想你陪我。”年如意看来泫然欲泣,害得连震字再也硬下起心肠来。

他一见到年如意的眼泪,之前的坚持全都不重要了。他叹了口气,果然是英雄气短。

“唤那两个丫头进来吧!”连震宇走入屏风后头,简单梳洗了下。“我是很快,但你可能就赶不上了。”

连震宇对自己说,绝不是年如意对他有特别的影响,纯粹是他不想看到女人哭哭啼啼的模样罢了,他不断地说服着自己。

年如意一听,马上破涕为笑,款款步入屏风后头,从身后环抱住连震宇。“谢谢。”她轻声说道。

连震宇转身抱住年如意,低头又是一阵热吻。

“如果你真想要我一起去,最好不要再这样挑逗我了,否则我俩可能会在床上用晚膳。”连震宇喘息道。

年如意闻言赶忙退出,红着脸往前厅找那两个丫头去了。

☆☆☆☆☆☆

今晚的晚膳极为丰盛,或许是因为连夫人特别交代过,小排煨白菜、四煲元盅、扒羊肉条、香葱牛球等等,看得众人胃口大开,尤其是连震永,一口羊、一口牛的,吃得好不开怀。

“永儿,看看你的吃相,能见人吗?”连夫人柳眉微蹙,不认同地瞪着连震永。

“这又没有外人。”连震永嘴里塞满食物,只能口齿不清地回道。

“他爱吃,你就让他吃吧。”年老爷开怀不已,或许是看到达震宇难得同桌而食,所以特别开心吧。

“那你吃慢点总行吧?性子这么毛躁,像个孩子似的。”连夫人难得卸下尖锐的语气,表现出慈母的一面。

听到这话,连震宇想起连震永毛躁不稳定的个性,难免担心起来。

“对了,织坊一切还好吧?”毕竟这织坊的事务,可出不得一点差错。他愿意把它交给连震永,可是鼓起很大的勇气。

“嗯。”连震永赶紧将嘴里的饭菜咽下肚。“都很顺,进度还提前了,只有宁子的部分,目前只能应付吴记,多的就没敢接了。”

“气候的关系?”连震宇吞了口饭,发现身旁的年如意根本没吃什么,忍不住皱眉地夹了一块羊条放进她碗中。

“是啊,产量锐减呢。”连震永点了点头,手中的筷子又往煨白菜伸去。

“对了,大哥。”白菜夹到嘴旁,突然吞不下去了。“嗯……我……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织坊,同你大江南北谈生意去?”连震永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眼中充满盼望的光芒。

“你将织坊照料好就行了。”开玩笑,他可不想常常见到那张脸。

“可是大哥……”他不想再被绑在织坊里了啊,他的个性根本就不适合啊!

“你不用再说了。”连震字筷子一摆,摆明不想再谈。

此时气氛极为尴尬,连夫人眼角瞟到连老爷快发作了,赶紧帮他布菜劝食。这个时候最好别开口,免得坏事。而且她心里也明白连震宇不喜欢她,搞不好她一开口,连震宇会马上拒绝了,这不就坏事了吗?

反正有人治得了他,那她又何须要与连震宇硬碰硬呢?

果真,年如意伸手覆在连震宇的掌,莫名地,连震宇的气马上消了一大半,只是脸上没有透露出来。

“相公。”年如意低声唤了声,这暗示连震宇怎会不懂。

“或许下趟我会带着你一起。”唉,他觉得自己愈来愈没有志气了。

连震宇难得改口,喜得连震永差点从椅上跳起。

“那下一趟是何时?”连震永兴奋难耐,恨不得明天就出发。

“不知道。”连震宇又夹了块排骨放进年如意的碗内。

“啊?”怎会不知道?“大哥,你不是每次一回来,没待多久就又走了。”

“现在一切都上轨道了,两位掌事也都经验丰富,毋须再一年到头东奔西走。”连震宇扬起一层,之前是不想待在府里,现在有了美娇娘,当然不同于以往了。

“可是……不是才在闽南新购置了棉田吗?”连震永激动地说道。

“所以呢?”连震宇整个人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望着连震永。

“所以……不是该有人去闽南多加留意吗?”连震永努力提醒连震宇,希望他能突然想通。

‘你应该没忘记,我还有两个副手吧?”连震宇嗤笑了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二弟如此好笑?

“可你也有个弟弟啊!”连震永扁嘴蹙眉,神情好不委屈。

此时年如意忍不住抬起一双水眸,幽幽望着连震宇,那想替连震永说情的意态,实在很难让他忽视。

“相公,何不让阮大哥及南大哥下闽南时,让震永随着一同去呢?”软软的嗓音,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拒绝吧。

连震宇觉得他今晚已经让步够多了,但他又拒绝不了年如意,这可怎么办呢?

“再说吧!”不想再面对年如意恳求的眼神,他怕自己会心软,男子汉的面子会荡然无存,于是他倏然起身,撩起衣袍,转身离房而去。

“相公……”初次面对连震宇如此明显的拒绝,年如意当然感到受伤了,不过她很快就回复,现在的她,已不若先前那样软弱了。

现在的她,已经懂得多方思考、察言观色了。如此长久累积下来的相处模式及心结,绝非一时之间就能消弭。

所以,这事她得细细斟酌才行。

“家和万事兴”不是吗?

而她,是连震宇的妻子。

既然是他的妻子,他的家就是她的家,而他的家人也就是她的家人。

所以,她心里有了决定,为了连震宇,她会更努力的。

☆☆☆☆☆☆

院内的小亭中,年如意正在苦思新作,而红芙及绿萼则随侍在旁。

天气渐热,年如意鬓角微湿,但含笑的唇角却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浑然忘却夏日的烦闷。

绿萼在一旁持扇振风,只要年如意稍一停歇抬头,红芙便会上前为她拭汗递茶。主仆三人默契良好,这也让年如意能思绪清明,灵感如泉涌般冒出。

“少夫人,这绣图不是已经完工了吗?”红芙看着年如意认真研究着绣样,奇怪地问道。因为年如意不是在研究绣面,而是翻过了绣样,在绣图的底面不停地看着。

“嗯,我正在研究新的绣法。”年如意没有抬头,手上忙着换色线。

“什么新绣法?”绿萼也好奇了起来。

“双面绣。”年如意笑了笑。“我在想,若是正反面的绣样及颜色都相同。那就能绣出正反皆有图的双面绣了。若是图样相同,但颜色不同,则要耗些脑筋。”

“双面绣?”红芙惊喜地道:“听都没听说过呢!”

“是啊,少夫人真是厉害。”绿萼也开心了起来。“真是让人期待呢!”

就在三人讨论着双面绣的同时,管事阮叔从拱门外步人了院内,来到了院中小亭外。

“少夫人。”阮叔躬身道。

“阮叔。”年如意一见来人,扬起唇,笑得温婉。“别在外晒日头,快些进来吧!”

“多谢少夫人,奴才是有事来禀告的。”阮叔忍不住也微笑了起来,少夫人的笑总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啊。

“什么事呢?阮叔您快说。”年如意虽惊讶,但唇角的笑意不减。

“有位夫人,自称是少夫人的堂姊,奴才不知是否该让她过来,所以先来向您禀报。”阮叔整了整面色,正经说道。

“堂姊?”年如意惊讶地瞠大了水眸。

年如意记得幼时住在杭州的叔父曾携女至家中小住一段时日,而那位堂姊实在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那段时间根本是最痛苦的记忆。

堂姊年彩岚外表如其名,小时就拥有光采耀眼的容貌,但个性却让人不敢领教。

记得叔父借宿年府的那段时日,年彩岚以年府大小姐自居,不管吃穿用均要与她相同;裁制新衣时,更是要求要与她同质同款同色。但这些,年幼的她并不在意,令她无法释怀的,是年彩岚时常为了争宠而搬弄是非的个性。

记得有一次,她缝制了一个小香囊要送给爹亲,结果事后却换来爹亲一顿打骂。

原来年彩岚私下向年有余哭诉,说那小香囊是她缝制来要送给他的,年如意多次表示希望她能送给她,但她不肯,结果没想到年如意就偷了它,还以她自己的名义送了出去。

年彩岚还要伯父不要责怪年如意,说是因为伯父比较疼爱自己的关系,才让年如意有了这样的行为。

当时年有余相信了年彩岚的那番谎言,害得年如意挨了他一顿打骂,结果这一切均是年彩岚的争宠计谋。

年如意个性本就文静,被误解了也不懂得要解释,尤其那时年纪小,她根本不知为何会招来爹亲一顿打骂,心里只觉得很委屈。

当然,那事过后,陆续又发生了许多类似的事,那段日子简直是她的恶梦。虽然年彩岚与叔父于一年后离去了,但那阴影还是缠着她许多年,也在她心底留下一个难以愈合的伤,所以听到阮叔说有位自称是她堂姊的女子来访时,年如意才会吓得脸色发白。

“是否由奴才寻个理由推辞掉?”阮叔察言观色,发现年如意并未因年彩岚的来访而开心,反而有些惊吓,因此提议道。

年如意虽因年彩岚的造访心下感到一阵翻腾,但稍思忖后,就在阮叔转身打算回前厅推拒掉年彩岚时,她开口了:

“阮叔。”年如意唤住阮叔。“我去见她。”

“少夫人?”阮叔知晓年如意并不是真的愿意,于是开口道:“若您不想见她,奴才可推说您不在府内,往后那夫人若再来访,奴才也会找借口帮您挡掉,所以少夫人千万别勉强自己。”

“不!”年如意难得坚持道,“不管如何,她还是我堂姊,我该去见她的。”

或许是这个理由,但另一个理由是,她认为自己已不若幼时那般无知,现在的她,成长了不少,也坚强了不少。

况且,当时大家年纪小,或许经过十多年,年彩岚已经不一样了。既然自己不是个胆小鬼,此次年彩岚的造访或许真有要事也说不定,那她去见一见又有何妨?

只是年如意怎样也没料到,这一见,竟是她后悔的开始……

☆☆☆☆☆☆

年如意跟着阮叔,款款步人偏厅。

当她见到厅内那一大一小身影时,吓得不轻。

她怎么也没料到,小时如此明艳绝丽的年彩岚,如今竟是此等模样!

年彩岚虽称不上衣衫褴褛,但衣裙上补丁处处,头发也失去光泽,枯黄不已。

这真的是她的堂姊年彩岚吗?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会如此潦倒?叔父不是郎中吗?不管如何,生活应该都不至于困顿才对。

还有那个正满厅撒野乱奔的小孩又是谁?堂姊嫁人了吗?是夫家出了什么事吗?否则怎会让她们孤儿寡母的落魄成这样?

思绪紊乱不止,年如意在脑中不断猜测着,结果那小孩一转眼来到她面前,一个不察,那小孩就这么一撞——

“啊!”年如意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跌跤了。

“少夫人小心!”阮叔眼明手快地扶了年如意一把,才没让她当场出糗。

年如意与阮叔的声音吸引了沉思中的年彩岚,她一见到年如意,心里是又羡又妒,险些说不出话来。

看看年如意,本就清丽的脸庞,因为日子过得好,现在是白里透红,哪像她这副潦倒的模样!

再看她那身打扮,簪着金钿、斜插翠玉钗,身着上等丝绸,雍容贵气的模样,让她更是护恨了起来。不过转瞬间她露出哀伤的模样,猛地扑倒在地,哭喊道:

“如意——”她无预警地痛哭了起来。“如意,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吧!”

“姊姊……”这是怎么回事?

“如意……”年彩岚趴跪在地,朝着年如意的方向跪着前进,到了年如意跟前,她一把抱住年如意的腿,痛哭流涕了起来。

‘姊姊,你快起来。”年如意顿时慌了手脚,弯身扶起她。“姊姊,有话好说,你这样要如意如何帮忙。”

阮叔带着年如意合力将年彩岚扶起后,他看看情况,发现自己似乎不宜在场,于是开口道:

“少夫人,奴才先退下,有事随时唤奴才过来,奴才就在前厅候着。”年如意点头同意后,阮叔便退出偏厅。他想:看这情况,最好先派人跟爷说一声。于是他找了个快脚的奴仆,交代一番后,才往前厅而去。

阮叔离去后,年如意继续安慰着哭泣的年彩岚。

“姊姊,到底是怎么回事?”年如意扶着年彩岚落坐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年彩岚擦了擦涓、吸了吸鼻子后,开口道出所有经过。

原来四年多前,年有存将她嫁给了泉州一个陈员外当小妾,谁知在生下儿子陈宝玉之后,陈员外就病死了。陈员外的正妻因容不下年彩岚母子,便将他们母子赶出了府,他们母子俩就这么一路乞讨来到了苏州。

年彩岚说完后又哭了起来.年如意听了也有些不忍,还不知要如何安慰她时,年彩岚又开口了:

“如意,我求你,看在我两姊妹的份上,你……你收留我们吧!”年彩岚说着又欲下跪,年如意一见,赶紧扶住她。

“姊姊,你别哭了,虽然我不能作主,但暂时住在府里应该不成问题的。”年如意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她又不忍见年彩岚母子再次流落街头,只是这一应承,她到底该如何对连震宇开口呢?唉,先不管这个了,总不能让年彩岚在这厅里一直哭吧。“姊姊,你先到我房内坐坐吧!回头我再请相公替你们俩安排。”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年如意扶起年彩岚,一手牵起陈宝玉,打算先回房再说。

结果才一转身,便见连震宇跨门而入,年如意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相公。”她不敢望向连震宇,双眼眨了眨,先是看向年彩岚。“这是我堂姊年彩岚。”年如意接着低头看着陈宝玉又道:“这是堂姊的儿子宝玉。”

年彩岚一见连震字,不由得对年如意又羡又妒了起来。

为何年如意总能得到她所梦寐以求的一切?而老天却总是遗忘她的存在?以前的她,比年如意貌美,也比年如意聪慧,但为什么?为何年如意总能得到所有美好的一切,而自己得到的,却总是不幸?太不公平了!

虽然年彩岚心理忿忿不平,但她没让情绪显在脸上。

“连……连爷。”年彩岚尽量放低姿态,好让自己看来更楚楚可怜。

连震宇向年彩岚点了点头,然后对年如意说道。

“阮叔同我提了下,既然是你的堂姊,爱住多久连府都欢迎,你选间喜欢的院落,再同阮叔交代一下便可。”

“相公……”年如意欣喜地抬头望着连震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连震宇唇角微勾,眼神魅惑地盯着年如意,接着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先别急着谢我,留待晚上,你再好好表达你的谢意。”连震宇说完,起身时又换回冷然的表情,然后转头同年彩岚点了点头后,潇洒地离去,留下又开始不安分的陈宝玉,以及满心妒恨的年彩岚和满脸赧然的年如意。

那眉来眼去的一幕,可是没逃过年彩岚的利眼,她妒忌地看着年如意的侧脸。

哼!这样一个不懂讨好男人的女人,凭什么得到男人的宠爱!

