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28

金面佛: 桑之未落 26-40

第 26 章

  事实证明我的黄金手是名符其实,禁得起实践证明的。因为雨花台之行以后没两天,萧然脸上的痘痘就安安静静地退场了。看他细皮嫩肉光洁无暇的脸,真难想象痘痘也曾经在上面那般肆意横行过。我总结了一下,关键是左右手的问题,晓谕我是左右手都摸过了,萧然第一次失败是因为我只用右手摸他的脸,换成左手后就立马成功,可见管用的是左手。某位铜子对我的论断明显表现出不敢苟同的态度,坚持说自己是那天被我气的毒火全部发泄出来,所以痘痘没了后援兵团才弃甲曳兵落荒而逃。就他的理论,关键是人材好,身体素质佳,所以才能取得抗痘战争的胜利。完全无视我的功劳。
  可惜林风的脸过于不争气,怎么也不肯冒痘痘给我提供实践理论的机会,我找不到更加有利的例证,只好对他的耀武扬威采取姑息养奸的态度。
  好在关键时刻还是姐妹的鼎立支持来得有分量。话说当日云晓谕同学百无聊赖地浪费相机里的电的时候,无意间抓拍下一张照片,留下萧然月球表面年代唯一的纪念。哈哈,这张照片叫一个妙不可言,因为抓拍角度的缘故,画面中我的脸左扬45度,眼睛亮晶晶的,笑靥如花,居然疑似美人!旁边的萧然则面色阴沉,一脸便秘良久的表情,脸上的痘痘在愤怒地颤抖。我的手半落在空中,呵呵,这不正是我“调戏”落魄帅哥时拍下来的吗,原来他当时的样子有这么好玩。
  萧然看见这张照片时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他面色古怪地盯着我手里的照片看了许久,(为了防止这个思想道德境界实属一般又极度自恋的家伙会抢了照片毁尸灭迹,我一直紧紧攥着照片的边角,时刻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沉默片刻,开腔道,照片给我留念吧。
  想的美,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险恶用心,坚决拒绝。这么珍贵的资料我肯定要珍藏,我看着萧然,心里算盘珠子拨的啪啦啪啦响,哼哼,来日方长。
  “云晓谕,照片给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篮球队正在招助理?”大灰狼笑容满面地诱拐小白兔。我悲怆地看着林风的空位子,他被班主任叫出去训话了。这样也好,倘若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的兄弟为了一己私利出卖自己的场面,叫他情何以堪。
  道义两边摆,男色是王道。
  小白兔立刻褪毛成长为小黑兔,云晓谕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转瞬已然倒戈,照片乖乖奉上。在我雷霆万丈洪波涌起前夕,她咬着我的耳垂吹气:“亲爱的,别生气,我相机的照片还没删,想洗多少有多少。”末了,一股幽幽的暖流飘进我的耳道,我一个硬生生的激灵,立毛肌立刻竖起。
  咦~我狂恶地把这个色情的女人推到旁边,对着她的媚眼如丝抽凉气。她哈哈哈笑得极为猖狂。
  云晓谕也是一极品女人,遥想当年我们第一次共同做制备氧气的化学实验时,她老人家对实验桌上老师为我们准备好的水漕视而不见,一个劲地向我鼓吹用“排空法”收集氧气更加方便。因为初中时学校硬件设施过于简陋,化学实验都是老师操作示教而已,我对自己的操作技能完全没有信心可言,就由着她大小姐为所欲为。她袖子一捋,开始全盘处理实验,情绪高涨的压根不给我插手的机会。想想真是我疏忽,看她当时两眼冒光还误以为她是对化学充满了学习的热忱,实际上,以她的个性,这怎么可能呢?!我被表象蒙蔽了眼睛,以致于竟然没有注意到悲剧正一步一步地酝酿成型。
  实验仪器组装好,酒精灯点上,她就始忙着跟林风相互挤兑。林风也是一甩手当大爷的主,他们那组全交给了萧然处理。我秉着勤学不怠的精神忍受萧然的冷嘲热讽给他打下手,谁让咱起点低,只能看高人的脸色呢。
  “晓谕,咱们氧气也该收集的差不多了吧。”我看萧然比她迟制备都已经收集好满满一瓶,迟疑地问。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掏出一根火柴点燃又吹灭,迅速靠近收集氧气的玻璃杯口,火柴又重新燃烧起来。
  “怎么样,我说成吧。”她自鸣得意,忘了手里的火柴还在燃烧着,等到火柴烧到手指才一声尖叫,挥手扔。结果胳膊带到了酒精灯,火柴还落到了翻倒在桌面的酒精上。可能是制备的氧气逸出了不少,酒精迅速热烈地燃烧起来。
  云晓谕吹着烫到的手指傻乎乎地呆立当场。我急急忙忙把抹布盖上去才想起来应当把抹布先浸湿,救火救火,火果真越救越旺。后来在全班同学齐心协力地湿抹布铺盖合作下,这场实验室的悲剧才没有进一步发展为新世纪的克拉玛依大火。
  此事之后,化学实验室的老师打着为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着想的旗号,坚决不让我跟云晓谕排在一组实验。把我们四个人重新打乱,后面两个看热闹的家伙一人接手一个,本来是我跟林风一起的,但他擅自换了搭档,被先期的我只好跟萧然合作了。然后这种奇怪的组合不知怎么竟触类旁通地推广到物理和生物实验上,再然后我就在被萧然奴役的泥潭里无可奈何地又深陷了一尺,离翻身农奴把歌唱越发遥遥无尽期。不过,同样的,我也可以看到云晓谕跟林风这两个活宝在实验课上作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倒也算是补偿了我备受打击的心灵。
  跟活宝呆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飞快,快乐是短暂的是不是也因为这个道理?日子哗啦哗啦地流转如飞虹流霓,周记发下来收上去N个轮回,时间每每相似又暗渡陈仓,等到我们惊觉的时候,它早已毫不留念地溜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看着午后阳光洒在楼梯口的窗户上,暮春的光影总会让人觉得莫名的惆怅。每一层楼梯口都有一扇窗,准确点讲,是装了玻璃和护栏的洞。不能打开的就不足以称之为窗吧。我站了很久,久到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就在这时,一个愣头愣脑的小麻雀“嗖”的一下冲过来,一头撞在玻璃上。它误入高楼,无所适从,仓皇出逃,看见光芒就急不可待的地冲上去,却不知道,某些时候某些地方,某些人某些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却注定了没有。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小麻雀,口里呢喃着安慰:不怕,不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姐姐带你回家。小麻雀依旧惊恐不安地眨着乌玉般的圆眼睛,挣扎着想往里面躲,然而后面已经没有退路,终于被我捉在手里往楼下去。它仍然不死心地用稚嫩的小嘴巴啄我的手,我无可奈何地笑:小坏蛋。
  “任书语,什么东西你是不可以对着他说话的?”
