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29
巫婆琳: 小狗圆舞曲
I. 旧梦不须记
Episode 1 蒲公英
花语：停不了的爱
初见他的那一天，台风"毛绒绒"的尾巴正扫过这个城市。
当她随身携带雨伞的时候，从来不下雨；一旦她把雨伞从包里拿出来，便会与倾盆大雨不期而遇--沐凉馨就是有这样的运气。
于是，才下公交车的她又被淋了一身湿。
所幸，这条幽静小道上恰好有一个撑伞的男子，从头湿到脚的沐凉馨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伞中。
"对不起，我没带伞……能和你一起走么？"她的言语中不是没有窘迫的，若不是雨大得超出了她的预料，到康复中心的路程又实在远得要命，习惯性被雨淋的凉馨也不会求助于人。
凉馨微微抬头之时，她才看清这个擎着一把深蓝色雨伞的男子：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却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俊逸容颜，好看的薄唇微抿，没有一丝弧度，仿佛雾气弥漫的深邃双眼更似是失去了聚焦，呆板地望着她。
不，不是。
直觉告诉凉馨，他没有看她。
那种眼神，就好像她并没有存在于他面前。
原本淹没一切的雨声在两人对视的这一瞬停止。
她的世界失去了声音。
之后，凉馨再度忆起这件事，还是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是因为他惊艳不已的容貌？
也许……更多的是因为他完全不能称之为"表情"的表情……
他没有拒绝她，也没有应允她。
这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只是自顾自地走着，一语不发。
"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扎着马尾辫的沐凉馨甜甜地笑，直视他的双眸。
闪闪发亮的和善笑容如阳光一样温暖。
从小到大，这招百试不爽，任对方是木头也一定会被打动。
只可惜，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真的遇到木头了么？也太冷漠了吧！
倍受打击的凉馨，笑意在脸上逐渐凝固。
幸亏她还有一项特技，那就是--厚脸皮。
反正他没有拒绝她，一直这样走下去也不要紧吧。
才刚回来没几天，她可不想明天感冒发烧住院打点滴。
他越不理她，凉馨就越要他无法忽视她。
也不怪密友妙妙说她总在奇怪的地方执着。
尽管气氛很诡异，两人依然同撑一把伞在山路上缓缓走着，仿佛相识已久。
尝试了又尝试，仍是没有得到他的响应，平日里健谈的凉馨索性关上了话匣子，哗啦啦的大雨声成了她和他一路上唯一的伴奏。
不知道为何，男子突然在转角处止住了脚步。
凉馨自然也只有跟着停下。
是什么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她实在很好奇。
似是没有任何顾虑，他俯身将雨伞放在了路边。
深蓝色的大伞下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朵被雨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蒲公英。
他伸出手去，却又突然停下了动作。
是不是担心纤弱的花朵会因他的触碰而破碎呢？
大雨，不断打在男子的身上，浸湿的黑发紧贴着他的俊颜，柔化了原本冷酷的眉眼。
有一瞬间，凉馨几乎捕捉到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只可惜从天而降的水滴模糊了她的双眸。
在凝视半晌之后，男子还是选择起身离开。
这个男人把伞送给了一朵花？
呆立在一旁的她，心不由得一动。
遥望着男子的背影，沐凉馨隐隐觉得，他就是她要的人。
而她，也一定会得到他。
***
骤雨初歇，天空是洁净的蓝，庭院中蔓延着芳草的清新。
沐凉馨拭干了头发，在康复中心的会客室中安静等待着，思绪却已经飘了很远。
一位面容和蔼的老人从里屋缓缓走出，微笑着将一迭资料递给她："久等了沐小姐，这是我们中心具备工作能力的人员简历。"
"谢谢院长！"凉馨特地站起来双手接过数据，有礼的举动博得了老人很大的好感。
"沐小姐是开花店对么？"院长扶了扶老花镜。
凉馨甜笑着点头："嗯，一个人总有些忙不过来，这次是特地来找帮手的！"
只是她仔细查看了一遍手中的数据，并没有找到预想中的名字。
不经意间抬头，她又发现了他。
方才遇到的男子站在花坛的旁边，正俯身拾起地上零落的花朵。
如此鹤立鸡群的气质，单凭背影她就能轻易认出。
"我想问一下……他在这里工作？"凉馨指了指窗外的他。
老人再扶了扶眼镜："你是说原远么……他并不是工作人员……"
原远……
念起来总有微妙的距离感……仿佛天边遥不可及的云朵。
这是她下意识的第一感觉。
"这么说……"
"他是患者……自闭症患者。"
"那……"凉馨试探性地发问，"院长认为他不能胜任在花店的工作？"
院长无奈地笑说："沐小姐还是另选他人吧，恐怕……"
凉馨也笑："院长何不与原远的家人商量一下，说不定他的家人会很高兴的。"
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令老人很迷惑。
于是，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半个小时之后，收拾好行李的原远被带进了会客室，头上还顶着一只猫。
一只很肥很肥的花猫。
"他的宠物？"这个造型的原远不免让凉馨有些惊讶。
"不是，这是山上的流浪猫。"院长想将肥猫抱下来，它却亮出了尖利的爪子。
猫咪一副蔑视众人的样子，比一语不发的原远表情丰富多了。
最后，无计可施的沐凉馨只好带着一人一猫下了山。
回到家中，凉馨却发现一路上都蹲在原远头上的猫不见了。
她左找右找，仍是不见踪影。
"那只猫哪里去了？"为了让原远容易理解，她特别还把手放在头上当作耳朵，摆出了猫咪的造型，"喵喵叫的猫，在哪里呢？"
一阵沉默过后，原远也学着她的样子，扮起了猫。
首次沟通，宣告失败。
此时已接近凌晨，疲惫不堪的凉馨实在没有心力去找那只肥猫，将原远安置好之后，她就立刻投进了浴缸的怀抱。
啊，她好想就这样睡着……
谁知手机却很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喂……"凉馨的眼睛完全没睁开。
"早上好！"与凉馨的声音不同，对方听起来精神满满。
凉馨几乎要翻白眼，有气无力道："救命啊……妙妙……我这里是半夜好不好……"
"我这里是早上啊……谁叫你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跑回去……我就是要骚扰你……"巫妙妙气鼓鼓地说。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么急着挂电话……我知道了，你旁边是不是有男人？"
"……"
"醒一醒，沐凉馨！"
"……"
"凉馨，"话锋一转，妙妙的语调突然染上了笑意，"……你和男人同居了是不是？"
在浴缸里中途睡着的凉馨完全摸不着头脑，急忙辩解："啊？什么什么……什么男人？哪有哪有！"
"真的有男人？"巫妙妙更是兴奋，"我明天就飞来找你。"
基本上妙妙要是知道什么，全世界都会知道的。
凉馨顿时睡意全无："没有！我只是……养了一只宠物而已。"
"什么宠物？"妙妙狐疑地发问。
一时间，零碎的画面涌上凉馨的心头，像是缺页的幻灯片，却色彩鲜明。
他的瞳，深深深蓝，蒲公英，泥土的芳香，还有倒映在深邃双眼中的雨，连绵不绝。
凉馨扬起了一丝微笑：
"一只……"
就在这时浴室虚掩的门突然打开了，凉馨僵笑着转头。
只见原远安静地立在门外。
他望着光溜溜的凉馨，一脸镇定。
"小……狗……"
说完这句话，此刻的凉馨已经完全呆住。
原来，小狗是会自己打开浴室门的。
Episode 2 夹竹桃
花语：负气
色狼……那个男人分明就是色狼！
他只是自闭，又不是弱智……怎么会不知道浴室里面有人呢？！
何况何况……把她看光的他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就转身离开，像是狗狗看见了自己不感兴趣的食物，闻一闻后便脚步轻快地扭头走掉。
好大的胆量，才刚认识没到一天就开罪她沐凉馨，不知道她出了名的记仇么？！
看她以后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凉馨越想越气，大清早就将原远揪了起来。
坐在沙发上的原远睡眼惺忪，自然只能呆呆地看着凉馨。
"你昨晚那么做是不对的，知不知道？"凉馨面含愠色，手指浴室道，"你不应该在我洗澡的时候闯进去。"
原远向后瑟缩着，眨了眨全是茫然的双眼，一脸无辜。
"你……"凉馨见状，突然心软起来。
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大，他被吓着了？
毕竟刚换了一个新环境，不适应是应该的，犯点小错也可以原谅……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动物。
凉馨降低了音量道："以后不要再犯了，好么？"
说罢，她不自觉伸手抚上了原远的头顶，发现他柔软的黑发意外地好摸，再配上闪亮亮的眼睛--真的好像小狗。
"记住，别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浴室……"为了让他加深印象，她特意重复了一遍。
没等她说完，他就径自走向浴室，留下迷惑不解的凉馨。
不久，浴室中便响起了水声。
他到底听懂了多少？
无论外表与气质多么不凡，原远仍是一个自闭症患者，无法与人正常沟通，连断章取义都相当艰难。
凉馨唯有轻叹一声，拿起了手边厚厚的笔记。
这本笔记是临走时院长送给凉馨的，说是记下了原远的生活习惯，希望能对她有所帮助。
算是游戏攻略，抑或是饲养指南？
早餐要吃十个煎蛋么……还真够多的……只穿纯棉的衣服……好挑剔啊……每晚都要看少儿频道的动画片？！这个……
她是不是给自己接了一个麻烦差事呢？
不知不觉间，水声已经停了，而陷入思考的凉馨完全没留意到。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
滴滴……嗒嗒……
是什么声音？
凉馨一抬眼就愣住了，只因刚从浴室中出来的原远正在与她对视。
他湿漉漉的头发仍滴着水，一如两人初次相见时的模样。
羸弱的，犀利的，胆怯的，冷漠的，无助的……如此复杂的眼神，似乎祈求被疼爱，却又好像在警告对方不要靠近。
落水的小狗都这样吧。
只是为什么……
他的身上……
什--么--也--没--穿。
这难道是为了让她看回来么？！
回过神的凉馨立刻转身大声道："衣服在柜子里！自己拿！"
没有回音。
为何她感到身后有诡异的热度……他走近了么？
救命啊……他头发上的水都滴到她肩膀了！
尽管原远确实给她一种小狗的感觉，但本质上他是男人，而且还是没穿衣服的男人。
脸红得快烧起来的凉馨冲到衣柜边，根本不管自己抓住了什么，就闭着眼睛一把塞给原远。
他们才相识第二天而已……用不用这么名副其实的"赤"诚相见啊？！
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虽然她已经尽量把他当做猫猫狗狗来看待，仍是有诸多不便。
何况她还有任务在身……
想到这个，她就头痛。
算了，随遇而安吧。
所有问题都会有其解决之道，她一直相信着。
***
此刻凉馨正玩性十足地帮原远拭干头发。
好怀念的感觉……自从九岁以后，她就没有再养宠物。
突发奇想，她将手伸到他面前，说了一句："爪子。"
原远迟疑了一下，慢慢把大掌搭在她的小手上。
他居然听懂了？
心花怒放的凉馨不由自主从身后抱住他："好乖！"
淡粉色的小猪毛巾将原远的俊颜遮盖了大半，他的表情不甚分明。
说不定，她捡来的是一只乖狗狗。
咕噜噜……
那是什么声音？
咕噜噜……咕噜噜……
循声望去，她知道了--原是某狗狗的肚子。
"十个煎蛋对么？我现在就准备。"不过是简单的早餐而已，凉馨显得相当自信，"很快就有得吃了！"
担心他被饿着，凉馨每做完一个煎蛋就立刻端上餐桌。
谁知十个煎蛋全部消失了，原远的肚子似乎还不满足。
咕噜噜……咕噜噜……
"还想吃？"她困惑地盯着他。
习惯应该不太容易改变，尤其是对自闭症患者。
而他只是对她眨了眨眼睛。
……
只听一声闷响，一只灰色的猫奇迹一般地出现在了餐桌上。
它的嘴里还叼着一个煎蛋……
噢噢，罪魁祸首出现了。
她认得它，不就是昨天蹲在原远头上的那只猫嘛……
难怪它缠着原远不放，原来他是它的长期饭票啊！
肥猫蹭着蹭着，很是狼狈，好不容易滚到了桌子边，刚想跳下去就被凉馨拎了起来。
"还想跑……"凉馨将猫咪困在怀中，戳了戳它的鼻子，"你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呢？"
肥猫不屑的眼神未曾改变。
"敢和我家布鲁托抢吃的……不怕我把你寄到北冰洋去么？"
"布鲁托"是她给他取的新名字。
他的原名怎么叫都不舒服啊……还是"布鲁托"好，又亲切又可爱。
仿佛听懂了凉馨的警告，肥猫突然大变脸，原本眯成一条缝的眸子换成水汪汪的大眼，还喵喵直叫，娇滴滴的声音配上它肥硕的肚子，感觉相当微妙。
这才乖嘛！
凉馨一松开手，猫就不知跳到哪儿去了，动作之灵巧叫人刮目相看。
才抱几分钟，她的手就酸了--好肥的猫，好肥。
这全是他的功劳吧……看那猫熟门熟路的样子，估计从他嘴里抢吃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凉馨回过头对着原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许久，她才吐出一句："下次，别让那只猫再欺负你了。"
原远眨眨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这次凉馨学聪明了，亲自盯着原远吃早餐，免得那只坏猫咪再来压迫他。
随后，凉馨花了一个早上向原远说明日常在花店里需要做些什么。
由于他原来在康复中心时就很喜欢呆在花园里，照顾花花草草完全不成问题，再加上他力气不小，搬花盆什么的也做得来，对此凉馨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她从不指望一声不吭的他能帮忙招呼客人。
两人于午间时分一一拜访了周围毗邻的商铺，一是为了礼节，二则是让大家都认得原远的长相--万一他走失的话，还能有人帮忙找找。
沐凉馨打心底里怕把原远弄丢，她甚至往他身上塞了十张以上她的名片，这样一来，捡到他的人就能联系她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恰巧证明，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Episode 3 月见草
花语：魔力
粉色的背包，粉色的帽子，粉色的连衣裙，粉色的靴子……一身粉红的少女抬头看着眼前紫色的招牌。
"'Waiting'……"她露出了一丝微笑，"就是这里了。"
但是怎么关着门呢？
俏丽的苹果脸贴在了落地玻璃窗上，少女向名为"Waiting"的花店里不住张望着。
人都到哪里去了？
突然她感到有一阵风刮过，吹起了她的裙摆。
刚才跑过去的那个人……好眼熟……
啊，不就是凉馨么？！
于是穿着裙子的她也狂奔了起来。
"凉馨凉馨，怎么了？"粉红系少女好不容易才追上沐凉馨，连忙拉住她。
"布鲁托，我家的布鲁托不见了……"凉馨显得十分焦急，话音刚落就飞一样地跑掉了。
明明才离开五分钟不到，他怎么就不见了呢？！
对于原远的去向，凉馨根本毫无头绪。
该不会真的像流浪的小狗一样，只要喂点吃的，就和别人跑了吧……
才半个月不到，她就把他弄丢了……
幸而，夕阳西下之时，凉馨在街角的小公园里找到了她家迷路的布鲁托。
发现原远的那一刻，他正呆坐在破旧的长椅上，头上依旧顶着那只肥猫。不仅如此，他的肩上和怀里还各多了一只猫咪。
应该也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吧，猫咪们很消瘦的样子。
金黄的阳光柔软地撒在原远身上，有一种毛绒绒的温暖，令人向往。
凉馨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很轻。
本不想惊扰他们，可惜敏感的猫儿还是竖起了尾巴，转身跃入草丛中。
这次轮到在他面前停住脚步的她一语不发。
看见眼前多了一抹橙色的身影，原远慢慢抬头，迷蒙的视线与她的相交，依旧淡漠得仿佛不认识她。
凉馨才注意到原远身上的淤青与脏兮兮的衣服。
"出了什么事呢？"--她好想这么问。
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必然不会回答……
不知为何，原远开始慌乱起来，飘忽不定的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无助。
她突然觉得，他等了她好久好久。
而让他等待的自己好可恶好可恶。
凉馨弯下腰的那一刻，原远向后瑟缩着，头几乎低到了地上。
抚上原远的头顶，凉馨轻吹他额上的伤痕，之后嘴角上扬道：
"不痛不痛，痛痛都飞走了……"
如此不可思议的温柔啊……
这一瞬间，是什么在触动她的心？
连凉馨自己都看不分明。
"我们回家吧，布鲁托。"凉馨向原远伸出手，灿烂地笑，"爪子爪子！"
原远呆愣片刻，还是乖乖地把手搭在了她的掌心。
凉馨明白，她的狗狗需要更悉心的照料。
此时沐凉馨才记起来……她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粉色的不明物体……
该不会是……
巫妙妙！
果不其然，凉馨老远就瞧见粉红色的妙妙和她的"盲人按摩队"--其实那五个黑衣男是妙妙的贴身保镖，可认识妙妙这么多年，凉馨真就没看见他们摘墨镜的时候，于是她就起了这么一个外号。
其实她也没说错啊，反正都是服务型行业。
她的花店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呢……
"妙妙……你怎么来了？"说这句话时，凉馨脸上的表情微妙极了。
"当然是来找你玩啊！话说，我有一份见面礼要送给你！"巫妙妙笑得好甜，"你不是说你家的狗丢了么？我帮你把这附近徘徊的狗狗都找来了！"说完她指了指旁边的大卡车。
在车旁站成一排的盲人按摩队，完全不在意旁人的侧目，巍然不动如雕像一般。
凉馨瞥了一眼，车里起码有上百只狗。
果然是妙妙的风格……
这个世界上要是还有人能创造奇迹的话，那个人绝对就是巫妙妙了。
从与妙妙成为室友的第一天起，凉馨就怀疑她有哆啦A梦的口袋。
作为传奇性的饮食企业--巫氏集团总裁的千金，还有什么是妙妙做不到的呢？
"那个……已经找到了……"凉馨的声音越来越小。
"是哪一只？"
"在这里……"
顺着凉馨所指的方向，妙妙看见了蹲在路边数蚂蚁的原远。
华灯初上，盲人按摩队在花店门前保持着标准队形，屋内的凉馨和妙妙则坐在长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先开口的，是妙妙。
"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妙妙直视凉馨的双眼。
"解释什么？"凉馨僵笑，连忙转移话题，"啊，我忘记洗碗了！"
说完她就逃到了厨房，边洗碗边扮鸵鸟。
"你跨越了半个地球，跑到这里开花店，我都可以理解，"妙妙状似轻描淡写，"但是和男人同居这种事，实在是不像你啊……"
"我只是养了一个小宠物而已……"凉馨声若蚊 。
妙妙挑眉："小宠物？你的'小'宠物比你本人高一个头诶！"
想到原远今天在公园里的可怜样，凉馨不假思索道："布鲁托很小的，很小很小的！"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其实……他是自闭症患者……"
"自闭症？！这下好了，和男人同居都可以理解了，居然还和……等等……"妙妙狐疑地望着凉馨，"他该不会是你的研究对象吧？"
"不是……"转过身来的凉馨一脸无奈，"我在你心中就这么过分？"
"你又不说，我只能猜咯！"妙妙在胸前交迭双臂，理直气壮。
交迭双臂于胸前，是怀抱防卫与抵抗心理的表现。
这是很久以前凉馨告诉她的。
于是下一秒钟，妙妙沮丧地放开手："在你这种学心理的人面前，我就应该什么动作都不要做……"
凉馨微笑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嘀铃铃……
两人的对话被突如其来的短信铃声打断。
瞥了一眼短信，凉馨走到妙妙身边："我出去一会儿，能帮我照看一下他么？他现在应该在楼上看动画片……"
"《笨笨狗与呆呆猫》？"妙妙兴奋地抓住了凉馨的手臂。
"对……"凉馨点头。
妙妙像过儿童节的小学生一样冲上了楼。
凉馨轻叹一声，走出花店。
奢华房车中，光线幽暗。
凝视着车窗上的光影流动，凉馨若有所思。
"……所以我们认为少爷是为了救受伤的猫，才从树上摔下来的……"管家长相的男人报告完毕，静待着主人的评断。
"关于今天事情，我很抱歉……"凉馨微微颔首。
"没关系，沐小姐，"衣着讲究的老人将手中空空的玻璃酒杯递给管家，"你只要专心治疗就好，其它的事情交给我吧。"
如果半年前没有收到那封信，恐怕凉馨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一封来自原集团的信。
其实收信人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导师段教授。
只是中间出现了意外……
考虑再三，凉馨决定接受这个委托，所以才千里迢迢找上原远--原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希望自己能代替导师帮上他的忙。
凉馨回到家的时候，原远早已经睡着了，妙妙却仍坚持等着她。
妙妙是执着的，尤其对于八卦。
更何况这次还是密友的八卦……
凉馨很清楚，她要是不说，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于是，她将一切娓娓道来。
"你家的布鲁托好神奇……居然是原集团的少爷……"妙妙双手支撑着下巴，"要不是他现在变成这个模样，我家那两位一定会把他排在我相亲名单的首位……"
凉馨抿唇，笑得无奈。
好友为难的笑容，妙妙自然看在眼里："还记不记得我修过你们学院的变态心理学？"
"当然记得。"凉馨爽快回应。
直到现在，妙妙那篇得到了史上最高分的论文必然还躺在学校图书馆的书架上。
"所以我也算半个专业人士啦！"妙妙一脸自信，"我记得治疗自闭症耗时很长的，而且要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几乎不可能……你总不能开一辈子的花店，养一辈子的狗吧？"
"对，却又不完全对。"凉馨也认真了起来，"你所说适用于深度的自闭症患者，而非原远。我查过病历，他的自闭症不是天生的……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我个人认为他应该只是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并且程度不深。"
"但他明明连话都不会说……"
凉馨下意识纠正妙妙，"不是不会……他只是不想说……"
没错，他不想说话才是真正的问题。
同样是心门紧闭，普通的自闭症患者只是学不会开门的方法，而原远则是自己在门上加了一道锁。
"那……你打算怎么办？用什么治疗方法？"妙妙也不知作何建议是好了。
"什么方法都不用……我只想顺其自然。"凉馨望向窗外，好似喃喃自语。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半年前的那件事情，让沐凉馨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所学的一切。
人的心，何其复杂……
怎么会有定理可言呢？
Episode 4 四季海棠
花语：童心可鉴
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但是，今天难道不会太崭新了一点？
清早打开店门的凉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还是她住的街道么？
完全变样了啊！
周围的店铺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他们似乎还有意无意地瞥向她这边。
好奇怪呢……
"早上好啊！"
无论何时何地，妙妙总是精神满满。
"早上好，"凉馨向走入店中的妙妙打招呼，"你觉不觉得这条街变了？"
"是因为我的缘故么？"妙妙眨了眨眼。
为了陪伴她的亲亲好友，妙妙特地花重金租下了凉馨隔壁的店铺用来作爱心宠物店，顺道为她捡来的那堆狗狗找个好人家。
既然妙妙没有察觉到，凉馨索性也不再点破了。
在某些方面，妙妙有着非同一般的迟钝，说不定这就是盲人按摩队存在的原因吧。
"对了，"妙妙在包里左掏右掏，终于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给你家布鲁托的礼物！"
凉馨打开一看，下巴都快掉了。
一只有着粉色格子花纹的老鼠布偶。
妙妙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之前以为是真的狗狗，所以就做了这个，不是有'狗拿耗子'这句话嘛……"
喂喂……重点不在这个啊……
"狗拿耗子"后面接的难道不是"多管闲事"么？！
鉴于妙妙从小都在国外长大，凉馨也就不说什么了。
原远此时正手拿喷壶整理花儿们的形状，专心不二地盯着眼前的桔梗。
留意了他好一阵，妙妙不由得向凉馨发问："他真的能帮上你的忙么？"
"能啊，而且是大忙，花店有了他之后销量翻了几番呢！"凉馨答得爽快。
妙妙扭头，一脸不相信地望着她。
凉馨拿起手边的一束百合塞给妙妙："你自己把这个送给他试试。"
妙妙走到原远面前，将花束递给他：
"这束百合……送你。"
毕竟是第一次和自闭症患者说话，妙妙怎么可能不紧张？
未曾想，原远将花束抱入怀中后，对妙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似春暖花开时的风，沁人心脾。
原来……他会笑的……
妙妙怔怔地望着原远。
回过神之后，她飞扑抱住凉馨蹭啊蹭："他他他……笑起来好好看！好好看啊！"
果然连妙妙都无法抵挡……
凉馨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这一点凉馨也是偶然发现的。
那天一位老奶奶来买花，她希望能多增加几支花，就将原本包好的花束递回给原远，结果原远一笑，老奶奶二话不说就把花赠与了他。
难怪给他送花的人越来越多……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凉馨得出了以下结论：
上至八十岁的老奶奶，下至八岁的小女孩，原远的笑容都是必杀技，甚至连某些男人都同样受用。
对此凉馨不禁感叹，美男的力量真是无敌……不说话都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要是说话还了得？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味道飘进了花店中。
"臭豆腐？在哪里在哪里？"妙妙的眼睛变得闪闪亮。
凉馨指指外边："就在对街。"
所以说这条街变得奇怪了嘛，以前从来都不准摆摊的，现在连臭豆腐都登堂入室了。
她刚才还看到那个卖臭豆腐的男人把管理人员给瞪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一切总让凉馨联想到警察端掉贼窝前乔装卧底的场景。
只见妙妙屁颠屁颠地跑到对街，围着那个男人转了好一阵才回来，那样子像极了欢快的小蜜蜂。
虽说臭豆腐先生长得不错，至于这样么？
"你认识他？"凉馨挑眉。