年彩岚气得双手紧握,完全忘记手里还牵着小宝玉。

陈宝玉被年彩岚使劲一握,疼得哇哇哭叫了起来,适时唤回两个女人的心思。

“哎呀,宝玉,怎么啦?”年彩岚赶紧松开陈宝玉的手,改而蹲身环抱他。

年如意见状也弯下身来一同安抚陈宝玉,直到陈宝玉在年彩岚胸前蹭着,年彩岚才抬起歉然的眸,怯怯地望着年如意道:

“宝玉应该是想睡了,真是对不住。”年彩岚柳层微蹙,大眼中泪水盈盈,更显楚楚可怜。

“姊姊,你别这样说,小孩子本来就是这样的。”年如意稍作安慰后,对年彩岚温婉一笑。“我先到前厅去唤阮叔,让他带我们去挑间适合的院落,好让你和宝玉能休息。”

“如意。”年彩岚双手往前一握,紧紧捉住了年如意的前臂。“如意,真的谢谢你,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我……”年彩岚眼泪一滴一滴掉落,看得年如意也跟着红了眼眶。

“姊姊,你别这么说。”年如意一手搭上年彩岚的手。‘你是我姊姊啊!”年如意眨眨水眸,硬是将泪水逼回眼内,不让泪水滴落。接着又道:“姊姊,你先等我,我去去就来。”

“嗯。”年彩岚轻应了声,缓缓放开手,好让年如意能至前厅去找阮叔。

待年如意一定出她的视线,年彩岚马上换下愁苦的面具,眼中现出妒恨与算计的光芒。

计划非常顺利,也都照着她的安排走,属于年如意的幸福,很快就会成为她的了。

一想到此,年彩岚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邪笑。



第6章

连府东侧的一处独立院落,虽是专供客宿的厢院,但内部的建筑及景观一样相当讲究,光是园中的小湖旁,就有两处景观造型不同的小亭。

其中一座临湖的扇形的小亭中,两女子背湖坐着。

“如意,真是谢谢你。”年彩岚双手包握着年如意的小手,感激地道。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年彩岚已回复了原有的美貌。

其实年彩岚与年如意乍看之下有七分相似,只是年彩岚的外貌较为艳丽,年如意则属于淡雅清丽。

“姊姊,你别又这样说了。”年如意回握年彩岚,心满意足地笑着。

“宝玉也多亏了你,才能有个安身之地。”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亭外。

红芙及绿萼正在湖边同陈宝玉玩着追逐游戏,小男孩哇拉哇拉叫着,兴奋得两颊红扑扑,好不可爱。

“我是他姨啊,这是应该的。”看着陈宝玉,年如意不禁偷偷探了探自己的小腹。

哎呀,这月信好像迟来好久了,会不会……

年如意又紧张又开心,但未有时间多想,年彩岚又开口道:“唉.现在我只担心我爹了。”年彩岚说着险些又掉下泪来。

“叔父怎么了?”年如意见状只好先放下自己的事,安抚着年彩岚。

年彩岚眨了眨水眸,红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年如意见状,鼓励地握了握她的手,年彩岚眉头深锁地看了她一眼,才叹了口气道:

“我被赶出府后,本是带着宝玉回到了杭州,但却怎么也找不着我爹的下落。”年彩岚放开了年如意温暖的手,改而开始揪着拭汗的手巾。

“怎么会这样?叔父不是在杭州有一间药铺子吗?”年如意一惊,双眼大睁。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从邻人那儿听来,说我爹因为不愿意帮城里一个大户治病,那大户人家心中不满,想办法将我爹整得连铺子也没法开,后来一场大火烧了药铺子,我爹从此下落不明,我……”年彩岚说到伤心处,眼泪滴滴落下,手中的帕子已被绞得皱成一团了。

“怎么会这样?”当年年有存与年彩岚离开年府时,年有余还特别拿出一笔钱,让其弟回杭州开药铺子,本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怎知会出事!

“其实,我会来苏州投靠你,也是想说阿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或许会到苏州找你,所以我才……”年彩岚吸了吸鼻子,悲凄地望着年如意。“阿爹现下音讯全无,若能寻到这儿来,那是最好不过,若是没有,那……”

“那可糟了。”年如意大惊,赶忙起身道,“我现在赶紧同相公说去,请他找个人到杭州打探打探,看看能否得知叔父最后在哪落脚。”

年如意转身欲离去,却被年彩岚一把捉住袖口。

“千万不要!”年彩岚惊惶大叫。这可不得了,万万不可让人到杭州去查探,万一查出了事实,可就坏了她的大计了。

年如意被年彩岚的口气一吓,不解地望着年彩岚。

“为什么不呢?”年如意没有多想,只是将疑问问出。

面对年如意的凝视,年彩岚不由得垂下了眼,表面看似愁苦万分,其实心里头正转着千百个念头,想着要如何圆这谎,又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烧了阿爹铺子的大户人家,心里怨恨着阿爹,若咱们派人去杭州打探,怕会惹来更多麻烦。”年彩岚脑筋转了转,随即想到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于是她假意担心的说道,“况且,说不准阿爹已在来苏州的路上了,或许眼下人就在苏州城里也说不定,只是碍于长辈的身份,不好前来投靠。”

年如意不疑有他,一听叔父可能已在苏州,难掩喜色地道:“那我赶紧让相公派人到城里打探看看,或许真能找着叔父呢。”

年彩岚一听,终于破涕为笑。“嗯,或许真能找到阿爹呢。”

年如意心里挂记着寻找年有存的事,也就不再多留,匆匆忙忙离院而去。

红芙及绿萼看着主子走得匆忙,也赶紧将陈宝玉交回年彩岚手中,对着年彩岚一福身后,转身追着年如意而去。

☆☆☆☆☆☆

红芙、绿萼伴着心急的年如意,来到了连府专供连震宇议事的书房外。

年如意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心申明白里边正在谈重要的事,所以她只能呆站在门外,微微不安了起来。

听着书房内传出众人商讨议事的声音,又看着心急如焚却不敢人内的年如意,绿萼当下决定帮主子一把,于是她伸手往一旁的红芙腰间捏去。

“唉哟,你作啥捏我!”红芙一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一招果然奏效,只见书房内的人安静了下来,没多久门便打了开来,阮松青及南柏郁的身影一出现,红芙与绿萼两人不由得红了双颊。

“少夫人。”阮松青及南柏郁一见来人,异口同声的唤道。

年如意朝两人点了点头后,才怯怯地开口道:

“爷在忙吗?”年如意朝书房里望去,但视线恰好被阮松青及南柏郁两尊门神给挡住了,她只好又缩回来。

阮松青及南柏郁两人对看一眼,有默契地各往一旁站去。

“咱们也讨论得差不多了,是吧?”阮松青朝南柏郁挤了挤眼,一副深怕南柏郁不了的模样。南柏郁接到了阮松青的暗示,受不了的自了他一眼,才道:“当然,爷应该没事了,我帮少夫人问问去。”南柏郁故意加大了声量,好让书房内的连震宇能听得更清楚些。

阮松青及南柏郁同时转身入内,心里不禁暗自笑起连震宇。明明就知道年如意等在门外,偏就爱面子端起爷儿的姿态,等着来人回报才愿做出回应,真是让人受不了。

书房内,除了连震宇以外,还有管事阮叔及南叔。而连震宇则在桌案后一副忙碌的模样,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待阮松青及南柏郁雨人来到案前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连震宇现下心里全想着年如意,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写了什么东西。

他根本就是在乱画一通,而且还是直接画在桌面上,连张纸也没有,装忙装成这样,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届时,清理书房的丫鬟,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吧。但阮松青及南柏郁都相当识相,假装没注意到。

“爷。”南柏郁忍着笑,嘴里恭敬地道,“少夫人有事找您。”

连震宇将笔往旁一放,缓缓抬起头来。

“嗯,请少夫人进来。”不错,声音低沉而威严,非常好。连震宇忍不住得意了起来,自觉并未受到年如意太多的影响。

但阮松青及南柏郁可不这么想,在一接到连震宇的命令后,两人赶紧转身,深怕一个不小心会笑出声来。

两人来到门边,赶紧将等在门外的主仆三人请进书房内。

除了连震宇以外,其余人等皆识相的退出了书房,只留下连震宇、年如意,及两个丫鬟在里面。

“相公……”年如意入了书房,见连震宇提笔低头不知在忙些什么,不敢贸然上前打断,只好慢慢的走近他。

咦?相公在做什么,怎么拿笔画桌子?

虽然不解连震宇的举动,但年如意没有心思在这事上绕。

“相公。”年如意又轻轻唤了声。她现在已经比较习惯连震宇出了厢房后会出现老成严谨冷淡的姿态。

当然,年如意曾深思过其中道理,后来终于想通了。

连震宇年纪轻轻就要担起连府的所有生计,若没个主子样,恐不能服众,因此,对于房内房外两个样的连震宇,年如意已学会体谅,不再轻易因此受伤了。

似乎是画够了,连震宇放下笔,抬起头来看向年如意。

“什么事?”唉,他又想要她了。为何年如意总是如此令人垂涎?真恨不得那两个碍事的丫鬟不在,这样他就能马上将年如意抱入怀中,恣意爱怜一番了。

“相公,有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被连震宇一问,年如意马上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赶紧开口道。

看着那盈盈水眸充满信任的看着他,连震宇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无所不能的神。

“说吧!”连震宇整了整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地威武。

年如意根本没多注意连震宇的特意表现,现在她已被寻找年有存的事情给占满了心思,哪还有心情去欣赏他的姿态。

“事情是这样的……”

年如意将叔父的遭遇,以及自己所担心的问题,全部让连震宇知晓,希望连震宇能派人到城里寻找年有存的踪影。

连震宇听了年如意的解说后,明白年如意急着找到年有存,于是道:“我会请阮叔全权处理,若三天内没有音讯,再派人到杭州去打探。”连震宇一见年如意听到他将派人到杭州打探,心急地想要开口说话,他赶忙接着道:“放心,若是三日后还寻不着人,非得派人至杭州的话,我也会交代行事必须小心谨慎,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

听了连震宇的保证后,年如意终于松了口气,她怯怯地抬眼,对他露出感激一笑。

“相公,谢谢你。”年如意很庆幸自己嫁给了连震宇,她在心中暗暗发着誓,她一定要更加努力,好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

连震宇终于起身走向年如意,他再也无法忍受只是坐在椅上看她,而不接近她。

他来到年如意身旁,弯下身子,轻声在她耳旁说道:“不用客气,就照往例吧,这谢礼,今晚再同你讨回。”说罢,看着年如意渐渐泛红的双颊,连震宇开心地笑了。

这样表达感激的方式,似乎已成了惯例,虽然还是让人觉得难为情,但年如意一点儿也不介意。

此时的连震宇,根本忘了自己曾立的誓,因为年如意早在不知不觉中进驻他心中最深处,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已经被她给掳获了。

连震宇嘴角带笑的抬头,却看到红芙、绿萼俩掩嘴儿在一旁偷笑,他赶紧整整面容,接着眉头一皱,挥挥衣摆,撇下羞红脸儿的年如意,踏着大步离去了。

☆☆☆☆☆☆

一切都如她所安排的,年彩岚得意的笑了。

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每日上午趁着年如意例行到“年家绣坊”时,年彩岚便借口要到城西观音庙上香,以祈求早日寻得爹亲为由,带着陈宝玉,陪同一个嬷嬷,顺利出了连府大门,来到了城西的观音庙外。

城西的观音庙因为香火颇盛,相对地庙外香客与小贩也不少。

年彩岚将陈宝玉托给嬷嬷照料,交代嬷嬷带着陈宝玉于庙外买些童玩零嘴儿后,自己便独自入庙参拜。

手提装了香烛供品的小篮,年彩岚并未在庙中停留,而是绕过香客,直接往庙后的院子走去。

来到院中,年彩岚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放心地走入院旁的小竹林中。

竹林不远处有个竹亭,亭中有个男子背对着年彩岚坐着,虽然没有看见男子的正面,但年彩岚知道那是淮。

年彩岚低头将身上的服饰稍作整理,抚了抚云鬓,贝齿轻咬了嫩唇几下,让唇色显得更为红润。一切就绪后,她带着妩媚的笑,款款走入亭中。

男子极为高大,虽是坐着,年彩岚站在男子的身后,却只高出男子半个头。

男子看似正专心地擦拭着配刀,就算他听到了年彩岚的脚步声,也未转身面对她。

年彩岚见状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她放下手中的竹篮,直接伸出柔荑,先轻柔地抚上男子的背,再从背心缓慢地往肩头抚去。

突然间,男子猛地转身,一把抱起年彩岚。

“啊!”听似惊呼,但年彩岚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带着一抹得逞的笑,那双眼更是柔媚地眯了起来。

男子起身,粗鲁地将年彩岚的身子抛到桌上,而那把原本在桌上的刀,现下就压在年彩岚的身下。虽被刀柄顶着不太舒服,但年彩岚却兴奋得抖颤了起来。

跟年彩岚相处时日不算短,男子知晓如何能挑起她的欲望,也知道她的喜好——他愈是粗暴,年彩岚愈兴奋,而这也是他所要的。

男子偏好粗暴的方式,而年彩岚也极好此道,对他来说,年彩岚简直就是天生来配他的。两人不仅喜爱以粗暴的方式交合,在个性上也相差不远,同样都是自私自利、无情狠绝的人。

这也是为何他会愿意配合年彩岚的计谋。

没有让年彩岚失望,男子猛地掀起她的裙,直接掰开她的双腿,接着猛力一扯,年彩岚的亵裤便破裂地被丢弃在一旁。

男子庞大的身躯毫不温柔地挤入她的双腿问,解下裤头后,动手扯开年彩岚的前襟,一把扯掉肚兜,双手毫不留情地用力捏上她的白嫩双乳。

“快……”年彩岚扭动着,双臂环上了男子的肩脖。

男子早已蓄势待发,年彩岚双腿一个使劲,往前一勾,硬是将男子往自己身上推。

“啊——”年彩岚忘情地喊叫出声。

“你这个妖妇……”男子声音暗哑带笑,看似辱骂,却听得出他满意得很。

没错。这男子是年彩岚的姘夫,在年彩岚还是陈员外的小妾时,两人便已开始暗通款曲了。当然,事情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初嫁给陈员外时,年彩岚还算规矩,谁知生下陈宝玉没多久,陈员外就病了,年彩岚如此年轻,怎耐得住空闺寂寞,不久后,她便与府内护院袁雄有了奸情。

两人暗通款曲没多久,陈员外便病死了。本来他们两人计划杀了陈员外的元配,只要元配一死,财产自然会落入年彩岚手中,而袁雄也可顺理成章的接收财富与女人。谁知在行动之前.两人的奸情便被揭穿,还被羞辱地赶出了府。两人为了报复,缜密地计划,毒杀了陈府上下数口人,还盗走了陈府值钱的物品。两人先因私通而被赶出陈府,因此陈府出了命案后,两人马上被官府列为头号嫌犯,为此,雨人一路躲躲藏藏地逃到了杭州。

恰巧此时,年有存在杭州闹出了人命,正好年彩岚回到了杭州,三人碰了头,也才得知年如意嫁入连家的消息。走投无路又心肠毒恶的三人碰到了一块儿,不意外地,一个大阴谋于是产生。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三人的计划进行,而年彩岚会在这竹林内与袁雄碰头,便是要进行计谋的下一步。不过不管是多重大的事,在男女情欲高涨的当头,都被抛到了理智之外了。

两人疯狂地交合,根本不在乎时间地点是否适合。如兽般地,他俩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的竹林内野合了起来,这种随时会被人撞见的危险,更激起两人的情欲,两人同感前所未有的火热与刺激,在危险狂暴与淫乱的状况下,两人同时达到了情欲的高点。

欲火消退后,袁雄先狠辣地给了年彩岚一吻,才退出年彩岚的体内。

年彩岚双眸半眯,姿态佣懒地起身,开始打理起自己的装容。

“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挺不错的。”袁雄抬起年彩岚的下巴道。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女人,既美且媚,称为天生尤物也不为过。

“为了看起来可怜,我已经受够了,既然可以开始享福了,我当然不会苛待自己了。”

为了这个阴谋,在来的一路上,她必须刻意节食,还得忍受日晒之苦,好把白嫩的肌肤搞得蜡黄粗糙,那种苦,可不是男人能懂得的。

“没错,千万别亏待你自己。”袁雄邪笑了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样软嫩的触感。”袁雄边说边伸掌朝年彩岚胸前一捏。“你看,这才是女人。”

年彩岚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

“你也不差啊!”年彩岚也伸手朝袁雄跨下一抚。“你看,这才是男人哪!”