  一抬头,竟然看见萧然站在低两台阶的地方微笑,非常难得的没有任何嘲弄或是不屑,只是是很温和很温和的笑容,与他背后的阳光比也毫不逊色。他手里捧着物理练习册,很厚的一大摞。我一愣,手一松,小麻雀连忙寻机逃走,临走时还记仇地在我手里啄了一口。他低声惊呼了一句,而后点头肯定道,果然是个小坏东西。我没所谓地耸耸肩膀,很严肃地教育他,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性,麻雀也是可以与人沟通的。
  “那只麻雀跟你说什么呢,有没有提示你哪里有藏宝图?”
  “咦——好恶俗。”我装模作样地拿手在鼻子前挥了几下,表示俗不可耐,一本正经道,“像我这么脱俗的人遇见的麻雀当然也是脱俗的,它怎么会提钱财这么杀风景的话题呢,它说,它说,今天的物理作业会很多。”
  “这只麻雀果然是通灵的,今天的作业那是相当的多。”他点头,表示接受了我的鬼话连篇,哈哈,找朋友就得找这样有娱乐精神的,就算是子虚乌有的胡诌也要装的深信不疑。为了奖励他的配合,我非常大方地帮他拿了一组的练习册,物理是一门非常有厚度的学科,相应的,物理练习册也很有质量。
  “你中午不在教室写作业,上哪晃悠去了。”
  “什么晃悠,生物老师找我,说参加生物竞赛的事情。我打算报名了。”我调整了一下胳膊的姿势,奥赛就像一场战斗,现在课业已经这么紧张了,再加上这么一遭,以后有的忙了。
  “怎么?”他忽然停下来脚步,诧异的看我,“高二分班你不打算选物化,选生物了?”
  “谁说的,我可没打算选别的。”我连忙否认,“我参加生物竞赛不过是因为我很清楚以我的实力就是再努力,在物理化学奥赛上也不会有太好的成绩的。那些奥赛题目我看都看不懂。行了,不要用这种‘还算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看我,我一直很清楚情况的。我的长项是记忆与背诵,生物相形之下文科性质更强一些,我想如果我在这方面努力,说不定能够有所斩获。”
  “曲线救国,未尝不可。”他沉思,“可是如此一来,你倒是选择生化更好了。毕竟选物化以后,生物课也多半成摆设了。”
  “没关系,我在老师那里看过几套前几届的卷子,老师说,涉及高中生物的部分其实并不多,他也答应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随时去找他。不过辅导课上的教材《普通生物学》可真够厚的。”我吐吐舌头,想象把那本厚厚的书塞进脑袋,绝对是件很恐怖的事。
  “干嘛非得选物化,你这样恐怕会蛮辛苦的。”
  “么的法子啊。”我无奈地叹气,“谁让物化组合的人高考时专业选择限制最少,咱们学校分科当中又是物化的师资力量最强。”
  “其实文科不也挺好,你文科又不弱。”
  “哟,哥哥,你千万别撩拨我,明明知道我的意志是很薄弱的。文科是好没错,我也喜欢文科没错,可是我得为将来打算。文科专业的毕业生是每年就业的老大难,我可不想饿死我自己。再说,我有自知之明,在经历了十六年的事实打击面前已经不打算继续自欺欺人自我催眠会摇身变,丑小鸭成天鹅。这样的我最好还是掌握扎实的技术才能将来不至于沦为‘拒无霸’,所以呢,那些还是想想就好,不切实际的事情没必要放在考虑的范畴内。”做梦又不能当饭吃,过了午夜十二点,仙女棒点过的灰姑娘照样会被打回原形。
  “如果,如果不考虑任何其它因素,你会选择什么?”
  “哥哥,引用哲人的话,人生没有如果的。”
  “说啊,都说是如果呢。”
  “好吧,我说,你不许笑。我没有远大理想的,我想做的就是每天坐在一大堆书里,死命的看书,如果旁边有零食不断供应就更好不过。囔囔囔,这叫什么眼神,我连我爸妈都没说过的。好容易被你引诱说出来还这样看我。你不用开口,我知道这样比猪还夸张。”理想嘛,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能实现的那叫计划。
  “你可以开一家书店,不行,你一看书就人事不知,书被偷光了都没感觉。你最好是当图书管理员,一举两得,就是顺带吃零食有一定的难度系数。”他竟然整和完信息后帮我出主意。
  “不要,图书馆的书全都是文物,太有营养了,我正打算减肥呢。”我叹息,“为什么我不是加菲哩,加菲的生活才是我的理想啊。”让人流口水的理想。
  “没志气。”他笑,“不过这样倒是会比较快乐。”
  我帮忙把物理练习册发下去,经过后面围坐的男生时,他们忽然发出一阵哄笑。我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
  回到座位,我问晓谕,今天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结果她说一切正常。想想也是,如果有什么东西,萧然那双堪比X光的眼睛能看不见?看见了他那样的恶劣的禀性能不嘲笑我?刚好萧然也发完手里的练习册往他的位子走。等他坐下来,我敌不过好奇,问:“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过去的时候那些男生为什么笑。”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不出意料我肯定会收到“别自作多情,人家笑根本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回答。但这次没有,他回头看了那几个男生一眼,皱眉道,你管他们呢,还不赶紧写作业。
  他的喜怒无常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我只好翻个白眼回头写练习册。刚才萧然在黑板上公布今天的作业时可是引起一片哀鸣的。
  晚自习的时候意外停电了,教室里狼哭鬼嚎了几声迅速恢复平静,大家都如释重负般趴在桌子上。停电带来的悠闲是偷来的美好时光,黑暗是世界上最好的保护色,在黑暗里我们可以不必继续伪装坚强无敌。我揉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几点了。萧然掏出手机看了眼,八点了。八点了,我念叨了几遍,下意识地说,既然灯灭了没办法继续看书写作业,我们不如看一会儿电视吧。
  实在是没办法看书了,利用这个时间看一会儿电视不算是犯罪吧。我在心里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当时教室里还有些窸窸簌簌的声音,所以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到了我究竟说了些什么。