"嗯！"妙妙笑眯眯地说，"在来这里的飞机上，阿花他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阿……花？"
"他叫陈阿花！"
"哦……"
凉馨转身掩饰抽动的嘴角。
要知道妙妙一向坐头等舱……坐得起头等舱的男人居然以卖臭豆腐为生……还叫"陈阿花"这种一听就像瞎掰的名字……
妙妙啊妙妙，会不会太迟钝了一点呢……
又多了一个疑点重重的臭豆腐先生……不过他既然没有介入她的生活，凉馨也就由他去了。
待凉馨回过身来，才发现妙妙正捧着一大束玫瑰，拆开后逐一送给原远，她每递一支，原远就抬头笑一下。
"别玩我家的布鲁托……"凉馨很无语。
妙妙撒娇道："但是但是……他超可爱！"说完还将原远转身面对凉馨。
怀抱着白玫瑰的原远，此刻的笑容单纯得不含一丝杂质。
好可爱。
凉馨不禁也弯起了嘴角，眼中却隐含着些许的无奈。
"啊，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让他说话的好方法！"妙妙狡黠地笑了。
疑惑的凉馨将头侧向了一边。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我不玩啦！啊！！！！！"
云霄飞车上的凉馨紧紧地抱着原远的手臂，一路尖叫不停，而一脸淡定的他只是眨了眨眼，更有甚者，坐在另一边的巫妙妙张开了双臂，兴奋得不行。
同一排的三个人，表情对比鲜明。
从云霄飞车下来后，凉馨不但面如土色，就连嗓子都喊哑了。
这下可好，连凉馨都不能说话了。
"我又不知道你会怕成那样……"妙妙小声地推卸责任，被凉馨狠狠瞪一眼之后干脆就没声了。
凉馨开始怀疑，妙妙之所以提出逛游乐园的建议，纯粹是想来玩吧……
"云霄飞车不行的话……鬼屋总行了吧！鬼屋，gogogo！"没等凉馨拒绝，妙妙就已经冲入那个阴森的屋子，连原远也傻愣愣地跟了上去。
没办法，凉馨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呜呜呜……"
那是谁的哭声？
好恐怖啊！这些有的没的比云霄飞车还要恐怖得多！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龟速前进的凉馨一直揪着原远的衣角，原远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哈哈哈……"
那是谁的笑声？
好恐……不对，凉馨认得这个声音。
是走在前面的妙妙……比谁都要神奇的妙妙……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色的"鬼"扑到了凉馨面前。
"啊！！！！！！！！！！！！！！！！"
喊到破音的凉馨一下就缩到了原远的身后。
"嗷呜！"
"鬼"作势要吓唬原远，只可惜原远连看都没看他，就拖着凉馨走掉了。
三人走出鬼屋汇合的时候，又是三个截然不同的表情。
这回凉馨是彻底地失声了。
"看来游乐园计划失败了呢……"坐在长椅上的妙妙吃下了最后一口棉花糖，"不过无所谓啦，就当来玩嘛！"
"后者才是你的目的所在……"--凉馨很想这么说，可惜她已经出不了声。
不过，如此强烈的外部刺激都无法触动原远分毫，真是个问题……
眉峰微蹙的凉馨，刚把棉花糖靠近嘴边，却感觉到了来自原远的灼热视线。
她直视他，他也毫不避讳。
片刻后，顿悟的凉馨把棉花糖给原远，大吃大嚼的原远果然不再看她。
自闭症患者只会迷恋物，不会迷恋人。
那……如果他喜欢上什么人，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病好了呢？
下一秒钟，凉馨就傻笑着打消了自己非理性的古怪念头。
"阿花！"
当看到熟悉的臭豆腐摊子，巫妙妙立马绽放爽朗笑容，迎了上去。
臭豆腐先生的摊居然摆进游乐园来了是么？
凉馨怎么感觉自己被跟踪了？
说不定……不是她被跟踪，而是原远。
所谓的"阿花"，还有那群奇奇怪怪的邻居，会不会全是原家派来保护原远的保镖？
如果是的话，原集团真是大手笔。
她家布鲁托的身价该有多高啊！
凉馨伸手想摸摸原远的头，却扑了个空……
布鲁托呢？！
原来他又被一群小孩拉走了，弄得凉馨虚惊一场。
这已经是第六次或第七次了吧……
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原远似乎很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站着。
说也奇怪，定着不动也不吭声的原远比游乐园里的大型玩偶受欢迎多了。
也许，只有小动物和天真烂漫的孩子才能察觉到……
察觉到他无法用言语传达的温柔。
Episode 5 含羞草
花语：敏感
"让我们一起来看恐怖片吧！"
妙妙眨着闪亮亮的大眼，捧出了一大迭电影光盘。
"免了。"凉馨一口回绝。
上次去游乐园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原远摆明是不会有反应的，她可不想又被吓得够呛。
妙妙一听，嘟起了小嘴："哼……你不陪我，我找阿花去！"说完便气鼓鼓地走掉。
话说，那两个人的关系这么好啊？
不过，这倒提醒凉馨了，周末的晚上窝在家里看电影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凉馨也拿出了自己收藏的电影光盘让原远挑来看。
"这个么？"凉馨有些为难。
原远挑的第一部片是《美丽人生》。
这部电影虽然过程很欢乐，结局却是带着些许悲哀的，更别提故事其中所影射的现实有多残酷了。
不知为何，凉馨就是不想让她的小宠物看到那些哀伤的故事。
但原远很坚持，凉馨只好按下了播放键。
快到结尾的时候，凉馨故意引开原远的注意力，趁机停止了播放。
待原远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凉馨时，她笑笑说："电影结束了，Happy Ending！"
他不带一丝表情地眨了眨眼，随后塞给凉馨另一部电影--《天使之城》。
这是故意在整她么……
《天使之城》讲述了一个天使与人类女子坠入爱河之后，甘愿变成人类的故事。只可惜，在男主角变成人类的第二天，女主角就发生交通意外死了。
这部片的结尾也不圆满呢……
无奈之下，凉馨重施故技，骗原远说这是一部喜剧收场的电影，他似乎也接纳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
既然他已反锁在只有自己一人的世界，她希望那是一个童话国度，只有光明，没有黑暗。
风和日丽的寻常下午。
好大好大的盒子……
里面是什么呢？
原远抬头望着高处巨大的箱子，胖猫咪揪紧了他的头发，努力让双脚悬空的自己不掉下来。
拿下来看看吧……
咚的一声闷响，引起了楼下凉馨的注意。
放下手边正在准备的下午茶甜点，凉馨慢慢走上楼。
随后她在储物室发现了一身灰的原远，还有一个打开了的纸箱子……还有……
还有她的大提琴。
轻触黑色的绒面琴盒，她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美丽的女人，在暗淡的灯光下，孤寂地演奏着……
几乎都要忘记了啊……触碰琴弦的感觉……
原远与她一同跪坐在地板上，凝视眼前的木质乐器。
半晌，凉馨扭头笑着对原远说："要听么？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出乎她意料之外，原远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两人就一同坐在了墙边的沙发上。
凉馨架起大提琴，试了几个音。
太久没保养的琴，调果然怪怪的。
她微笑着拉响了第一个音。
G大调第一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之前奏曲，是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所创作的六组三十六首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的一首，仿佛融合了最大气与最细微的情感，明亮而缱绻。
这是凉馨学的第一首曲子，也是她最喜欢的曲子。
只不过每次演奏，她都会莫名的忧伤。
水晶吊灯，红色连衣裙，震耳欲聋的掌声，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黑丝带……
记忆中的零碎片段不绝如缕，引诱着她持续坠落，坠落。
过于专注的凉馨完全沉浸在乐曲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刻原远表情的微妙变化。
突然，乐曲在最强烈之处戛然而止。
只因原远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凉馨。
此刻的她，被他用最温柔的力量牵引着，走出了不堪回首的梦境。
纯白的窗纱随微风轻轻摇曳，与此同时，她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湖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想要什么？
是琴么？
凉馨把琴弓递给原远，他却还是抱着她不放。
自闭症患者的确有亲近人与不亲近人之分，只是，这样的暧昧动作……凉馨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放下琴，满怀希望的凉馨转身望进他好似深不可测的双眸中，努力想要从里面找出哪怕一点点的情绪波动……
仍旧以失败告终。
时光流转，从开始到现在，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她呢？
其实答案早已了然于心，可为何她难过至此？
无论怎样的情感，对他来说全都不值一提。
片刻，凉馨做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举动--
她亲吻了他。
轻轻一啄，却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也许自己永远不会得到响应吧……如此设想，凉馨笑得好伤心。
未曾想，原远却在凉馨放手后咬住了她的左肩。
狠狠地。
狠狠地。
凉馨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这就是他的答复么？
她真的太痛太痛了。
随后放开凉馨的原远，还是那副不问世事的冷淡模样，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自顾自地去寻找下一个他感兴趣的箱子。
一时间，她难以负荷的复杂情感喷薄而出……
凉馨背过身，训斥原远："坏狗狗……布鲁托是坏狗狗！布鲁托是世界上最坏最可恶的狗狗……"
她夺门而出的那一刻，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如果现在她收回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会不会太晚？
***
一年过得很快，不过，时间似乎未在原远身上留下痕迹。
怀抱着花时，他依旧会绽开灿烂的笑容，他也依旧不与别人说话。
万圣节的这一天，穿着狼人服装的原远招来了比平常多十倍的顾客。
沐凉馨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把妙妙也叫来帮忙。
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却令凉馨停下了所有动作。
世界，在一瞬间崩塌。
Episode 6 紫菀
花语：回忆
荒原。
一望无际。
她嗅到了风中的孤独。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
一转眼，场景变成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她胆怯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吱呀吱呀……
那是什么……悬挂在吊灯上……
空间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令人绝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她用力地敲着眼前紧锁的门。
开门啊！开门啊！
她不要在这里……
开门啊……
背靠着门，放弃努力的她缓缓坐下。
此时，月光照亮了她赤裸的双脚，也照亮了摇晃的暗影，分明是一个人的轮廓。
"……啊！"
从噩梦中醒来的凉馨惊魂未定，揪紧了丝被，枕头早已被她的冷汗浸湿。
她明明已经醒了不是么？
为什么她还是孤单一人……
凉馨掀开被子，急忙下床，完全顾不上披外衣。谁知她没走几步，就被自己的鞋子绊倒在地。
蜷缩在没有亮光的角落里，她无助地啜泣。
她好怕……好怕……
救命……谁来救救她……
门?一下地打开，凉馨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来救她了……对么？
揉了揉哭得红肿的双眸，她试图看清来人。
只有一人，会拥有如此清俊的容颜。
那就是原远。
顾不上其它，凉馨扑到了原远怀里，仿佛树袋熊一样缠住了他。
"我好怕……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她颤抖着说完这句话，然后把他抱得更紧。
请不要拒绝她，只一次都好，不要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拒绝她。
一反常态，原远不但没有推开凉馨，还轻轻拍她的背，就好像在安慰她。
尽管如此，他怀里的她还是在不住地发抖，是因为夜太凉，还是……
原远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床，为脆弱得像小动物似的她盖好被子。其间凉馨一直揪着他的衣角不放，生怕他转身走掉。
任凭她在胸前肆意地流泪，他只是轻抚她的发，一遍又一遍。
迷迷蒙蒙，即将睡去之际，她感觉到饱含怜爱的温度落在额上，恍若蝴蝶轻触花瓣。
如果不是早上一睁眼就看到他沉睡的俊颜，凉馨打死都不会相信昨晚的事情。
难不成她的小宠物正常了？！
思及此，凉馨马上推醒了原远："布鲁托，布鲁托起床啦！"
睡眼惺忪的原远揉揉眼睛，瞥了她一眼之后，就像没事人一样走掉了。
自己果然是在异想天开啊……凉馨苦笑。
要什么时候他才会开口说话？
昨晚……他是不是把她当成整天缠着他的猫咪了呢？
凉馨轻叹一声。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昨天她在花店里接到的电话来自陆任一。
段教授过世了，葬礼会在十二月举行--他如是说。
谁能想到，一年半以前，顺道给段教授送信的沐凉馨，居然会在段教授家里发现他上吊自杀……
只可惜凉馨去得太晚，被送往医院抢救的段教授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变成了植物人。尽管有高科技的医疗器械维持他的生命，他的器官还是在不断衰竭，身体机能也会慢慢消失。由于缺氧太久，影响了脑部，他如果能醒来，便是奇迹了。
而所谓"奇迹"，是指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世事无常，就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那个和蔼的老人还在实验室里和她谈天说笑，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忧郁。
为什么要自杀呢……
那段时间里，凉馨疯狂地查阅数据，确实有很多种假说，但她一个也不能接受。
人类为什么会想亲手了结自己宝贵的生命……为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凉馨来说，至今无解。
将衣服一件件收入行李箱中，她的心里记挂的始终是他。
她不在的话，他会不会寂寞呢？
把厚厚的记事本交给妙妙，凉馨再三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布鲁托，妙妙也连声答应，还叫盲人按摩队一起来保护他。
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
凉馨要出发时，正是原远的动画片时间。
坐在他身旁，凉馨微笑道："《笨笨狗与呆呆猫》已经放到第三部了么……"
面无表情的原远点了点头。
"我走了之后，你要乖乖听妙妙姐姐的话，知道么？"凉馨揉乱了他的发，"要当一只乖狗狗，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一定会给你带礼物的！"
他只是一直盯着电视画面，没有回答。
"还有你啊！"凉馨抓起了藏在沙发后的猫咪，"不想被我发现的话就把你毛绒绒的尾巴藏藏好……你要保护你的长期饭票，知道么？"
胖猫咪喵喵地回应。
门合上了，而原远也关掉了电视。
与所有其它的葬礼一样，段教授的葬礼是简单而肃穆的。
葬礼过后，沐凉馨与同为段教授学生的陆任一开始着手处理教授生前的研究数据。完成之后，陆任一还邀请凉馨参加一个大型的研究项目，不过凉馨婉言谢绝了。
半夜，凉馨被妙妙的电话从床上撬了起来。
"早上好！"
是不是到了世界末日那一天，妙妙还是这么有精神……
"早上好……"凉馨已经不想解释她这边是晚上了。
"今天你家布鲁托穿的是女仆装哦！你真应该看看！"妙妙笑嘻嘻地说。
凉馨好无奈："都叫你不要玩他了……"
因为原远从来都不会反抗，所以妙妙对他放肆得不行。好一点就是什么王子装、骑士装，过分的话连兔女郎装、旗袍装都有……
凉馨好想反省一下，她怎么交了这么一个恶趣味的朋友……
"怎么样？圣诞节能回来么？"
"我已经定了机票，平安夜应该回得去。"
妙妙乐开了花："你要说到做到哦，布鲁托一定会穿着驯鹿装等你的！和他说两句吧！"
电话的那边变成了一片沉默。
凉馨嘴角上扬，柔声道："平安夜我就回去了，乖乖等着我啊！"
他听到了么？
一定听到了吧。
电话重新回到了妙妙的手中："那就这样吧，Bye！"
"Bye！"凉馨切断了通话。
圣诞节他会穿驯鹿装么……嗯，应该挺可爱的！
好吧，凉馨自己也是一个恶趣味的人啊……
Episode 7 槲寄生
花语：耐性
圣诞将至，满天满地都是彩灯与装饰，更别提循环往复的圣诞歌曲了。
凉馨在机场候机楼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拨通了妙妙的电话。
"妙妙啊，原来的航班取消了，我改签了下一班，可能要很晚才到……"凉馨的语气充满了歉意。
妙妙不假思索道："没关系，我们等你。"
"不了，飞机预定到达的时间要半夜一两点呢……"
"……怎么这样……"妙妙听起来好失望，"你说过平安夜回来的……"
"抱歉了，我也不想的，你们自己好好过吧！对了，我给你们准备了圣诞礼物……"
妙妙又重新燃起了精神："有礼物？！在哪里在哪里？"
凉馨嘴角微扬："在我的衣柜里，小的那份是你的，大的那份是布鲁托的，记得帮我转交给他。"
"凭什么我的比他的小？"妙妙心里极度不平衡。
"小才是精华嘛！"凉馨连忙赔笑。
"也是！"妙妙这才舒缓了眉头，"你给我快点回来哦！"
"好好！"
凉馨舒了一口气。
妙妙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糊弄啊……
凉馨又何曾不想快点回去，只不过条件实在不允许。她不是像妙妙那样的千金小姐，可以动用私人飞机飞来飞去。
此时的凉馨万万没想到她这次的归途会如此波折。
飞机虽然按时起飞了，但因为目的站下雪，无法降落，所以在空中盘旋了一个小时，差点就要降到别的城市去了。
由于下雪的缘故，机场高速封路，凉馨不得不绕了一个大圈，谁知路上还遇上了交通事故引起的塞车……
这可是半夜啊，能遇到塞车那得是多倒霉的事情……
于是，满身疲惫的凉馨终于在凌晨三点多到达了她所居住的那条街。
夜阑人静，凉馨只听到自己一步步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啊，好大一颗圣诞树！
装饰华丽的巨大圣诞树正好立在她家的前面的广场上。
凉馨连忙迎了上去，抬头望向圣诞树顶端的星星，树上还挂着许多槲寄生花环呢。
"啊……"凉馨扬起的小脸慢慢由兴奋变为寂寥。
这课圣诞树亮起来的时候一定更好看吧……
其实对于圣诞之类的节日她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她一直都一个人，不免感到失落。
早就应该习惯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是么……
凉馨敛眸，迈步走向她的小花店。
未曾想，花店门口坐着一个人。
来送礼物的圣诞老公公不是应该从屋顶的烟囱钻进去么？
而且这个人与其说像圣诞老公公，不如说像雪人。
"布鲁托？"凉馨端详了好一阵，才敢肯定这个浑身是雪的男人是她的小宠物。
她俯下身拍净了他身上的雪，发现原远正带着她送他的圣诞礼物--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上面还绣着白色的"Pluto"。
虽然她的手工肯定不如妙妙的好，但她已经很努力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织围巾呢。
不出凉馨所料，他戴起来好看极了。
雪是两三个小时以前下的……这么说，他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
他就坐在花店的门口，看着行人一个一个走过，看着店铺一家一家打烊，看着彩灯一盏一盏熄灭。
就算飘雪，就算街上只剩他一人，他也完全不在意。
只是为什么……雪停了，他等的人还没有来呢……
他被抛弃了……
是这样么……
"平安夜我就回去了，乖乖等着我啊！"--这是她说过的话。
所以她一定会回来……一定。
原来有人一直等着她，一直一直等着她。
想到这里，凉馨轻抚着他冰凉的脸，眼泪不停地在眼眸中打转。
"你……不要……我了么……"原远也红了眼眶。
他会说话了……
他会说话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刺得她心好疼。
凉馨的泪水滑下脸颊，一把将原远拥入怀中："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要你……布鲁托最乖了……"
繁星闪耀的夜空下，两人安静地相拥着。
"圣诞……快乐……"他的嗓音好陌生，却仿佛天使的吟唱一般悦耳。
凉馨擦干眼泪，抬头笑道："圣诞快乐！"
下一秒钟，原远便低头亲吻了凉馨。
深情的吻使她的泪水再度滑落。
传说，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会从自己爱的人身上得到爱人的勇气，像童话故事中王子和公主的结局一样，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惜，传说始终是传说。
等待着他和她的，只有一路荆棘。
Episode 8 牵牛花
花语：爱的羁绊
清晨，蹦蹦跳跳的妙妙推开了花店门，抛出她惯用的问候语："早上好！"
"早上好！"玻璃柜台后的原远微笑以对。
"凉馨呢？"妙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头。
原远压低声音道："她在楼上睡觉，时差还没倒过来。"
"哦……"妙妙坐在柜台前，随手抽了一支黄玫瑰给原远。
"谢谢。"原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呃……好像……好像有点怪怪的……哪里怪呢？
眉峰微蹙，她的小脑袋中正进行激烈的思考。
沉默了好一阵，妙妙才反应过来，指着原远大声说："你……你说话了！"
用眼神向妙妙示意楼上，原远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张大嘴巴的妙妙立刻冲上楼去，一把揪起床上的凉馨："刚才……刚才你家布鲁托说话了！"
凉馨努力睁开眼睛，仍是未果。她揉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吐出了一个字：
"哦。"
随即她向后倒在床上，继续她的睡眠大计。
不死心的妙妙用力摇晃着凉馨："沐凉馨，他说话了诶！"
几近抓狂的凉馨欲哭无泪："救命啊……妙妙……我昨晚和他聊了一个晚上……困得快疯了……你就让我睡吧……求你了……"
怎么回事？还聊了一个晚上？
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妙妙还想问，但凉馨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
反正另外一个主角已经会说话了，问他也一样。
凉馨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她醒来一看钟才发现，都晚上九点了。
缓缓走出房间，凉馨看到等在客厅里的妙妙就觉得好疲惫。
她要是没那么八卦的话，凉馨发誓会更爱她的。
未曾想，妙妙没有像平时那样问长问短地调侃她，反而一见到凉馨就像见了救星一样，讨好地笑道："你醒啦，那我走了！"
这个笑容，凉馨很熟悉啊……
没记错的话，妙妙差点把学校图书馆烧了的那回就是这么笑的。
凉馨拦住了她的路："等等，做了什么亏心事？"
"哪有？！"妙妙眨了眨无辜的大眼，"你太敏感了！"
"是么……"凉馨依旧不放人。
妙妙终于放弃抵抗，指指远处的沙发。
沙发上脸红红的原远看起来很兴奋，不但摆手和凉馨打招呼，嘴里还哼着奇怪的歌儿。
凉馨皱眉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因为……他会说话了，我就想要庆祝一下……既然是庆祝……就要喝酒嘛……"妙妙盯着自己正在画圈圈的右脚说。
"不是吧……你居然给他灌酒？！"凉馨的头又疼了。
"才没有，他只喝了一口而已……"妙妙嘟起嘴，"谁晓得他的酒量和他主人一样差……"
凉馨双臂交迭："嗯？！"
"交给你了！"话音刚落，妙妙就飞也似地逃之夭夭。
凉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原远歪着头，对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接下来，她要怎么把她的宠物哄回窝里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凉馨才把原远扛到他的床上。
精疲力竭的她也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
没想到，她的"小"宠物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被自己的宠物压死……没有的话，她就会是第一个。
"起来，布鲁托……布鲁托……"凉馨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身上的重量在下一瞬消失，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来自他的笑声。
于是，不解的她迎上了他深邃的黑眸。
那双眼，与从前一样的雾气弥漫，与从前一样的令人泥足深陷。
心，在被他触碰一瞬间揪紧。
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发，原远在凉馨颈边柔声细语："别怕……"
如何才能听够……他温和的嗓音……
凝视着她绯红的小脸，他低沉的话语恍如梦呓："我的小猫咪，我的Kitty……你是在为什么而害怕呢？"