袁雄在年彩岚似有若无地逗弄下,差点又想再振雄风,但年彩岚这下可不肯了。

“我没多少时间了,办正事要紧。”年彩岚脸色一整,无情地挣开袁雄的怀抱,双腿一蹬,跳下了桌。

袁雄见年彩岚翻脸如翻书,当不只是哼笑了声,仿佛啥事也没发生般,拿起桌上的刀,继续擦拭了起来。

“我爹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吧?”年彩岚顺顺发,又稍微调整了下头上的发饰金钗。“你去告诉我爹,应该就在这两天,记得要他扮得憨厚老实点。”

‘行了,你可以走了。”毫不留情地,袁雄摆手要年彩岚离开,连眼也不抬,似乎颇为不耐烦。

年彩岚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整理着衣裙,朝地上那已经残破且无法再穿地亵裤看了眼,皱起了眉。

“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再跟你联系。”蹙着眉,年彩岚用鞋尖将那亵裤踢到亭外的隐秘处后,理了理裙摆,没有丝毫留恋地笑着离开了。

不分轩轾、不相上下,年彩岚与袁雄,他们是同类。



第7章

管事阮叔派出的家丁,没有费多少时间,很快地便传回了好消息。

近日城西观音庙外的“再生药铺”来了位大夫,就寄宿在药铺子里,听说是杭州来的,姓年。

自从这位大夫出现后,“再生药铺”的生意便愈来愈好。

并非这位年大夫的医术高明,而是他自愿不收分文的提供义诊,只要求药铺能供他三餐,并给他一个安身的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年彩岚激动得哭了。

“一定是阿爹,只有阿爹才会如此善心,但他为何不来找我们呢?”年彩岚绞着绣帕,伤心不解地道。

“定是叔父不知道姊姊在此,才会这样。”年如意安慰道,“姊姊,找到叔父了,我们该开心才是啊。”

听了年如意的安慰,年彩岚这才放开了心怀。

年如意决定随年彩岚前去接年有存回连府,而身为年如意的夫婿,连震宇自然也陪同而行。

一行人到了药铺,免不了一场亲人相认的落泪场面,连震宇提议众人回府再叙,才免去了街坊百姓的好奇围观。

回府后,连震宇的任务圆满结束,自然功成身退,只留下年如意、年彩岚及年有存三人叙旧。连震宇又回去书房,继续处理他“连成织造”的繁忙事务。

年彩岚的院落里,三人坐在湖边小亭,重逢后的激动情绪依然未抚平。

“阿爹,打到你,我终于安心了。”年彩岚的泪,从见到年有存的那一刻开始,便没有停过。

“都是爹的错,是我没有脸面上连府来相认。”年有存也是老泪纵横。

“叔父,您怎么如此见外呢!”年如意见年彩岚父女俩喜极而泣,自已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唉,我哪有那个脸啊!”年有存叹道,“当初若不是你爹,我也没法在杭州安身立命,谁知道后来会受强势压迫而失去所有。”

“这也不是您的错啊!”年如意不忍见年有存如此自责难过,赶忙安慰道。

“但你爹已经帮过我一次了,这次又出事,我怎好再来投靠你啊!让你夫家看不起,我实在不愿意。”年有存自责不已,口气中明白透露出不愿为了自己,而引得年如意往后日子不好过。

“叔父,您多心了,既然我嫁入连家,您也成了相公的长辈,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年如意伸出双手,轻轻覆上年有存已显老态的手。“况且,此次能找着您,全是相公出的主意,可见他是把您也当作亲人,所以您就别再见外了,行吗?”

“是啊,阿爹。”年彩岚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道:“像我,就因为我是如意的姊姊,震宇对我也是相当的敬重,明明年纪比他轻,却硬是一声姊姊把我叫老了,害我心里还怪难受的呢。”

年彩岚的一席话,逗得年如意及年有存都笑了,气氛因此少了点悲伤,多了点轻松。

三人愉快地边聊边尝着丫鬟送上来的茶点,就在笑谈陈宝玉的调皮趣事时,年如意突感不适,一阵酸水冲上喉,年如意无法控制地呕了起来。

年如意呕得眼泪直流,难受不已。年彩岚及年有存见状,先是因突来的状况愣了会儿,但很快地,年彩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年有存毕竟是大夫,一见此状,马上指示年彩岚按上年如意两乳之间的坛中穴。

果然,片刻之后,年如意便停下了呕吐的状况,但因呕吐不已的不适感,让年如意喘息连连,眼泪无法控制地滴落下来。

“如意,你还好吧?”年彩岚站到年如意身后,假意着急地拍抚着她的背。“快让阿爹帮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如意毫无主意地任由年彩岚摆布,心慌得紧。

年有存伸指搭上年如意的腕间,先是蹙起了眉,接着又欣喜地对年如意道:“如意啊,你有喜啦!”年有存笑着说,“你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啦!”

年如意乍听这个消息,一股喜悦涌上心头,害喜带来的不适,很快就被这股欣喜掩盖。年如意绽开一抹笑,她太沉浸于欢乐当中,因而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年彩岚脸色变了又变。

年如意有喜了,这可不好。

本来年彩岚计划在夺取年如意的信任后,再开始离间她及连震宇之间的感情,接着自己再对连震宇下点功夫,让年如意失宠,届时她便可取代年如意。谁知计谋才要开始,年如意却有喜了,这下她肯定会因此更受宠。她的计划,不得不做点更改了。

年彩岚心思百转,须臾间便有了新的点子。不仅如此,年如意有喜的这件事,反而能让她多加利用,说不准,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呢。

转眼间,年彩岚做出了决定。

“如意啊,这真是太好了。”年彩岚来到年如意身旁坐下,手握着年如意的手,开心的道:“不过你千万要小心啊,这前几个月,可是最危险的,若是身子骨差点的,胎儿可是难以保住啊。”

年彩岚说完,转头对年有存使了个眼色,接着又道:“阿爹,你快看看如意的身子,她这身子弱不禁风的,我看不妙啊!”

年如意听后也紧张了起来,赶紧又伸出手腕,好让年有存把脉。

年有存收到了年彩岚的暗示后,边诊脉、边叹息道:“如意啊,你身子骨太虚了,这一胎要保住,可要费很大的劲啊。”

年如意恐慌了起来,她刚开心得要飞起来了,现在却马上坠入谷底。

“这……这该怎么办呢?”年如意惊惶不已,话才出口,泪已盈眶。

“如意,你别担心,我会帮你的,阿爹也会开几副安胎的药方子给你,只是你千万要照着我的话作,毕竟我是过来人嘛。”年彩岚表面是担心不已,但心里却开心地笑了。

为了腹中的孩儿,年如意当然什么都答应。

年如意并不知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危险的深渊,而这一跌,很有可能再也起不来了。

晚膳时,连震宇很难不注意到年如意的不对劲,虽然平时年如意并不多话,但也没有今日这般安静过。

一顿饭用下来,年如意吃得极少,对于众人的谈话,也总是心不在焉的;连震宇敏感的察觉到,年如意并不开心。但不可能啊,今日他离开时,她明明就因寻得年有存而欢欣不已,虽是又哭又笑,但却是喜极而泣,不是吗?可怎么现在完全不见欣喜,甚至还略带忧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晚膳结束后,两人一回到厢房,连震宇便忍不住开口了。

“如意。”他伸臂一捞,将年如意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年如意因着连震宇这亲密的举动,顿时红了脸,马上忘却了忧烦。

“震宇……”年如意柔顺地回应。

年如意的顺从,让连震宇有了想吻她的冲动,顺应欲望的结果是,连震宇忘了本来的目的,忘情的贴上了年如意的唇。

欲望一经点燃,绝不是一个吻就能了结的。

连震宇开始动手褪下年如意的衣衫,但年如意却突然开始推拒,连震宇以为她是害羞使然,于是决定使出浑身解数,打算以热情来融化她的矜持。

虽然年如意已被连震宇的唇舌给挑弄的火热不已,但年彩岚的警告却不断的敲进她心中。

连震宇终于感到不太对劲了,今日年如意的推拒比以往羞怯时激烈,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怎么了?癸水来了?”连震宇猜测道。

“不……不是。”年如意摇摇头,听到连震宇毫不避讳地说出那一般女子都羞于起口的字眼,她原就泛红的脸更加烫热了起来。

“还是你人不舒服?”连震宇又问。

年如意还是摇摇头。

这下连震宇终于想起在吻上她之前,他原本欲询问她的事了。

“晚膳时,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连震宇将年如意的身子扳向自己,双手捧着她低垂的小脸,不让她逃避地锁住她的眼神。

其实年如意很想全盘托出,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既喜又忧的消息,扰得她心思杂乱不已,现下相公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还直接问出口了,她也不该再拖下去了。于是她望着连震宇,轻声开口道:“我有喜了。”

“你有喜了!”连震宇先是大惊,接着喜形于色地道:“你是说,我要当爹了?”

连震宇忘了怀中还抱着年如意,开心得整个人站了起来,年如意一惊,赶忙将双臂环上他的颈脖,连震宇这时才发现自己太不小心了。

“对不起。”连震宇赶紧坐下,揽着年如意的手,又紧了几分。“没吓着你吧。”

“没有。”年如意看着连震宇难得失常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我要当爹了!”连震宇狂喜不已。“是男是女?几个月了?产期是何时?”

面对连震宇一连串的问题,年如意差点失笑,但一想到腹中孩子不知保不保得住,她又愁苦了起来。

连震宇见她蹙起了眉,马上紧张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一定是我刚才太失控,吓着你了是不是?”连震宇移掌覆上年如意的肚腹,诱哄地道:“都是爹不好,吓着你娘了,你可别因此闹脾气呀。”

看着连震宇这模样,年如意很难不感染上相同的喜悦,虽然她不想泼他冷水,但该说的她还是必须说出口。

“震宇,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年如意不得不开口唤回连震宇的注意。

“你说。”连震宇笑着回答后,又低头继续同腹中的孩子说话。

年如意深吸口气,闭起眼,调整了下心情后,才又说道:“叔父帮我把过脉了,他说我的身子太虚,体质又偏冷,要保住孩子可能要费一番攻夫。”虽然年如意已经尽量以平静的语调说出,但眼中仍无法避免地流露出哀愁,猛地,连震宇抬起头。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孩子可能会保不住?”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对……对不住,都怪我不好。”年如意忍不住自责了起来。

边震宇很快地从震惊中回复,看着年如意难过的模样,他伸出双掌,包握住她的小手。

“不许你怪自己,要怪也该怪我,是我没将你的身子调养好。”连震宇拥紧她,抬手覆上她的发,微使力地将她的头压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怎么能怪你呢,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如此糟,你又如何能知晓。”年如意的声音从连震宇的胸前传出,闷闷地,听得出相当难过。

连震宇用上颔轻抵着年如意的发顶,“那我们谁都不要怪谁了、因为我们谁也没有错。”

年如意没有回应,只是叹了声,其中包含了悲伤,还有更多的不舍与担心。

连震宇安慰地拍抚着她的背,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

片刻后,连震宇吻了下年如意的发顶道:“好了,我们都不该如此悲观,应该要积极点,看接下来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连震宇拥着年如意起身,扶她入内室,往屏风后的浴盆而去。

“叔父说,他会抓几帖安胎药,还说了许多我该注意的事,要我千万不可犯。”年如意习惯性地开始帮连震宇宽衣,又探手到浴盆中,试了试水温。

水已经有点凉了,但因天气炎热,这样反而较舒服。

“那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有年彩岚及年有存照料着,他应该就不用太担心了吧,连震宇放心的想。

他褪去衣衫,坐入了浴盆中,年如意拿起了澡巾,尽责地帮他擦起背来。

“你现在的身子,应该要多休息才是吧?”连震宇按住了她的手。“以后伺候我沐浴的事,就交给下面的人来做吧。”

“不!”年如意难得坚决地回道。

只要一到别的女子会碰触到他的身子,她心口便隐隐泛疼。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小心眼的,毕竟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更何况只是让下面的奴婢伺候沐浴而已,自己实在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应。

连震宇因她如此强烈的表现,眼中现出了光采。

“吃醋了?”他转身望向年如意,不让她逃避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我喜欢服侍你。”年如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低垂着头,轻声说道。

连震宇得意地笑了。虽然她的回答并没有让他非常满意,但还是讨好了他。

“一起洗吧!”连震宇诱哄着。

年如意惊讶地抬头,但在接触到连震宇炙热的眼神后,又慌乱地垂下头。

“你的身子都让我看过了,还害臊吗?”连震宇不顾赤裸地从浴盆中站起身,一把拉近年如意,开始帮她褪去身上的衣物。

“那……那不一样啊!”年如意害羞地推拒着,不一会儿红潮布满全身。

连震宇当然没理会她那无谓的挣扎,他一把抱起光裸的她,调整好姿势,转身一坐,让她的背舒适的靠着他的胸膛。

年如意被紧紧地固定在他胸前,背抵着他厚实的胸膛,慢慢地,她不再挣扎了,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很难让人放松下来。

连震宇伸手环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两腿贴着她柔软的腿侧,而那男性特征正明显地低在她的腰臀之间,让年如意无法忽视地全身如熟透的虾子般红。

连震宇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他相信,若她再继续害羞下去,浴盆里的水不久后便会沸腾了。

连震宇拨开她的发,唇贴上她细白的颈,引得她一阵轻颤,惹得他又笑了。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颈上,年如意忍不住逸出了一声嘤咛。

“啊!”年如意颈子一缩,打算躲开他火热的攻势,但那根本是白费工夫。

连震宇手口并用,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不行啊!”年如意试图阻止,但连话都说不完整。

连震宇再也不能等待了,他一把抱起年如意,也不管两个浑身湿淋淋地,直接就往床辅而去。

“震宇,你听我说……”年如意试图解释,但连震宇一口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

没办法了,年如意只好使力一撑,偷得一个喘息空间后,急忙对连震宇道:“孩子……会伤到孩子的……”年如意轻喘着,红潮满布,嘴唇微肿,双眼迷蒙。

天啊,他宁愿没听到她的话,他只想将自己深深埋入她的身子里。

“小心点也不行吗?”连震宇颓然地将头埋入她的发中,深深吸着她的芳香,双手依然膜拜着她那丰润的双乳。

年如意趁着她攻势稍停,坚决地拍掉他停在她胸前的手,另一手则拉过锦被,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

“不行。”年如意小脸微皱,虽然音调依然柔软,但态度却是相当坚决。“这几个月都不能行房。”

“这几个月?”连震宇听后不由得一震。

“姊姊特别交代的。”年彩岚交代的事项,年如意可是一点也不敢忘,她认真的点点头,将怀里的锦被拉得更紧了些。

看着年如意的神态,连震宇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小妻子也有不温驯的时候啊。原来,平时她只是没有需要坚持的理由,倘若遇到不能让步的事,她也是不会妥协的。

连震宇好笑地看着年如意的举动。虽然他只能强压下自身的欲望,但他还是故意往前捉住锦被一角。

“那抱着你睡总行吧?”他那可怜兮兮的语气,让年如意松开了手中的被。

而连震宇也真的守信,乖乖钻入被中后,只是紧抱着年如意,没有再更进一步了。

“震宇,对不住……”年如意也明白这对他来说是多么难熬。

“嘘——”他将食指摆在年如意唇上。“这都是为了咱们的孩儿,对吧?”