  晓谕和林风立刻爆笑起来,萧然叹气道:“你应该放轻松一点,不要这样子逼自己。”我看着朦胧的月光下他喟叹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晓谕颤颤巍巍地控诉,书语,你太强了,可以点着蜡烛看电视。我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多么经典的话。
  “去死,统统不许笑。”我恼羞成怒,恨不得把他们悉数灭口。
  “我没有笑。”萧然立刻凑过来邀功。
  “所以你更加可恶,他们笑摆在脸上,笑过也就忘了。你是在心里笑,不知道以后会乐多九呢。”
  “麻烦了,笑她吧,她生气;不笑她吧,她又想东想西。可真够难伺候的。”晓谕已经点燃了小小的蜡烛,摇曳的烛光里,萧然的面上似笑非笑,半晌,他突然又开口,“听我的话,你应该放轻松点,你逼自己逼的太厉害了。”
  “哪有。”我小声地辩解,“我不过素来比别人反应慢半拍而已。”
  他对我的话不置可否,眼睛始终看着我不说话。空气奇妙地静谧了下来。
  教室里一簇簇小小的火苗逐渐多起来,有蜡烛的同学多半已经把蜡烛点燃了。幽黑的教室是旧时元宵夜的秦淮河面,点点的烛光是在湖面飘荡的灯笼船。没有谁再说话了,大家似乎都被这种奇异的安静震住了,生怕自己的一个不留神就破坏了这种和谐而微妙的美好。
  “大家唱首歌吧。”从办公室赶来维持秩序的班主任突然开口,“文辉,你是文娱委员,你给起个头。”
  如果此时从远处高楼传来飘渺的歌声一定会很有意境,可惜文辉给起的头是《歌唱祖国》,她的声音甜美清亮,可是这个时候唱这首歌实在是不伦不类了点,而且没几个人能飙那么高的音。班上立刻有人嘘声,除了几个女生,谁也没有应声唱下去。老师也说换一首歌吧,结果她赌气不肯唱了。班上的气氛突然凝滞下来,班主任的干笑声极为尴尬。
  “明天就像匣子里的巧克力糖,什么滋味,充满想象……”细微而清晰的歌声打破教室的寂静,声音出来以后我才意识到是我在唱歌。好在立刻有同学反应过来附和着唱了下去,刚才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女生基本上都会唱这首歌,不会唱的男生就安静地听着,倒没有谁表现异议。
  一曲中了,灯突然又亮了起来,大家集体发出不满的嘘声,静谧的美好时光就这样匆匆忙忙结束了,所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我有点不敢看文辉的脸,希望刚才黑暗里她没有分辨出来是我起的头,否则以我们目前的恶劣关系不知道她要在心里恨成什么模样哩。
  “不错嘛,平日不出声,偶尔露峥嵘。”萧然戏谑地用笔敲我的头。
  “那是那是,也把看看咱是什么样的人才,这种事情还不是小CASE。”我大言不惭,实际上这首《一千零一个愿望》我也只会唱开头的两句。
  因为电来的太迟,离晚自习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班上的同学很难继续安静下来写作业。整个教学楼里也是乱哄哄的,班主任索性让大家把这段时间当课间使用了。晓谕跑去食堂买夜宵了,我理着桌子上的书,思考还有哪些练习册没有完成好,想起物理还有一题没折腾出来,立刻充分利用后面的资源。萧然看完题目后,照例会训斥我,这么简单怎么就想不过来。人一旦麻木以后就会无所谓,像我,无论这个毒蛇说什么都听而不闻。不过他还算厚道,说归说,讲解题目倒是不遗余力。听不懂,再来一遍,再不懂,图形手势一并上,要是还不明白就从头开始,尽管中间会夹杂着“八戒都可以收你当徒弟了”的感慨。我的脸皮在骂声中成长,已经可以嬉皮笑脸地回答,哦,原来帅哥你是八戒的师傅唐僧啊。
  萧然又找了道同类型的题目塞给我,自己跑到窗户边看风景去了。我看着题目,努力按照他讲解的方式去理解强化。一步步慢慢地把它转化为我的学习产物。
  这时候,一个坐在后面的男生忽然跑过来跟我讲话。我关心自己手里的题目,虽然出于礼貌,状似认真地听他讲话,其实脑子里全是圆周运动。他絮絮叨叨罗嗦了半天,我才勉强听懂他是在说另一个男生邵聪的事,总而言之,邵聪家世背景雄厚人很好之类的云云。我漫不经心地“嗯嗯嗯”,心里不耐烦地要命,拜托,同学,我很忙的,没工夫陪你磨牙。
  “班长,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男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散漫,不确信地问了一句。
  “听到了。”我微笑,“可是这关我什么事。”
  男生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抓抓头发走了,我立刻继续我的物理大业。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萧然坐到了晓谕的位子上。
  “不知道,莫名其妙。”
  “你怎么回答他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嗳,大哥,这个星期天下午你能不能别出去玩,帮我说一个电磁章节好不好,我挺混的。”
  “行,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你真这么回答他的。”
  “废话,我能怎么回答。本来就跟我没关系么。嗳,你看,这样做对不对,我发现我还是得画图直观以后才理解的好。“


  第 27 章

  “你看着我作什么?”我警惕地弯下身子在晓谕的抽屉里搜索镜子,晚饭我是靠一个面包解决的,脸上没理由会留下饭粒之类。
  “嗳,你注意点形象。”因为他正坐在晓谕的位子上,这样我弯腰实际上头就靠在他的胸腹部了。萧然站也不是,向后退也不是,脸色尴尬的不行。我回过神来也觉得超级不好意思,镜子当然是找不起来了,索性粗声粗气作恶女状,干笑两声,继续把练习册翻的哗啦哗啦响。教室里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了,难得放风,多数同学都跑到走廊上跟在其他班的朋友聊天。刚才还沸反盈天的教室一下子突然安静了起来。