仿佛被催眠的凉馨，只能呆呆的回望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此刻的他，是清醒的么？
"Kitty……Kitty……"每唤一声这个甜腻的爱称，他便在她身上落下一吻。
不，不是的。
他明明是她养的狗狗，怎么能反客为主，把她当作他的猫儿？
凉馨尝试推开原远，却发现自己使不出一点力气。
"坏猫咪……"他扬起一抹无邪的笑容，将她碍事的衣衫扔到床下，一件，又一件。
直到她真的如猫儿一般不着片缕时，他才罢休。
凉馨羞怯地用双手遮掩自己，原远却拉开了她的手，逐个吮咬她纤细的指尖。
属于他的修长手指由上至下缓慢地描摹她的曲线，这使她微微发颤。
忽然，灼人的温度停在了她的左肩上。
那是一年前他留在她身上的咬痕，虽然已经很浅很浅，却仍然存在……
这痕迹会不会跟随她一辈子？
"疼？"他的眼中饱含歉意。
凉馨摇摇头，模样乖巧。
一时间，他恨不能将她溶入自己的血液。
"Kitty好乖……好乖……"在她的鼻尖落下无数个轻吻后，他掠夺了她水润的唇，直到她不能呼吸才勉为其难地放开。
就好像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必须彻底地探索，他的双手游走在她的每一寸肌肤，无论她咬唇，还是摇头，都无法阻止他肆意的触碰。
当他的大掌逡巡到她腿间那一秒，凉馨撑起自己，想向后退去，可惜他早已封住了她所有的出路。
仿佛逗弄不驯的猫咪，转眼间，他便再度将她困在身下。
分开她并拢的双腿，他的手指侵入了她最脆弱的地方，也窥见了她最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
"湿答答的Kitty……"原远在凉馨耳边戏谑地问，"你刚才掉下水了么……小猫咪？"
脸红得都快烧起来的凉馨扭头不看他："……才没有……"
她的布鲁托怎么能这么坏……
"没有？那……这个你怎么解释？"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引起一片暧昧声响。
真是太坏了……布鲁托是坏狗狗……
"嗯……"陷入迷乱的凉馨抓紧了他的手臂，逸出一声轻吟。
原远得意的笑，俯身紧贴她的唇道："我的Kitty……你喵喵的叫声好甜好乖……"
酥软无力的凉馨被放置于大床中间，褪去衣物的他缓缓覆在她身上。
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她一人。
"让我好好疼爱你，好么？"原远亲吻凉馨的手背，恍若立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直视他诚恳的双眸，凉馨点点头。
属于他的一部分一寸寸嵌入了她的身体。
难以隐忍的疼痛蔓延开来，凉馨的眼泪不住落下。
对此，他似乎有些疑惑："疼么？为什么会疼呢？"
傻气的提问令凉馨哭笑不得。
这时的她万万没想到，在不远的将来，他会以何其残忍的语调来说这同样的一句话。
放缓了动作的原远低头亲吻她的额，小声说着："不痛不痛，痛痛都飞走了……"
好温柔。
凉馨不禁抱紧了她的布鲁托。
疼痛消失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欢愉，足以使两人忘记除了彼此以外的任何东西。
只是他和她谁也没有预见到，眼前的幸福脆弱如肥皂泡，一触即破。
Episode 9 芦荟
花语：万能
坏狗狗！
布鲁托是坏狗狗！
不但扑倒她……还扑倒得那么……那么……那么熟练！
原远一醒来就对上了凉馨像包子一样气鼓鼓的脸。难得见到她孩子气的可爱模样，他不禁又"食指大动"。
"现在还痛么？"初醒的他声音有些低哑，想要伸手点点她俏丽的鼻尖，却被凉馨躲过去了。
"你居然还敢问……"她转身背对他，脸比苹果红得多，"叫那种奇奇怪怪的名字就算了……还……"
他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环住了她的腰："还怎么样？"
熟悉的灼热气息环绕在她耳畔，想要凉馨不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很难。
"布鲁托是坏狗狗！"丢下这句话后，揪着床单的凉馨仓皇逃出他的房间。
整整一个早上，花店里都充斥着莫名的尴尬气氛。凉馨的视线一直黏在原远身上，一旦原远察觉，她又避开他的目光，拉长一张脸。
就连迟钝的妙妙都读出了这诡异的氛围：
"你们两个怎么了？打架了？"
妙妙望向凉馨，凉馨僵笑着不说话，而原远也只是耸耸肩。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昨晚的确打了一架……狠狠地。
午后，原远把数次逃跑未遂的凉馨强按在沙发上，递了一副扑克给她。
"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原远交迭双手支起了下巴。
布鲁托显得很有自信嘛！
凉馨的气势也不输他："就是那种抽出一张牌给你猜的游戏么？会不会太土了一点？"
原远摇摇头："你抽的每一张牌我都知道。"
凉馨一脸怀疑，随便挑出了一张，立即用手盖上。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牌面，看他怎么猜。
"黑桃J。"
她一翻牌，发现他说的是正解。
在原远屡猜屡中了十局之后，凉馨觉得自己被耍了--分明是魔术扑克，要不就是他事先做好了记号。
"不玩了，你肯定是在耍诈！"凉馨起身欲行。
原远再次安抚她："我没有。"
凉馨一脸的不相信。
于是他开始报剩下的牌："红心K，方块9，方块10……"
报一张，中一张。
凉馨慢慢由疑惑转为吃惊，等待他解释眼前的现象。
"其实我之前看过这一副牌的顺序。"
"但……怎么可能……"凉馨挑眉。
只看一遍就记住五十四张牌的位置……他是赌神么？
原远淡淡地说："也许别人不行，但我可以。"
望着瞠目结舌的凉馨，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乐意的话，我还可以把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背给你听……"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凉馨曾在资料中读到过：理论上，每个人能记住的东西，远远超过大英图书馆里的藏书。
但原远的脑子却是真真切切地装下了一个图书馆。
没有别人的世界里，只有花儿和书与他为伴，所以无论是书还是花，他都是专家中的专家。
细细想来，凉馨其实完全不必意外。
虽说大部分自闭症患者的智商都低于70，但其中也有高智商患者，尽管所占比例不到百分之十，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天赋是常人不可想象的。许多著名的科学家都有可能是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例如爱迪生、爱因斯坦、梵高、贝多芬、伽利略……
而具有超常记忆能力的原远无疑属于传说中的那百分之十。
简单来说，原来的他就像是一个搜索引擎，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和与之相关的数据，只可惜他从不与人交流，也就丧失了应用信息的机会。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昨晚你是自学成才……"太过于吃惊的凉馨不知不觉中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回过神之后，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多谢夸奖。"浅笑着回答，原远将凉馨抱了个满怀。
察觉到她手脚的冰凉，原远拿来鹅黄的小熊毛毯将凉馨密密裹住。凉馨表面上一副不动声色地模样，其实心里早就快被蜜糖淹没了。她一边埋怨原远把自己裹得像一只黄色的毛毛虫，一边拉开毛毯的一角发出无言的邀请。
于是，一只毛毛虫变成了两只毛毛虫。
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温度，他的气息，凉馨幸福得好想叹气。
"可以……猫在橱柜里……知道…………"
隐隐约约听到的轻声软语，慢慢陷入沉睡凉馨无论如何都猜不出其中的意义。
嘴角微扬的原远只是暗自撷取与她相关的记忆碎片，重温那个女孩倔强却温柔的侧脸，回答她所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希望不会太晚吧……如果现在开始珍惜她的话……
冬天，在名为"Waiting"的花店，有两只黏在一起的毛毛虫睡得好甜。
***
"真好呢，我也去捡个超人一样的自闭症患者就好了……"咖啡店中，妙妙笑着调戏眼前的凉馨。
凉馨抿了一口爱尔兰咖啡，抬眼对她说："他可是特例中的特例……要是真让你碰上普通的自闭症患者，我估计你跑得比谁都快……"
"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特例中的特例还给他原来的主人？"妙妙眨了眨眼睛，"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么？"
凉馨默不作声地放下杯子。
身为密友的妙妙轻易猜出她的心思："这只狗狗……你该不会想养一辈子吧？"
"我还要再观察一阵子，"凉馨轻描淡写地说，"总之你先别告诉其它人布鲁托已经恢复正常的消息……"
"连阿花也不能说么？"
"尤其是阿花。"
"哦……"妙妙用咖啡杯挡住了自己神情微变的脸。
如果她告诉凉馨……她已经说了……会不会被凉馨扔下楼啊……
此时，踏着欢快的步伐，手提一个浅葱色小纸袋的原远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只是，为什么家门口停着一辆超豪华的车呢？
Episode 10 金盏菊
花语：离别之痛
今天的布鲁托很安静，一整个白天没有和凉馨说一句话。
安静得仿佛他从未开口说话过。
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不希望自己真的猜中。
华灯初上，过于寒冷的天气让街上的每个人都对回家迫不及待。
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凉馨盯着屏幕，不知已经将所有的电视频道转了多少遍。其实心不在焉的她只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抑制心中逐渐扩大的不安。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原远从浴室中缓缓走出，面无表情地瞥了凉馨一眼，便转身走入房间。
谁知在他踏入房门的前一秒，一条大毛巾盖在了他的头上。
"不擦干头发的话，会感冒的……"她说。
于是，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相对无言。
"有趣么……把我当狗来养？"
他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为他拭干头发的动作。
"有趣么？"他拉下毛巾后再次质问，墨眸直视她的双眼。
凉馨嘴角微扬，强作欢颜："很有趣啊，你本来就是狗狗嘛！"
他冷笑一声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操控人心呢……大心理学家……"
她的笑容不改，淡淡地说："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学生？那我是你的社会实践物件么？你的实践报告一定写得很精彩……"他的嘲讽如利刃，狠狠地扎在了她心上。
见凉馨没有响应，原远便继续冷言冷语："为了我，你还特地开了这家花店……爷爷给你的酬劳绝对不少吧！"
凉馨依旧无言，只是握紧的双拳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沐凉馨，你对我好……完全是为了利用我……欺骗我……"压抑着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原远说给凉馨听的这席话更像是在告诫心软的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想不到，竟是以这样的心情……
是的，她是坏女人。
她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是因为治好他是她的任务，是因为钱，别无其它。
一切都是假像，她的温柔，她的脆弱，她的快乐，她的悲伤……都是假像。
但在原远内心的某个角落，却深埋着另一种截然相反的结论。
只是他不愿相信。
凉馨抬头，望进他冷酷的黑眸中，发现自己的倒影被不可计数的怀疑包围着，无路可逃。
事到如今，她的解释会不会更像掩饰？
他已经判她有罪了，不是么？
解释，要怎么解释……要怎么解释……
突如其来的爱情该如何解释？
"布鲁托你很聪明啊！这次得到的支票上真的有好多个零，到现在我还没有数清楚呢！"像是斗气，也像是报复，凉馨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如果他误解她，她何必卑微地说爱他。
摇尾乞怜从不是她沐凉馨的作风。
"好……很好……"原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临走时，他特地俯身在她耳边道："原来，《美丽人生》和《天使之城》都是悲剧收场……你还有什么没骗我呢？"说完，他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早该想到，敏感如他，不会容许丝毫的欺瞒与背叛。
原来，她和他也是悲剧收场呢……
她可不可以自欺欺人，不去看这样残忍的结局？
这时，一个圆滚滚的灰色身影落到茶几上，踢翻了浅葱色纸袋之后就向着门口追了出去。
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浅蓝色礼盒，拆掉纯白缎带，凉馨轻轻打开了手中的小盒子……
***
翌日清晨。
"早上好……"妙妙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精神，显得有气无力。
她边走进花店边喃喃地说："阿花去哪里了呢……"
跪坐在地的凉馨对她视而不见。
妙妙皱眉，伸手在凉馨眼前晃了又晃，随后蹲下身道："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对着个戒指发什么呆啊？你家的布鲁托呢？"
一个人……戒指……布鲁托……
下一秒，凉馨就抱着妙妙哇地哭了出来。
是她说错话么？她究竟说错什么了……不明所以的妙妙只好轻轻拍凉馨的背。
自此以后，三年过去。
将花店结业之后，凉馨便踏上独自一人的旅行。
去非洲支持当地基础医疗卫生建设，为退役士兵做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心理治疗，回校参与各种心理实验研究……凉馨马不停蹄地奔走于世界各处，就连妙妙有时都联系不上她。
午夜梦回，凉馨时不时还会忆起他的笑颜，睁开眼后不禁唏嘘，恍若隔世。
若不是偶尔从妙妙的口中得到他的消息，凉馨说不定真会以为三年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梦境--记忆中的那个男子，美好得太不真实。
妙妙说，他当上了原集团的CEO，并掀起了珠宝设计界的一场改革。
妙妙说，他身边的女伴像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
妙妙说，他在宴会上装作不认识她，连招呼都没打。
妙妙说……妙妙说了很多很多。
凉馨只是一笑置之。
妙妙口中的"他"是原远，而不是她的布鲁托。
她的布鲁托到哪里去了呢……凉馨也不知道。
"早上好！"
听到妙妙万年不变的问候语，凉馨露出了微笑："早上好！"
"刚才为什么关机了？"
"我刚下飞机。"
妙妙来了兴趣："你现在在哪里？"
凉馨俏皮地回答："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真的？！你快点过来陪我，最近一直被哥哥逼着去相亲，我都快神经了……"妙妙禁不住抱怨。
"我先处理完基金会的事情再去找你。"
妙妙嘟着嘴道："要快哦！这几年我对着电话的时间比对着你真人还多……"
事实上妙妙有过去非洲找凉馨给她一个惊喜的计划，谁知道她一下飞机就受不了了，直接就飞了回去……
"话说基金会有什么事么？"
"有一个企业愿意长期资助老师的基金会，我必须和他们谈谈细节。"凉馨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先这样吧，见面再说。"
黑暗房间里，只有猫咪的双瞳在闪闪发亮。
百无聊懒的猫儿伸了个懒腰，随后开始舔自己毛绒绒的爪子。未曾想它放下的胖爪子正好按动了一个什么东西，一大片亮光闪现。
男子打开门之时，猫咪正一下下摸着眼前手提电脑的屏幕，坐在键盘上的它尾巴不住摇晃。
"你想她么？"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男子把猫咪抱入怀里，轻轻抚弄它的头，"我也想她……"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劲渐渐加大，猫咪不适地挣扎，喵喵叫了起来。
"很想很想她……"
耀眼的屏幕上，正是蓦然回首的沐凉馨。
"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他说。
II. 停不了的爱
Episode 11 番红花
花语：诚意
倾盆大雨，不期而至。
一身湿透的凉馨站在大堂中央，呆呆地看着眼前华丽的女神冰雕。
弗丽嘉，北欧神话中奥丁的妻子，同时也是爱神。身为众神之后的她，最喜欢漂亮的服饰和闪亮的珠宝，曾为了一条项链，从奥丁的塑像上盗走金子，令奥丁愤然出走。高贵如女神弗丽嘉，仍旧为金银珠宝而倾倒，代表了所有女人对于宝石的向往。
她认得，这是原集团的标志。
怎么会……怎么会是原集团？
"喂……是金先生么？"她努力抑制心中的慌张，"您给我的是原集团办公大厦的地址……是不是弄错了？"
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沐小姐您有所不知，我们公司是原集团的子公司，我们只是负责联系您，具体细节总部会派人和您谈……"
合上手机的凉馨，愁绪仍旧不散。
前台接待小姐认识她的模样，说CEO在59层的办公室等着她。
凉馨只好苦笑。
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该来的始终会来啊……
到了59层后，秘书告诉凉馨，CEO有临时会议，暂时无法见她，让凉馨在会客室稍事等待。
化妆间中，凉馨注视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尽管她拭干了头发，对身上湿乎乎的衣服却是无计可施的。
突然很想就此逃掉……
她不要……她不要他看到她这个样子……
但如果她就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就永远见不到他了呢？
毕竟现在的他和她处于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世界……
再说，这笔资助对老师的基金会来说是最后的希望，要是拿不到的话，经营不善的基金会也就不复存在了。
当年段教授立下遗嘱，用全部积蓄创立了这个专门帮助心理和精神疾病患者的基金，等同于他生命的延续，要她坐视不管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凉馨坦然许多--她是为了基金会留下来，并不是为自己。
而且说不定……不是原远亲自来见她呢。
***
计算机屏幕后的男人此时正举着一杯热咖啡，饶有趣味地盯着屏幕上的女子。
"Kitty……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样倒霉呢……又变得湿答答的了……"他勾起嘴角，黑眸中却布满寒意。
好冷……
凉馨环抱双臂，蜷缩在沙发上，试图使自己暖和一点。她拉开衣袖看看手表，刚好三点，说明湿透了的她已经在会客室等了三个小时。
怎么办？
秘书小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凉馨要走，连个留话的人都没有。
只好等下去。
身居高位的他一定很忙吧……她是不是被遗忘了呢？
于是，她忽然忆起平安夜，忆起槲寄生，忆起他……
那天晚上，她固执的狗狗布鲁托等了她好久好久……
现在终于轮到她把等待的滋味尝个透彻。
疲惫地扯起一抹笑，凉馨慢慢倚在了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凉馨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不对，她现在也是在梦中吧……不然怎么会看见她的布鲁托。
最温柔也最善良的布鲁托，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沐凉馨揉揉自己的眼睛，试图从沙发上起来，只是还没等她站稳，就跌入了他暖暖的怀抱。
"布鲁托……布鲁托……"凉馨喃喃地念着，先是微笑，不一会儿，她就开始揪着他的衣襟啜泣，仿佛流落荒岛的人看见了营救者，千般情绪在一瞬涌上心头。
身体里残留的理智此时拼命劝解失态的她放手，可惜她听不到--强烈的情感盖过了一切声音。
好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这么想他。
环抱着凉馨的原远，轻轻拍她的背，脸上是淡漠的浅笑。
待到凉馨稍稍平复之后，他微微笑道："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未察觉他语调中的疏离，泪眼朦胧的她点点头，将小手放入他宽厚的掌心。
她会去的，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会随他去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
此后的七天，她和他再没有联络。若不是留下了当日他为她御寒的大衣，恐怕凉馨真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周后，原集团派代表与她商谈资助的项目，开出的价钱是她所要求的十倍，理由是想借此大肆宣传原集团的慈善理念。资金成倍增长，相对来说，违约金也变成了天文数字。虽然身在海外的基金会另一负责人陆任一觉得隐含风险，但这笔款项解了基金会的燃眉之急，凉馨思前想后，还是签订了资助协议。
也许，这完全是因为她的私心也不一定……想要再见到他的私心……
当得知原远将会参加救助自闭症儿童项目的启动仪式时，凉馨兴奋得差点睡不着觉，花了不止一个晚上挑选那天要穿的衣服。她还特地定了一束番红花送给原远，希望他能了解其中的心意。
那天凉馨特意提早来到会场准备，但左等右等原远还是不出现，台下的新闻记者们议论纷纷，主持人只好宣布延迟开始时间，失落的凉馨也抱着花回到了休息室。
他会不会不来了……
如此设想着，她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未曾想，她刚想打开灯，下一瞬就被人抓住了双手，按在门上。
花束掉落在地。
Episode 12 月桂
花语：蛊惑
突如其来的境况令凉馨下意识想要反击，可惜对方早就看透了她的动作，利用体型上的优势把她扣得死死的。
只有男子才会有这样的力度。
"救……"试图求救的她刚发出第一个音节，便被他掐住了颈项，慢慢收紧的大掌似乎在暗示她--他随时可以伤害她，只要他喜欢。
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他笑了，低低的笑声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更显诡异。
温热的触碰落在脸颊上、颈项上……他正在肆意地轻薄她，就好似她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虽然凉馨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却能感觉到他嘴角含着轻蔑的笑意。
当他的手游走到她的胸前时，凉馨的隐忍也到达了极限，顾不上什么逃生守则，她激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
"嘘……Kitty，稍安勿躁……"他笑意更深。
听到原远饱含戏谑的声音，凉馨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居然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他并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立即低头掠夺了她的双唇，直到她主动靠向他的怀抱才将她稍微放开。
借着幽幽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此刻的原远俊逸不改，但熟悉的眉眼之中透出的更多是陌生。
"为什么……"凉馨不解地望向他。
"很有趣不是么？"表情冷漠的原远反问她，一步步将她逼到沙发上，伸手撕开了她的衣领，"很有趣啊……"
惊讶万分的凉馨揪紧自己的衣襟向后退："你做什么？！"
"明明是你邀请我这么做的……Kitty……"他俯身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中，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凉馨大声反驳："我没有！"
"哼！"他冷笑一声，"之前是谁一看到我，就扑到我怀里哭呢？"
她皱眉不看他。
"还有，"原远指着地上的花束道，"番红花的花语是欢乐勿忘和诚意，我不认为你想表达的意思是后者。"
沉默的凉馨用力想要推开他，只可惜她那点力气，原远根本不放在眼里。
"沐凉馨你多虑了，我怎么会忘记你……你教会我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他在她耳边的缓缓低语。
他到底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么……
凉馨越想挣脱，他抓得她越紧，合上双眼的她无奈道："原远，放了我！"
"怎么？钱到手了，想逃啊？"他冰冷的眸子紧锁着她，单手将她反抗的双手拉上头顶，"没那么容易。"说完，他撕毁了她的浅粉内衣，勾起一抹恶意的笑，随手扔在地上。
凉馨红了眼眶，颤抖得更厉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可怕……为何他看她的眼神不带一点温度……
轻抚凉馨水润的唇，他淡淡地说："眼睛红了呢……我劝你最好还是省省眼泪，接下来有你哭的。你以为，这次你还能轻易逃开我么……"
由心中生起彻骨的寒意逐渐包围了凉馨，她颤声道："你还在为以前的事情生气……"
"生气？"他一手攫获了她的丰盈，食指画着圈儿挑逗她初萌的蓓蕾，"我没有生气。只是……只是想让你受到你应得的惩罚……"说到"惩罚"二字时，他突然向外拉扯她柔嫩的蓓蕾，引得凉馨逸出一声惊呼。
"不要……这样……"凉馨努力不让眼泪滑下，"我会很恨你……"
他轻哧："恨我什么？不够用力？"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凉馨只好咬唇，狠狠地盯着他。