年如意歉然地点点头。“还是对不住……”

“嘘——睡吧!”连震宇将年如意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或许真是累了吧,在连震宇的怀中,年如意很快便熟睡了。只是可怜了连震宇,软玉温香在怀中,两人光裸身子交缠着,实在是难熬的一夜啊!而今夜,还只是痛苦的开始呢。

连震宇认命地叹了口气,缓缓合上双眼。

年如意正窝在床上,口里喝着年有存特别开的安胎药方子,那滋味苦得让她小脸紧皱,差点吐了出来。

“为了孩子,你可千万要忍耐啊!”年彩岚见年如意脸色青白,赶忙上前说道。

一句为了孩子,让年如意将原已要吐出口的苦涩,硬生生又吞了下去。

“如意……”丢下繁忙事务的连震宇,也担心地陪在一旁。见年如意受苦,他心里比她更难受。

“没事的。”年如意挤出一抹笑,安慰着连震宇,也安慰着自己。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前一、两天尚能忍受那药的苦,但每天这样喝,喝到第二周,现在只要一闻到那药味,她的胃便直作呕。尤其是今日的药,不知是否是心理因素,她总觉得今日的药特别难以入口。

但不喝不行啊,前几天她发现自己有微微出血的壮况,经年有存把脉后,更是命她连床都不能下,只能躺在床上安胎。

苦啊!不仅是药苦,这被限制了行动的苦,更是让人难以忍受啊!但为了腹中的孩子,年如意也只能忍了。

只是这出血的状况,并没有因安胎而停止,即使她每日都忍受那苦人心坎的药味,但那鲜红的血还是一日多过一日,让年如意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年如意的状况,让众人担心不已。尤其是连震宇,慌乱得连正事都处理不下去了,整日心神不宁的,大伙也只能尽量不拿事来烦他。

好不容易,年如意终于半一整碗药汁给喝光了,连震宇见状,赶忙接过空碗,交给候在一旁地红芙。接着他又从绿萼手上接过一盘甜糕,然后喂一块,希望能减罢她的不适。

“好些了吗?”连震宇移坐到床边,一手端着甜糕,另一手则心疼地紧握着年如意的小手,一会儿又抚着她苍白的脸容,表情十分担忧。

“嗯。”年如意浅浅地笑了。难得连震宇不顾外人在场,对她表现出关爱之情,令她感到极为满足。

众人全部的心神都在年如意身上,完全未察觉年彩岚妒忌又恶毒的神情。

年彩岚在等待着,应该马上就会有效果了。

其实年如意喝的,是依着年有存所开出的打胎方子,但明明喝了那么多天的打胎药,却不见效果,不禁令年彩岚失去了耐性。

都是因为之前年有存在杭州替人开了药性较强的打胎药,结果搞出了人命,这次他才不敢大意,使用药性较不强烈的打胎方子。加上年彩岚的计谋,也不适宜让年如意一喝药就落了胎,于是才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众人误以为是年如意的身子不适合有孕,才会导致小产。

这药性也太不强了吧,都喝上二周了,怎么还不落胎?年彩岚不想再等,于是要年有存从药铺抓回一帖药效较强的药,让年如意喝下。

就在年彩岚妒恨地看着连震宇对年如意的关爱时,年如意突感下腹疼痛,一阵剧烈的绞痛直冲而来,让年如意脸些昏了过去。

“如意,你怎么了?”连震宇一见年如意血色尽失,急得上前扶住她,这才发现她浑身颤抖着。

“如意,你说话呀!”连震宇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红芙、绿萼也吓傻了眼。

“我……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年如意疼得快说不出话来,双手紧揪着连震宇的双臂,滚滚热泪不断落在两人衣上。

连震宇一看情况不对,赶忙伸手将被掀起,而这一掀,让在场众人莫不倒抽一口气。

年如意顺着众人惊骇的眼神,往下看下自己的双腿间。

顿时,她愣住了。怎么这么多血?!

忘了疼痛,忘了哭泣,年如意双眼一闭,整个人昏了过去。

年彩岚终于笑了。

在众人惊惶不已的情况下,年彩岚顺利取得主控权,她先是命令红芙去唤年有存尽快前来,又命绿萼赶忙清理这一团骇人的混乱。

然后,年彩岚转向紧抱着年如意的连震宇。

“震宇,先让丫鬟清理一下,你和我到前厅候着吧。”年彩岚抚上连震宇的肩,一手缓慢扯开连震宇环抱住年如意的手。

“阿爹马上就过来了,你在如意身边也帮不上忙,只会碍着大伙的工作。”她拉着六神无主的连震宇,慢慢往前厅而去。“来,我们在这儿等着就行了。放心吧,如意不会有事的。”年彩岚的柔荑,搭上了连震宇的手,温言安慰着。

终于呀,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第8章

没想到这么努力,孩子还是保不住,这让年如意难过地哭了好几天。

经过年有存的诊断,年如意需卧床修养两个月才能下床,接下来还必须调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年彩岚建议年如意夫妻俩暂时分房,好让年如意能安心静养,而夫妻俩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不过,虽然如此,连震宇还是每日都来陪年如意用膳,早、中、晚都不缺席,下午也会来陪年如意说说话。

早膳过后,待连震宇离去,年彩岚便拉了张椅子,坐到年如意床边。

“真是委屈震宇了。”年彩岚语重心长地道,“如意啊,我看你也该多替震宇想想了。”

年如意一脸茫然,弄不懂年彩岚何出此言。“替震宇想什么?”

“纳妾啊!”年彩岚理所当然地说道。

“纳……纳妾?”年如意大惊。

没理年如意骇然的神情,年彩岚继续说道:“你想想,你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替连家传宗接代,加上你们俩又必须分房而睡,这震宇可是堂堂男子汉,有几个男人熬得住呢?”

“可分房只需两个月不是吗?”年如意不解。

“谁说只需两个月?阿爹,你说说。”年彩岚转头朝正要帮年如意把脉的年有存道。

只见年有存点点头道:“没错呀,在你身子还没调养好之前,都不能同房,否则这小产的情况,恐会再次发生啊。”

趁着年如意惊恐时,年彩岚又道:“如意,难道你想再来一次不成?"年如意惊喘了下,接着不意外地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年彩岚趁胜追击,“为免震宇自己在外面找个差劲的女人回来,我看啊,不如你先帮他安排来得妥当。”

“可是……我不……”年如意并不想因这样的原因就认同年彩岚的话,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深受年彩岚那番话所影响了。

“咱们都是女人,我也知这是多让人难过的决定,但是你也不愿让震宇痛苦吧?”年彩岚不让年如意有时问细想,又道:“况且,要是到头来,震宇从外面带了个女人进门,你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年如意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泪水漫上双眼,模糊了她的视线,这时年有存也开口了:

“所以如意啊.最好是你先帮震宇打算好,自己挑人选,才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啊。”年有存关爱地拍拍年如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我没有人选……”年如意完全没了主意,她根本不知自己应该怎么想、怎么做才是对的,“嗯……这就有点难了。”年彩岚也苦恼了起来。“在这我也没熟人,实在也帮不上忙。”

“哎呀,何必烦恼呢。”年有存突然击掌一呼,“彩岚不就挺适合的吗?“

“阿爹呀,你在说什么呀,这话可不能乱说。”年彩岚惊得大喊,不敢置信地瞠大了双眼。

“阿爹可没乱说,如意啊,你想想,你与彩岚是堂姊妹,就算震宇纳彩岚作妾,你俩也还是姊妹。”年有存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紧紧握住年如意的手,一点一点地分析道,“更何况,彩岚这是再嫁,就算是作妾,也没有侮辱她,这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年有存大概忘了,年彩岚本来也是作妾的,哪有什么侮辱之说。

只是两人就这么一搭一唱的,让年如意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这样太委屈如意了。”年彩岚摇着头,一脸不认同的模样。“我不能让如意委屈了。”

“怎么会委屈呢?别的女人才会让如意委屈啊?”年有存叹道,“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相信震宇早晚也会纳妾,既然如此,不如选彩岚,也才不会受别的女人的气,你说是不是?如意。”年有存望着年如意,让她根本无法逃避。

“我……”年如意已经六神无主了,她不知该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还是该照年有存说的,让年彩岚成为连震宇的妾。她根本无法果断地说出连震宇不需要纳妾。

“如意啊,我了解这对你来说是残忍了点,但这也是为你好啊!”年有存表现出无比的关爱,好似明白年如意的心思一般。“当然,你无法替震宇做决定,不如这样吧,待会午膳震宇来时,你下妨问问他对纳妾的意见,或许他也有这个打算。”

震字也有这个打算?真是这样吗?年如意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年有存及年彩岚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早已一步步踏入这场精心计算地阴谋里。

“你说什么?”连震宇不敢置信地看着年如意。

“我是说……”年如意垂眼盯着碗内的菜肴,有些困难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纳妾?”

“纳妾?”连震宇十分不快,他不明白年如意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想,震宇,你……你要不要考虑……”年如意实在问不出口,忍不住泪水盈眶、唇齿抖颤了起来。

“如意?”连震宇看出她的不对劲,伸手抬起她的下颚,看见她的泪水,整个人便软化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哭了?”

连震宇的温柔,马上瓦解了年如意的心防,她攀上连震宇的肩头,将头埋入他胸前,切切哭了起来。

年如意心中难过不已,此时她才明白,她早已爱上连震宇了。若是她不爱他,她不会如此在乎、如此害怕他的答案。

连震宇知道,年如意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还问起他有关纳妾的事绝非偶然,一定有问题。

“是谁跟你提纳妾的事的?是姨娘吗?”也只有那个女人会见不得他好,专为他找麻烦。

年如意没有抬头,只是摇头否认。

“不是姨娘?那是谁?”见年如意只是一直摇头,连震宇也不想费心神,他直接对年如意道:“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纳妾,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震宇……”年如意知道他是顾虑到她的状况,感动地抱紧了他。

“好了,不要为这种事心烦了。”连震宇紧抱着年如意,温柔地拍抚着她道,“反正就这几个月而已,我又不是不能等。”

听了连震宇的话,年如意心虚地道:“其实……不只几个月,可能……可能一年半载我们都不能……不能……”

“一年半载?”连震宇不敢置信地道,“不是两、三个月而已吗?”

天啊,几个月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要他每日看着她,却不能碰她,这种见得着却吃不着的苦,几个月已经难以承受了,居然要他忍一年半载,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年如意将原由说给他听,看到他那沮丧的模样,她心里跟着一紧。

“震宇,那……那你是不是要纳妾了?”

连震宇愣了下,赶忙安抚起她,“你别胡思乱想,我不会纳妾的。”

得到连震宇的承诺,她虽然微微责怪自己太过自私,但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爱错人。或许,连震字现在还不爱她,但她会给连震宇很长很长的时间,让他可以慢慢爱上她。

当天,年如意便将连震宇的决定告诉了年有存及年彩岚。

“既然震宇没这个意思,我们也不强求,还要替如意你高兴呢。"年有存笑着对年如意道,"是啊,如意能嫁个这么好的对象,真是羡慕死我了。"年彩岚也道。

三人没聊多久,年彩岚因为要哄陈宝玉午睡,便先离去了;而年有存在替年如意把脉后,确定没有问题,也随后离去,房内只剩下年如意一人。

年如意沉思了会儿,开口唤红芙、绿萼将装了刺绣材料的绣篮取来,继续研究起搁置多时的双面绣法。

没想到多日未见的连夫人此时却来访了。

“如意,你在做啥?还不快将针线收起来!”连夫人一进内室,便见年如意手持针线在布上绣着,她难得地板起了脸,开口教训道,“虽是小产,但休养的这段期间,等于是做月子一般,这些伤眼的事全都不能做。”

连夫人说罢,一把抄起篮子,交给一旁的红芙。

“还不拿出去!”连夫人的厉声严词,吓得红芙、绿萼赶忙往房外跑。

接着,连夫人余怒未消地伸手将年如意手中的绣样也给拿了开。

年如意被连夫人的怒气吓了一跳,所以没发现连夫人因那双面绣的精美特殊一时愣住,蹙眉研究了起来。

连夫人虽是难以相处,平时对人说话总夹棍带刺,笑时也是带着嘲讽,但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恼怒的时刻,年如意不禁愣了下。尤其是连夫人那双眼,现下简直与连震宇严肃起来时一模一样。

但是不对啊,连震宇怎会有连夫人的眼?

“姨娘的眼……”年如意忍不住出了声,“与相公好像啊!”

难怪啊,第一次见到连震宇时,她便觉得她的眼好熟悉。但因为连震宇与连夫人没有其它相似之处,加上两人的脾气个性皆不同,是以年如意一直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实。

正在审视手中绣样的连夫人,闻言猛一抬头,紧紧盯住了年如意。

此时年如意才发现,连震宇与连夫人相像的地方,不仅是那双眼,她看着连夫人抓着绣样的手,直盯着她甲尖上飞的指甲。

连夫人发现了年如意的视线,抓着绣品的手一握,将自己的指甲藏了起来。

“姨娘,相公不是大娘生的吧?”年如意试探地问道。

此时的连夫人已镇定了下来,又变回年如意熟悉地那个冷媚姨娘了。连夫人杏眼一睐,抛下手中的绣样,柳腰一摆,寻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这话,你最好别让宇儿听到了。”连夫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随手替自己倒了杯茶。

“相公他……他知道吗?”碍于不能下床,年如意只好往床边挪了挪,希望能将连夫人的表情举动看得更清楚。

“这个秘密,我跟老爷均发过誓,绝不会说出口。”连夫人啜了口茶后,才开口说道。

“啊!那……”年如意惊觉自己的刺探可能会让连夫人打破自己的誓言,不由得惊叫了声。

“放心吧,我有发誓没错,但可没说若有人发现了,我不能做解释。”

连夫人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别让宇儿知晓。”

“为何不让相公知道呢?或许,相公明白后,就不会对您……对您……”年如意找不到适合的词。

“对我尊敬些?孝顺些?还是对我敬爱些?”连夫人先是掩嘴笑了起来,接着又正色道:“在我将他送离自己身边时,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送离?”难道连夫人不是入府后才产下震宇的吗?