  气氛有点怪怪的,萧然咳嗽摸鼻子,想了半天又继续先前的话题,可惜我兴趣缺缺,翻了几个白眼回应了一句“无聊”就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抓着笔在手里百无聊赖地转着玩,萧然则随手从晓谕的书堆里翻了本漫画看。我瞥了一眼漫画的封面《凡尔赛玫瑰》,虽然没有看过却也知道这是一部著名的少女漫画,以萧然的个性没理由会对它感兴趣。看他漫不经心翻阅,我不知怎么的,有点怕他是生气了。大概那时朋友太少加上我实际上又很害怕孤单的缘故,我非常在意朋友的感受,一点点不希望他们因为我的言行举止而不快。也许是基于这种担忧,我只好先示弱,勉强解释起这件事情。
  “哎呀,我说无聊又不是讲你,我是说他啦。玩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且还是为这么无聊的事。他们很清闲我可一点也不清闲,每天忙都忙死了,真搞不懂在想什么,本末倒置。”我有些烦躁,甚至有点生气,我讨厌自己的生活秩序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干扰。
  “怎么又提这个呢,你不是不想说吗。”他没有看我,眼睛盯着手上的漫画,声音却轻快了不少。
  我如释重负,没好气地回答:“还不是怕大哥你不高兴吧。小气鬼,还男生呢,说翻脸就翻脸。”
  他莫名其妙,眨巴着眼睛,“我没生气啊。”说着还笑了起来。我恼羞成怒,顾不得“犯上”之类,狠狠地拧他的胳膊,打他的头他是会翻脸的。
  后来那个热衷于牵线搭桥的男生再跑过来罗嗦的时候,耐心早已耗尽的我干脆懒得维持和蔼始终微笑的形象,直接冲了他一句“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这件事才算是告以段落。
  真的超级无聊,在别人忙的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的时候用这些事情来纠缠不清,整个没事找抽型。我想如果当时时间充裕,我又没诸事缠身,我大概会用更加合适温的方式解决它,可是青春懵懂少不更事又原则性极强的我哪来的耐心和精力去当别人的知心姐姐。也许青春本身就是残酷的,每个人都要自己去勇敢地面对成长的道路上每一个路口每一次转弯,不能过分期待生命中所有的过客都是善良和蔼富于牺牲精神的天使。
  后来想想,我的早熟以及过分清醒大概也是我高一时代人缘一般的原因之一。应该是做梦的年纪,我却要时刻睁大眼睛看这个世界,难怪会与众人格格不入。这也是到后来我才意识到的,我说过,我的EQ委实算不上高。
  当时学校忙于升星级的事。那年省教育厅决定把省内的高中划分为几个星级,本来按道理原先就是国家级示范高中的我们学校毫无悬念地会直接升为最高等级——四星级学校。可是在中国,在评优评等级评先进这类事情上,跌破眼镜的事情的发生频率足以让人民群众见怪不怪。学校自然不敢高枕无忧,层层下压,高三面临高考,天王老子来了也有资本横眉冷对,高二是学校的中坚力量,根基绝对不能动。剩下可供折腾的也就是高一了,可怜高一教学楼整日哀鸿遍野,其景其状,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班主任是新手,跟我们一样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仗势,工作积极性高的不行。老奸巨滑的年级主任正愁手下的兵个个敏于世故尾大不掉,见这么个送上门的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立刻一副委于重任寄以厚望用心良苦的道貌岸然状,把班主任一挺年轻的小姑娘跳过男人这一道坎,直接当牲口使了。可怜小班初涉职场,空有满腔热忱,不识人情世故,一看主任发话,立刻大包大揽,忙的领导还没来视察,她就瘦了足有十斤。结果当然是吃力不讨好,班上同学不待见,同事挤兑,不要以为校园是象牙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刀光剑影明枪暗箭的争斗,何况高一年级组正有个“市优秀青年教师”名额的大馅饼在勾引的人的丑陋面蠢蠢欲动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反正彼时老师情绪还是蛮高涨的,连累我一素以加菲为偶像的懒鬼也跟着受罪。倒不是我思想道德修为高,对领导的视察有多重视,而是我心软,看不得班主任孤军奋战我却双手拢在袖子里作壁上观。
  因为忙碌,所以很多事都可以在我的脚不沾地中被淡化处理,只要时间够长,人们的反应够冷漠,再轰轰烈烈的事都会风过不留痕。我承认我自私我怯懦,我并不想与任何人挑明,这样会让我觉得尴尬。我想人与人之间,真正的知己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既然如此,维持好基本的礼仪就可,何必一定要掏心掏肺,恨不得全世界都清楚你打一个喷嚏是因为什么。话说到根本,世界上的信息那么多,别人为什么要关注你这一条。
  所以,对于那个男孩子我也谈不上有多抱歉,人人都要时刻作好被拒绝的准备,世界上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
  惟有你不能被任何人取代,这句话还有前半句,对于特定的人而言。
  比方说对林风而言的晓谕,对晓谕而言的秦歌。当然还有一个前提限制,要在特定的时间段,在我高一的下学期。
  我高一的下学期,这种时间的交代方式很奇怪,因为在这个他她他的故事里,我只是个仅知道细枝末节的路人,连观众都谈不上。他们是如何开始,他们又是如何嘎然而止,有多少微笑多少眼泪,几度辛酸几度梦回,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记忆模糊。当我们投入的时候,故事情节的本身就会淡化,留在我们脑海中的反而是支离破碎的画面和那一瞬间微妙的让言语彰显出苍白无力的感触。
  我在教师楼看见秦歌的时候,满腔的疑问忽然忘了如何开口。不是漠不关心,我还没有脱俗到那个地步,小女生的好奇心终究是会有的。我不开口,默默地跟在他后头是因为他做出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举动。他两阶一步,扑腾扑腾地向楼上慢慢蹦去,我看的瞠目结舌,万万没料到貌似少年老成的学长会有这样孩子气十足的举动。他额上有亮晶晶的汗水,像六月西湖清晨无穷碧叶上的露珠,足以与红莲晨曦辉映;身上的篮球队队服也湿了后襟,显然是刚打完篮球。我知道他这样做决不是在锻炼,因为地点不对,姿势不对,脸上的表情也不对。楼梯旁贴着光洁莹白的瓷砖,亮若明鉴,可以清楚地从上面看到他明亮而孩子气的笑容。我好象撞破别人秘密一般尴尬起来,贸然离去又顾忌手里的作业本要帮萧然给物理老师送去。他们篮球队最近都在集训。所谓班长,就是个大打杂的,别人不能各就各位的时候得时刻顶上。我抱着作业本静声屏气地跟在后面,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死命地咬住嘴唇。