"其实，我本来只想整垮你的基金会，让你背负上死都还不清的债务……但是后来我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玩法，那就是……"他轻咬她的耳垂，"玩弄你……"
她的心咯一下，好像落到了无底深渊。
原远捏住了凉馨的下巴："我要把你调教成我最乖顺的猫咪……一旦离开我的疼爱就会活不下去的小猫咪……"他的语气决绝而坚定。
"原远！"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泪水溢出双眸，迷蒙了她眼中的他。
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不认识原远……她只认识布鲁托。
"终于不把我当狗了么？好，很好。"原远一把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
猝不及防的光亮令凉馨眯起了眼睛，她紧紧拉着自己面目全非的上衣，靠向原远的怀里，如果不这么做，凉馨根本无法遮掩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她揪着一颗心，怯怯地问："要去哪里？"
"嗯……我想到了，"原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哪里人最多就去哪里……让大家都欣赏一下你这只不检点的坏猫儿……"
他要把她带向何方？
地狱么？
心灰意冷的凉馨叹息着问："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报复我？"
原远没有回答。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更亮的地方，凉馨只听到原远沉稳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
"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想在这里宣布一件事，那就是我和沐凉馨小姐今天正式订婚了，婚礼将于下个月举行。"
他们竟然在启动仪式的会场？！
而且……他刚刚说了什么？
随后，保全人员好不容易才在众多记者中开出一条路，两人在一片不断闪耀的镁光灯下离开。
凉馨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原远。
她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太多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选现在么？"原远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想结婚了。"
Episode 13 薄雪草
花语：念念不忘
逃离了众人的追逐之后，豪华的黑色汽车在夜色中平稳穿行。
凝视着坐在斜对面原远的侧脸，凉馨欲言又止。
一瞬间，路灯的光芒流入车内，他的俊颜变得明亮而清晰，下一瞬却又恢复成满是阴影，就好像他的人一样，令她猜不透，看不清。
"布……"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这样称呼他，凉馨骤然停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她这一举动引来了原远漫不经心的侧目，如此冷淡的视线，好似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鼓起勇气，凉馨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口："你……为什么要娶我？"
"因为我爱你啊……"原远几乎是脱口而出，嘴角微扬。
听此，凉馨完全呆住，原本揪住衣襟的手也由于惊讶而松开了。单薄衣衫下若隐若现白皙肌肤令人难以忽略。
他说，他爱她……
听到这句话，要说她心里没有一点点欣喜，那是骗人的。
原远挑眉，冷笑着坐到她身旁："我说你就信了？Kitty你还真是可爱呢……可爱得让我忍不住想好好疼爱你一番……"
将她一把拉入怀中，他低声在她颈边道："你不问我这车要到哪里去，反而提这种无趣的问题……看来你已经习惯半夜上男人的车了对么？"
"你胡说！"为什么他总是污蔑她？！
凉馨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换来他更用力的钳制。无暇顾及之下，她的美好身段更是呼之欲出。
"不乖的猫咪，"原远按下一个键之后，驾驶座与客座中间的黑色隔板慢慢升起，他微笑道，"我说过……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他把她按在座位上，随后一手轻抚她的脸，另一只手则沿着她纤细的颈项，滑至她的胸前。柔嫩的蓓蕾被他一下掐住，颤抖的凉馨不禁流露出羞怯而痛苦的神色。
"敏感的Kitty，才碰一下就抖成这样了……"他柔声说着，嘴角上扬成得意的弧度，"如果碰这里……一定会变得更可爱吧……"说完，他的手缓缓探入了她的裙中。
凉馨直视他的双眼，恳求地摇头，而原远选择无视。
这个女人明知道他想向她索取什么，却还是跟着他，一切都她自找的。
于是，她只能在他的撩拨下沉沦，沉沦。
迷乱中，她听到他的低笑："坏猫咪，看看……连座位都被你弄得湿淋淋的了……"
"不是的……不是的……"羞耻感和无力感涌上她的心间，凉馨努力想要抗议，却还是变成软软的哀鸣。
他不断用羞人的话语刺激她，迫使她的身和心受着双重煎熬。
仿佛一个任人摆布的娃娃，此刻凉馨跨坐在原远的腿上，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眸中盈满了迷蒙的光亮。
原远紧贴她的唇，低唤他亲亲小宠物的昵称："Kitty……好听话的Kitty……"
深深的亲吻，绯红了她的双颊，令凉馨看起来更可口，更诱人。
"乖……"他握住她的腰慢慢下拉，属于他的坚韧也缓缓侵入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啊！"疼痛袭来，凉馨如梦初醒一般，挣扎着想要离开他。
但原远怎会允许她逃脱，下一秒他便贯穿了她的最深处。
被他制住双手的她软软地哭叫："啊……不要……不要进来……"
"怎么了，Kitty？你不是应该已经习惯男人了么？还是……这么多年来只有我疼爱过你？"他含笑望进她慌乱的双眸，答案早已了然于心。
一下，又一下，他放肆地进犯她的柔弱，掠夺她的温暖。
狂乱的节奏带来太多快感，好似被抽去了灵魂的她如何都无法跟随，他却紧抓着她不放。无可奈何的凉馨只能断断续续地娇媚吟哦，承受他的每一次进与出。
他给的律动就像是被黑巧克力包裹的蜜糖，苦涩的疼痛渐渐溶化，只剩下愉悦满溢。
"嗯……啊……啊啊……"凉馨环抱着原远的颈项，不由自主地想要贴近他。
恨不得就一直这样紧紧抱着他。
察觉到凉馨的转变，原远低哑地笑："真是天性淫乱的猫咪……不仅双腿大张地骑在男人身上，还越叫越甜……这可是在车上呢……"
他又污蔑她了……好可恨……
凉馨刚想开口，他却将身下的动作变本加厉，她反驳的话语全变成了嘤嘤啜泣。
食指在她红润的小嘴中进进出出，原远饶有兴致地模仿着此时他对她的占有，黑眸被欲望染得更深邃。抽回手指，他一一吸吮属于她的味道，随即封上她的唇：
"我要把你调教成我最乖顺的猫咪……一旦离开我的疼爱就会活不下去的小猫咪……"
之后，他也抛去理性，义无反顾地与她一同陷入情欲漩涡。
***
翌日清晨，凉馨在一个布置高雅的陌生房间中醒来，身上零落着被他爱过的痕迹。
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不过是一个项目的启动仪式，仪式没完成，却引来了一堆事情……
订婚？！结婚？！
更别提她居然还和他在车上……
只是一天的时间，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凉馨正揪着被子发愁时，原远走了进来。脸红得不行的她立刻扭头背对他。
安静的空气被一个清脆的响声打破。
滴铃铃……
那是什么的声音？
微凉的触感环绕了她的颈项。
透过梳妆台的华丽镜子，凉馨看到身后的他正在为她戴上一个金色的镂空铃铛，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铃铛用黑色的缎带系着，缎带在她的颈后打了个蝴蝶结。
"这是什么？"凉馨只是稍微动了一下，铃铛就不住地响。
原远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她，一字一句道："给猫咪的猫--铃--铛。"
"我不要！"她想拉开缎带，却发现怎样都弄不开。
他俯身轻点她的鼻尖："不要白费力了，缎带上有一个暗扣，只有我懂得怎么打开。"
凉馨挫败地松开了手。
"原来的便宜货不要了。"还没等凉馨反应过来，他就解开她颈上纤细的链子，随手扔了出去。
顾不上其它，凉馨立即跳下床四处寻找，焦急地问："你把它丢到哪里了？"
原远抿嘴一笑："这么紧张啊……是什么样的项链？我帮你找。"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凉馨拉紧床单，怅然若失。
"是这个？"他摊开手掌，一枚银色的戒指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当年布鲁托送给她的小花戒指。她把它当作项链坠子，一直带在身上。
"……谢谢。"
凉馨伸手想拿戒指，原远却拉住她的手，将戒指套上了她的手指。
一时间，回忆的片段接连浮现。
两人相视无语。
片刻后，原远转身离开，临走时甩下了一句：
"换完衣服跟我去上班，我有一个好工作给你。"
Episode 14 秋海棠
花语：不调和
只有他和她两人独处时，他的目光极少会停留在她身上。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凝望窗外或是远方，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布鲁托。
她的布鲁托是不会有那么多心事的，他只要有花儿就足够了。
"你想让我去原集团做什么呢？"凉馨知道自己无法猜到答案，索性直接提问。
"做你最擅长的事情，"原远转过头道，"企业心理顾问。"
"但是，我在基金会还有……"
他打断了她的话："我都快忘了……你还有那个什么基金会，对吧？那份工作……说不定很快就会没有了……"
凉馨怎能听不出他的暗示，急忙说："……我会去当心理顾问的……"
原远伸手将触碰她颈上的铃铛，听着清脆的铃音，他微微笑。
无奈之下，凉馨只好跟着原远一路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原来她的办公室与他的只有一墙之隔，而且还是落体玻璃墙。
原远向众人宣布凉馨的身份之时，凉馨立即感到了人群中辐射出的强烈敌意--绝不是因为她是原集团专属的企业心理顾问，而是因为她原远未婚妻的身份。
"你不是最喜欢操纵人心么……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人心的可怕之处……"原远俯身对凉馨耳语，口吻依旧轻蔑，只是这举动看在旁人眼里无限甜蜜。
凉馨很快就明白了原远所指的是什么。
未及正午，她便已经伤痕累累--左手被人"不小心"泼了咖啡，右手则是热牛奶，左脚刚被踩完，右脚不知道踢到什么就绊倒了，还没等站起来，冷水淋了她一身。
仇视她的人太多，凉馨根本不知如何着手。
"对人爱理不理，尾巴都翘上天了！"
"还带着那样的项链……分明是扮乖讨CEO开心！"
"那女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我还以为CEO不会结婚呢……"
"CEO身边的女人那么多，只是一时开心随口说说吧，也许没等到结婚，那个女人就被踢掉了也不一定呢！"
……
她一推开办公室的门，流言蜚语就接连不断传入耳中……
已经被围攻了，还能怎样？
只好退守。
凉馨没想到，她所遭遇的一切如此值得妒忌。
如果这是幸福，她却之不恭。
伏在偌大的办公桌上，狼狈的凉馨身心俱疲，不经意间瞥见隔壁办公室的原远，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单手支着下巴的他，望向她的视线好不愉快。
他之所以把她带到这里，纯粹为了看热闹吧。
凉馨气愤地闭上眼睛无视他。
她真的要嫁给他么？
而他……真的会娶她么？
她真的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
思绪飘忽的凉馨叹息着推开门，正好看见原远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进了电梯。
他去哪里呢？不和她吃午饭了么？
太多太多疑问鲠在喉中，压在心上，她更是失落。
"沐小姐，沐小姐，能帮我一个忙么？"
身后的呼唤令凉馨转过头去……
***
一级级台阶，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完。
毕竟她要从59层一直下到3层，只为了同事拜托她送一份文件到资料室。
反正她也没事可做，就当健身好了，待会儿还可以顺道去转转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万一员工餐厅的大婶也是原远的倾慕者，难保凉馨不会被毒死，以身试险的事情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好不容易完成任务，正想离去的凉馨却发现资料室的门被反锁了。
是不是啊？
凉馨不禁想起了墨菲定律--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多么小，它总会发生，并引起最大可能的损失。
虽然她隐隐约约猜到有可能会被整，但始终抱着一线希望。总不会所有人都与她作对吧……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原远粉丝团的数量。
拜托她的可是一个男同事……连男人都看她不顺眼是么？
好吧，原远的魅力无敌了……
"开门啊！有人么？"凉馨用力拍门，四周却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要真是故意整她，怎么可能只关她五分钟？
凉馨环视周围特殊的构造，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坏。她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完全没有信号，数据室四面的金属墙足以构成静电屏蔽了。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正好在信号断开之前，久未露面的妙妙给她发送了一段视频。
"早上好！"看到妙妙熟悉的笑脸，凉馨不由得也嘴角上扬，无声地回了一句"早上好"。
"你一定在怪我最近没有和你联络吧！没办法啊，我正在逃婚中嘛！"在视频中的妙妙一脸阳光灿烂，而惊讶的凉馨睁大了双眼，"不过不用担心，你看我住的酒店窗外有长颈鹿哦！是真的长颈鹿呢！"
镜头立刻转到了窗外，掠过房间的一瞬，凉馨看到了一个男人。
像是早就预料到好友的疑问，妙妙特意说："那个是阿花，不必管他。看看，长颈鹿很乖吧！"
喂喂……那个可以不必管么……
凉馨无奈叹气。
"我看了原远和你订婚的新闻，伴娘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呢……我一现身，哥哥就会把我抓回去的……但是但是但是，你的婚礼我一定会参加。"妙妙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把抓住身旁男人的衣服来擦鼻涕，"我真的很替你开心，因为我知道你很喜欢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无论有多少困难，你绝对都能圆满解决，这才是我认识的凉馨。"
视频戛然而止，凉馨也红了眼眶。
等到妙妙逃婚归来，凉馨一定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妙妙的一席话好似雪中送炭，不仅理清凉馨长久以来的困惑，还给她注入前所未有的勇气，忘了怀疑的一切。
从这一刻起，她不能继续像习得性无助实验中的狗狗一样，放弃尝试，认为自己无力逃离困境，她要做真正的沐凉馨。
既然是数据室，总有些有价值的数据吧--抱着这个念头，凉馨就开始四处查看。
不一会儿，她便找到了一大堆关于原集团的剪报，上百本册子装满了整个书架。
随意抽出一本，凉馨便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原远么……仔细一看，似乎又比原远年龄要大。凉馨阅读了文章内容才知道，这个男人是原远的父亲，而与他合影的美丽女人则是原远的母亲，刚结束蜜月旅行的两人笑得很是幸福。可再翻几页便看到关于原远母亲红杏出墙的报导，之后的新闻更离谱，全部围绕着"貌合神离"和"家庭暴力"……
凉馨越看眉头越是紧锁，不慎将册子掉落在地。
地上的剪报翻到了最后一页，题目醒目非常--《原氏夫妇遭遇交通意外，唯幼子生还》。
待她翻开下一本册子，就已经是其它不相关的内容了。
这会不会就是年幼的原远患上阿斯伯格综合症的诱因？
作为一个心理学研究者，凉馨深知原远童年的遭遇会对他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三年前她的判断是正确，原远的心结并没有真正解开，他不是误解她，而是根本不愿尝试理解她，相信她。如果说之前他的心只是上了一把锁，现在则筑成了一面墙。
这个"历史遗留问题"，错过了解决时机的她也负有一半的责任。
***
回到办公室的原远遍寻不到凉馨的身影，眸中阴霾慢慢聚集。于是他调用了定位程序，搜索事先装在铃铛里的追踪器，发现凉馨仍在大厦里。
原远逐个浏览监视器的影像，终于在数据室找到了正在拍门的凉馨。
他挑眉："被关起来了呢，Kitty。看来你的人缘真的很不好……"
片刻后，微笑的原远拨通了监控中心的电话："下午不用巡视三楼……还有，把资料室的电停了。"
"我记得……"他凝视着屏幕喃喃自语，"Kitty你最怕黑了。"
Episode 15 银莲花
花语：期待
时间是晚上九点整，数据室中的凉馨已经被关了将近十个小时。
她现在一定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哭泣着发抖吧……想到平日里骄傲的凉馨沦落成这副摸样，站在资料室门口的原远莫名地心情大好。
扬起一抹浅笑，他轻轻打开了门。
出乎原远的意料之外，凉馨并没有一下就扑到他怀里，静谧的资料室中只有一片黑暗。
难道她已经被放出来了？
原远不禁皱眉。
走入资料室，转身后他才发现，原来靠墙睡着的凉馨恰巧被门挡住了。
此刻的她与睡美人扯不上关系，完全就是甜睡中的小动物，时不时还动手动脚，咕哝几句。
这么小一只啊……
原远缓缓蹲下，柔声细语："贪睡的小猫……"
他突然想对她好一点，也许是一时心血来潮也说不定……毕竟她是他的小宠物，不是么？
感觉到有人轻抚自己的头发，凉馨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看清眼前的俊颜之后，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布鲁托，你来接我了。"
听到她对他的称呼，原远不置可否，点了一下头。
回家路上，凉馨主动拉住了原远的手，十指紧扣，一刻都不松开。
仔细端详，她手上烫红的痕迹仍未消褪，走路的姿势也不太自然，更别提眼角隐约可见的泪痕了。
见到她的狼狈，他应该高兴才对……应该高兴。
车上的两人又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打破了静止空气的，是原远。
凝视窗外的他轻描淡写道："不怕么？被关了那么久……"
"怕啊……但是我知道，布鲁托你一定会来接我的，"凉馨甜笑着望向他，"而且我手机里有好多在花店时的照片，看着看着就不怕了。"
其实，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才是真。
原远刻意回避她的眼神："过去的事情，就再也回不来了。"
心抽痛了一下，尽管如此，凉馨还是努力保持笑容："我知道，所以……"发颤的声音却透出了坚强。
所以她期待的是未来……与他一起的未来。
"所以？"他的视线飘向她。
她含泪微笑："没什么。"
这一刻，她对于爱情的信仰前所未有地坚定，只因在他疏离冷漠的双眸中，她捕捉到了温柔的光芒。
凉馨相信，若她真诚相待，必能卸下他的所有防备。
因为她很喜欢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很喜欢她。
***
温暖的家中，等待着凉馨的是丰盛的全鱼宴：酸菜鱼、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啤酒鱼……全是鱼，全是鱼，全是鱼！
起初饿了一天的凉馨看到满桌菜是很开心的，但还没吃掉三分之一，她就已经撑到不行了。虽说菜的品种繁多，但材料单一，要不腻也难。
原远还在不断地往她碗里夹鱼："吃啊，小猫咪不是最喜欢吃鱼么？特地为你准备的。"
这么吃下去，就算是真的猫也会受不了的……慢条斯理挑着鱼骨头的凉馨在心里暗自抱怨。
"还是你想吃'伟嘉'？"原远露出了恶作剧的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包猫食，包装上蓝眼睛的猫咪正和凉馨对望着。
布鲁托你这只坏狗狗，怎么不去吃皇家狗粮！--凉馨好想大吼一声。
晚饭吃太饱，洗澡出来的凉馨依旧撑得不愿意动。不过当她看到床上坐着的原远，差点没跳起来。
他……他想做什么？
凉馨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沉默不语的原远对她勾了勾手指。
她又退了两步。
放下手中的书，他再勾勾手指。
她退到了墙边。
"Kitty……"他的语调缓慢而低沉，像是抑制着什么。
明白这是他最后的警示，凉馨一下就跳上了床，钻进被窝里。
她可不想激怒他，然后被他用怪异的手段惩罚。
原远这才恢复了平常的语气："以后你要早点上床。"
"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她，立刻羞红了脸。
他波澜不兴地吐出了四个字："为我暖床。"
听罢，凉馨的脸比红烧鱼还红。
谁知关灯之后，原远就把凉馨从床的一边撵到了另一边，冻得凉馨瑟瑟发抖，自己倒美美地睡着了。
原来他说的"暖床"真的是暖床么……
为了汲取温暖，抑或是自己的小私心，不争气的凉馨贴在了他的背上。
侧耳倾听，他沉稳的呼吸与有力的心跳都变得好近好近。
良久，凉馨轻叹一声道："明天……要是我再被关起来的话，布鲁托你能不能来得早一点呢……早一点点都好……一个人在黑黑的房间里真的很可怕……很可怕的……"
也只有在他睡着以后，在看不见他表情的黑暗中，她才能假装他从未变得残酷，坦然诉说一切，毫无顾忌地撒娇与依恋。
她渐渐合上双眼之时，他的墨眸仍旧明亮。
***
令凉馨意外的是，第二天的围攻行动并没有升级。
何止是没有升级，简直就是完全停止了，甚至还有几个女同事特地来给凉馨赔礼道歉，还说要为她开欢迎会。
难不成是原远干预了这件事……但他好像什么也没做的样子……
百思不得其解的凉馨只能留一个心眼了。其实原远之前说错了，她非但不喜欢操纵人心，更不了解人心，这才是她学习心理学的缘由。
"布……"推门而入的凉馨刚欲唤他的名，眼前办公室里的场景却让她想马上消失。
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正坐在原远的腿上，与他耳鬓厮磨。平日里抚弄她头发的大掌，此刻被他放在其它女人的腰上，突然变得好讨厌，好刺眼。
"什么事？"他的语调听不出一点起伏，女子的卷发在他的指尖缠绕。
女子得意地瞥了凉馨一眼，嬉笑着将手探入原远微敞的衣领。
"没什么……没事了。"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她僵笑离开。
凉馨不知道，原远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落寞的背影。
***
他根本不会在乎欢迎会之类的事情吧……她晚一点回去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凉馨自嘲地笑，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扮鸵鸟了……整天自欺欺人……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喧嚣的城市夜晚总是让人寂寞，诱人堕落。
"不要故意气我……我真的很容易动摇的……"凉馨伏在吧台上自言自语。
她身后的一群女人围起来窃窃私语：
"还没等我们灌她，她就自己闷头喝起来了……"
"就是就是，酒量又这么差，醉了和我们没关系啊！"
"欢迎会结束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什--么--都--不--知--道。"
……
"沐小姐……沐小姐，你醉了，去洗手间洗个脸清醒一下吧……"
见凉馨没有反应，几个女人交换了个眼神，七手八脚地架起凉馨就向洗手间走去。
"到了，进去吧！"
站都站不稳的凉馨不知被谁一把推倒在地。
她所在的地方的的确确是洗手间，却是男士洗手间。
在夜店喝醉就已经有一定危险性了，何况还被推进了那种地方……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排着队就等这种迷途的小羔羊呢！
喝得这么醉，无论被怎样对待都不会记得的……就跟白捡一样，谁会放过呢？就这样放任沐凉馨不管一个晚上，就算她们不安排酒醉之后的事，沐凉馨要全身而退都很难。
"要是CEO知道你和不止一个男人胡混，不知道他还会要你么……开始吧，DV已经打开了……"
Episode 16 雏菊
花语：天真
灯……灯在转诶。
还是……她在转？
扑空好几次的凉馨终于抓住盥洗台，以其为支撑点慢慢站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镜子里有好多个她呢……真有趣……凉馨对着自己倒影呵呵傻笑。
一阵头痛袭来，几乎又要昏倒在地的凉馨不知落入了谁的怀中。
暖暖的……好舒服……
"嗯……"她漾起一丝笑，揪着对方的衣襟不放，烫红的小脸还趁机蹭了两下，好不惬意。
谁知下一秒她便被按在冰凉的墙上，不能动弹。
粗暴的举动令她眉峰微蹙，却依旧不愿睁开双眼，只是喃喃说着："布鲁托……我要布鲁托……"
"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原远。
此刻身处独立隔间中的他，轻易制住凉馨的行动，冷冷地盯着她。
几年不见，他的Kitty变得越来越蠢了，这种小计谋都可以绊倒她。若不是他沿路尾随，她今晚必定难逃一劫。这夜店里不是没有想打她主意的人，只不过全被他逐一除掉了。
其实他不明白，如果没有今天办公室的那一幕，凉馨怎会如此失落……
情绪不稳的凉馨胡乱地捶打着他："你骗人……布鲁托会一直一直等我的……"
她真的看清他了么？抑或是随便来一个男人她都会在对方怀中无所顾忌地撒娇？想到这里，原远的双眸透出凛冽而锐利的光。
"因为你是坏猫咪，所以他不要你了。"他故意在她耳边大声道，"你--被--抛--弃--了。"
"不会的……"凉馨眼泪翻涌，"我很乖……他不会抛弃我的……不会……"
布鲁托对她不知道有多温柔……怎么会抛弃她呢……一定不会的。
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凉馨早已无从分辨。