“你会纳闷是一定的,我与老爷和夫人的那一段,不是三言两语可道尽的。”连夫人用指绕着杯口,眼睛虽是盯着杯里的茶水,但心思已跌人多年前的回忆中。

“我爹跟连府有生意上的往来,他过世后,所有担子便落到我身上,为了家里布庄的生意,我不得不以老板的身份出面,也因而结识了老爷。老爷对我一见钟情,我也爱上了老爷,两情相悦下,老爷本欲娶我入门,但却被老夫人给阻止了。因为以我一个小布庄女儿的身份,配不上连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连夫人的眼中少了平时的犀利,多了些难辨的情绪。

“老夫人不顾老爷的反对,坚持将老爷的表妹以八人大轿抬进了府,让她成为老爷的正房夫人。但老爷仍坚持下与夫人有夫妻之实,当时我已产下宇儿了,为此,老夫人及夫人只好妥协,但却订下了条件,而老爷为了娶我入门,也只能答应所有的条件。”说到这里,连夫人笑了,但那笑却是万般无奈、万般心酸。

年如意不敢打断连夫人,她也深深被这段过往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老夫人要求,老爷若要娶我入门,宇儿必须过继给夫人,旦我与老爷终身不得说出这个秘密:而且,老夫人在世时,不得接我入府,往后,老爷也不能将我扶正。”连夫人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年如意。“所以,我是在老夫人过世后,宇儿十岁时,才人了府。谁知,因为老爷从不与夫人有夫妻之实,不久后,夫人因此抑郁而终。”连夫人笑了笑,“接下来,不需我说,你也猜得出了吧。”

难怪,一切的矛盾,现在都合理了。

年如意看着连夫人,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连夫人的尖酸言词、难以相处,全都是因为这段坎坷的感情,及被迫将自己的骨肉送给正妻做子,一辈子不得相认的无奈与愤恨所造成的。

而连震宇对连夫人及连老爷的不满、怨恨,也因当年的承诺,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对此,年如意也是莫可奈何,但她绝不会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

至于该怎么做,此时她还没个主意。

“姨娘……”年如意本想说些什么来安慰连夫人,却见连夫人已抛开愁苦,变回原有的精明模样。

“如意啊,这事早过了八百年了,对我来说也不痛不痒了,你听听就好,明白吗?”连夫人对年如意抛了个不容违逆的眼神,也不待她回答,便迳自起身道:“见你精神挺好的,我就不留了,记得别再碰那些伤眼伤神的事了,知道吗?”

“如意明白了。”年如意乖顺地回道,得到了连夫人一声轻笑。

“这绣挺有意思的,我拿走了。”连夫人转身离去,顺手带走了放她抛在桌上尚未完成的双面绣样。

连震宇手上端着特地让人从城西买来的甜糕,轻步入年如意房内,看着她的睡脸,他心中感到一阵悸动。

他在年如意床畔坐下,单掌轻柔地抚上她依旧苍白的脸颊。

她瘦了,这让他感到莫名心疼。

一直以来,他只懂从她身上索求,却不懂如何表达他对她的情感,虽然经过这段时日,他知道他对她的情感绝非一般的欲望而已,但这陌生的情愫到底是什么,他却不敢细究。目前他只知道,这辈子,他放不开她了。

连震宇的抚触,扰醒了年如意,她双睫轻颤,唤回了连震宇的思绪。

“震字……”年如意眨眨眼睫,露出一抹微笑。

“我聱让人买了些甜糕,要不要吃一些?”虚弱的年如意,此时更加让人爱怜,连震宇不自主地放柔了声调。

“好。”面对连震宇的温柔,年如意笑得更甜了。

连震宇轻柔地将年如意扶坐起,然后一口一口喂着她。

年如意望着他的眼,突然想起与连夫人的那番谈话。

年如意低头看着连震宇的手,看着他与连夫人的相似之处,心里盘算着到底该用何种方法来化解这个难题,“怎么了?”连震宇敏锐地察觉到年如意的不寻常。“不会又在那胡思乱想吧?”

“没有啊!”年如意赶忙否认。

“还说没有!”连震字将糕点摆放于一旁,出乎年如意意料的脱去了鞋,上了床,然后不顾她惊愕地眼神,盘腿坐上了床边,还硬将她的身子摆平,好让她能枕在他的腿上。“你看你,眉头都不知打了几个折子了,还说没有胡思乱想。”

连震宇的形容,让年如意忍不住失笑。

“眉头爱打折的才不是我呢。”年如意难得轻松地调侃道,“那明明是你的招牌。”

“我?”连震宇惊诧道,“我有吗?”

“怎么没有!”年如意忍不住掩嘴而笑,“平时只要出了房门,你的眉头就没松过,就像这样。”

年如意说着,还模仿起他平时严谨地模样,但一会儿她便羞赧地笑了。因为她与连震宇相处,从未有如此轻松的一面,更遑论在他面前做出这玩笑般的举动了,这让她既害臊,却又感到一丝欣喜。

“好哇,你居然取笑我!”连震宇也放松下来,他抬手往年如意腰间轻捏,惹得她左躲右闪,口里直喊饶。

因着年如意的身子,连震宇不敢玩得太过火,在发现年如意笑闹到开始轻咳后,他赶忙停下手来,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还好吧?”虽然年如意面露微笑,但连震宇仍担心地问道。

“没事的。”年如意摇摇头,掩嘴又轻咳了声后,才又将头摆在连震宇腿上。

看着年如意愉悦地微笑,还有因玩闹而略为红润地双颊,连震宇终于放心了。

他用指轻柔地梳着年如意散在他腿上的发,此时的他,感到无比地满足。他说不出为何会有这种感受,但此时,他真的觉得,有了年如意,此生别无所求了。

看着年如意舒服地闭上双眼叹了口气,连震宇更加放轻手的力道。

“再睡会儿吧。”连震宇轻哄着年如意。

第一次,连震字正视了自己心里的感受,或许,喜欢上年如意,并没有那么可怕。

日子平静地过了两日,但一个消息却打乱了连震宇的平静。

“你说如意的状况还有令人担心的问题?”连震宇面露忧心,不解的望着年彩岚。

自那日年彩岚及年有有的纳妾计划失败后,两人决定改变战略。之前两人从年如意那下手,谁知得不到预期的效果,而连震宇的回应,也让两人的计划不得不打住,在没法可想的情况下,年彩岚决定祭出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

年彩岚特别选在晚膳过后的时刻,等在连震宇回房的路上。

“是啊。”年彩岚黛眉微蹙,看似担忧不已地说:“阿爹本来不想说的,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由我来告诉你。”

“到底是什么问题?”连震宇心里再也无法平静,眼神因担心而显出了一丝狂乱。

“阿爹说待他回来,再当面同你说。这事,不太适合在这里谈。”年彩岚说到这顿了下,转身才又道:“这个时候,阿爹应该已在我房里了,咱们一同过去吧。”

连震宇顾不得此时根本不适宜到年彩岚的院落,他心里烦乱不已,于是跟着年彩岚穿过庭院,进到了她房内。

为了不吵醒隔房已睡着的陈宝玉,三人均降低了音量。

“到底如意还有什么问题?”连震宇一见到年有存。等不及地开口问道。

年有存先让连震宇坐下,见他落坐后,又示意年彩岚为他倒杯茶,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后,才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但这事可能影响甚远,所以我左思右虑后,还是决定要告诉你。”

“到底是什么事?”连震宇着急的问道。

此时年彩岚也递了个杯子给连震宇,连震宇因烦躁口干,一接过杯子便饮下一大口。

这水一人口,连震宇便给呛得咳了起来。原来,那杯里装的是酒不是茶。

“震宇,你小心点。”年彩岚忙上前拍抚连震宇的背。“阿爹只爱喝酒,所以屋里替阿爹准备的都是酒,你喝慢点。”_连震宇点点头,没有多想。此时他整个心思都在年如意身上,哪还管喝的是茶还是酒。

“到底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事关年如意的身子,连震宇不得不着急。

“唉,其实,经过这次小产,往后如意可能再也难以受孕了。”年有存叹了声,终于说出口。

什么?如意再也不能受孕了?!

连震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他更担心如意的心情,万一她知晓的话,会是何等悲伤啊!

连震宇根本没注意自己正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其实自他喝下第一杯酒后,思绪便渐渐不清晰了,也因此他没发现年有存说的根本就与之前的诊断相互矛盾。若年如意再也不能受孕,那又何必担心再次小产而调养上一年半载?

年彩岚与年有存见连震字眼神开始涣散,两人又加了把劲,一边对连震宇说着无意义的安慰话语、边不断地替他斟酒。

连震宇只觉自己的脑袋愈来愈沉重,没多久,“砰”的一声,他醉倒在桌上了。

其实,那酒内早被下了药,连震宇这一倒下,两人终于露出了微笑。

第二天一早,连震宇头痛欲裂的睁开眼,发现他不是躺在自己的榻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又见身无寸缕地年彩岚躺在他的身旁,他的脑中“轰”地一声,惊得整个人从床上跳起。

此时床上的年彩岚也抚头蹙眉地睁开了眼,一见光裸的连震宇,又低头看见自己不着衣衫的身子,当下惊恐地捣嘴惊呼了起来。

“这……震宇,你……”年彩岚泪逼眼睫,赶忙捉起床上的被褥遮身。

此时前听传来了声响,连震宇心中大呼不妙。

“怎么这么重的酒味?”专门照顾陈宝玉的嬷嬷,领着刚睡醒的陈宝玉,一人房便见趴在桌上的年有存,她不禁疑惑道:“咦?年爷怎么醉倒在厅里?”

连震宇赶紧将散落一地的衣物穿上身,但却阻止不了即将发生的事。

而当嬷嬷领着陈宝玉人内室时,见到的便是匆忙穿衣的连震宇,及仅用被褥遮身、脸上带泪的年彩岚。

头疼不已外加心思杂乱的连震宇,此时根本没有勇气去见年如意,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宁愿亲自对她解释,也不愿这件事是由其他人告诉她的。

抱持着这样的决心,连震宇来到年如意房外,却在要入门时迟疑了起来。

他知道,如意就算明白他不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占了年彩岚便宜,但这件事仍会伤到她的心,而让她伤心,是他最不愿做的事。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在乎她的心情,此时的他早已忘了曾对自己立过的誓,否则他会明白,年如意的一颦一笑不只能左右他,更能深深地影响他。

房内,年如意正嘴角擒着笑,一边等着连震宇的到来,一边听着红芙、绿萼两人准备早膳时的斗嘴内容。

“昨儿个不知是谁呢,见了南大哥,就装脚疼,还要人家扶你呢,真不害臊喔!”红芙边说边跑,绿萼则是气红了脸追着她,两人跑到了门边,才发现了杵在门外、一脸犹豫的连震宇。

两个丫鬟当然没有注意到连震宇神色不对,只是赶紧收起玩闹的性子,恭敬地对连震宇道身道:

“少爷!”

被两个丫鬟给唤回心神的连震字,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踏入年如意的房内。

“相公。”年如意一见到他,眼底浮现喜悦,却在看到他黑沉的脸色后,才注意到他今日的神色异常凝重。

连震宇脚没有停地直直走到了年如意床边,然后面对着她坐了下来。

“相公,你怎么了?”连震宇看起来好累,双眼布满了血丝,让她有些心疼。她举起手,轻抚上他的颊。

“如意……”连震宇闭上眼,眷恋着她的温柔。他知道,当他说了以下这番话后,这温柔便会消失,因此,他害怕了,他抬手抓握住年如意的手,深怕这一放手,便会永远失去她。

“相公,怎么了?”年如意再次问道。

连震宇睁开了眸,那眼底的悲伤搋住了年如意。“如意,我绝非有意伤害你,你一定要记住。”

“相公?”年如意也开始不安了。

“我宁愿亲口告诉你,也不要你是从他人口里得知这个消息。”连震宇眼中写满了歉然,他看着年如意充满疑惑的眼,缓缓道出:

“我必须纳你堂姊为妾。”说完后,他等待着,他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因此又担心又害怕。

年如意并没有如他预期的哭泣,也没有表现出伤心的模样,而是整个人呆傻地望着他,这更让连震宇怨恨起自己来。

年如意心中只有惊愕,她万万没有想到,一早起来迎接她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前几日,连震宇才信誓旦旦地说他绝不会纳妾,今日却又告诉她,他不只要纳妾了,对象还是她堂姊!

“如意……我是不得已的。”连震宇万般懊悔,他想跟年如意保证,就算是纳年彩岚为妾,他也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的关系,这辈子他要的女人,只有她一个。只是他尚未开口,年如意便道:

“不得已?”年如意头一偏,茫然地看着他。

连震宇抱着必死的决心,咬牙说道:

“昨晚我喝醉了,然后,我上了你堂姊的床。”



第9章

年如意终于尝到了心碎的滋味,就在她知道自己爱上连震宇不久后,她便面临了人生最痛苦的时刻。

连震宇酒后乱性,侵犯了相同醉得不省人事的年彩岚,这个事实比他必须纳年彩岚为妾,更加令年如意心痛。

然而年如意没有理由责怪连震宇,因为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理所当然,不是吗?但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生活,因为她爱着连震宇,而最令她难过的是——连震宇根本不爱她。

没错,她心里非常清楚,很多事都显示出连震宇并不在乎她;除了在床上以外,每每出了房门,他便不再对她显现温柔。面子或许是原因之一,但真正的原因是——连震宇不爱她。

不只如此,她还怀疑自己在连震宇心中是否有地位可言,因为他每次出远门,从来不亲口对她说。

就拿这次来说吧,她又是从旁人口里知道连震宇又出远门了,就在连震宇告诉她,他上了年彩岚的床后没多久,就在她惊愕得无法回应时,就在连震宇决定纳年彩岚为妾的当天,他转身离去后,她便没再见过他了。

然后,在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想要找连震宇好好谈谈时,才从阮叔口,中得知,连震宇又下闽南去了,而这一去,大概又是个把月了。

难道连震宇觉得她没有必要知道他的行踪吗?年如意忍不住耻笑起自己,他凭什么要事先告知她?既然她之前从未要求过,他当然不需要这么做。而她,又凭什么要求?