  是他先发现的我,因为他跳完这一段楼梯就回头看到了我。
  “你好,任书语。”他露齿而笑,阳光明媚。
  我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他也不过比我们大一岁而已,凭什么就得规定他是老气横秋的,所以我笑着点头,道:“你好,秦歌。”偶像都陨落了,我还装什么矜持,干脆不给他面子地笑起来,道:“哈哈,想不到你也会做这么孩子气的事情。学长啊,你以前可是我的偶像的。实在是不符合你的高贵形象。”
  他意识到我的话中话,有些羞赧地抓抓头,笑道:“我应该是什么形象。”
  我走近几步与他并阶,侧头想了想,“你应当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一枝梨花压海棠;风清云淡,海阔天空,世人皆醉我独醒,万事了然于心中。风过不留痕,一笑欲倾城,冷眼旁观的谪仙人。”
  “扑哧,”他顾不得给我留面子,忍不住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都不是正常人。”
  “对。”我老实地点头,“不愧是我的偶像啊,一语中的,反正你在我心目中就不应该是正常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想象你不食人间烟火,不吃五谷杂粮。不过这个比较有难度系数,我刚好看过你在食堂吃午饭,把这段记忆清除可能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他笑得浑身发抖,面孔近乎抽筋,我心目中完美无暇的水晶偶像又多了几道裂纹。唉,成长的道路上,我们不得不直面偶像的分崩离析。
  好容易他止住笑,想起正事来。
  “对了,那张小报的排版我给你设计好了,要不你交完作业就跟我去教室拿吧。”
  “这么快,昨天才给你的。”我惊讶。
  刚进高中的时候我被文学社“会在适当的时候组织学生出游”的幌子迷花了眼睛,稀里糊涂跳了进去,结果第一次开碰头会,上高三的社长,也是我父母同事的孩子就一桶水浇的我透心凉。她当初也是被这句话拐进来的,如果在学校里绕一圈叫出游的话,那的确是常常出游。这招屡试不爽,等到我毕业离社,依旧有天真的小学弟小学妹憧憬着“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其招损毒令人发指。
  文学社平常倒也没有多少活动,只是这次评星级,作为证明学校素质教育成果的重头戏,学校怎么着也得拿它出来显摆一下,所以所有的社员都得制作一份手抄报,要求尽量原创。借鉴的也得别让领导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剽窃了别人的劳动成果。我以为,领导比较容易判别出来的抄袭与否只局限于论文范畴,那才是跟他们提干息息相关的,我们这种小文学还入不得领导的法眼。当然,如果领导的论文都有秘书枪手代劳,那就更加不足为惧了。我烦的是排版,小报制作依稀是小学三四年级的事情,荒废了这么些年,我实在不觉得自己宝刀未老。我对着白纸叹气的时候,晓谕主动请缨去找秦歌帮忙,我一看这事利人利己,损的利益尽管是偶像的,但能从偶像那里占到便宜不也证明能耐么,立刻把纸塞给了她。
  “呵呵,刚好没什么事,我做事不喜欢拖拉。也好久没弄了,做的不太好,还请你见谅啊。”
  “别别别,你这样我超级不好意思,麻烦你帮忙我挺不好意思的。”我交完作业以后,就跟着他去了高二教学楼。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高二教学楼,我们学校一个年级一幢楼,彼此泾渭分明,近似老死不相往来。今天刚好周一穿校服,我们这届的校服还跟前几届的不同,走在陌生的教学楼里,旁边又有这么个吸光性一流的人物,灰头耷脑如土豆的我当真是扎眼的很。
  拿到已经设计好排版的小报,我也马屁都来不及拍三句就落荒而逃。也许是久不闻生人味,也许是带我来的是万众瞩目的秦歌同学,高二的学姐的眼神凝聚成X光,对我直直地戳过来。
  好害怕,一山还有一山高,原来萧然的MM粉们都是小儿科。
  深刻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在晚上同舍友吵架的时候。
  高一的第一学期刚结束就有不少人选择退宿或者申请住宿,所以宿舍又被重新排了一次。我们宿舍其他人都走了,来了几个借读生。我倒不是对借读生存有偏见,跟我关系不错的女生中就有好几个借读生;可是平心而论,就整体来看,借读生里面混日子的居多。也许是基础太差完全跟不上干脆破罐子破摔,也许是本来就无心向学被家人逼着不得不来活受罪,这些家境大半优渥的孩子多是些被惯坏了的主,事事以自我为中心,我宿舍里的这几位大小姐犹为甚之。本来我觉得,学不学习全凭个人乐意,只要你不打扰别人,你上课看漫画睡觉甚至吃零食都无所谓。在宿舍里,你爱显摆也好,对住宿条件怨天尤人也罢,不干扰到其他舍友看书学习和正常休息就行。可是就是这最基本的一条,她们也做不到。我们晚上十一点熄灯,早上六点要上晨读,所以每一分钟睡眠时间都很宝贵,可是她们还常常打电话打到凌晨两三点钟,一会儿嬉闹一会儿争吵,我都快被折磨的神经衰弱了。其中睡在我对面的那个女生当时正纠缠于两个社会上的小混混之间,整天就像上演肥皂剧的狗血桥段一样,动不动就作为情所伤哀婉悲戚状。我刚开始时不明就里还安慰劝解过她好几次,后来发现她大小姐敢情哪是谈恋爱,根本是嫌生活穷极无聊自己作秀娱人娱己。干脆懒得理睬她们了。
  眼不见为净,耳不闻清明,可惜眼睛上方有眼皮,耳朵出娘胎时可没长塞子。我怒火积压了一个星期,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跟混混甲OR乙打情骂俏正欢的女生不为所动,继续讲着肉麻情话。我火了,跳下床站到她面前,冷冷道:“请你关机睡觉,已经熄灯很久了。”
  她翻个身,继续自顾自地讲电话。我气的伸手去抢她的手机,她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起来,争吵的声音惊动了宿管,那个长着吊梢三角眼的女人手电筒一照,尖声呵斥:“闹什么闹?!”