没想到喝醉的她会软弱至此，像是发现了新奇的游戏，他逐渐上瘾。
原远噙着一抹冷笑："你哪里乖了？不仅逛夜店，还喝这么多酒……分明是想勾引男人。"
要是他今晚不及时出现的话，明天一定会收到无比精彩的视频。
"勾引……男人？"她似乎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呆呆地望着他，一无所知的天真模样更让原远怒火中烧。
"哼，原来……你的淫乱是不分场合的……"隔着衣物，他的大掌覆上她胸前的柔软，肆意揉弄。
凉馨泛红的大眼盈满了无辜，她想躲避，却又不知逃到哪里，只能娇声惊呼："呜……"
原远低头轻吻她细嫩的耳垂："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还是……不够刺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咬开了她衬衫的纽扣，一个接着一个。渐渐展露的淡蓝色蕾丝内衣被一下推高，她浅粉的嫩芽立刻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没等凉馨伸手遮挡，柔嫩就已落入了他的唇舌与掌心，不可名状的战栗爆发开来--她几乎要融化了。
"好敏感……你这么喜欢被男人欺负啊……"原远低笑着将同样是淡蓝色的单薄布料褪到她的膝上，"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首先是食指。
微微发颤凉馨咬唇道："嗯……你……在做什么？"
原远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我只是想试试你有多乖……"
她摇头拒绝，软软地恳求他："住手……不要碰那里……"
他微笑着吐出三个字："做不到。"
接着是食指与中指。
"呃……布鲁托……"她开始不安地扭动身子，踮起脚尖却仍是无法逃离他的侵犯。
抚上她纤细的颈项，他灼热的气息环绕着她："反抗是不乖的表现……你这样做，他是不会要你的。"
听此，凉馨慢慢变得安静，仰望眼前熟悉的容颜，与布鲁托的眉眼何其相似。
"乖，打开双腿……"他温柔地诱哄他的小宠物。
她仿佛看见了俊美的恶魔。
最后……
"呜呜……"凉馨慌乱地摇头，小手将原远的外衣抓出了褶皱，不知是想推开他，还是想抱紧他。与此同时，她颈上的铃铛也叮当作响。
突然，困住凉馨的原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留意外边的声响。
"啊……啊……嗯啊……好深……好舒服……"
不知何处传来的娇啼令凉馨惊得睁大了双眼。
紧贴她的唇，原远饱含笑意："你应该向我们的'邻居'学习，直率一点。"说完，他继续玩弄她最羞于见人的地方。
"不……"两颊绯红的凉馨更用力推他。
陌生女人的叫声也更变本加厉："太深……我受不了……好舒服……啊啊……太厉害了……"
冷眼看着她越抵抗越沉迷的神情，原远情不自禁掠夺她的唇，绵长的亲吻过后，他直视她迷蒙的双眸："明明比谁都淫乱……却偏不承认……"
衣裳不整成这副摸样，她居然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是嫌被他欺负得不够么？
这女人今天是不是想死在他手上啊……
"啊啊啊……我要死了……"
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尖叫，凉馨彻底晕了过去。
***
好疼……
好酸……
为什么会这么疼……
凉馨微睁双眼，在察觉到四周陌生的环境后，差点没跳起来。
这是哪里？
粉红色的大圆床，天花板上的镜子，近乎透明的浴室……这一切无不提醒凉馨，她身在情人旅馆。
毫无疑问，此刻的她是一丝不挂的。不仅如此，她身上还布满了吻痕和淤青，腿间粘腻而疼痛。
昨天晚上不是欢迎会么……发生了什么事？头好痛……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留下的纸片，她只看见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难道……她昨晚……
一夜情--三个大字闪入她的脑海。
怎么办……
失魂落魄的凉馨不知怎的就来到了原集团办公大厦附近，却停留在广场上踟蹰不前。
她现在好乱，根本不想看见他。
一夜未归，他会不会担心？还是他昨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件事……如果不去上班，他会生气么？去上班的话，他问起昨晚的事怎么办……
不能见他，她现在绝对不能见他。
如此想着，凉馨就扭头走掉，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就在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肩，柔声唤道：
"凉馨……"
Episode 17 矮牵牛
花语：安全感
五月，阳光和煦。
"请问，图书馆怎么走？"
她眼前的他，笑容更胜拂面而来的微风。
这个架着一副眼镜，学术得不行的男人很温和的样子，完全没有陌生人的疏离感。
她没有作声，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指前，指指后，指指左，指指右。
男人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因为有四个啊……"她接着解释道。
是嘲笑自己的迟钝么……他更欢快地笑了。
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她也不禁嘴角上扬。
真是傻瓜和傻瓜的对话啊……
这，便是沐凉馨与陆任一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遇到的那个奇怪男人，就是传说中在外游学多年却方向感缺缺的天才前辈，老师的得意门生。
陆任一为人亲切和善，独特的人格魅力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俊朗的面容更是让校园中众多女生为之倾倒。当年的凉馨虽是心如止水，全力扑在研究上，和陆任一合作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件乐事，细心而又谨慎的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
他的笑容十分纯粹，足以驱散心中徘徊不去的阴云--那几乎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笑……如果没有遇到布鲁托的话。
可惜，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布鲁托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虽说两人交情不浅，但凉馨也猜不出这次是什么原因能令得陆任一千里迢迢亲自来找她。
街角的咖啡店，有老歌在吟唱着，凉馨听不清歌者想诉说什么，但她知道，唯有缅怀过去的歌才会如此婉转低回。
将菜单递给侍者，陆任一对凉馨微笑说："我替你点了一杯热牛奶……因为你的脸色实在不太好……"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的脸色怎么好得起来……凉馨暗自握紧了口袋中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片，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阿一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
"不想笑就别笑了。"直视着她的眼，他神情认真，"笑得太牵强，比流泪更让人难过。"
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凉馨不知作何表情才好，褶皱的纸片刺痛了掌心。
"记得老师曾经做过实验，结果证明我们几个之中最不懂得掩饰情感的人就是你了……"陆任一叹了口气，"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穿。"
眺望落地窗外的她默不作声。
他的眼神染上了一丝忧郁："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订婚的消息……为什么决定得这么突然？"
要从何说起呢？根本就不是她的决定。
"感情的事情，一时说不清楚……"她避重就轻道。
"我只想问你，你开心么？"陆任一的问题已经变得越来越犀利，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凉馨没有回答。
沉默许久，陆任一淡淡地问："非嫁不可？"
她点头，透过热牛奶中升起的雾气迎向他的视线，想要说服他，更想说服自己。
"就算找到可以完全取代原集团的资金注入老师的基金会……也非嫁不可？"他声音低沉。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神情微变的凉馨还是动摇了。
可以么……她可以逃掉，选择不去面对他么？
就在这时，凉馨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Kitty……原来，你在这里啊……"
未及她回头，原远已经在她身旁坐下，他含笑轻抚她的发："昨晚到哪里去了呢？"
听到原远的问题，凉馨的脑海有无数画面闪过，她一时噤若寒蝉。
"冷么？怎么抖成这样……"幽黑的双眸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以后像这种情况记得和我说一声，不然我会担心。"
一语不发的凉馨血色全失。
对于昨晚，他一无所知，如此说来，她记忆中的男人不是他……
她真的背叛他了么……
大脑中一片空白的凉馨并没有留意到，此时两个男人正进行着针锋相对的谈话。
"你好，我是凉馨的朋友，陆任一。"出于礼貌，陆任一主动向原远伸手。
原远也很大方的握住了他的手："我姓原，是她的未婚夫。"
从原远坐下开始，陆任一就盯着他不放："不知道原先生有没有听过心理学中有一个名词叫'补偿性心理'……"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心理暗示的一种，利用他人对自己的亏欠，即想要补偿的心理来操纵对方的行动，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原远娓娓道来，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原先生果然见多识广，不愧是原集团的CEO。以原先生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才貌，不知有多少名门千金一见倾心呢……"陆任一微笑着抿了一口咖啡。
他这番话暗示得太明显，原远又怎会不懂：其一，陆任一想告诉他凉馨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才留在他身边，而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想补偿他；其二，以原远现在的身份，可以选择的对象多得是，没必要非凉馨不可。
不过三言两语，就想逼他放了她？
妄想。
原远抿嘴一笑，将凉馨圈入自己的怀中："尽管如此，能让我放在心上的只有Kitty而已。"
像陆任一这种围着凉馨转的蚊子苍蝇，原远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他充其量不过是她的好朋友，就算陆任一真的对沐凉馨有情，凉馨对他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不然他们早八百年前就在一起了。
有本事的，从他怀里抢走她啊！
"到时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请帖和机票会准时送到府上。"原远收紧了放在凉馨腰上的手。
虽然原远的神情和语调安之若素，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在怕什么？
陆任一推了推镜架，隐约猜出了答案。
"不知道原先生方不方便离开呢？我和凉馨有要事商谈，关于基金会的资金问题……"陆任一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道，"我找到了新的赞助资金。"
听此，原远与沐凉馨皆是一怔。
"不好意思，我和Kitty约了婚纱设计师，现在马上就要回家了。"说完，他拉起她就想走。
还没走几步，凉馨却定在原地不动了，只因陆任一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两个男人僵持着，谁都不愿放手。
"我们让她自己决定好不好？"陆任一无惧原远此时凛冽的目光。
沉默许久的凉馨终于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原远，再看了看陆任一，一脸迷茫。
"Kitty，我们回家。"
"凉馨，做你最想做的，不要顾虑其它。"
她终于可以自己选择了么……原来，选择是矛盾而又痛苦的一件事……
不能面对，不能背叛，不能原谅，不能幸福……
好混乱……她不要再想了……
慢慢地，她松开了他的手。
Episode 18 怪柳
花语：罪
最终，她选择了陆任一。
当凉馨逐渐松手时，不敢置信的原远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脆弱藏好，以至于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了一丝受伤。
对不起，她不是不爱了，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清太过复杂的情感。凉馨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勇敢，连日来发生的一切已经令她身心俱疲。
说她找借口也罢，说她退缩也罢……如果连她都失去了温度，要如何温暖冰冷的他？
做出决定的凉馨随着陆任一大步离去，没有回头。
指尖仍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手中却已空无一物，原远的心降到了冰点，怅然的模样仿佛失了魂魄。
坐在副驾驶座的凉馨，泪水仍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眼前的一切，却怎样都洗不去转身前一秒他失望的神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她太软弱……明知道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还是不敢面对他……
"你的病最近好一点了么？"陆任一的语气隐含着担忧。
看到凉馨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刚要发动车离开停车场，车子却突然受到了来自后方车辆的强烈撞击，直冲向前面的墙。意外在瞬间发生，两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朦朦胧胧之间，凉馨看见有人打开车门，那人长得与原远一模一样，还以为是自己被撞晕了，直到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她才能确定来人真的是原远。
伏在方向盘上的陆任一晕眩程度比凉馨重得多，只能眼睁睁看着凉馨重新回到原远的怀抱。
"下次记得系好安全带，不然说不定你会从车窗飞出去的……到时候，就死得很难看了……"原远一边抚着凉馨的发，一边对陆任一冷冷地说。
把接通了急救电话的手机甩到陆任一的身上，原远抱着凉馨扬长而去。
此时的凉馨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雨……
回到家中，原远二话不说就将凉馨扔上了大床。
"原……"凉馨正欲唤原远的名，就被他掐住了脖子。
"给我闭嘴。"他寒冰般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不要再拒绝……他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拒绝的话……不然，他会疯的。
背对原远的凉馨看不到他的任何举动，接着，布料被撕毁的声音传至她耳边。
下一秒，他便贯穿了她的身体。
没有亲吻，没有怜惜，没有爱，她只觉得疼痛万分。
"疼……好疼……"凉馨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原远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疼么？怎么会疼呢？"随后，是更疯狂的进出。
往昔的甜蜜记忆浮现眼前，凉馨的泪水无声流下。
为什么她的布鲁托回不来了……她好想念他……
任凭他怎样残忍的动作，咬着手背的她都一声不吭。原远捏住凉馨的下巴，用力逼她转向自己，才发现她倔强的小脸早已布满泪痕。强压下心中暗涌的情绪，他哑声道："这是给你的惩罚……昨晚在我的怀里叫成那样，今天就想和野男人逃走……一个男人根本满足不了你是么？！"
昨晚的人是他！
他居然故意戏弄她！害她以为自己和别人发生了关系……
"你走开……别碰我……"眼泪簌簌流下的凉馨挣开了原远的手，想要躲开他的侵犯。原远却在转瞬间把她拉回到身下，牢牢地嵌进了她的身体。
凉馨好恨自己的无力，只能胡乱捶着床："……我不要你了……走开……走开啊！"
无视她的抵抗，他的每一次进入都将她填满，不留一点缝隙。
明明遭到如此粗暴的对待，为何她的欲望却在不知不觉中苏醒了呢？
不知从何时开始，凉馨恢复自由的双手不再抵抗，纤纤十指因为紧揪住床单而泛白，就连她发烫的小脸也染上了诱人的红。
尽管如此，她口中仍是倔强的话语："……别碰我……我不要你了……"
"口是心非……"原远俯身贴近她的耳朵，"要不要听听你真正的想法？"
说完，他近乎失控的抽送带出了一片暧昧声响，受不住的凉馨更是哭喊出声。
含住她小巧的耳垂，他气息浓重地说："你明明就想要得不得了……知道么……我的衣角都被你弄湿了……"
"你骗人！我不要听……"凉馨摇头避开那些令人羞耻的话。
原远俯首掠夺她的双唇，力度霸道至极，恨不能抽去她所有的意志，令她变成只属于他一人的傀儡娃娃。
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即将攀上顶峰之际，他撕开了她的上衣，寻找他在她身上所留下的第一道痕迹。
"记住，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他低沉的话语仿佛魔咒，缠住了她的灵魂。
极致的疼痛与快乐同时在身体中迸发，无数的白色光束令她不禁紧闭双眼。
她，是不是要死掉了……
无法承受的凉馨陷入了昏迷。
***
梦。
一个很长的梦。
辉煌耀眼的音乐厅中间只有一位大提琴演奏者，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美丽女人，她有着及腰的栗色长发，浅红的樱唇与忧伤的双眼。
灯光一盏盏熄灭，唯有照射着她的那一盏坚持到了最后。
她抬头，似乎说了什么。
四周变成一片黑暗。
梦境戛然而止，凉馨睁开了双眼。
不着片缕的她拉着毛毯坐起，试图清醒一下脑子。白皙肌肤上的吻痕和淤青都在提醒她昨天原远的所作所为。
为了阻止他们离去，竟然故意撞陆任一的车……原远一定气疯了……
她这次意图出走怕是击溃了他对她的信任，接下来的日子必然会更难过。
应该恨他的……为何她反而很心疼他？
左肩上的咬痕隐隐作痛，凉馨轻叹一声。
想要下床找衣服穿的她，发现自己好想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纤细的金链。链子的一头连着她的项链，另一头系在床上。
什么意思？
她被绑在床上了？！
Episode 19 桃花
花语：爱情俘虏
原远程着牛奶进来之时，熟睡中凉馨正蜷在毛毯中，唯有纤细的双腿裸露在外。
他的猫儿好安静。
伸手轻抚她略显憔悴的小脸，他的眼中满是心疼。忆起自己昨天的失常，原远自嘲地苦笑。
"别再逃开我了……好么？"明知道她听不见，他还是喃喃地说着。
见到凉馨似是要睁开双眼，原远下意识将自己的手从她身上拿开。
她一定会带着无比怨恨的眼神，流着眼泪痛斥他吧……
未曾想，悠悠转醒的凉馨在看清原远之后，露出了一丝微笑：
"布鲁托。"
她如此唤他，仿佛从未受到他的伤害。
凉馨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使原远一怔，随后他皱眉道："别这么叫我……"
对于他的话，她好像没听见，不置可否。
"这个……"凉馨指指金链，眨着大眼拉了拉原远的衣角，"不能帮我解开么？"乖巧的模样好可爱。
这才对，她应该求他放开她……
"不行。"原远扬起一抹得意的浅笑："这是专门用来拴住猫咪的链子，解开之后，猫咪就会逃跑了。"
将她的自尊磨砺殆尽，迫使她放弃逃走的想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那算了。"她满不在乎地回应，爬向了床的另一边，对他不闻不问。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竟然没有反复哀求，她不在乎么？
满腹狐疑的原远细细打量凉馨，终于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我的Kitty，这里怎么受伤了呢？"坐在床边的原远伸手抓住金链，硬把她拉向自己的方向。她和他的力气有着天渊之别，再怎么不甘心，还是被生生拽回他身旁。
他的温热舌尖一遍遍舔过她颈上磨破的伤口，那细微的疼痛太暧昧，凉馨不禁皱眉。
谁说她不在意……之前装作若无其事的她只不过在逞强。
"调皮的小猫……"原远点了点她的鼻尖，嘴角上扬。
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她为何会有被他宠爱的错觉？
看着眼前的原远，凉馨不由自主湿了眼眶。
她果然还是最喜欢他的笑容了。
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原远挑眉："怎么了？"
凉馨微微笑："我只是想要回我的衣服。"
无意间瞥见桌上的牛奶，原远的脑海闪过一个有趣的想法。他大方地说："把这杯牛奶喝完，我就给你衣服。"
喝牛奶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不是么？
后来凉馨才了解，自己想得实在太简单……他怎会轻易放过她？
凉馨欲从原远手中接过牛奶，没想到原远却拿着杯子不放，坚持亲自给她喂牛奶。起初他喂的速度是很慢的，但不知怎的就越来越快，凉馨后来根本咽不下去，呛得好狼狈，一直在咳嗽。
"脏了呢……"原远趁凉馨不注意抽走了羊绒毛毯，轻拍她的背，"好可怜的小猫……弄得哪里都是……"
脸颊泛红的凉馨跪坐在床上抬头看他，湿润的大眼楚楚可怜，再加上身上洒落的粘腻液体，更是透出了似有若无的媚惑。
"我的衣服……"她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他自然应该说到做到。
"不给。"他回绝得干脆。
不服气的凉馨据理力争："你之前说过，喝完牛奶就还我……"
"我的确这么说……"他轻抚她的发，"但是你喝完了么？明明就洒出来了……还洒了这么多……"他修长的手指沿着牛奶流过的痕迹，一路向下，来到她的胸前，绕着她敏感的蓓蕾画圈。
可恶，这根本就是文字游戏！
凉馨的气愤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因为原远放肆的动作使她的理智迅速罢工。一点一点，他舔去了她身上的牛奶，与此同时细细品尝她的每一寸肌肤，就好像在吃一个甜美的蛋糕。他太了解她的身体，知道触碰哪里可以让她发出好听的喵呜声。
失序了，迷乱了，沉醉了，如在泥沼一般，她想抵抗，却陷得更深。
"不公平……"紧闭双眼的凉馨呢喃着，蛮横的他根本就不给她讲道理的机会，好可恶！
"Kitty是坏猫咪……"他掐住了她浅粉如樱的嫩芽，用两根手指来回揉搓着，"你自己看看，连床单都被你弄脏了……"
凉馨被他引诱着睁开眼，乳白色的液体滴落在床单上，粘腻的痕迹好显眼。
那根本不是牛奶……是她昨日被他疼爱的证据……
羞得无地自容的她将脸埋向他的怀里，声音甜腻："不要再说了……"
被他进入的那一刻，还是有些许疼痛，她不禁低泣："呜……"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什么时候才能习惯我呢……我的小猫……"原远声音暗哑，紧握住凉馨的腰，缓缓将自己送进她的最深处。
他凶狠地埋入她的身体里，然后温柔抽出，再埋入，再抽出……循环往复的节奏在他的控制下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凝视着那张令他深深着迷的脸，原远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他怎会舍得放开她……
"说……"他放缓了身下的动作，对她耳语，"说你是我的猫咪，说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凉馨迷乱地摇头，咬唇不语。
原远亲吻她的眉眼，柔声诱哄："说你会做我的猫咪，留在我身边一辈子……说出来的话，我会让你比现在更舒服……"他放慢动作，神情专注地等待她的响应。
凉馨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仍旧一语不发。
"说啊……为什么不说……"原远的黑眸因为沮丧而黯淡，掰开她的双腿，他开始放肆地侵犯她。
原来除了强占她，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笑得好凄凉。
四目相对时，凉馨心头一紧，坚定的话语由于他的侵入变得断断续续："我……是你的猫咪……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所以，请别再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她的布鲁托只适合开心的模样。
"好乖的Kitty……乖乖地说出口了呢……"原远轻啄凉馨的唇，手指流连在她的发间，"我也会一辈子疼爱你……我最乖巧的猫咪……"话音刚落，他就俯首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
他的低语，铃铛的响动，暧昧的水声，三者交错在一起，她已无从分辨是痛苦还是愉悦。
不知是第几次昏厥抑或醒来，她揪着毯子低泣："够了……"
舌尖舔去她的泪水，他向下吮咬她的耳垂："哪里够了？"
"已经……够了……"扯乱了床单，凉馨扭过脸蹭着软软的毛毯，想要躲避难以负荷的快感。
"贪得无厌的小猫……"原远低低地笑，"我一定会把你喂得饱饱的……"
太狡猾了啊，明明是感觉不到爱的，他却仍旧把她温柔地锁在怀里，引诱她沉溺于与他相依的温度。
下一步是逃离，还是继续坠落？
Episode 20 红玫瑰
花语：我爱你
幸亏凉馨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若是她态度强硬的话，不知还要被原远用链子栓多久。虽然脖子上的"项圈"暂时还摘不下来，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不过，原远对于她的独占欲明显变强，他推掉了她所有的工作，也不允许她独自离开家。也许是因为知道基金会已无法成为留住她的筹码，患得患失的他才采取了如此强硬的手段。