年如意怀抱着悲痛,在床上度过修养的最后一个月,就在她终于可以下床的那一天,连震宇回来了,因为,年彩岚有孕了。而这个消息,也将年如意彻底地击垮了。

“少夫人,您多少吃点东西啊!”红芙捧着碗,只差没跪下来哀求她了。

“若吃不下,也喝点汤吧。”绿萼也舀了碗汤,苦口婆心地劝道。

年如意仿若听不见般,整个人倚躺在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她这状况,急得两丫鬟不知如何是好,自从连震宇离府后,年如意的精神便一天下如一天,不只如此,东西也愈吃愈少,不管是谁来劝都没不见效果,才短短时日,年如意已瘦了一大圈。

本来大家都以为连震宇回府后,年如意的状况会好转,却没想到她更严重了。自年如意得知连震宇回府是因为年彩岚有孕后,她便不吃也不喝,这可急坏了红芙和绿萼。两人于是决定将年如意的状况告诉连震宇,她们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连震宇一接到年如意不吃不喝的消息,马上冲了过来,他知道自已没有脸见她,但他十分担心她的身子。

其实连震宇此次离府,并非为了逃避自己闯下的祸,而是事后他较为清醒后,便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年彩岚说因为年有存只喝酒,所以房内准备的都是酒,但那日明明是在她居住的院落,并不是年有存的居处,怎会只有酒?再说,若年有存常在年彩岚住处饮酒,那房内有酒味因属寻常,但他记得非常清楚,当日嬷嬷人房时,对房内有酒味这件事非常讶异,这种种迹象均显示——年彩岚父女俩大有问题。

于是他赶紧派阮松青及南柏郁赶至杭州,自己则往泉州而去,为的就是要查清楚事情是否真如自己所料。

此次回府,连震宇便是为了揭穿一切阴谋,他不想打草惊蛇,因为一切还需好好计划。

连震宇急忙来到了年如意房内,一见她消瘦的模样,除了心疼不舍外,更怨恨起自己居然让她受了这些苦。都怪他没在一开始就先派人调查清楚年彩岚父女的来历,还大意地接受年彩岚的房内邀约,这都要怪自已,才会害得年如意平白受了这些苦。

“如意……”连震宇自责不已,他没发现自已的眼眶已经泛红,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年如意一听到连震宇的叫唤,先是全身一震,接着空洞的眼神醍闪过了深沉的悲痛。她转过头,视线停留在连震宇的脸上。

“震宇……”她好想他!年如意悲凄一笑,原来自己是如此深爱着他,就连他这样伤害她之后,她也没法将他赶出自己的心房。

“如意,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恨我,但我求你,不要用这种方法惩罚我好吗?”连震宇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心里着急又怕。

恨?年如意又笑了。她若是能恨他,她就不会这么苦了。她现不只恨自己,为何要爱上他,就因为自己傻,才会让她走上这条心碎之路。

她知道自已若再这样下去,只会心碎而死。整个下午,她不断要自己死心,既然明白他不爱她,那她何苦要这样委屈自己?于是她做了决定——她要离开他。

“如意,吃点东西好吗?”年如意那凄美的笑,让连震宇恐慌了起来,他不会让她饿死自己的,他不想失去她!

“好。”看着连震宇担心的脸,出乎意料地,年如意竟然同意进食了。

连震宇喜出望外,赶忙端来桌上的晚膳,一口一口的喂起她。

唉,这个男人既然不爱她,又何苦如此为她担忧,这叫她怎么舍得下?怎么舍得下啊!

“好吃吗?要不要我让人再热过?”连震宇说罢欲起身,却被年如意捉住了袖口。

“不要离开我。”年如意不愿这难得的一刻被打断,她想要忘记所有伤痛,而此时,她需要他。

年如意绝望的口吻,让连震宇的心都碎了。“如意……”

“今晚,陪我好吗?”既然她要离丌了,那就让她自私一回吧!就算不能拥有他的爱,起码往后没有他的日子,也还有回忆来陪伴自已。

年如意主动攀上连震宇,不顾掉落的碗碎了一地,她吻上他的唇,热情而绝望地吻着。

“如意,你愿意原谅我了吗?”连震宇以为,年如意的举动代表了肯定的答案。

年如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绽出了绝美的笑。

“震宇,我爱你。”这,才是年如意的答案。

连震宇全身一震。如意爱他?!他全身窜过一阵狂喜,他激动地吻住她的唇,他要将自己的心献给她。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就打破了立下的誓言,他早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爱上她了。

因此,他不再犹豫,虽不知自己为何会有想掉泪的冲动,但他相信这绝对是开心地、快乐的泪。不过.他要将爱她的这句话先保留起来。

待整件事情落幕之后,他会给她一个惊喜,到时候他会告诉她,他爱她。

年如意当然不知道连震宇也爱着她,在她说出爱他之后,她再也无所保留了。她将她的心给了他,就当是欠他的吧,现在还给了他,她就没有遗憾,可以萧洒地走了。她会放他自由,在今夜过后……

两颗火热的心,遇上赤裸的肌肤,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在两人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时,伴随着年如意眼角的一滴泪,连震宇许下了承诺。

年彩岚不安了起来;连震宇回府后,并没有来见她,就算知道她有身孕了,也没来看她一眼。

最令她痛恨的是,他一听到年如意不吃不喝,便马上冲到她的身边,这让她恨得几欲抓狂。她绝不允许快要到手的一切,又毁在年如意的手里!她不想再慢慢耗下去了,她有了新的决定。

入夜,年彩岚不方便外出,于是她动手写了封短笺交给年有存。

看着年有存带着短笺离府而去,年彩岚开心地笑了。

明天过后,一切就会不同了。她会慢慢迷惑连震宇,并且得到连震宇的信任与关爱,总有一天,她会坐上连府夫人的位置,年彩岚开心地想。那个时候,年如意大概已在黄上之下腐烂了吧……年彩岚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没错,她不只要连家的财富,她还要连震宇全心的爱慕,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必须杀了年如意,而且,就在明天。

年如意整夜未眠地等待着天亮。就在今天,她要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她不会哭,哭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哭只会让自己软弱,而她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允许自己软弱。

离开了连震宇温暖的怀抱,年如意抓紧能与连震宇共度的少许时光。她柔顺地起身帮他着衣,带着幸福的微笑与他共用早膳,然后,在她许下今日会好好进食的承诺后,连震宇才放心地离去。

连震宇一离开,年如意马上借故使开红芙和绿萼,接着她又写了封信放在她的枕上,然后她开始收拾自己贵重的珠宝饰品。她心下已有了盘算,这些珠宝饰品,将是她未来重要的依凭。

她又收拾了几件衣物,就在她将包袱包妥绑紧时,年彩岚来了。

“如意。”年彩岚在前厅叫唤着。

“姊姊。”年如意带着微笑,来到厅前见年彩岚。

连震宇不在府内这段期间,年彩岚还是维持着对年如意的假意关怀,毕竟演戏就要演整出。而年如意从未怪罪过年彩岚,因为这毕竟不是年彩岚的错,要怪也只能怪连震宇把持不住而铸下大错。对年彩岚年如意甚至还感到有些歉然呢

“如意,看你气色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年彩岚亲热地上前挽住年如意,笑着说道。

“对不起,让姊姊担心了。”年如意不好意思地道。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子啊!”年彩岚先是蹙眉,接着又展颜笑道,“如意,既然你身子也好多了,那就陪我到观音庙去上个香,顺便你也走动走动散散心。”

年如意正愁找不到理由离府,听了年彩岚的提议,她当然欣然同意了。

“也好,我也有一些绣样要送到绣坊去,去完观音庙,刚好可以过去绣坊一趟。”年如意边说边转身走入内室,不一会儿,便提着先前收拾好的包袱走了出来。

姊妹俩带着陈宝玉来到了观音庙。今日天气晴朗,而且相当炎热,加上香客众多,待姊妹两人祭拜完后,已是香汗淋漓。

“这天气真热,人又多,真是有点受不了。”年彩岚热得挥袖扬凉,忍不住大口吐着气。

“是啊,今日确实很热。”年如意也掏出了绣帕拭汗。她低头看着陈宝玉,见他也因天气热而两颊红嫩、汗如雨下,于是她蹲下了身子,替小宝玉擦汗。

“咱们到后院竹林内坐坐吧!那儿有座亭子,也没什么人,正好可以歇歇脚。”年彩岚催促着年如意,三人于是绕过庙,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到了后院,年如意止了脚步,突然对年彩岚道:

“姊姊,你等我二会儿,我去买个凉茶。”年如意说完转身就要离去,陈宝玉却捉着年如意的手不放,刚好给了年彩岚开口的机会。

年彩岚可急了,赶忙上前想要拉住年如意的手。“不用买凉茶了,先到亭子里坐会儿,待要回去的时候再买就行了。”

“没关系,天气热,姊姊你先到林子里等我,我顺便带宝玉去买个糖葫芦,一会儿就回来。”年如意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好时机,只好拉着陈宝玉转身快步离去。

年彩岚阻止不及,只见年如意拉着陈宝玉迅速窜入了人群里,虽然气恼,但她想说既然带着小孩,肯定跑不掉,于是她便先进林子里等。

年如意则带着陈宝玉先到庙门外买了串糖葫芦,然后又跟卖字画的老秀才借了纸笔,写了个短笺,接着她将短笺交到陈宝玉的手中。

“宝玉乖,你帮姨一个忙好不好?”年如意蹲下身子,软语对陈宝玉说道。

只见陈宝玉吃得满嘴满脸都是糖,开心地笑了笑,“好。”

“待会儿见了你娘,你就把这交给她,说是姨给的,明白吗?”年如意牵起陈宝玉,回头往后院走去,直到了竹林外才止步。

“好,你快去。”年如意轻轻推着陈宝玉,可陈宝玉却不想离开她,于是她只好对他说:“姨跟你比赛喔,谁先找到你娘,谁就可以再吃一根糖葫芦。”

果然,陈宝玉一听,开心地向前跑去,年如意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转身离去。没想到才来到庙门外,她又遇上了另一个麻烦。

“少夫人,您怎么没在府里等奴婢,自己就跑出来了呢!”被年如意借口遗出门的绿萼,十分讶异地看着年如意。“少夫人,您是要去哪儿,怎么还带了个大包袱?”

“这是要拿到绣坊去的。”年如意镇定地笑了笑道。

“那奴婢来帮您提吧!”绿萼一听,马上上前要帮主子提包袱。

年如意心中大叹了三声,怎么会如此困难重重!事到如今,她只能想个办法将绿萼给支开了。于是她道:

“没关系,你先帮我去前面的‘再生药铺’找我叔父,请他抓几副安胎药给姊姊。天气太热,我想先去后院竹林里找姊姊,你待会儿再去那找我们吧。”年如意急着想摆脱绿萼,没给她回应的机会,假意转身就要往庙里去。

“喔。”绿萼只觉得年如意的态度不若以往那般从容,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吧,所以她才会急着回竹林去找年彩岚。于是她没有多想,听话地朝“再生药铺”而去。

年如意转身偷睨了眼,见绿萼离去后,不敢迟疑地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她明白此次离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心里难过又伤心,但她不断鼓励着自己,只要搭上船,离开这个伤心地,她就可以展开新生活了。

怀抱着这个梦想,年如意双眼含泪地离开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离去,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再生药铺”内。绿萼没有见着年有存,但既然年如意交代要安胎药,她反应迅敏地想起年如意小产之前,年有存曾开过安胎的药方子,那药铺里定有纪录,不如就直接请掌柜的查查,然后她就可以买回去交差了,这一想,绿萼开心地笑了。

“大叔,您帮我查查,三个月前年大夫曾来抓过药,那药方子还在不在?”绿萼抬头看着掌柜,笑得甜甜的。

药铺的掌柜看绿萼讨喜,便配合地找出了帐本,替绿萼查了查。

“嗯……的确有。”掌柜的仔细地看了那药方,口气略带迟疑。这年轻姑娘家,来买这药,怕是不方便说得太明吧,于是掌柜的语带保留地道:“是有两副药方子,不过都是相同的功效。”

“那两副药都帮我包起来吧!”绿萼一听,开心地道。

于是药铺掌柜便依着药方,转身忙碌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将包好的两个油纸包交给她。

绿萼付了银两,接过纸包往衣襟里一放,谢过掌柜之后,便转身要离去。

“姑娘,请等等。”基于慎重,掌柜的决定还是交代一下比较好。“贴了红纸的那副药,药性比较强,喝一次便成了,若怕伤身,就先喝没贴红纸的那副。但是切记啊,两副药可不能同时喝,不然怕大血不止,会有性命之虞啊!”

绿萼听完,眉头一锁。“安胎药还会喝到大血不止?”

掌柜一听大惊。“姑娘啊,您可别开玩笑了,这两副药可不是安眙药,是打胎药啊!”

绿萼一听,大惊失色,不过脑袋机伶的她,马上知道出了什么事。原来年彩岚及年有存根本是居心不良。现下年如意正与年彩岚在竹林里,绿萼心里惊恐万分,拔腿便往观音庙的方向跑去。

竹林内的亭子里,年彩岚等到的不是年如意,而是开心大笑的陈宝玉。

“娘,我赢了!我赢了!”陈宝玉挥舞着短胖的双臂,直直冲向年彩岚。

“你姨呢?”没有见到年如意,年彩岚脸色大变,厉声责问起陈宝玉。

陈宝玉被年彩岚一吓,马上眼眶泛红,捉在手里的糖葫芦及短笺全掉在地。

年彩岚眼尖地看到了短笺,虽然已被陈宝玉给捏皱了,但上面的字迹仍清楚可见。她拾起短笺,看完了内容后,不怒反笑了起来。

接着她起身朝林子内喊道:“袁雄,出来吧!”

“怎么回事?”倏忽间,袁雄的身影便出现在她面前。

年彩岚将短笺交给了袁雄,上面写着:

姊姊,我走了,莫寻我,祝你与震宇自首偕老。

“就是这么回事。”心情一松,年彩岚整个人便往袁雄身上贴去。“早知她要走,我就不用费心安排今日的出游了,算她命大,哼!”

两人也不顾陈宝玉在一旁,就这么激烈地拥吻了起来,但就在此时,绿萼冲了进来。

绿萼一见年彩岚与一名带了刀的恶霸正不知耻地搂抱亲吻,四处又不见年如意的身影,她心里十分着急,害怕年如意遭到年彩岚的毒手,于是惊怒之下,她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两人大声怒喊道:

“少夫人呢?你们把少夫人怎么了?还不快把少夫人交出来!”绿萼疯狂的举动,把年彩岚吓得退了两步,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绿萼,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恶霸赶走,他居然想侮辱我!”年彩岚装出惊惶失措的模样,赶忙躲到了绿萼身后。

“哼,你不用装了,我全都知道了!”绿萼大声怒道,“你与你爹用药打掉了少夫人肚里的孩子,现在又与姘夫合谋捉走了少夫人,你们的奸计我全都知道了,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绿萼说罢转身欲走,却没发现年彩岚在听到她的话后眼中闪过恶毒光芒。

“杀了她!”年彩岚朝绿萼背后推了一把,绿萼整个人往袁雄的方向跌去,袁雄二话不说一刀就往绿萼肚子扫去,绿萼大双眼,抱着肚子,跪倒在地,整个人往旁一倒,没再起身。

“现在怎么办?”年彩岚走到被吓哭的陈宝玉身旁,先踢了他一脚,要他闭嘴后又道,“就说我与如意遇到盗匪,绿萼被杀,如意则被盗匪给掳走好了。”

“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袁雄心不确定地问。

“放心吧,我现在有喜了,大家以为我怀的是连震宇的种,疼我都来不及了,哪会知道他根本没动过我。”年彩岚冷笑道。

“你有喜了?”袁雄一个大步向前,一把捉住年彩岚的手。“是我的种?”

“当然是你的,难道还有别人吗?”年彩岚怒嗔道,用力地将手从袁雄手里抽回。

只见袁雄大笑了几声后,将眼神移往蹲缩在一旁的陈宝玉身上。

“既然如此,那这个杂种就不能留了。”

年彩岚不敢相信袁雄竟如此心狠手辣,虽然她并不是多爱护陈宝玉,但虎毒不食子,陈宝玉毕竟是她怀胎十月所生,怎样都有了感情。看着袁雄一刀便要朝陈宝玉砍去,年彩岚未加思索地冲上前去,一把护住陈宝玉。

袁雄的刀没有砍上陈宝玉,却在年彩岚的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殷红的血缓缓地流到了年彩岚的脚边,疼得她失声尖叫了起来,待她被袁雄一巴掌打跌在地,她才忍着痛,颤抖地缩在地上。

“你为何要杀宝玉?”年彩岚怀抱着吓傻了的陈宝玉,自己也是满心惊恐。

袁雄冷冷地看着年彩岚母子。“我这可是为你好,如果连你儿子都死了,那你与年如意遇袭的说法,就更能让人相信了。”

“借口!”年彩岚大喊,“你知道我怀了你的种后,才想对宝玉下毒手,你根本是为了你自己。”

既然已经说破了,那袁雄也就不再装了。“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留那陈家的野种来瓜分我儿子将继承的一切吗?”