  不等我讲话,大小姐立刻恶人先告状,唱作俱佳,泫然欲涕,一副窦娥遇见她都得喊祖师婆婆的委屈样,未语先带哭腔:“阿姨,我妈妈病了,我打个电话回家问问,她们都能体谅我为人子女的心情,就是她,好象铁石心肠一样,一点都不肯让。”
  我叹为观止,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愁她老人家的前程吗,戏剧学院直接免试通过,表演编剧任君挑选。
  舍管一看,立刻打圆场,把手电筒对准我:“你看你看,多大的事情。你这位同学也是,谁不是爹生娘养,要将心比心,如果是你妈妈生病呢……”
  “你妈才有病呢。”我火冒三丈,平常这位宿管就爱占小便宜,被大小姐的父母不时进贡的礼品豢养成了半条狗,现在当然是尽忠的大好时机。我看着大小姐,冷冷地嘲讽:“杜心妍,你可真够格。连诅咒自己妈妈的话都能说出口,你妈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十六年,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你说谁呢你。”被踩到尾巴,她连柔弱的受害人都忘记扮下去,立刻跳起脚来跟我吵。
  “杜心妍,你可真够格。连诅咒自己妈妈的话都能说出口,你妈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十六年,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听清楚了没有,我就说你呢,要是还不清楚,我不介意重复一遍。不要脸的女人,你敢说,刚才电话是打给你妈的,你敢说,你妈妈现在正生着病?要有病也是被你这个恬不知耻的不肖女给气出来的。”
  她立刻扑上来,装饰的连滨奇步都自叹弗如的指甲狠狠地朝我脸上抓过来,我闪避不及,脖子上被抓了一道,火辣辣的疼。
  “好了,都别闹了,整幢楼都被你们吵醒了。你这同学也是,讲话怎么能这么阴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舍管的矛头不依不饶地指向我。狗也有聪明蠢笨之分,这只狗明显空有愚忠的热情,却不知道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时候本应当装模作样地安抚真正的受害人两句,再装腔作势无关痛痒地训斥肇事者几声,事情倒也可以暂时压下去了。结果她柿子尽拣软的捏,我这人偏偏又吃软不吃硬,而且她还好死不死触犯雷区,指责我的父母,我登时就快暴走了。
  “你给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不分青红皂白乱咬人。什么叫阴损,实话实说就觉得刺耳啦!有本事就不要做,做了就别怕人说。还有你,我尊敬你,称你一声老师。你的所作所为配的上为人师表吗。我的家教很好,我的父母对我的人格塑造素质培养都做的很好,你没资格站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有这个空,你先反省反省自己。”
  “好啊,好啊,我是管不住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的学生了,都得看你们的脸色过日子了。我不管,我不管,你们要怎么闹就怎么闹,看我明天报告校领导怎么处分你们。”三角眼气呼呼地走了。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下全是穿着睡衣的同学,临近宿舍被吵醒同班同学中有人劝我赶紧说两句软话,尽量当成内部矛盾处理。可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怎么也不肯低头,还冲她离开的背影喊:“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天理长在,公道自在人心。”
  班上的同学又劝了我几句,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
  我回到床上依旧不得消停,杜心妍依旧嘴里不干不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出身豪门的她在小混混中间最如鱼得水。
  “自己长的难看,脾气差,天生当老姑婆的命就嫉妒人家有人追有人疼,分明是心理变态。”
  “有人追吗?是谁一天到晚寻死觅活他要找别的女人你就死给他看,哭天抢地如丧考妣,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着数全部用光以后,我倒好奇大小姐你还要如何倒贴。”
  “你,哼!我看你是倒贴也不会有人要的。”
  “这么希望人要吗,你是思春还是发骚啊。”话都到这份上了,大家索性撕破脸皮。
  “当然不能跟大班长你比。”斜对角的一个女生忽然阴森森地开口,“攥着一个还吊着一个。”
  “你什么意思啊你?”我莫名其妙。
  “哟,班长,这话不是你说的吗,敢做就不要怕人说。大家彼此彼此,你也别装的跟个纯情处女似的。你抓这=着邵聪不冷不热地吊他的胃口,还贪心不足蛇吞象,心里觊觎着秦歌学长,死不要脸的往人家身上靠,还追到高二人家班上去。我们高一女生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原来是这样,当初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多正经的人,虽然古板可笑,但也还算正派。原来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欲求不满。”
  “这种人越是装的端庄心里越龌酇,云晓谕不是她朋友吗,她朋友喜欢的人她也要去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邵聪秦歌,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情。你们一天到晚怎么这么无聊。”我急了,这种事根本就是越描越黑。
  “哟,敢作敢当,一山望着一山高,大家都是女生,虽然你这样跟妓女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我们也不会怎么瞧不起你的。”
  “你才是妓女呢,不要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肮脏无聊。晓谕是我的朋友,邵聪是我的同学,秦歌是我的学长,我自认问心无愧。”
  “问不问心无愧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少装了。”
  ……
  一屋子的诘难声,真的很难想象,花季年华的少女可以用那样恶毒残忍的语言去侮辱她们的同龄人。
  我又气又怒,爬起床就冲了出去。我受够了这个鬼地方,受够了这帮讨厌的家伙。
  等我感觉到身上有点凉的时候,我已经站在教学楼附近了。爆走的能量果然令人惊叹,我跑了一千米居然一点都没觉得累。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教学楼的楼梯上的大铁门已经锁了,否则我倒是可以去教室看书等待天亮。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学校的白玉兰造型路灯彻夜亮着,我倒不至于认不清路。巨大的茫然无力感充斥着我的脑袋,我期待天亮,天亮我就可以结束游荡;可同时我也害怕天亮,天亮了我就得面对今夜发飙的所有后果。
  我一点也不怀疑杜心妍的能力,如果她执意要整我,那么我今后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人的美好一面多半是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才会显露,等到自身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那么自保的本能就会跳出来,让人漠然地面对凶手,甚至会为更大的利益沦为帮凶。
  无意识间,我竟然走到了体育馆旁边。林风一直死命想拉我去看篮球赛,可是因为时间原因,我从来没正儿八经看过他们比赛。就连晓谕发挥粘人缠功时我也不为所动,呵呵,一切影响学习的事情我都退避三舍,原则性强到我自己都觉得恐怖。想到这些朋友我就觉得很温暖,不管怎样,他们三个都不是任人威胁的主,不会因为外界压力而孤立我的。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值得我们关心、我们自己也关心对方的却没有几个,既然这样,我干嘛要为自己并不在意的人的行为伤感难过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谁?谁在那里?”
  我回头,秦歌!
  “秦歌,你怎么到现在还在学校?”我讶然,他是走读生。
  “没什么,篮球队的一些资料要整理交接,忙的就忘了时间。哦,原来都已经一点半了。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有事情吗?”