大概是由于凉馨的乖巧与温驯，原远对她的态度也缓和许多，就连注视她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还时不时会给她许多惊喜。凉馨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除了自由，那是他的底线。凉馨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有他陪伴，换言之，没有他在身边的话，她哪里也去不了。
他将她视为宠物，宠物怎么能离开主人呢？
金丝雀般的生活倒是令凉馨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那就是--肥猫咪。
一直都没见到这只灰色的胖猫，凉馨还以为它已经离开原远了，谁知道原来它被他关在了笼子里。虽然是很豪华的笼子，漂亮又舒适，但失去自由的难过，没人比她更感同身受。为何把它关起来呢？害怕连它都抛弃他么……
她的布鲁托还是像以前一样，很容易不安啊。
一打开笼子，猫咪就跳入了凉馨的怀抱，一边用头蹭着她的衣服，一边娇声喵呜，好不可怜。
嘴角微扬，凉馨捏着猫咪的圆脸："你减肥了么？"
唉，连肥猫咪都变成瘦猫咪了。
抚弄着不断发出咕噜声的猫咪，凉馨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他的心墙……该有多高啊……
***
离结婚典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凉馨自然开始忙碌起来。
关于结婚的大小事务，原远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吩咐管家满足凉馨的一切要求。
就连婚纱也要她一个人挑么？
之前设计师拿图纸来的时候原远正出差，现在候选的几套礼服已经完成，他也不在她身边。
凉馨拨通了原远的电话："布鲁托，设计师把做好的婚纱拿来了……"
"你自己挑吧，我在开会。"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一丝情绪。
"哦……"望向镜中身穿白纱的自己，凉馨失望地合上了电话。
猫咪蹑手蹑脚踱到了凉馨旁边，前爪交替踩着她的婚纱，喵喵地向她撒娇。
凉馨一把抱起肥猫咪，用鼻尖蹭着它扁扁的鼻子："怎么了？很寂寞？"
她也很寂寞啊……
半晌，灵光一闪，凉馨把猫咪举过头顶，与它对视道："既然他不回来，我们就去找他吧！"
***
会议当中，合作企业的代表正在发言，而原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在这时，他面前手提电脑的桌面弹出了一个通知，定位系统显示凉馨已经离开了家的范围，正在移动中。其实原远并没有吩咐管家限制凉馨的活动，只单独对凉馨提出了要求。
他的小宠物想要逃跑么？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把她抓回来。想到这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她被他抓到时的表情了……原远饶有趣味地盯着屏幕，黑眸中闪过冷酷的光。
默默观察她行走的路线，他心中的困惑越变越大。
她的目的地究竟是……
原远怎么也没想到，凉馨最终停下的地方会是他所在的办公大楼。
她来这里做什么……找他？
微妙的感觉在原远的心里慢慢泛开，会议中的其它人说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
肥猫咪坐在偌大的办公桌上，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看一身雪白的凉馨将礼服一件件挂好。
"收拾好了，"凉馨转身抱起猫咪，坐在原远专属的办公椅上转圈圈，"接下来，就等他回来啰。"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等着等着，凉馨也开始打哈欠。
他怎么还不来呢……会议耗时这么长啊？她好困，也好饿哦……一旦走开，又怕他回来时看不到她，那她的心思不就白费了……
凉馨单手支着下巴靠在办公桌上，模样好不无聊。玩累的胖猫咪蜷在她的腿上，睡得不知有多香。
好不容易，门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她等的人。
一个气势凌厉女人正与凉馨面面相觑。那个女人拥有不可否认的美丽，一双锐利的眸子正在打量着凉馨。
两人的视线才一相交，凉馨就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自尊心超强，而且极度自负的她，事业通常非常成功……估计又是哪个来找原远的千金吧。
"真是不择手段呢……以为穿上这种衣服就能提起远的兴趣么？"女人露出了讥讽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货……"
她是挑了比较朴素的一套没错，但手工很精致啊！总不能因为原远是做珠宝生意的，她就要全身挂满钻石招摇过市吧……
凉馨正在思考如何回答她之时，交迭双臂的女人又继续道："省省力气吧，远今晚要和我一起吃饭，不会有空理你的。"
说完，她丢下一个轻蔑的笑，转身离去。
这女人……突然闯进来耀武扬威一通，然后又突然走掉……真是莫名其妙……凉馨无奈地耸肩。
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所见到原远的女伴只是冰山一角，凉馨还是闷闷不乐起来。
他会不会也像疼爱她一样，疼爱其它女人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
这下，凉馨困意全无。
缓缓推开办公室的门，原远看见了他可爱的新娘，她的头上还顶着一只猫咪。
"布鲁托，开完会了？"凉馨甜甜地笑。肥猫咪也喵了一声，一下就窜到了他的怀里。
原远一时不知所措，只好点点头。
凉馨起身挽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一排婚纱前："你喜欢哪一件？这件，这件，这件……还是我身上的呢？都好漂亮……但结婚典礼不是时装发布会，只能穿一件啊……好难选……"
"你来找我是因为这件事？"他低头看她，黑眸中有难解的光芒。
"我……"凉馨渐渐松开原远的手臂，"我是不是妨碍你工作了呢？"还是，她妨碍了他的约会？
他没有回答。
"那……我等一下换好衣服就会自己回去了……"僵笑着转身，凉馨慢慢换上了失望的神情。
就在这时，她忽然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
"我喜欢你……"他说。
被猝不及防的温柔嗓音偷袭，凉馨几乎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嘴角噙着恶作剧的笑，原远继续道："身上的这一套婚纱。"
坐在原远的腿上，凉馨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他宽厚的大掌放在她的头顶："要是这套婚纱有猫耳朵的装饰就好了……"
"再加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怎么样？"她扭头问他。
"这个想法不错。"原远笑着拍了拍她的小屁股。
凉馨瞪了他一眼，对怀里的猫咪说："我说过他是坏狗狗，没错吧！"
"居然敢说我的坏话……你是想要被惩罚么？"他俯身想要亲吻她，却被她躲了过去。
"结婚典礼上，我想要红玫瑰做捧花，可以么？"她眨着闪亮亮的大眼，希望他能了解其中的心意。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远轻啄她的黑发，"我最爱的小猫……你要什么，我都给。"
她是他最爱的猫儿……而在他的女人中，她会排名第几……凉馨不敢再想，想多了怕又是伤心。
"布鲁托，今晚你是不是约了别人吃饭啊？"靠在原远肩上，凉馨淡淡地问。
"嗯。"
"哦……"她低下头，手中攥着他的衣襟，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动物。
原远看在眼里，抿嘴一笑："Kitty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吧。"
"真的？"凉馨一听，两眼又变得闪亮。
"反正那家餐厅没有规定说宠物不准入内。"他伸手揉乱了她的发。
凉馨自然不甘示弱："也是，你都能进去呢！"
趾高气扬的倔强模样令他移不开视线。
原远紧贴着凉馨水润的双唇，缓缓道："Kitty是只坏猫咪，需要被惩罚的坏猫咪……"语毕，向她索取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是什么令他越来越难以割舍？
她的身？
她的心？
Episode 21 金鱼草
花语：傲慢
现在是怎样一个境况？
要与情敌和和气气地同桌吃饭？
早知道会这么尴尬，她就……不不，她还是一定要来。以前就算了，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想他碰其它女人……
在原远简单的介绍下，凉馨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穿着深蓝色低胸晚礼服的女人--也就是下午的不速之客，名叫虞念琦，不但是名门之后，还是原远的合作伙伴，原集团的COO。
"KIKI，这是我的未婚妻沐凉馨。"在原远提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时，凉馨明显感觉到虞念琦的眼中闪过强烈的敌意。
好吧，她已经习惯了，看来这顿饭吃得够呛……
麻烦很快就找上了门。
服务生将凉馨一行人带到了一个四人方形餐桌前，椅子的摆放方式注定有一个人要单独坐，而另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念琦见状，抢先坐下，拉开身旁的椅子，向原远微笑道："远，坐这里。"
凉馨眉峰微蹙，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但她总不能开口叫原远别坐吧……转念一想，她对服务生说："方形的桌子太小了，有没有圆形的桌子呢？"
服务生欣然应允，三人换了一张桌子。虞念琦与凉馨分别坐在原远的左边和右边。
第一次较量，以平局收场。
因为这天去的是法式高级餐厅，而凉馨对法国菜一向不甚了解，就把点餐的任务全权交付给原远，只是最后亲自挑了一个从图片上看起来很好吃的甜点。虞念琦则不同，她似乎熟门熟路，和服务生劈里啪啦讲了一堆凉馨听不懂的话，不过末尾的那一句她听懂了：
"我要一份和那位小姐相同的甜点。"念琦说着，食指对准凉馨，装饰繁琐的锐利指甲几乎触到了她的鼻尖。
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啊……要不是为了布鲁托，这种人她躲还来不及……凉馨想着，悄悄观察原远的反应。原远只是轻旋着杯中的红酒，不发一语。
晚餐在一片沉默中有序地进行着，表面上三人专注于品尝各自面前的食物，维持了诡异的和平。
凉馨不是好战分子，却不代表别人不是。
"沐小姐，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远的呢？"念琦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神态轻松自若。
一针见血的问题令凉馨停住了手中的刀叉，她抬眼看原远，他也回望她，好似很期待她的答案。
要怎么说才好……她代替老师接下原远爷爷的委托，故意接近原远？这可是他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原因，真要旧事重提的话，她还要不要命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正好没带伞，是他为我挡去了雨……"凉馨娓娓道来，无惧她质疑的眼神，与他微凉的目光。
是真的，他和她在雨中的相遇真的是一个意外，并没有掺杂任何的计划与安排。
"嗯……这样啊……"原本身体前倾的虞念琦靠向了柔软的椅背，泄露出小小的失望。
没有引起一丝波澜的答案真是无趣。
似乎又想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她用手托住了下巴："对了，沐小姐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凉馨一愣，随后低眉道："我的母亲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真是对不起，提到了你的伤心事。"念琦仍旧微笑不改，"那……令尊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为何……她又忆起了那个黑暗的房间……
双手紧揪住裙角，凉馨强作笑颜："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好似仓皇出逃，她甚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原远却一直注视着凉馨的背影。
凉馨离席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
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何况她是他最疼爱的猫儿。
"远真是个绝情的人……"念琦的纤纤玉手抚上原远的大腿内侧，慢慢向上游走，"我记得以前你说过最喜欢我的率直了……何况我也没有很过分啊，我只是提醒她，她配不上你。"
她说的没错，原远的确很绝情，有时早上醒来他甚至不知道身旁躺的是谁，也不愿多看对方一眼。不要灼热，也不要冰冷，他想寻找记忆中最契合的体温，令人惬意得想叹气的暖热。
终于发现，只有一个人的温暖能使他安心沉睡。
原远将念琦的手拿开："这不需要你来干涉。"
"我一听说你要结婚就赶回来了，还以为那女人是何方神圣……不过如此而已……"她冷笑一声，随即粘上了他的身体，"我曾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结婚……既然你有结婚的想法，为什么不考虑换一个结婚对象呢？"
这香味，太腻人，他开始想念他家小猫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
"不必了。"原远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拉开与她的距离。
碰了一鼻子灰，念琦不禁有些恼怒，但她仍是笑笑着说："你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凉馨一回到座位，念琦便拉着她的手道："刚才服务生说，甜点只剩下一份了，我又真的真的很想吃，所以就……沐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凉馨笑得好勉强。
被抢走了……她中意的甜点……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宁愿那份甜点从来就不存在。
是不是……他也会被抢走？
"要不要再点一份别的？"原远转身面向凉馨。这是他第一次介入她们二人的对话。
凉馨紧抿着唇，摇摇头。
无论怎么隐藏，她的喜怒哀乐看在他眼里都太明显。
原远眸色一敛。
***
晚餐以虞念琦的酒醉告终，仿佛故意灌醉自己，她喝了将近一瓶红酒，要不醉也难。念琦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了原远，非要他送她回家，凉馨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念琦用这种土得掉渣的手段将原远抢走……早知道她也喝酒就好了，点什么果汁呢……不用一杯她就可以醉得不省人事。
下次吧……下次她一定争取比情敌先醉……
她多希望没有"下次"……
孤零零一个人回到家，凉馨垂头丧气地打开房间的灯，管家却在这时送上了一份甜点。
层层迭迭的浓厚巧克力酱配上绵密清新的蛋糕，用最简单的材料创造出最丰富的口感……这种在世界上负有盛名的巧克力花式蛋糕正是她今晚错失的甜点。
"这是少爷吩咐厨房特地为小姐准备的……"管家说明完毕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只留下凉馨望着瓷盘中的精致蛋糕发呆。
***
原远并没有很晚回来，甚至可以说是动作迅速。他从浴室中出来，便见到他的呆猫咪坐在床边，是比较大的那只。
"你回来啦。"她对他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远只是点点头。
发现她手中盘子上完整无缺的蛋糕之后，他疑惑道："不喜欢？"
"没有……只是……"脸颊绯红的她视线飘向地面，"想和你一起吃……可以么？"
嘴角上扬，原远在她身边轻轻坐下："好啊。"
他的身上除了皂香以外，没有她不熟悉的味道--这样的他让她好想拥抱。
凉馨明明准备了两个叉子，原远却偏要她喂他，喂完一口还要一口，本来份量就小的蛋糕很快就消失了一半。为了惩罚他的懒惰，凉馨作势要将蛋糕递给他，最后却送到了自己的嘴里。恶作剧得逞，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她开心地笑，巧克力沾到了嘴角也浑然不知。
"嘴角……沾到了……"原远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再缩短，目光逐渐变得炙热。
"嗯？"凉馨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原远温热的舌尖便舔去了她嘴角的巧克力。
"在这里……有巧克力……"欲望，随着他低沉的嗓音一点点渗进她的耳际。
他舔吻的动作仍旧持续着，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凉馨不禁询问："还有么？"才发现，连她也开始口干舌燥。
与她的胆怯小舌相触的一瞬，他就紧紧缠住她不放，声音模糊而暧昧："当然有……因为……你是脏猫咪……"
"才不是……我最爱干净了……"与其说是反驳，她更像在撒娇。
"是么……"原远显得很讶异，"那就让我来好好检查一下吧……你究竟是脏猫咪……还是爱干净的好猫咪……"
随后，他褪去了她所有的衣物，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分享蛋糕这举动实在太甜蜜，他怎能忍住不连同她一起全部吃掉呢？
Episode 22 向日葵
花语：沉默的爱
今天。
今天她就要嫁给他了。
凝视着镜中身着白纱的自己，凉馨感慨万千。
从最初雨中的邂逅到今天在光之教堂的婚礼，他们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凉馨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直面命运的开始。
"怎么办？你好漂亮……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妙妙从背后一把抱住凉馨，抽噎着的她鼻子都泛红了。
话说妙妙会出现的确在凉馨的意料之中，只是她不免为她神奇的闺蜜担心：作为伴娘的妙妙这样高调出场，必然是会被巫家的人抓回去完婚的。
凉馨眉峰微蹙，攀着妙妙的手臂说："万一被捉住怎么办？"
"不管了，总不能不参加你的婚礼啊！"妙妙显得天不怕地不怕，"反正我哥又不敢把我怎么样！"
那之前为啥要满世界地逃跑？
果然……还是为了玩么……凉馨好想叹气。
"这个是我在梵蒂冈的时候亲手做的……"妙妙将一个深蓝色的盒子递给凉馨。
凉馨打开一看，原是非常精致的纯白头纱，戴上之后更是令本来简单的礼服增色不少。
妙妙边帮着凉馨整理头纱边说："漂亮吧，这花纹还是当地的老奶奶教我勾的，说是传说中代表幸福的花……"
"谢谢你，妙妙。"凉馨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你你你……干嘛叫我的名字？害我又要哭了……"说完妙妙又抱着凉馨不放，"别嫁了别嫁了……我们一起流浪好不好？"
妙妙大小姐啊，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流浪"呢？
凉馨拉开了妙妙的手，转身对她认真地说："我一定要嫁的，而且一定要嫁给他。"
"那只狗有什么好的？整个就是个大木头，大冰块……你不觉得和他在一起很难过么？"妙妙愤愤地看着凉馨。
是很难过……但是也很开心。虽然难过有很多很多，但开心总是比难过多一点点，所以她才舍不得放开。
凉馨没有回答，只是淡然地笑。
见自己的好友这样，妙妙还怎么能生气，她只好给凉馨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袭黑色礼服的阿花立在门边，默默注视着这两个抱在一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女人，神情冷峻，目光却泄露了温柔。
妙妙与阿花离开之后，凉馨便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于是，她依约来到另一个房间，与那个相识许久的男人见面。
"阿一，你来了。"凉馨微微笑。
是错觉么？他为何从她身上看到了待嫁新娘的幸福……
"我来带你走。"陆任一表情严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何苦委屈自己……"
"可是阿一……"凉馨直视他的双眼，"我很想很想嫁给他。"
这似乎是陆任一没有预料到的事，他喃喃道："怎么会……"不敢置信的他望向她，才发现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疑。
一阵沉默过后，陆任一指着她的项链，有些沮丧地说："就算你对他是爱，他对你是么？不择手段地牵绊你也算是爱么？"
凉馨丝毫未受撼动，只是语调轻快地反问他："还记不记得'刺猬法则'？"
"在寒冷的天气下，刺猬们会挤在一起相互利用体温取暖，但是身上的刺却又让彼此难以忍受，于是它们反复靠近和分开，经过无数次尝试，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取暖却又不至于被刺痛的距离……"
"答对了。"凉馨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我和他就像是两只刺猬，尽管拥抱会带来伤害，却很温暖，一旦分开的话，就会……"
就会死。
凉馨没说完的话，陆任一已经从她的神情上读了出来。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原来我一直误会了……"
"没关系啊，你不是第一个劝我不要嫁的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出去，凉馨松了一口气。
陆任一苦笑着对凉馨道："你今天很美……"
这样的美，好刺眼。
比他想象中美千万倍……即将成为别人妻子的她耀眼得令人心碎。
"谢谢你，阿一。"凉馨给了她亲爱的朋友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
这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在学校里发生的点点滴滴，每次他要约她时，她总会遇到什么急事，没等他说完话就抱着一摞书跑掉。有几次熬夜分析资料时，他都想开口，只是她的对着报告的模样太专注，他实在不忍心打扰。无眠的晚上，他只能伴着虫鸣，守着心事，默默凝视她的侧脸，一整夜。
这份心意，也到此为止了吧。
因为她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幸福，如此坚定不移。
***
凉馨先行回到了新娘准备室，而陆任一随后也离开了教堂，她知道，叫他参加婚礼太强人所难。
黑暗的走廊拐角，一个男人伫立着，他注视着那对男女一前一后从同一个房间出来，视线冷淡。
他正欲走上前去，身后一个陌生的嗓音唤住了他，他本不想理睬任何人，谁知对方突然开口道：
"是原先生么？我是凉馨的父亲……"
……
***
典礼开始前，凉馨没想到原远竟会来到准备室。
"有一个礼物忘了给你。"走到她身边的原远打开了手上的丝缎盒子，缀满各色宝石的流苏状耳环展现在凉馨的眼前，"是我亲自设计的，名字还没起好。"
"好漂亮……"凉馨不由得发出赞叹。
原远轻抚她的发问："喜欢么？"
凉馨笑着点点头，突然她才想起一件关键的事情，又低头道："可惜我没有耳洞……只能改天再戴了。"
"没关系……现在就可以戴的……"他浅笑，拿过其中一个耳环，不算锐利的尖端对着凉馨的左耳垂用力穿了过去。
"好痛……"凉馨拉住了他的手，想让他停止，却不能躲避，因为耳环的拉扯会让她更痛。
"怎么了？"他把另一个耳环给她"戴"上，俯身平视她的双眼，"怎么哭了呢？"
尽管泪眼迷蒙，凉馨仍从他眼中看出了愤怒和恨意……这是为什么？
原远将她的脸对向穿衣镜，波澜不兴地说："很配你……"
他冷冷的视线在镜中纠缠着她，令她心惊。凉馨想了又想，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爱的枷锁'……"他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耳环……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凉馨根本不知作何回答。
突如其来的愤怒，要如何承受？
"你是我的……"他语气轻柔，环抱着她的双臂却在逐渐收紧，"你是我的小猫……是我一个人的……"
就在凉馨几乎快要窒息时，原远放开了她，关上门前说了一句："你的父亲已经到了。"
父亲……来了……
这件事情远比原远之前的诡异举动更令凉馨惊讶。
踩着木板的吱呀声，凉馨手捧着红玫瑰，一步一步，在父亲的陪伴下走向相许一生的男人。她的身后跟随着一脸正经的妙妙和万年面瘫的阿花。
光之十字架洒落的光芒是如此耀眼，软化了原远所有冷酷的棱角，为穿着白色礼服的他描上了层层光圈。
凉馨不禁追忆起一件往事：夕阳西下的午后，没有人的小公园，还有……她家走失的小狗。
此刻，只有他，只有他是她眼中的光亮。
携手许下誓言，交换戒指，随后便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亲吻。
只是为什么……他好似是在做戏……那是他给过她最冷淡的吻……
通往过去与未来的门都已经打开，等待两人的是浴火重生，还是万劫不复？
Episode 23 毛地黄
花语：谎言
结婚典礼当天晚上，原远突然要回去参加第二天的会议。凉馨留下来也没意思，索性和原远一同回去。
于是，两人的新婚之夜就在令人疲惫和乏味的航班中度过，而他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她……被他讨厌了么？
凉馨无数次想开口问原远，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话到嘴边，她的勇气却又不知道被猫叼到哪里去了。