“你这个禽兽!”年彩岚又想上前攻击袁雄,却又让他一巴掌打跌在地。

“我若是禽兽,那你也相同。”袁雄步步进逼,似乎不打算放手。

年彩岚拥着陈宝玉,咬了咬牙,道:“如果你杀了宝玉,那这肚里的孩子我也不会留。”年彩岚狠了心地威胁道。

袁雄停步眯眼打量着年彩岚,似乎正犹豫不决。但看年彩岚不断失血,若这样拖延下去,搞不好他的孩子真会跟着没了,于是他只好妥协道: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就算我放过这个杂种,他也分不到我一毛钱。”

袁雄说罢,狠狠瞪了年彩岚一眼后,才转身离去。

年彩岚抖着身子,恨恨地望着袁雄离去的背影。她绝不会放过这个禽兽!年彩岚拖着陈宝玉,现在她的手也伤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在收到官府的消息后,连震宇强要自己镇定,他知道若要寻回年如意,自己就必须非常冷静。

年彩岚因受到不小的惊吓,为免动了胎气,在官府询问过遇袭的整个过程后,连震宇便安排红芙先到年彩岚屋里伺候着,并要求年有存寸步不离地陪在年彩岚身边。

其实,连震宇这么做是另有目的。安排红芙到年彩岚的房里,为的是就近监视;要年有存寸步不离地陪伴年彩岚,则是不想年有存有机会可以伺机逃跑。

没错,连震宇一点儿也不相信这是单纯的遇袭,就算年彩岚因此而受伤,他也不会掉以轻心。因为自他从泉州得来的消息,在在显示出年彩岚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加上还有袁雄这个恶人,他们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为了将这三人绳之以法,连震宇早与官府有了协议。而为了能尽快救出年如意,他脚步未停的来到了府衙。一进府衙,便有人领着他到后院的一间房内,他推门而入,首先看到的是守在床边的南柏郁及阮松青,而那躺在杨上的,则是脸色苍白虚弱的绿萼。

是的,绿萼并没有死。袁雄那一刀,刚好坎中绿萼怀中的油纸包,所以刀只入肉三分,绿萼虽然失血而昏厥,却没有性命之虞。绿萼清醒后,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连震宇,虽然当时绿萼并未见到年如意,但众人均相信年如意是被袁雄给藏了起来。接下来要如何引出袁雄,救出年如意,才是连震宇最在乎的事。

回府后,连震宇来到年彩岚的房内,装作担心的模样,先是安慰着,她,接着才道:

“彩岚,你就别再难过了,刚刚官府来了好消息,说绿萼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应该很快就会醒了。”连震宇拍了拍年彩岚的手,他当然注意到了年有存不安的神色,也感觉到年彩岚的手猛然一抽的举动。

“你安心歇息,相信那盗贼很快就会落网了。”

连震宇接着又说了些言不由衷的关怀话语,然后命令红芙好好伺候着,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离去。

果然,连震宇前脚一走,年彩岚便说肚饿,要红芙到灶房去替她弄些吃食。待红芙领命离去,年彩岚便跳下了床。

“现在怎么办?绿萼那丫头居然没有死!若等那丫头一醒来,咱们全都吃不完兜着走了。”年彩岚现下哪里还有丧子的悲痛,她现在只担心事迹败露后,自己会有凄惨的下场。

“看来,咱们不得不放弃这到口的肥肉了。”老奸巨猾的年有存当机立断地道,“趁现在无人怀疑咱们的时候,要溜还溜得掉。”

时间如此紧迫,容不得两人细思,于是两人开始将房内所有值钱物品搜括打包,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顺利地从连府后门逃出。

两人均不知晓,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连震宇的掌握之中,两人一出了连府,便让官府派出的高手盯上了,没多久,两人果然带着众人找到了袁雄躲藏的地方。

官府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一举擒获了三人。

而连震宇在第一时间冲入屋内。

“如意!”他不停地在屋内搜寻年如意的身影,但令人失望的是,完全没有她的踪迹。

连震宇失控了,他害怕年如意已经遭到了毒手,他又惊又怒地冲到年彩岚面前,狂乱地伸出双掌,掐在她的颈上。“说!你们将如意藏到哪去了?”

眼看年彩岚就要死于连震宇的手上,众人赶忙上前架开他。但连震宇已经抓狂了,他直接往官差身上抽出配刀,再次往年彩岚冲去。

差点窒息而死的年彩岚,正贪婪地大口吸气,一见连震宇提刀冲向自己,吓得慌忙大叫。

“如意她走了,是她自已走的,我有她给我的短笺,就在我袖袋里!”

年彩岚赶忙抬起上了枷的双手,惊恐地脸上已布满泪水。

连震宇丢下刀,双手在年彩岚袖内乱掏,终于,他颤抖着取出了年如意写的短笺。

连震宇不愿相信年如意会这么就离开他,但在看完短笺之后,他开始感到惶恐、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连府的,待他踏入年如意房内时,他发现了她留下的那封信。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第10章

三年后,京城。

“莫缇姑娘,这双面屏风绣实在是太妙了,你又再一次让洪某大开眼界了。”一名外表福态、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座双面绣屏风前,爱不释手地来回翻转着。

屏风用一个大大的圆形木框。由上下两个卡榫固定住,这特别的设计,是为了让它可以正反面翻转。而木框框住的,是一幅绣在薄如蚕翼的透明丝绸上的伏虎图。这幅图的特别之处;并非那新颖的构图设计,也非那栩栩如生的猛虎,而是原该正反两面都相同的绣图,却因用色不同,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美感。这也是年如意在研发出双面绣之后。又一项重大突破。

“洪老爷,其实这屏风,也是依着您的意思绣出来的。”改名为莫缇的年如意,莲步轻移地来到洪老爷的身旁。“若非这三年来,您一直不断鼓励莫缇,莫缇根本绣不出这样的作品。”

“莫缇姑娘谦虚了,是您的手艺高超,又常能绣出令人惊喜的作品。看看您的绣图,现不是千金难求,这可不是靠我就能做到的。”洪老爷摇了摇头,笑得十分开怀。

“这么说来,莫缇这幅绣图,算是能交差了。”年如意也笑了。

“真是辛苦你啦!王爷的寿辰就要到了,这绣图实在太适合当祝寿礼啦!看看这正面——”洪老爷将绣图转到正面。“用色大胆鲜明,虎皮的色泽深浅而立体,再看看那虎的双眼,如此锐利,完全显现出王者的霸气,根本就是此图的精髓呀!”

接着洪老爷又将绣图翻转到另一面:“再看看这面,这根本像是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水墨画呀!虽然你只用了黑灰白三色,但看看,明明是同一只虎,在这巧妙的用色下,却显出他那不平凡的高贵气质,真是妙啊!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当王爷的贺礼吗?这屏风,我实在是太满意了。”

洪老爷的连连惊叹,让年如意忍不住笑出了声,洪老爷不好意思地红了老脸。“看看我,又让你笑话了。这都该怪你,谁叫你手艺如此出众呢!”

“那是洪老爷您不嫌弃。”顾客能满意,是年如意最大的安慰了。

“你就是这么谦虚。”看得出洪老爷心情极佳,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往年如意手里一搁,“这屏风的价值,绝不止你当初要求的价,这是我给这屏风开的价,它值得我花这个数目。”

年如意接过银票,展开一看,惊得连忙推拒道:“洪老爷,这太多了,我……”

洪老爷将银票连同年如意的手推了回去。“你这是贬低了我洪某的眼光了,我说它值这个价,它就值这个价!”洪老爷果断地道,那口气,可容不得人说不。

“可是这……”年如意还是觉得为难。这金额根本是多了三倍不止,这让她如何收得下手。

“你怎么这么傻,我这也是在为自己做面子哪!”洪老爷摇头道,“你想想,王爷是喜欢收到价值万两的礼,还是干两的礼?”洪老爷说罢,转身往铺子门口走去。“好啦,就这样决定了。我得走啦,明儿我再派人来取回去。”

没让年如意拒绝,洪老爷以跟他身形相反的速度,快速离开了年如意的小铺,那滑稽的模样,让年如意忍不住笑了;而洪老爷的举动所带来的温暖,却让她红了眼眶。

年如意收妥银票,再将铺平略作整理,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她锁上铺门,快步离去,终于赶在城门关上前出了城。

城外溪畔有个小村落,三年前年如意一到京城,便决定在此落脚。她决定靠自己的手艺来养活自己,于是卖了大部分的珠宝首饰,买下了城西币集里的一个小铺面。但这样一来,所剩下的银两没法在城里另觅居处,于是经过多次地走探,她最后决定买下溪畔小村落里的一座小宅。

小宅让年如意非常满意,因为地属城外,所以价格相当低廉,但也没有带给她任何的不方便,因为出了城门,过了桥,拐个弯儿,再走上一段下算远的路后,便可到达溪畔的小村落了,自她在此住下后,村落里的人们给她的温暖,更是让她感动。

年如意嘴角噙着笑,脚踩着轻快的步伐,先是来到邻门江大嫂的屋内。一入院,一个小小身影冲了上来,年如意像是早有准备般,弯下腰、展开双臂,就等着那小小身影扑人怀中。

“娘娘,你回来了!”小胖娃儿跳人年如意的怀中,手脚紧紧抓着她不放。

“家宝乖,有没有想娘?”年如意用颊贴上家宝柔嫩软胖的脸,左右蹭着,满足地笑着。

“想娘。”家宝配合地跟年如意玩起脸贴脸的游戏,还故意用力贴紧年如意,双臂也紧紧抱住年如意的头。不让她动弹。“黏住了。”

“哎呀!真的黏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年如意装出惊惶的表情,逗得家宝开心地咯咯直笑。

“好啦,你们娘儿俩别玩啦,快些洗净手,进来吃饭啦!”江大嫂笑着从灶房走出,手上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菜肴。

“来了。”年如意将家宝放下,然后牵起他软嫩的小手,两人往屋内走去。

对江家夫妇,年如意是心怀感恩的。

三年前她买下了江家隔壁的小宅后,本以为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但她却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有孕了。当时她万分感谢老天给了她这个恩赐,但辛苦却也随之而来。

年如意怀眙的过程并不顺利,初期尤其难熬;她害喜严重,无法自行准备膳食,生产时及产后的调养,也全都是靠江大嫂的照顾。更不用说她每日人城开铺营生时,家宝全由江家帮忙照料。没有其它方式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于是年如意只能每月塞些银两给江家;一开始江家夫妇不愿收她的钱,但她坚持这是贴补自己及家宝在江家的伙食费。江家夫妇推拒不了,只好接受了。

自此后,年如意每日早晚都在江家用膳。家宝则由江大嫂代为照料,日子过得还算平顺。辅子的生意也愈来愈好,年如意几乎可说别无所求了,只有在夜深人静时。难免会因想起连震宇而让心隐隐泛疼。此时她会搂紧睡在身旁的家宝,不断地告诉自己,往事莫提。这也就是为何她要改名为莫缇的原因。

年如意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该知足了。

连夫人步人阴暗的房内,忍不住掩起口鼻。她唤人将所有门窗打开,好让阳光及空气能再次进驻满是酒气、阴晦窒闷的房内。

连夫人举步来到桌边,盯着趴在桌上、蓬头垢面、满身臭气的男子。强光照在男子紧闭双眼的脸上,男子不适地皱了皱眉,抬手遮去恼人的光线,试着睁开那双满布血丝的眼。

“谁那么大胆?还不快把窗子给我掩上!”双眼酸涩、喉头干哑,身体的不适让连震宇脾气更加暴躁。“快点给我关上那该死的窗子!”

连震宇举臂往桌上一击,桌上的酒壶纷纷弹起落地,尖锐的破裂声随之响起,没喝完的酒全泼洒出来,溅得满桌满地。

“让我再多看一会儿,这就是织纺界的龙头、‘连成织造’的当家连爷吗?”连夫人语中带刺地道,“看看这模样,丢到街上,只怕会被人当成乞丐吧!”

一听来人是他最厌恶的连夫人,连震宇恼怒地咆哮了起来,“不用你这女人多事,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你放心,说完该说的话,我自然会走。”连夫人掏出一样东西,丢到他面前。“这是昨日有人拿到绣坊,问咱绣坊能否做出这样的东西。听说这双面绣是目前京城最流行的配饰,小到扇配、腰配,大到挂图、屏风——”

“现在连府是你跟震永做主,这种小事何必来问我!”连震宇恼怒地打断她的话,他现在没心情听这些有的没的。

连夫人一股气冒上来,美艳的脸难得因情绪而扭曲。“你看看你,哪有个当家的样子!”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给我出去!”连震宇拍桌,起身,但整个人因委靡多时,一个不小心竞跌坐在地。

“你放心。我就快说完了。”连夫人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悲伤疼惜一闪而逝。“我只想告诉你,这世上只有一人能绣出这双面绣,就是如意。”

***

时节又值盛夏,京城里的花随风飘落,几朵沾在连震宇身上,他却浑然未觉。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对街那小小绣铺内的身影上。等了三年,他终于见到她了。

他不敢贸然上前,担心年如意还没有见他的准备,他不想吓着她,虽然此刻他是多么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但他克制住自己。他会让她再次回到他身边的,在他也准备好的时候。

没错,其实他是胆怯的,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虽然他用斗笠遮住了脸面,身上也不像之前那样脏污酸臭了,但三年来被失去年如意的哀痛侵蚀。身子被他躇蹋得一蹋糊涂。

现在的他,已没有往日的俊朗神气,皮肤枯黄、两颊凹陷,半张脸被埋在大把胡子后头。原本锐利如鹰的美眸,此刻血丝密布。他知道他的样子会吓着他心爱的她,他不要以这样的面目去见她,他不要!

所以她只能隐身在树后,紧紧盯住那令他魂牵梦系的身影。看着、她忙碌地招呼来客、看着她神采奕奕地笑着,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害羞、不懂营生的年如意了。现在的她。那温婉气质虽不变,但已经能独立,甚至将自己的才能经营得有声有色,也不再那样容易羞涩,而且更加美艳了。

连震宇愤恨地盯着每个入铺的男子,若眼神能伤人,相信那些男子的身上已被烧出不少个窟窿了。

他就这样望着年如意直到黄昏,然后远远地跟着她出了城门,回到小村落。他不敢跟得太近,人村后,他怕自他一个外人太过醒目,只好躲藏在远处一座破茅草房旁。

他看到一名男子抱着一个娃儿,就在几座屋舍前的空地上等着,待年如意一靠近,那男子怀中的娃儿便挣扎着下了地,直往年如意冲去,口中还喊着:

“娘娘,你回来了!”

这晴天霹雳般地打击,深深击碎了他的心。如意再嫁了,还生了个娃儿,这……这叫他如何承受!

他犹如疯了的野马,转身狂奔而去,整个晚上就如行尸走肉般无意识走着,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亮,他睁眼望着天空,才知自己正躺在河畔的草地上,他一想起昨日年如意与那男子幸福的模样,不禁恨起老天,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为何如此不公平!就算他曾做错了什么决定,他也已经尽力挽回了,为何老天爷要把年如意从他身边抢走!