  “没,没事。我心里烦的慌,出来走走而已。”我干笑,“你早点回家休息吧,很晚了呢。”
  “你还知道很晚了,这么晚赶紧回去睡觉吧。好好睡一觉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那前提是别人要让我睡觉啊。
  忽然一阵温暖,身上多了件衣服。我诧异地抬起头,他温和地微笑:“出来走走也要多穿件衣服,夜里温度是会降的。”
  “啊,还好了,我不觉得冷。”我手忙脚乱地想将衣服拿下来。
  “别太见外,你是晓谕的朋友,又是萧然的妹妹,不也跟我妹妹差不多。我送你去宿舍,到了再把衣服还我。”他制止了我,走了两步,回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不走?”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跟在他后面硬着头皮往前走。回去该怎么面对我宿舍里那几个女人呢,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天,流年不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走到离宿舍大概有十几米远的样子,我怎么也不愿意继续走下去了。秦歌哭笑不得地看我,问:“又怎么呢,走到这里反倒不肯走了,咦,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用手摸抓痕,苦笑道:“我如果说是猫抓的你信不信?”
  “抓的挺厉害的。”他低下头,小心地看伤口,皱眉,“已经渗出血了,下手可真够狠的。最好找医生处理一下。”
  我含混答道:“算了吧,反正没多大的事情。”


  第 28 章

  “还说没事,皮肉都翻出来了。”
  “嗳,别碰,疼。”我倒吸凉气。
  “任书语。”
  我转过头去看,萧然!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没事都在学校里晃荡。
  “任书语。”他走上几步,对秦歌点头,“小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去死,少装,你跟我一样大。”我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胳膊。
  “没什么,我也是刚好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碰到她的,脖子上不知道怎么搞的,被抓了一道。女生打起架来也够叫人胆战心惊的。”
  “受害者是我,我可没有打她。”我立刻旗帜鲜明地表示我但是清白的。
  “你先走吧,这边有我处理就行了。”萧然把我身上秦歌的衣服还给他,后者点头说,那你妥善点处理,别把事情闹大了。
  萧然不耐烦地挥手,行了,我清楚,不会乱来的。
  我站在那里下意识地抱着胳膊,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唯一清楚的是夜里好象确实是蛮冷的,我怕冷好象不是盖的,五月份的夜晚,只听见我的牙齿在上下咯咯的打冷颤。
  “冷?”他问。
  我忙不迭地点头,期待他发挥人道主义精神把他身上的那件给扒下来给我取暖。事实证明,我果然还是青春年少,年幼无知,恶魔扑腾两下翅膀,我就把他当成天使了。
  “那就好,让你冻一冻,脑子清醒点就知道大半夜的跑出来是什么滋味。”他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和蔼可亲,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口拔凉拔凉的。
  我把胳膊抱的更紧,耷拉着脑袋,恨不得身体缩成一团。
  他叹气:“败给你了,说句软话都不肯。”言罢从手里的袋子里拿出衣服,天黑加上心里在想别的事,我刚才还真没注意到他拎着个袋子。
  “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是从床上跳下来就走,什么外套也不会带。幸好咱们的校服长的虽然难看了点,倒还适合你穿。”这号鸟人,我都身心俱疲,他还不忘打击我。
  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推开衣服就走。胳膊被他拽住了,他满脸不可思议,“小姐,脾气倒不小噢。别气,别气,先把衣服穿起来,真冻感冒了。”
  我想跟他闹脾气也没皮没脸的,人家这么厚道出来找你就已经够仁义的,非亲非故的,再闹就太没意思了。默默地接过衣服穿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我的配合倒让萧然有些不知所措,帮我整理好衣领,他沉吟了片刻,说:“还是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当然不好吵醒门卫,我们是翻墙出去的。干这我没经验,萧然却是熟门熟路,围墙有一段老墙不算高,他帮忙搭把手,我就顺利地过去了。
  五月的夜晚,街上很宁静,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我不想讲话,本来是很想跟别人说说心里的委屈的,可是看到他的时候,又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没有必要。他跑出来找我,想必已经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时静静的吁出一口气,居然也有隐约的白雾。这是我面对问题时的习惯,自己慢慢想,慢慢思考好最坏的恶果,再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只要可以,就义无返顾地去做。可是这次,我确实没经过大脑思考,当时是气急了,根本顾及不了太多。也是,我都已经暴走了,思前想后还叫什么暴走。
  处理完伤口已经近三点了。想想回去也没有觉可以睡,我俩干脆坐在麦当劳里面等天亮。
  “看来心情确实是差到家了,连鸡腿都不要吃了。”
  我白了他一眼,“谁说的,我不过是想减肥而已。”
  “吃东西吧,放心地吃。别怕明天的事,大哥是白叫的?我怎么着也不能让人欺负我妹子啊。”
  “我怕我会被处分,我得罪生活老师了。而且夜不归宿,只要宿舍的那几个再齐心协力地咬一口,起码是警告处分。”我拿勺子把奶昔搅来搅去。夜不归宿这事可大可小,小到男生比方说林风之流完全无视隔三岔五就溜出去包夜,大到可以被学校处分。关键是有没有人紧抓着它做文章不放。
  “处分而已,又不是要你坐牢。”他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我的脸登时就煞白,其实直到坐在这里把前后事情捋了一通,我才开始想清楚我有多莽撞,不禁后怕起来。
  “别,别,别。这种事情你还真禁不起逗,开个玩笑就把你吓成这样。”他抓起我的手,轻轻地拍打,“不怕,不怕,不会有处分的。什么事都不会有。你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小,手都冷成这样了。”
  我抽回手,缩进袖子里,闷闷道:“奶昔冰的。”
  他哑然失笑,从桌子上方探过手拍我的脑袋,我朝他翻白眼,忍不住笑了。