灯光微弱的机舱，凉馨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只是不小心碰到耳朵，又是一阵疼痛。耳环已经摘下，可他给的伤口还在。就在数个小时前，她嫁给了他。此刻只要有一点光线，她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都会发出耀目的光芒。
"弗丽嘉的梦想"--这枚钻石重量高达20克拉圆形切割钻戒是原家世代相传的珠宝，也是原集团的荣耀之一。
应该是幸福的……应该。
凉馨勉强扯动嘴角，更贴近了原远，几乎想要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
抽出毛毯，原远刚想为陷入沉睡的凉馨盖上，这时，只听她小声呓语：
"……布鲁托……布鲁托……"
他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停下了动作。
***
有比新婚之夜泡汤更惨的事么？
有，那就是蜜月泡汤。
回到家之后，凉馨从睁眼到睡觉，一个白天都未必能见原远一面。
他工作忙么？不，一点也不。
凉馨几乎每天都可以从报纸的八卦版面读到他前一天的行踪：不是和哪个女星吃饭，就是和某个名媛商谈……所作所为比结婚之前过分得太多太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再给凉馨一百年，她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可以商量的人就好了……
妙妙在婚礼上接到了花球，结果非常灵验--婚礼结束后她就被巫家的人抓了回去。至于陆任一，她脑袋要少好多根筋才会和他讨论这个问题。除了孤军奋战，凉馨别无选择。
她头疼啊……
***
深夜归来，原远在大厅中意外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的小猫儿赤裸着双脚靠在沙发上，蜷成了好小好小的一团，身旁柔软的米白色毛毯早已滑落在地。
他可不可以偷偷认为，她在等他回家……
有一点点欢欣，有一点点疼痛。
"Kitty……"低唤他对她的专属昵称，原远轻轻抚上凉馨的头顶。
待凉馨慢慢睁开双眼，原远立刻收回温柔的手，想要转身走掉。
"站住。"她含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停下了脚步。
凉馨接着道："你以为逃避就能解决问题么？"
站在原地的他一语不发。
"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对我？"凉馨环抱着双手，缓缓站了起来。
原远冷笑一声，转身道："我把你怎么了？"
"……你故意冷落我……还……和其它女人在一起……"她努力克制，声音却还是透出了颤抖。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上下打量她，走到她身旁低头说："真的被我调教出来了啊，小猫……怎么，少了我就睡不着觉？"
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凉馨才能忍住不掉泪。
"可是怎么办呢……"他凑近她的耳朵，"我玩厌你了……你总是装作害羞的淫乱模样我看够了……不仅乖乖和我结婚，还想要乞求我的疼爱么？你说……我对你的玩弄算不算很成功？"
啪。
到达极限的凉馨扇了原远一个耳光，而原远只是大步后退，望着微微发颤的她，不做任何反应，用嘴角上得意的弧度掩盖眼中闪过的怜惜，随即又离开了家。
那天晚上，凉馨就搬出了主卧室，不再像以前那样委曲求全，无论原远何时回来，都在他入眠之后悄悄地钻进他怀里，紧抱着他不放。原远这才发现，没有了她的体温，夜晚变得好冷好冷，彻骨的寒令他难以入眠。
双方的冷战正式打响。
由于原远对她的漠视已经街知巷闻，凉馨知道迟早会有情敌杀上门，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怎么不喝茶呢？"沙发上落落大方的虞念琦笑得灿烂，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有些人天生就很喜欢强取豪夺，原远是这样，虞念琦也是。
凉馨抿了一口红茶，默不作声。
她刚举起手，虞念琦就故作稀奇道："这是'弗丽嘉的梦想'吧？好漂亮！能不能摘下来给我看看呢？"
凉馨一愣，放下茶杯后，用右手掩住了左手的戒指，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不作任何反应。
"我要试戴一下。"虞念琦直盯着凉馨不放，所用的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眉头紧锁，凉馨把左手握成了拳。
***
回到家中，原远看到的就是两个女人在客厅对峙的场面。
察觉原远正在注视自己，凉馨一反刚才的坚持，取下戒指放在了茶几上。
让她来做一个小小的实验吧，如果实验成功，他说不定会被她推到失控边缘……到时她就知道他真正的心意了。
这下轮到原远皱眉了。
虞念琦刚碰到戒指，未想却被原远抢先一步拿走。
担心自己贸然的行为受到原远的责怪，虞念琦连忙起身撒娇："远，人家只是想看看而已……"
"这有什么好看的，改天送你一个比这漂亮十倍的戒指。"原远扯出一个冷淡的笑。
"真的？"虞念琦扑到了原远的怀里，把凉馨视为无物。
"嗯。"说这番话时，他的视线从未离开凉馨，而一直泰然自若，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她让他莫名烦躁。
***
当像牛皮糖一样纠缠的一男一女向主卧室走去，凉馨正在悠闲地喝茶。待主卧室的门真正关上之时，凉馨才缓缓步上楼。
踢开主卧室的门捉奸，扮演悲剧女主角颤颤巍巍地说，"你……你们……"，然后转身跑到某个树林去抱着某棵树痛哭，或者去寻短见，跳湖之类之类的……
这不是她的风格。
何况，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拉琴，演奏她最喜欢的G大调第一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凉馨努力使自己的乐曲听起来欢乐而平稳，不含一丝犹疑。琴房离主卧室不过隔着一堵墙，她知道，他听得见。
没出十个小节，她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杂音。
"……原远，你该死……"女人的尖叫响起。
接着，是摔门声。
实验似乎完成了一半，凉馨嘴角微扬，拉出一个个更轻快的音。
原远打开琴房门的那一刻，在心里偷笑的凉馨好想为自己鼓掌。
她的实验成功了。
Episode 24 林檎
花语：引诱
气氛微妙。
头发稍显凌乱的他正倚在门框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演奏，好似蛰伏许久，静待时机的兽。
眸色流转，凉馨按动琴弦的纤细手指不带丝毫犹豫，完全不在意他灼人的目光。
"好像你很喜欢这首曲子……"没有起伏的话语沿着暧昧不清的空气，传到了她的耳际。
那些她喜欢的，不喜欢的东西，他还会在意么？
仿佛听不见他所说的话，凉馨继续演奏着。
原远挑眉，缓缓走到凉馨身后坐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柔顺的发丝在他的指尖缠绕，温暖，如此熟悉。
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和她纠缠不清。
凉馨无意躲避他的触碰，她只是淡淡地说："碰已经玩厌的东西……有什么乐趣可言？"
"当然有……"鼻尖擦过她的颈项，他微微一笑，"不是还没有玩坏么……"说完，他的大掌开始在她的身上游走，每一次短暂停留都是有意无意的引诱。
乐曲仍在平稳地持续，她的内心却不似表面上平静。
厌恶她的冷淡，原远轻咬凉馨耳上的伤口，低声道："为什么不求我停止？就这样下去被我玩坏也没关系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开心，你就会停下来么？会么？"凉馨含笑反问他，手下的乐音变得有些颤抖。
原远刻意忽略凉馨凄凉的微笑，将她抱得更紧。
她不明白，他究竟在试探什么？灯红酒绿，夜夜笙歌……是想看看她什么时候会发疯么？如何才能寻获痛苦的出口，回到最初两人纯粹相依的时候？
几乎像是在发泄一样，原本愉悦的音符变得急促而沉重。
"停。"察觉到她的反常，他放开了手。
凉馨不做反应，任悲伤的音乐肆意流淌。
皱起眉，他再度重申："我叫你停。"
她依旧故我。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不由得嘴角上翘。
"你这样做是想警告我，你会像你母亲一样，一旦被抛弃就会自杀么？"原远对她柔声说出最残忍的话语。
他知道了。
知道了她灰色的过去。
音乐戛然而止。
琴弦将凉馨的手指划开了一个口子，钻心的疼痛粉碎了她冷漠的面具。
顾不上滑落在地的琴，凉馨立刻奔向门口，想要逃离过去的阴影与知晓秘密的他。可惜，早她一步的原远把门关上，将她困在他与门之间。
"很好，"原远伸手梳理她的黑发，轻易捕捉她眼中的慌乱，他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又变成我乖巧的小猫了……"
他好爱她羸弱的模样，因为那样的她对他依赖更多。
"可怜的猫儿……"他将不住发颤的她放在大床上，边吮吻她指尖的伤口边说，"别怕，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撒谎……"眼眶红红的凉馨小声呜咽，"你总是撒谎……唔……"
一阵热烈的亲吻之后，原远才叹息着轻啄她的唇："我怎么舍得……向你撒谎……"
凉馨胡乱擦去了满面的泪水，用手支撑向后退："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她的心，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的一切都被他践踏得支离破碎，现在就连她心底最深的秘密都无法幸免……为何他还不明白？
她质问时无辜的眼神在一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原远的手指才刚碰到她的脸颊，凉馨便逃得离他更远，几乎摔下了床，她大声哭喊："不要碰我！你明明碰过其它的女人……你好脏……好可恶！"
"嫉妒？"他紧追不舍，迫使她退无可退，缓缓拉高她的裙摆，言笑晏晏的原远向凉馨耳边吹气，"我的小猫是在嫉妒么？"
凉馨没有像平时一样扭头不看他，反而直视原远的双眼："是啊，我嫉妒……心痛得都快死掉了……这样折磨我……你一定很开心吧！"
黑眸闪过不寻常的光芒，原远停下了动作，饶有趣味地盯着她："为什么会嫉妒？又为什么会心痛呢？"
凉馨想翻身逃离，原远则将她更用力地钳制。他不停追问着，而她始终不愿意给出答案。
"不如我替你回答……"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因为……你爱我……"
听到他点出自己心中的答案，凉馨泪如泉涌。他知道的，一直知道的……居然还一次次伤害她……
"我的Kitty，就算失去世界也没有关系……"他在她耳旁低喃，"你还有我。"
"我……不稀罕……"她恨恨地吐出这四个字，小手竭力推开他，仍是无济于事。
原远抓住她反抗的锐利爪子，从拇指到小指逐个亲了个遍，浅笑说："不，你只要我……就像我只要你一样。"
慢慢地，慢慢地，他进入了她。
与平日相距甚远，他的节奏好温柔，如水一般，一点一滴将她包围，诱惑她越走越深，等到她回过神来之时，早已被他淹没。
"呜呜……"凉馨叫得好甜，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看她羞得无地自容的模样，他更是愉悦："你又在勾引我了……坏猫咪，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满足呢？"
尽管动作很轻柔，但他的言语还是一样的无赖！最可怕的是，她的身体却对他不堪的话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回应……她真的变成贪求欲望的坏猫咪了么？
他突然的抽离令她困惑，凉馨不禁睁开水润的大眼，呆呆地望着他汗湿的俊颜。未曾想下一秒他便从侧面再度占有了她，这侵占太过深入，她似小猫般喵呜，瞬间溢出泪来。
"够不够，够不够，嗯？"原远低吼，放任自己在她的身体中横冲直撞。
陷入迷乱的凉馨哭喊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结婚那天，原远才发现，她只不过与其它男人站在一起谈天，便可使他嫉妒得发疯……他对她的感情太强烈，强烈得连他自己都害怕--害怕自己会受伤，更害怕自己伤害她……所以原远决定疏远凉馨，希望能戒掉她，恢复原本冷静的自己……事实证明，他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的心，无论是皱眉还是微笑，他的视线都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若是看不见她，更加想念，足以蚀人心骨的想念。
"如果从来没有遇到你就好了……"最简单的一句话饱含着他最复杂的情感。
听此，泪水迷蒙了凉馨的双眼。
他后悔遇见她么？原来，他希望她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没有遇到你，就不会一心只想绑住你……就不会伤害你……"凝视她泛红的双眼，他的黑眸中蕴含太多情绪，"一直骗自己说你是我的……也许我才是你的……"
他卑微的表白令她泪如雨下。
似是容不得她思考，他狂乱的进犯夺去了她的理智。
水红色连衣裙凌乱地挂在凉馨身上，似有若无的遮掩比一丝不挂更惹人遐想。此时的她早就没有一丝气力，面对他无节制的索取也只能嘤嘤啜泣着迎合。
极致的愉悦突然袭来，她几乎又要晕了过去。
手背摩挲着她发烫的小脸，原远低笑："狡猾的猫咪……你刚才偷偷做什么了？明明说好要两个人一起的……"
"嗯……呜……"凉馨蹭蹭他的手掌，咕哝着无意义的音节。
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原远的黑眸越发浓烈，身下的动作随之加大。
凉馨的身子都敏感得疼痛了，哪里受得了更深入的冲击，连忙娇声道："你……不要……我受不住……啊……"
"会坏掉么？"他噙着坏笑，故意问她羞人的问题，对她的进攻也丝毫未见缓和。
凉馨不知如何回答，咬唇不语。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回答的话……得到的惩罚会更大……更重……"原远不只是嘴上说说，全部付诸了实际行动，每次断句，他的进入都比前一次猛烈。
"会……会的……"泪水涟涟的她呜咽着回答，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他的戏弄，结果证明，她实在是单纯得紧。
伸出温热的舌尖舔弄她樱红的唇，他盯着她不放："会怎么样？说话就要说完整……"
他魔魅的双眼太诱人，沉溺其中的她不由自主说出了他想要的话："……会……坏掉的……猫咪……会被你玩坏掉的……啊！"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凉馨几乎要羞愧而死了。
亲吻了凉馨的额头，原远呵呵地笑："怎么办呢……听了你的撒娇之后，更想玩坏你了……"
他不是应该放过她么？言而无信的家伙！
凉馨一口咬住了他的肩，用力咬，用力咬。
"所以，小猫咪，你就让我玩坏吧……我会负责把你修好的……然后，下次继续……"
这是那天晚上她所能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就让他们携手继续走下去吧，一直走到尽头才能验证，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纽带究竟是欲望，还是爱情……
Episode 25 白茶
花语：无瑕
直到现在，沐凉馨依然记得母亲谢幕时的场景。
金碧辉煌的音乐厅，集体起立的观众，不绝入耳的掌声，还有俯身鞠躬的母亲滑落额前的一缕发丝。
尽管站在黑暗的幕布后，凉馨所能看到的仅仅是母亲的背影，但她固执地认为，那一定是母亲最美的时刻。
那时，小小的凉馨经常被称赞说，像她母亲小时候一样漂亮……那些人有多少个见过幼年的母亲呢？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到蜚声国际的大提琴演奏家，母亲的一生也算是传奇了，何况她还有着不俗的容貌。
父亲是不常回家的人。于是，家里只剩下母亲、凉馨和阿布。阿布是一只非常普通的流浪小狗，据说是一路跟着凉馨从幼儿园回到家，寒冬腊月里，还在她家门口睡了一夜，最后在凉馨的软磨硬泡下母亲终于同意养它。母亲总强调她不喜欢小动物，凉馨却不只一次看到她俯身对阿布说话，天气冷的时候也允许阿布和她们一起睡。
在凉馨的印象中，母亲总是优雅而安静的：安静地阅读乐谱，安静地面对旁人的称赞，安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天下午，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只不过是有一个浓妆艳抹的阿姨来到了凉馨的家，她还给凉馨买了一个娃娃。由于阿布着实不喜欢这位来客，一直冲她吼，那个女人叫凉馨转交一个档袋给她的母亲，揉了揉凉馨的头发便离开了。
看过档的母亲潸然泪下，那个时候，怀抱着阿布的凉馨呆呆地望着她，并不知道她哭泣的真正理由。哭过之后，母亲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她为凉馨换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做了最精致而繁琐的打扮，甚至还容许凉馨叫小伙伴到家里玩。
捉迷藏不知能不能算是凉馨擅长的项目，因为她总是能躲到不被发现的地方，但也正是由于藏得太深躲得太久，等她走出来的时候经常发现游戏已经结束了。这天，躲在了家里最角落的房间的她信心十足，其它人都怕黑啊，所以一定不会找到这里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居然有什么人走进了这个房间。凉馨哪敢探出头去，连忙屏住了呼吸，缩成更小的一团。
当。
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更诡异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吃人的大妖怪进来找她了么？凉馨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勇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也会胡思乱想的。
半晌，房间总算安静了下来。凉馨慢慢站起身，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挂在水晶吊灯上……是什么呢？
啪。
她按开了灯……
之后，凉馨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治疗。只是再怎么治疗，她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面对父亲了。无奈之下，父亲将她送到远隔重洋的学校读书，而凉馨通过自己的努力，逐渐脱离了父亲的经济支持。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和别的女人再婚，要凉馨如何原谅呢？与原远的结婚典礼上再见到父亲，他已经不复当年的英气，表面上对他无话可说，凉馨仍是不免感到心酸。
至于阿布，听说在凉馨去留学后一个月不到就不在了。离开了主人的它一直望着门口，对所有东西都意兴阑珊，什么也不吃。某天早晨，当趴在门口的阿布被发现时，身体已经冰凉了。
凉馨相信，某种角度来说，狗比人要忠诚得多。
为了战胜自己心中的阴影，凉馨选择学习心理学。在克服幽闭恐惧症这方面，段教授给她的帮助是很大的，只可惜，没想到当面对生活中的不幸，他最后竟也走上了和她母亲相同的道路。救了那么多人，却解不开自己心中的死结……不是一件很可笑而又很可悲的事情么？
段教授的自杀击溃了凉馨长久以来的信仰，同时还诱发了她几近治愈的幽闭恐惧症，再加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旧患未愈又添新伤，连凉馨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救了，索性不去想，全力投身于营救别人算了。这也正是凉馨当年帮助原远的理由。
之所以开花店，全是因为那是母亲的理想，要知道她最喜欢花儿们明媚灿烂的样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能在自己最灿烂的时候遇到欣赏自己的人，是花儿们的幸运。对于母亲的选择，许多年后凉馨终于了解。高傲如她，想要的世界太纯洁，如果缺少勇气，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理想最终只能败北……而这足以改变命运的勇气，凉馨希望自己能拥有。
梦境中忆起许多往事，断断续续啜泣着的凉馨睡得并不安稳。原远用手指缓缓梳理她的发，却无法减轻她的不安，他只能无奈叹息。看来他之前的话真的给她带来了不小的负担。若不是凉馨的父亲告诉他，她过去的种种，原远怎么都想不到她无瑕笑容的背后会隐藏着如此阴暗的过去……她总是习惯倔强地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却不知道对于他来说，她太容易看透。
"Kitty，要勇敢一点……"满是怜惜地低语，他亲吻了她的额头。
***
踩踩踩……
是什么东西在戳她的脸？那个可恶的男人折腾了她一晚上还不够么……
"不要了……布鲁托……"凉馨想要拍开他的手，却抓到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睁眼一看，原来是胖猫咪，罪魁祸首还在不断用长着软垫的爪子踩她的脸。
踩踩踩……
原远饱含笑意的声音从凉馨的身后传来："不是我，是你的朋友找你来了。"说完伸手捞起胖猫咪，蹭着猫咪的小脑袋继续道："你看她都不和我们玩，以后我们不理她了好不好？"
猫咪喵喵地应着，鄙视的大圆脸被他抓着凑到她眼前。
见风使舵的大坏猫，重新得到主人的宠爱之后就不睬她了么……
"坏猫咪！"她作势要抓它的尾巴，猫咪见状连忙逃走了。
"说到坏猫咪的话……这里也有一只……"他的大掌在她光滑的后背逡巡，慢慢向下。
亲昵的举动不禁勾起了凉馨昨夜的回忆，他不仅将她的身体疼爱了个彻底，还威逼利诱她亲口说爱他，一遍又一遍。
凉馨绯红了两颊，不敢转身面对他，小声道："我才不是坏猫咪……你……想做什么？"
"抓你的尾巴啊。"紧贴着她，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哪里有尾巴？！"她气鼓鼓地回嘴。
将凉馨转过身来，嘴角上扬的他直视她的双眼道："原来，你是曼岛无尾猫么？"
气急的凉馨一口咬住了他的食指，看他还说不说她的坏话。原远却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被咬住的食指还不断挑逗她的舌尖。
再这样下去，她又要被他勾引了……不行，要赶快喊停。
凉馨松开了他的食指，未曾想，他却用那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唇，还轻舔了一下，其间他灼热的视线一直紧锁着她。
好吧，她已经被他勾引成功了……
此后又是不知几番缠绵。
他对她的宠爱，既令她安心，也令她不安。
为了让两人得到真正的幸福，凉馨知道，自己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Episode 26 猫尾花
花语：努力
拜原远的恶趣味所赐，凉馨又回到了原集团当有名无实的企业心理顾问。他老早之前就把她的身份公告天下，一般职员有谁敢来？凉馨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连苍蝇都没得拍。更恶劣的是，他居然强迫她天天坐电梯，还美其名曰"猫咪心理素质训练"。
电梯诶！
像电梯这种狭窄阴暗的地方，其它人可能觉得没所谓，对凉馨来说，简直就是噩梦，马上昏过去都不夸张。
不过，在办公室里的凉馨，无论是折纸飞机还是看杂志，她都能捕捉到他凝望她的视线--那样专注的神情，隔着玻璃都能令她心跳加速。而每天乘电梯上下的时候，他总是紧紧拉着她，和她的小手相比，他的手好大，像童话里的熊宝宝一样温暖。日积月累，在布鲁托的陪伴下，电梯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恐怖了。
咚咚咚……
原远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发现他的小猫贴到了玻璃上。
怎么了？--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浅笑着慢慢做出这三个字的嘴形。
凉馨拔开了手中红色记号笔的盖子，在宽大的本子里写上一行歪歪的字：我快发霉了！
单手托着下巴，原远饶有趣味地对她眨了眨眼，暗示她继续说。
见他的反应不愠不火，她连忙又奋笔疾书：根本就没有人来找我咨询心理问题！！
要连用两个惊叹号才能表达出她濒临爆发的不满情绪。不但如此，凉馨还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好似一只生气的胖河豚。
原远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起身离开办公室。
怎么走掉了？他想到了什么邪恶计划么？
凉馨正困惑之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我想来咨询一下……"
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原远。
既然他要和她玩过家家，那她就奉陪到底吧，反正她很无聊不是么？
"姓名？"凉馨一脸正经地询问坐在沙发上的原远。
原远含笑望着她，答道："布鲁托。"
听到这个回答，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布鲁托先生，你有什么困扰呢？"
"最近我心里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难形容……不是难过的感觉……很舒服的……"
凉馨一边提问，一边认真地做着笔记："这种感觉通常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看到……我家猫咪的时候……"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装作听不懂的凉馨继续提问："是什么样的猫咪呢？"
原远弯起嘴角，细数她每一个特点："高傲，优雅，指甲一点都不锐利，却喜欢张牙舞爪。叫声很温柔，很甜，爱撒娇，想要被疼惜的时候非常不诚实，总是摇晃着尾巴，脚步轻快地离开。每次受伤就会自己躲到角落，安静等待伤口痊愈，从来不会哀鸣……是我最最疼爱的猫咪。"
这是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么……
根本一点都不像……完全不像……如此想着，她骄傲的小脸微扬。
"啊，还漏了相当重要的一条，那就是……"他扭头直视她说，"倔强。"
被说中心事的凉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了。