年如意正整理着绣线准备出门,发觉有人在身后便转身道:“江大哥,家宝怎么了吗?”年如意以为是邻屋的江大哥在抱走家宝后又返回,谁知转身看到的,是个未曾谋面、满脸胡子的男子,吓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倒了椅子。“你……你是谁?”

“他配不上你。”

熟悉的声调,让年如意惊愕万分。“震……宇?”

“他配不上你。”连震宇整个人冲上前,双手捉住年如意的双臂,激动地次重申。“他太矮了,而且头还秃了,脚有点瘸,皮肤太白,眼睛太小,他……总之他配不上你!”

年如意整个人都傻了,她不知道是因为连震宇的突然出现,还是因为他那颓废委靡的模样,抑或是他那莫名其妙的话语,总之,她完全被眼前的状况给吓呆了。

连震宇发现她惊愕的表情,以为自己的模样吓到了她,猛然地放开了她,但转瞬又紧紧抱住了她。不管如何,他这次绝不会再放开她了,就算她无法接受他现在的模样,但他相信,只要她在他身旁,他很快就能恢复原本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被连震宇猛力一抱,年如意胸口的气被挤光了,当她感到快喘不过气,才赶忙吸了一大口气,微喘息道:“你……你刚说的……是……是谁?”年如意疑惑问道。

“抱着奶娃的那个男人。”连震宇不愿放开她,他将头埋入她颈侧,深深吸取她的芳香。

“江大哥头没秃,脚也没有瘸。”年如意挣扎地想推开连震宇,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我说有就有!”连震宇气愤不已,没想到她居然帮那又矮又丑的男子说话!

眼看争不过他,年如意不得不妥协,再这样下去,她八成会错倒在他怀里。于是她只好道:“好,江大哥头秃腿瘸,我现在了解了,那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我快不能呼吸了。”年如意终于提高了音量喊道。

“我……”连震宇赶忙松开怀抱,但他依然抱着她,这让年如意不禁懊恼了起来。

“你快放开我!”年如意挣扎了起来。

“我不放。”连震宇任性地道。

年如意逼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来做什么?你不在苏州当你的连大爷,跑来这作啥?”

“我来找你。”连震宇看着年如意,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地,那眼里的热情,差点将年如意融化。

年如意避开他的眼神,但却无法制止红潮漫上双颊。“你来找我做什么?你已经有姊姊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提起年彩岚:连震宇简直是恨之入骨。若非那女人,今日他跟帮妻也不会分离,导致他三年来过得生不如死,真恨不得能亲手将那三个贼人碎尸万段。

“那女人死了。”连震宇连她的名子都不愿意提起。

年如意又愣住了,姐姐死了?怎么会?

“还有你叔父,以及那个女人的姘夫,全都死了。”连震宇一口气道出。“他们全被官府判了斩立绝,死了两年多了。”

什么?叔父也死了?还有什么姘夫?宫府、斩立绝?这实在太复杂了,她的脑袋突然抽痛了起来。

“哪……那小宝玉呢?”年如意抚着额际,思绪一团混乱。

“该子无辜,宝玉一直都在连府。”连震宇只知陈宝玉在连府待了下来。至于他过得如何,他根本不清楚;这几年来,他的心思全在年如意身上,早就容不下其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年如意终于问出口。

见她的态度已有软化的现象,连震宇知道,只要将整件事解释清楚,她就会了解一切都是年彩岚父女俩的阴谋,于是他缓缓将事情的始末道出。

“年如意深受打击,原来这一切全是年彩岚与年有存计划好的。就连她腹中来不及出世的孩子,也给他们害死了。

年如意跌坐在椅上,眼泪潸然落下。

“如意……”连震宇看着落泪的她,心如刀割。

“我的孩子……”禁不住这个打击,年如意痛哭了起来。

“别难过了。”连震宇上前用指拭去她的泪,他捧起她的脸道:“孩子我们还能再生啊!”

当年年有存说如意无法再生,那全都是谎言,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若如意想要,他会给她一屋子的小鬼。

年如意没有回应他,她在心中哀悼着她的孩子。连震宇只能陪在她身旁,他紧拥着她,在她彻底发泄过后,又道:“如意,跟我回去吧!”他摆低姿态哀劝道。

“那……那你跟姐姐……”虽然误会解释清楚了,但她心里还是在意着他曾与年彩岗有过肌肤之亲的事。

“我根本没碰过她。”连震宇激动地道,“他们在酒里下了药,我喝了酒便昏过去了,是他们将我脱光扛上那女人的床,我根本没碰过她。”

“跟我回去吧!”他再次说道。

连震宇以为委员会解释清楚后,年如意便会愿意跟他走,可没想到年如意一把挣开了他的怀抱,还往后退离了他三步远。

“不,我不跟你回去。”年如意没有忘记连震宇并不爱她这个事实。她不愿再过以往那样的生活了。就算没有年彩岗的破坏,连震宇不爱她,难保他以后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她好不容易才离开,她不会再回去了。

连震宇以为年如意是因为有了新的家庭,所以舍不得现任丈夫及小孩,这想法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你为了那个头秃脚瘸的男子,而不愿跟我回去?”他绝对不允许,她为了别的男人而抛弃他。

“你在说什么?”年如意被他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那个男人!又矮又丑、头秃腿瘸的那个男人!”连震宇气疯了,他紧紧捉着年如意。“我不准!”不顾年如意的挣扎,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嘴。

年如意没想到连震宇会吻她,她整个人被他火热的吻给融化了,直到连震宇伸手想扒开她的衣服时,她才清醒过来,赶忙用力一推。

连震宇被她这一推,往后退了数步。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因为别的男人而拒绝他!一个恼火,他转身要冲出屋子,“我要去杀了他!”

年如意一听,心中大惊,赶紧上前抱住他的腰,但这让他更是怒火中烧。

“你居然为了那个丑男人而阻止我?”连震宇扯开她的手,继续往门口走去。

年如意见自己根本挡不住他,急忙大喊:“那江大哥跟我清清白白的,人家早有妻室了,你不要乱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连震宇这才停住,他慢慢转过身子,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但那胖小子却喊你娘。”

年如意害怕连震宇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她只好老实说出:“那是家宝,是我跟你的孩子。”

乍听到这消息,连震宇傻了,好一会儿,一抹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的孩子?我跟你的孩子?!”

年如意相信,若非处在这个不适宜的时刻,连震宇那又呆又傻的模样,一定会让她笑出来的。

“如意。”连震宇冲上前一把抱住她,“你说那是我跟你的孩子?”

年如意点点头。

没想到连震宇没有因此而静下来,反而拖着年如意往门口走去。

“走,我们抱了孩子就回去。”

这可不行。年如意扯回自己的手,再次坚决地开口道:“我不回去。”

这下连震宇真的不懂了。“如意?”

“你根本不在乎我,我为何要回去?”年如意止住脚步。

“我当然在乎你。”他怎么可能会不在乎她!

“若你在乎我,怎会每每出远门,说走就走,从不让我事先知晓。”年如意反驳道。

“我……”年如意的话,让连震字哑口无言。

“你敢说没有吗?”年如意可不打算放过他。

虽然年如意说的是实情,但他不会这样就放并。“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就算如此,你也不重视我。”年如意红了眼眶,双手紧握成拳。

“我当然重视你。”连震宇冲动的往前踏一大步。

“你才不重视我!”年如意对连震宇吼道,“你只有在房内才会温柔对我,出了房门后,我什么都不如。”年如意的眼泪不争气地掉落。“你根本就不想要我。”

“我怎可能不要你!”连震宇再也控制不住地上前抱住她。“难道你不知道……”

年如意没让他说完,又道:

“你要我什么呢?你只有在床上才要我,其它时候,你才我连一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年如意再也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如果你只是要个女人在床上服待你,那不一定要我。”

此时的连震宇,只能连声叹息。

这都要怪他自己,谁叫他要立下那个无聊的誓言,谁叫他要如此在乎面子,跟失去她一比,面子又算得了什么?连震宇整个人都软了焉,只差没跟年如意下跪了。

“以前的我,以为只要不爱上你,我就不会软弱。我担心受人左右。尤其是女人。”年如意听到这,气得直想挣脱他的怀抱。连震宇感觉到她的反抗,收紧了双臂,赶紧接着说:“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如意,我不能没有你。原来,失去你才真的让我软弱。我心甘情愿受你左右,只要能让你开心,要我在众人面前丢脸我也愿意。如意,你明白吗?”。连震宇拉开些距离,定定望着她。

年如意没想到会听到连震宇这一番话,原本满腔的怒火,现都化成了水,从眼眸中渗出。

“震宇,你……你爱我吗?”鼓起了勇气,年如意终于问出口。

“你离开这三年,我大江南北的寻你,抛下了我的自尊,也抛下了连家的生意。寻不着你,我夜不能眠,吃饭如嚼蜡,若不喝酒,我就无法入睡。你不在我身边,我犹如一个活死人。”说到这里,连震宇也红了眼眶。“如意,我爱你。”

“震宇……”年如意终于哭了起来。“你怎么这样傻,为何这样折磨你自己哪!”

“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疼了。”连震宇伸指拭去她的泪,接着试探地吻上她的唇。

年如意被融化了,她牢牢地攀住他。等了三年,这只有在梦中才有的温柔啊!连震宇珍惜地吻着他,仿佛他是他最重视的珍宝般。

连震字抱起年如意,直接往屋内走去。他用脚带上了门,走到了床边,轻柔地将年如意放上了床。

轻柔地爱抚,温热地气息,年如意毫无保留地再次对连震宇敞开了自己。

爱如久旱的大地遇上了甘霖,滋润了两人空寂已久的心。

“如意。我爱你。”

在最终的高点,连震宇说出了令年如意落泪的话。

趴伏在连震宇的胸前,年如意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咱们收养宝玉好吗?”年如意一想起陈宝玉,忍不住道,“家宝本来也会有个兄姊的,宝玉是个好孩子,他会疼家宝的。”年如意张着大眼,恳求地看着连震宇。

她的善良宽容让连震宇心一紧。他用力一揽,下颔蹭了蹭年如意的发顶。

“好。”

年如意满意地笑了,她相信连震宇会善待陈宝玉的。

连震宇无比珍爱地抚着年如意的发,心中对老天爷充满了无限地感激。就在他快睡去时,年如意突然抬首,定定地望着他。

“江大哥没有头秃腿瘸。”年如意突然开口道。

连震宇没有想到她会提起这个话题,静了一会后。他才闷声回答,“是没有。”

“那你为何说江大哥头秃腿瘸?”年如意不开心地问。

难得地,连震宇红了脸,不太甘愿地道:“那个时候,在我眼里。他就是头秃腿瘸。”

年如意忍不住笑了。过了会儿,她又开口道:“我改了名子,你怎么还找得到我?”年如意抬起头,手抚着连震宇的浓眉。

“姨娘告诉我的。”虽然是从姨娘口中知道的,但连震宇还是相当感激。其实他并不明白,明明她该是讨厌他的,为何还要帮他?

自他开始寻找如意后,连府所有的事务,他都无心再管,于是姨娘接手了一切,也将部分权力交给了震永。

这种情况对她来说不是最有利的吗?为何她还要帮他?她应该明白,若是自己寻回了如意,回复以往的自己,她也将会回到以往无法插手连府生意的状况,那她为何还要帮他?

连震宇皱起了眉,百思不得其解。

年如意当然看出了他的不解,终于是她下了决定。

“震宇,你觉得自己长得像谁?”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年如意忍不住心疼地抚着。

“应该是我爹多些吧。”连震宇笑了。

“那你还记得你娘的模样吗?”年如意看着遮去他半张脸的胡子,极为不满地蹙起了眉。

“当然记得。”连震宇挑眉,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问。“怎么了吗?”

“你的眼,不像你爹,是像你娘吗?”年如意故意问道。

连震宇沉思了起来,想起那愁眉不展、总是用怨怪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面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不像。”

“你知道你这双眼像谁吗?”年如意又问。

“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连震宇翻身侧躺,这话题?!他心烦,他不想再继续,伸出空余的手,撩开遮住她春光的发。

“你想知道你的眼像谁吗?”年如意眨了眨眼,抬眸望着他。

“现在不想。”连震宇朝她的脸靠去。“我现在只想吻你。”

年如意半嗔半羞地推开他的脸。“别这样,我话还没问完呢。”

连震宇没理会她的话,改而伸指沿着她的颈项而下,来到她饱满的胸前,看着她因他的抚触而惊喘出声,他贼贼地笑了。

没想到年如意竟猛地推开了他的手,捉起一旁的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

“我还没问完呢!”年如意气恼地道,故意狠狠地瞪着他。

连震宇叹了口气,明白若是不让她问完她想问的话,她是不可能会让他碰她的。

“好吧,那你想问什么呢?”连震宇投降了。

年如意满意地笑了。“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眼睛像谁?”

看来她似乎知道答案,连震宇只好认命地配合道:“还请娘子指点迷津。”

“你这双漂亮的双眼,还有你这甲尖上扬的指甲,不像你爹也不像你娘。”年如意认真她说道,“其实,它们全都像姨娘。”

如预期地,连震字愣住了。

经过多日的奔波,连震宇带着年如意,还有终于骨肉相认的连家宝,回到了连府。

一入府,连老爷已经不耐烦准备发脾气了,因为他已在大厅等候多时了。但是一昕到白嫩可爱的连家宝叫了他一声爷爷后,马上就开心地笑了。

“这娃儿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老爷将连家宝抱上了膝头,连家宝也乖巧地倚着连老爷的胸膛,逗得连老爷笑得合不拢嘴。

“可不是。”连夫人也难得露出温柔地神色。

“尤其是这对大眼,机伶又灵活。”连老爷愈看愈得意。忍不住夸起孙子来。

“其实,那眼不是像我。”连震宇低头望着年如意。眼中满是爱意。

“你胡说,这对眼儿跟如意一点也不像。”连老爷拢起眉,望着连家宝左看右看的,最后又道:“明明就是像你。”

连震宇紧握着年如意的手,接着看向了连夫人,“娘,家宝的眼,还有那甲尖上扬的指甲。全都是像您啊。”

连夫人震惊地望着他,嘴儿不敢置信地开开合合,成串地的泪珠从眼中滚落而下。

连震宇走到连老爷跟前,从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连老爷怀中抱起了连家宝,接着转身走到连夫人面前。

“娘,这是您的孙子,您要不要抱抱他?”连震宇将连家宝抱到连夫人跟前。

连夫人抖着手,接过了连家宝。当连家宝温驯地靠在她的肩头时,她终于痛哭失声。

“家宝,这是奶奶。”连震宇哽咽地道。

“奶奶。”连家宝皱着眉,看着哭花脸的连夫人。“奶奶不哭,家宝给您呼呼。”连家宝嘟起嘴儿朝连夫人呼气,还举起短胖的小手,拍抚着连夫人的胸。

“好,奶奶不哭。”连夫人嘴里说着不哭,但却哭得更加厉害了。

在旁一直没有作声的年如意,早就感动得泪流满面,她再也忍不住地奔入连震宇的怀中。

家和万事兴,她做到了。

连震宇低头望着哭倒在他怀中的年如意,心中满怀着爱意与感激。

“如意。谢谢你。”当着众人的面,连震宇再也不怕表达自己的情感了。他抬起年如意的脸。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如意,我爱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