仿佛自言自语，他喃喃道："每当看见我的猫咪，我的心里就充满了莫名的欢喜，想要抱着她，疼着她，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能开心……只要她能陪伴在我身边……能不能告诉我……这样的感觉是什么？"
是爱情么？
面对原远深邃的目光，凉馨欲言又止。
他的心思，自诩愚钝的她要如何猜透……
"我不知道……"她含糊应着。
原远掐了一下她的脸："Kitty真是不专业……当年上课的时候都在呼呼大睡吧？"
凉馨刚想反驳，却被原远拉入怀中。
"笨蛋……"他叹息着亲吻了她的额头，"是爱情啊……"
饱含怜惜的吻太轻柔，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是爱情啊……
只要他这么说，她就坚信不疑。
***
正式成为原夫人之后，凉馨才发现原远要对付的应酬是相当多的。有时候，一个月里光是宴会就有三四场。作为他的妻子，凉馨必然也要出席。
真是要命……
想到晚上又要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客套来客套去，凉馨就头疼，这还不算什么，如果碰上原远的"亲卫队"们，她更是倒霉了……一袭碧蓝的凉馨不禁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原远一进门就看到她愁苦的模样，微笑道："怎么感觉小猫咪很苦恼呢？想吃点心么？"
说得她好像每天只会为祭五脏庙发愁……
凉馨对他举起左手，亮了亮大钻戒说："这个好重哦……你知不知道它老是往一边滑……然后然后，还有一群女人对它虎视眈眈，一个个恨不得把我的手指给剁了……"
"你想还给我也可以啊。"原远满不在乎地说。
"不要。"断然拒绝的凉馨忙把左手收到背后。
他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逗弄他的小猫真是乐事一件。
"这条项链与你今晚的穿著不太般配……换一个。"说完，原远摘下了凉馨的铃铛，为她戴上另一条款式独特的星光蓝宝石项链。
他居然解开了她的"项圈"……
凉馨讶异得说不出话。
下一瞬，她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的心因为她不设防的举动变得柔软，语调轻快道："现在知道嫁给我的好处了吧，珠宝首饰随便戴呢！"那并不是她开心的真正原因……他知道。
直到抵达酒会现场，高兴过头的凉馨还在边喝着酒边傻笑，远处和旁人寒暄的原远都快看不下去了。
"这不是原夫人么？"尖利的女声刺破了凉馨的幸福泡泡。
如此嚣张的声音，除了虞念琦，凉馨可找不出第二个。
"虞小姐啊，你上次走的时候都没和我打招呼呢。"看到这个女人就来气，凉馨喝了一大口香槟，不说她被撵走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凉馨提起之前的事情，虞念琦也拉长了脸："不过是捡回那么点宠爱……尾巴就开始晃起来了？"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她像动物呢？？凉馨可不承认。
此时的凉馨已有些微醺，伸出左手看来又看去："是么？我怎么觉得他对我的宠爱很大很大呢……大得都有些扎眼了……"
虞念琦咬牙切齿道："得意什么……你迟早也会被抛弃的。"
明知道是刻意离间他和她的话，不应该动摇的……
忽略心中的不安，凉馨笑笑："哦，言下之意是，你已经被抛弃了……"没等她说完，虞念琦就将手中的香槟泼向她。
这一泼不要紧，凉馨彻底冒火了。
"坏女人！你是坏女人！"要知道喝醉的凉馨只有小学生的智商，哪里会轻易饶过虞念琦，用力推了她一把。虞念琦一个踉跄摔在了香槟塔上。
劈里啪啦……稀里哗啦……
这个灯光昏暗的角落立刻变成了众人的焦点。
噢……那个女人浑身湿透的模样好狼狈……
凉馨不免有些内疚，想要拉她起来，手却被虞念琦甩开。她气极的眼神真是可怕……凉馨连忙躲到赶来的原远身后。
"我不是故意的……"揪着他的衣角，她声如蚊 。
将外套披在凉馨身上，原远低头柔声说："我知道。"
见两人如此亲密，虞念琦恨不得当场把所有东西砸个稀巴烂，无奈周围有头有脸的人物太多，为保形象，虞念琦只好拂袖而去。
居然敢这样对她虞念琦……她就等着看那两个人能好多久！
***
这是一个终年洒满阳光的岛屿，碧海与蓝天相连，水果和鲜花随处可见。这也是原集团总裁休养之地。由于事务几乎全部移交给了作为CEO的原远，所以赋闲的老人自然极少在公司露面了。
"听说，你有事找我？"原爷爷正在计算机前进行视频通话。
"是的，爷爷。有一件事我一直非常想知道……"
视频通话的另一端不是原远，而是凉馨。
Episode 27 萱草
花语：忘忧
春日的庭院中，叶子才刚刚抽芽，一派欣欣向荣。凉馨坐在白色长椅上沉思许久，没有丝毫的轻松模样。
原远对她的宠爱与日俱增，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不然原远也不会解开她的项圈，容许她离开他的视线，每天到康复中心工作了。
只是为什么……她仍能从他的黑眸中读出难以猜透的阴霾？
尽管凉馨很想沉溺于他给予的幸福，可还是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这一次，是的，这一次凉馨决定要彻底打开他的心锁……不计任何代价。
直觉告诉她，他最大的阴影应该是小时候那场车祸。同时失去双亲任谁都会受不了，何况他那时还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于是凉馨开始暗暗收集资料，询问家里的老仆人，走访当时报导这件事的记者与到达事故现场的警察……就连远隔重洋的爷爷都打扰了，得出的还是一样的结论：事故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原远知道。眼前的境况无异于僵局--在弄清事情的原委之前，原远正是她最不应该惊动的一个人。不明白那场事故带给他的伤口到底有多深，她怎敢轻易询问……
"沐小姐，游戏环节要开始了。"工作人员的唤声打断了凉馨的思绪。
"我就过去。"凉馨笑着回应，脚下的步伐却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她正欲走进康复中心的联欢会场时，一个少年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撞倒了她。
凉馨抬头，正好迎上他的双眼。那深邃的眸子和初次相遇时的原远有几分相像，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少年似乎想要拉凉馨起来，犹豫片刻后还是转身跑掉了。
凉馨从院长的口中得知，那少年是康复中心的病患，与原远一样是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家境却与原远有着云泥之别。尽管如此，他总是偷跑回家，结果又一次次被家人送回康复中心。这次也是，估计不到三天又会回来了。对生活艰难的家庭来说，家人患病无疑是雪上加霜，没有比送往康复中心更好的选择，何况这家顶级的康复中心还是由原集团赞助，一切完全免费。
他也许只是单纯想家了吧……凉馨苦笑。
老远就看见原远的车，今天他也亲自开车来接她了。
凉馨微笑着对他招手，一瘸一拐地走向车。
"怎么会变成这样？"眉头紧锁的原远连忙下车扶她。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想他担心，凉馨露出甜美的笑容。
原远轻拍了一下她的头，无奈道："真是只笨猫啊……果然还是要把你栓在身边，这样你就不会有机会弄伤自己了。"
"谁说的，就是因为被保护得太久了，才会变得笨拙。"不似平时温顺，她顶嘴的样子气势十足，这样的她……他也好喜欢。
这么这么喜欢她，如果失去的话，一定会心痛得停止吧……
他的凝视太专注，她垂眸，脸上泛起桃花般的浅粉，错过了他黑眸里闪过的不安。
***
回家之后凉馨才发现膝上的伤比她料想中要重得多。而霸道的原远声称要履行主人的义务，坚持亲自为她擦药。
原远一边慢条斯理地帮坐在床上的凉馨清洁伤口，一边缓缓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居高临下的凉馨看不清原远脸上的表情，她心里咯一下，故作轻松道："怎么，我乱买东西被你发现了？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今天我和爷爷通话了……"清洁完伤口，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擦药。
他知道了？知道了多少呢？
凉馨抱着侥幸心理，默不作声。
他抬头看她："为什么想知道那件事呢？"
似乎没必要隐瞒下去了……他揭了她的底牌。
直视他的双眼，她叹息道："因为我觉得，那场很多年前发生的交通事故对你的影响很大……"
"你查的居然是……"虽然能隐约猜到，原远仍是非常惊讶，以至于没有控制手的力度。
"痛……"凉馨湿了眼眶，"伤口好痛……不要那么用力好么？"
原远仿佛触电一般，立刻放开了凉馨。
"你怎么可以套我的话……你骗我……"尽管凉馨的眼睛已经红得像只兔子，却拼命忍住不让泪水落下，这是她生气的表现。
他上前一把抱住她，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我没有骗你。我并没有说我知道，只是你先入为主了。"
"狡猾！不用再解释了……你根本不相信我……"凉馨仍旧不依不饶。
"就是因为我相信你，才会亲口问你……"他试着安抚她的情绪，柔声细语，"笨猫咪，你的动作那么大，我如果真想调查清楚你在做什么，那实在是太简单了，只不过，我不想那样对你罢了。"
凉馨逐渐停止了挣扎，任由他静静地抱着。
沉默许久，她开口道："我只是很担心……"
"没事的，都过去了……你没必要知道。"他怜惜地轻吻她的额头。
恐怖的噩梦他一个人承受就好，怎能忍心把她牵涉进来……他只想让她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胡闹，眨着清澈的大眼对他甜甜地笑。
"你刚才下手好重……都出血了……"凉馨伸手戳他的脸，"坏狗狗！"
原远将她的伤口包扎完毕，便再次把凉馨圈入怀中："抱歉，作为赔礼，明天给你做喜欢的鱼吃怎么样？"
"我明明就不喜欢鱼……"
"那……'伟嘉'怎么样？"
"谁要吃猫食啊？！"
……
原远阻止了凉馨调查的脚步，她只好暂时作罢。这时的她没想到，眼前平和的生活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临了。
Episode 28 孔雀草
花语：嫉妒
今天，她的桌上也有盛放的野花。
色彩鲜艳的花儿被插在朴素的玻璃奶瓶中，如此格格不入，感觉像是某个笨拙孩子的杰作，让人不禁嘴角上扬。
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了，这次她一定要抓到"始作俑者"。
藏身在暗处的凉馨没想到，默默在她办公桌放上鲜花的人，原来是之前撞倒她的少年，不由得出了声："你……"
少年发现凉馨之后，立刻飞也似地逃走了。
怎么？在他的眼中，她是大怪兽么？
那个人……大概是想向她道歉吧……
对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来说，这真是值得赞许的表现。
她有信心一定能治好他。
从那以后，凉馨就开始围着少年转，每天每天不厌其烦地对他说话。尽管他总是冷面以对，凉馨仍旧会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连凉馨自己都觉得自己耐心十足。
***
宁静的夜晚，繁星闪烁。
原远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凉馨，最后将她一把抱个满怀："抓到了，坏猫咪偷偷摸摸在干什么？"
凉馨马上用粉色的点心塞住了他不说好话的嘴："法式小圆饼。"
"味道……很一般……"因为塞进点心，他的言语变得模糊。
"是吗？！"凉馨回头趾高气扬地威胁他，"以后我不做给你吃了。"
原远露出狡诈的笑："骗你的……我家Kitty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见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他还贴在她的耳朵旁补了一句："和Kitty你一样。"
绯红了脸颊的凉馨偷偷笑着，把五颜六色的小点心装袋。包装完毕后，凉馨把系着水蓝色缎带的纯白盒子递给原远："明天的下午茶点心。"
"我可不可以用这个换你？"原远一脸认真地问。
"不行。"凉馨也一脸认真地答。
他的神情染上了小小失望，抱着她摇来摇去，仿佛和洋娃娃跳舞的小熊。忽然，另一个盒子映入原远的眼帘，他下意识开口道："那一盒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是要拿到康复中心给……"
"给阿不？"他补完了她的话，眉头紧锁。
凉馨点头。
眯起黑眸，原远马上拿起了粉色盒子，凉馨要抢回来，他还特意举高。
凉馨踮起脚尖，还是够不着，挫败地说："你的那份不是已经给你了么？这个是别人的。"
"我吃得比较多……这个我也要了。"原远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明天我再给你做多一点，还给我行么？"她试着和他商议。
"不要……"他又紧紧抱住了她，"你做的东西都是我的……你是我的……"
她和那个康复中心小子在一起做这做那……他已经看见好几次了。虽然这是她的职责所在，他仍旧十分不悦。现在他的小猫居然还做饼干给那个小子吃……
"只注视着我好不好？不要把视线放在别人身上……我受不了……"几乎是恳求了啊，他的口吻透出了卑微。
被拥入怀中的凉馨无法看到原远的表情，但他言语中的颤抖实在太明显，尤其是最后四个字。
她转身回抱他，温言软语："从一开始，我就只能看见你啊……"
有时会不安得像个孩子，这就是她的布鲁托。
***
凉馨本计划与原远一同去国外出席珠宝拍卖会，结果一个电话令她改变了主意。
阿不又不见了，而且他的家人说他并没有回家……不知为何，这件事情令她想起了她的导师……惴惴不安的凉馨总觉得不亲自去寻找他，她会后悔的。
来叫凉馨出发的原远没想到她还睡在床上，抚着她的发，他声音轻柔："小猫怎么了？不舒服？"
她顺水推舟道："嗯……头晕……"
"难过么？我把医生叫来吧。"他的大掌放在她的额头上，"是不是发烧了……"
"不用叫医生的，我睡一觉就没事了……抱歉不能陪你去拍卖会了……"凉馨好心虚，一直低着头。
原远浅笑："看你这样，我也不想去了……怎么办？"
"不行的，你一定要去。"她推了推他，"不然我的礼物就落空了。快去快去！"
对凉馨诸多嘱咐之后，原远只能无奈地走掉了。
抱歉，布鲁托，如果让你知道我是去找阿不的话，你一定阻止我的……凝望着楼下原远离去的背影，凉馨心想。
***
其实凉馨也不知道阿不会去哪里，只能凭着直觉，漫无目的地找寻。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条街，疲惫的凉馨步履蹒跚。要是不能在入夜之前找到阿不，流落街头的他该何去何从呢？想到这里，凉馨加快了寻觅的脚步。
终于，她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他……还有另一个人。
"喂，你听不懂人话么？拿钱出来！"一个目露凶光的小混混正用锋利的尖刀对着阿不。
打劫？！
躲到一边的凉馨悄悄报了警。等她再探头观察时，发现阿不站了起来，似乎对利刃毫不畏惧。
小混混见这阵势连忙出言威胁："你找死啊？我成全你！"
阿不只是靠得更近。
他想自杀！
"不行！"千钧一发之际，凉馨冲了出去，和小混混扭打起来。
对于突然出现的凉馨，两人皆是惊异。为了保护凉馨，阿不也开始抢夺尖刀。局面相当混乱。
最坏的结局出现了--尖刀刺入了凉馨的腹部，鲜血缓缓流出。
果然很符合墨菲定律……凉馨在这关键时刻还不忘自嘲。
小混混先是吓傻了，之后马上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而阿不怀抱凉馨大声哭叫着，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别怕……没事的，我已经报警了……"凉馨用残存的一点气力安慰不知所措的他，然后便昏了过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豪华汽车，车中戴墨镜的女子将一切尽收眼底，得意地笑道："真是好感人呢……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
幸好没有伤到要害，手术完成第二天凉馨便悠悠转醒，一眼就看到拿着野花的阿不。"以后别再想不开了好么？"她接过他手上的野花。阿不点了点头。
能换来他的回应，她所牺牲的也算值得了。当然，这件事必然要瞒着布鲁托，否则他一定会杀掉阿不。
翻看手机，凉馨发现原远居然给她打了上百个电话。待她回电话给他，他却不接。
这是出了什么事？
凉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出院之后，凉馨立刻投入了工作中，因为她相信，只要再多做一些努力，说不定阿不就能好了。为避免原远担心，住院的事情凉馨没有告诉任何人，对管家则用了短途旅行的借口。
可惜，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的。
这天，归来的原远直接找上了在康复中心的凉馨。
她还没来得及叫他，他就攥住了她的手："跟我走！"
原远的力气如此之大，抓得她好痛。不管她跟不跟得上他的脚步，他只是拉着她一直走。拉扯之中，凉馨撞到桌角，尖锐的疼痛立刻侵袭了她。
强行把凉馨扣在副驾驶座上，原远发动了车。
"怎么了？"凉馨疼出了冷汗，不明白他到底为何生气。
"没什么……突然想和你说一件事……"他转头冷冷地望着她，"当年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Episode 29 曼陀罗
花语：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凉馨惊愕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原远，她有预感，自己接下来听到的真相将会比身上的伤口更令她疼痛，十倍甚至是百倍的疼痛。
"是谋杀哦……"原远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父亲把我母亲杀掉了。"
脑海一片空白，凉馨的眼泪瞬时滑落。
原远继续喃喃说着："你知不知道有个自私的母亲是什么感觉……一定不知道吧……"
而他知道。
母亲在人前永远是魅力十足高贵大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把所有形容美丽的词汇堆在她身上都不为过。转过身来她就会对镜哀叹容颜易老，韶华易逝，甚至会埋怨年幼的原远，因为生下他，她原本充满弹性的皮肤变得粗糙，失去光泽。
像是花蝴蝶一般，母亲喜欢被男人争先恐后地追赶的感觉，就算是已为人母，仍旧游走在各色男人之中。原远曾经被她无数次当做幌子，说是要带他去游乐园，结果她把他放在酒店寄放之后便和男人们约会去了。
她甚至会将她的男友们带回家。那天，原远的遥控小车卡在了主卧室门边，他便走过去拿起了小车。门里传来诡异的声音，好奇的他将门推开了一条缝……他手上的小车掉落在地，房中的两个人却毫未察觉。阴影逐渐笼罩了他的头顶，原远慢慢转身，看见了长年在外的父亲。那张脸上，居然没有太大的讶异。很快，父亲便悄然走开了，只留下原远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原远突然记起来一件事，那个压在母亲身上的男人他认得……此刻他拿在手上的玩具正是那个男人送的，他是父亲的朋友。
当天晚上，冷清的房子回荡着凄厉的叫声。原远蜷缩在被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尽管失去了往日的优雅，他也绝对不会认错母亲的声音。
翌日，来为母亲检查的家庭医生告诉原远不必担心，他的母亲没有大碍。原远才知道，所谓的"没有大碍"是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母亲康复之后，并没有收敛一分一毫，反而愈演愈烈，恨不能弄得世人皆知。父亲也越发暴躁，经常当着原远的面，把顶嘴的母亲拖进房间--真的是拖，从一楼一直拖到二楼。
事故发生的那一天，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原远本以为这次争吵也不过像之前的无数次争吵一样平凡。父亲负责开车，而母亲则和他一同坐在后座。说不定是两人对彼此许久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和她都格外激动。原远清楚记得两人最后的对话：
"过得这么痛苦，一起去死还来得痛快。"他说。
"我就算死，也不要和你死在一起。"她说。
"我偏要和你一起死。"
"神经病！"
……
眼见在山道上行驶的汽车离山边越来越近，母亲使尽全身力气将原远从车窗推了出去，这也许是她作为他的母亲，最后所能为他做的事。
遍体鳞伤的原远趴在道路上，眼睁睁看着车子冲出护栏，载着他的父母一起，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原远真的不明白，甜蜜的结婚照，温暖的全家福，他记忆中温柔的母亲和慈爱的父亲都是假像么？
所有美好的东西到最后都会变得丑陋么？
"如果他们两个相爱的话……那应该算是殉情吧……"噙着一抹嘲讽的笑，原远咬牙切齿道，"可是现在……算是什么呢……算是什么？同归于尽？"
听着听着，凉馨泪如雨下，伸手想要触碰原远，他却看也不看就将她的手甩开。
"布……"
他打断了她怯怯的呼唤："别叫我……你自己看……明明和她是一路货色……"
原远把手机扔向凉馨，不巧手机沿着缝隙滑落到座位底下，她不得不弯腰去捡。
凉馨明显感觉到，伤口更疼了，只好用手死死按住。
手机里不是别的，正是她和阿不拥抱的照片，下面还配了一行字：
猜一猜，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要怎么解释这张照片？哦，对了，顺便再解释一下那天晚上为什么一夜没回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原远的言语充满了愤怒，眼中却全是悲伤。
那张照片是凉馨受伤之后，阿不抱着她时被别人照下来的。至于那一天晚上她正在进行手术，直到第二天意识才恢复。
她真的可以解释……真的……只是现在的他还能听得进去么？
"明明和她是一路货色……"
他口中的"她"，指的一定是他母亲吧……一旦对号入座，不需要太多证据，他就可以定她的罪。
凉馨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根本无法开口。她为他童年的经历心如刀绞，恨自己没有早点陪伴在他身边，驱散他眼底的阴霾。
"以前也好，现在也好，你从来不为自己辩解……"原远也红了双眼："你说啊……不说的话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的……"凉馨含泪微笑。
她从未怀疑过他对她的信任，纯粹如他，只是被不堪回首的往事绊住了脚步。再向前一步吧，再向前一步他就可以挣脱梦魇。
这一步，只有他自己能帮自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暗哑的嗓音杂糅了太多情绪，"我唯一了解的事情就是我身上继承了自私和暴戾的血液……"
他的自私将她牢牢捆绑，利用她的善良掠夺她拥有的一切；他的暴戾则把她伤了又伤，对着她哭泣的脸仍旧无法停止残忍的动作。
而现在她的背叛是为了报复他么……就像当年母亲对父亲那样……
原远不得不承认，凉馨成功了……她亲手揉碎了他的心。
"说不定……说不定我会做出和父亲一样的事呢……"原远心痛得不能自已，凉意弥漫的黑眸紧锁着凉馨的双眼。
无法化解的感情太浓烈，足以萌生恨意了。
未曾想，凉馨只是粲然一笑，柔声道："不会的，因为你不是你父亲，你是我的布鲁托。"
她的布鲁托会把雨伞留给路边的蒲公英，会细心照料每一朵花儿，会对她展露最纯粹的笑颜。不擅表达的他太敏感，太温柔，无论怎样故作坚强，都无法遮掩心中深深的无助和不安。很久很久以前，凉馨就知道，她的狗狗最害怕，最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被抛弃。从开始到现在，他对她的宠爱、残虐、冰冷、炙热……都只为向她传达一句话--不要走，留在我身边，留在我身边……
她懂的，一直都懂的。
所以，她亲爱的布鲁托，请勇敢一点，只有直面过去才能找到通往未来的道路。
凉馨盈满泪水的大眼中有令他难解的光芒，原远不由得一怔。
强烈的鸣笛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原远才发现前方迎面驶来了一辆大卡车。他立刻踩尽刹车，回转了方向盘，可惜避开卡车后还是狠狠地撞上了路旁的行道树。
逐渐清醒的原远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凉馨有没有受伤，此时的她却陷入了昏迷。不过是将她抱下车，原远的双手就已经沾满鲜血。
怎么会这样？
失神的他急切地找寻她身上的伤口：原来一袭红裙的她腰上大片暗色的痕迹并不是水，而是血。
他不是按住了伤口么？为什么血还是流个不停？
望着凉馨苍白的脸，原远慌乱得不知所措，一想到有可能失去她，他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
刺目的红色血液染上了他纯白的衬衫，仿佛一朵妖艳的花渐渐盛放。朦胧之中，凉馨似乎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看到了他痛苦的眉眼。晶莹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缓缓合上双眸，耳边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吼声，听起来好遥远。
别哭啊，布鲁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不知过了多久，凉馨在一片花的海洋里醒过来，要不是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她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
见到她醒来，原远第一反应是揉了揉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接着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了。他想告诉她，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想告诉她，他等了她好久好久；他想告诉她，他会一辈子当她的布鲁托……他想告诉她，他爱她。
这一刻，纵然有千言万语，都比不过两人之间的深情凝望。
大雨过后，太阳仍旧温暖，花儿开得绚烂，露台上躺成大字型的胖猫咪打了个哈欠，挠挠自己毛茸茸的肚子，然后又继续香甜地睡着了。
啊，真好，梦里有堆积如山的小鱼饼干呢！
眼儿弯弯的猫咪啃着自己的胖爪子，露出了喵喵的笑。
幸福，其实很简单。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