  半晌,我下定决心拿起鸡肉卷,漫不经心道:“我的胆子确实变小了很多。你最初认识我的时候我大概还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因为我觉得自己很优秀也很努力,只要我认真去做了,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属于我。可是后来碰见了那些事情,让我开始怀疑生活是否如我想象中的样子。我很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诸多的不公平,有特权,有照顾,有后门。可是这跟我真正遇见这些事情毕竟有根本上的不同,一种是过客,悲欢离合过眼云烟,最多感慨唏嘘两声;但另一种却是切身体会,眼睁睁地看自己被别人用卑鄙手段暗算了却无能为力。你还记不记得初三的时候我被人挤掉J中名额的事,那时候你告诉我,如果我是最优秀的,那么我就不会被别人取代。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同时,如果没有那些背地里使坏,我照样不会被取代。优秀的定义是什么,只要他们想找理由玩阴的,我就永远不够优秀。我真的真的很讨厌这些事,可是我又没办法改变,所以我害怕,我怕自己沾上了任何污点都会洗刷不掉,然后就万劫不复。——好啦,你不会有这些烦恼的,我喜欢胡思乱想,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不要往心里去。哎呀,不要这种表情,女生多半爱胡思乱想的。”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无计于施的时候干脆用手去挡他的眼睛。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沉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那样说会给你造成这样的影响,别逼迫自己了,你已经很优秀了。别担心,还有我呢,你不会有事的。这次不会有事,以后也不会有事。”
  “哪有,我哪有逼自己了。只不过我这个人很无聊,不看书学习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最悲哀的是我写作业时居然还觉得蛮开心的。”
  “怪胎。”他摇头,拉我起来。当时我也没意识到被他牵手走有任何不妥,呃~准确点讲,我根本没注意到我的手正被他牵着,只觉得手上好象还蛮暖和的。
  走到学校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门卫大叔看到我们,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两个小家伙来得好早。”汗——如果他知道这两个来的很早的同学实际上是彻夜不归,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可想而知迎接我的仗势有多大。在杜大小姐的闹腾下,早自习还没结束,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导主任已经在办公室里如三座大山,我怀疑校长没出动是因为他老人家还没有上班。
  我看见秦歌站在办公室的中央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串供已经顺利完成,心里顿时一片轻松。我解释说,昨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脖子上被杜心妍抓的伤口越来越痛,用手一摸,满手的血。我心里害怕,就跑出去想找校医给处理一下伤口。结果走到行政楼才意识到校医早已经下班了。
  “然后她就遇见了我,我刚从体育馆整理好东西出来。看她伤口确实蛮严重的,我就劝她去医院看看。人指甲里面细菌最多,伤口要是不处理好感染了就麻烦了。何况她一个女生,脖子这么显眼的地方留下伤疤多难看。”秦歌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偷偷瞥了眼三人中唯一的女性——班主任,她果然摸了下自己洁白的脖颈。我心里不由暗暗好笑。
  “我怕她一个人去医院会有危险,就陪她去了。主任,我得向你坦白从宽,那个时候实在是太晚了,我不想吵门卫大叔,就带她翻墙出去了。在医院处理好伤口以后,她说这么晚回去会吵到舍友,她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找了我妈过去的一个下属帮她空了张床睡下。然后我就自己回家去了。囔,她的病历还在我这里,医生写的证明也在。我当时还奇怪她为什么一定要让医生写下证明,今天来看到这架势算是明白了。”秦歌似笑非笑,把那些证明我清白的东西放到了教导主任面前。
  年级主任明显脸色尴尬,轻咳一声,避重就轻:“任书语啊,你也是个好学生,以后出去要先跟老师说一声知道不知道。不然我们该有多着急。”
  着个P急,我心里鄙夷,要是没有杜心妍的这番闹腾,谁知道我昨天夜里不在宿舍的事。
  “昨天晚上我跟杜心妍起冲突的时候,我因为生气口不择言惹恼了生活老师。我想我若是再吵醒老师的话她肯定会更加生气,所以我就没说。加上当时我也没想到得去医院才能处理伤口,所以……老师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装小样,装可怜,分工合作,我的任务就是要在老师们心目中确立绝对无辜的形象。这时候,我平素的良好表现就起作用了。尽管老师们来势汹汹,但从身为教师的职业本能上讲,他们是绝对偏向我这个“学习勤奋刻苦,品行优良”的统招生的。何况还有另一个品行优良绝对优秀的学生作佐证。
  “不就是被抓了一下吗?你有娇贵到非得跑到医院里去的地步吗?” 杜心妍气急败坏。
  “抓一下事小,可是我怎么知道有没有狂犬病毒。”
  班主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教导主任也是面容微耸。秦歌干脆哈哈大笑。我还一本正经道:“你别误会,别想歪了,能传染狂犬病的不只是狗。”秦歌跟我一唱一和,高声道:“对,这个我也知道,只要有狂犬病的都能作为传染源。”
  杜心妍暴跳如雷,口不择言道:“你们奸夫淫妇,串通好的。”
  教导主任立刻发作:“住口!你一个学生怎么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去诬陷自己的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叫做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说几句嘛。”她不服气,小小声地回嘴。
  年级主任露出鄙夷的神色。平心而论,主任虽然油了点,但还算耿直,对学生,自然是喜欢好的。
  “行了,你出去。我会打电话找你的父母好好谈谈的。秦歌,你也出去,任书语,你留下来,好好把事情讲清楚。”教导主任发话。
  “好的。”我表现的很乖巧,不玩任何小花招。主任老爷子吃过的盐粒比我吃过的米饭还多,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何况他还是教育心理学博士,在他面前玩,整个自投罗网。
  “你说你跟舍友起冲突时惹恼了生活老师是怎么回事。”
  “是我不好。我当时脖子被抓的很疼,老师还一个劲的数落我的不是。我想到她爸妈每次来看她都会送生活老师很多礼物,我就想当然的以为老师因此偏向她。其实后来我再一想,老师应该只是因为当时不清楚具体情况才这样处理的。”
  “脖子都抓成这样,还是当着她的面抓的。她怎么着也不应该再骂任书语啊。”班主任走到我身边,轻轻问,还疼不疼。我摇头怯怯道,有一点。她摸着我的头说,还好不是大伤,这几个月没吃刺激性的食物,落下疤就不好了。
  “你跟舍友为什么吵架?”
  “她老是深更半夜还打电话,而且声音还特别大。我睡眠不好,有声音就失眠,第二天都快难受死了。”
  “其他人就没有意见吗?”
  “她们彼此彼此,每个人都差不多,不是你打就是她打。我在宿舍里根本没办法看书学习,每次都是等到教学楼锁门才迫不得已回去,可是回去以后连觉都没的睡。”
  “为什么不好好地沟通?”
  “价值观人生观完全相左,我跟她们一点也沟通不起来。老师,我很想换一个宿舍。”
  “你可以向生活老师反映,让老师来督促她们。”
  “我反映过,反映到生活老师一见到我就皱眉头,怎么就你事情多。她们依然我行我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生活老师产生了不好的看法,有时候她就是看到她们深更半夜还在讲电话都不怎么管。”
  “好了,学校会秉公处理这件事。你先回去上课吧。”主任至始至终脸色都没什么变化。我因为说的都是实话,态度也十分自然。幸好他盘问的不是我这一夜的行踪。证人分量足,效果就是不一样。


  第 29 章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上的同学看我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毕竟是彻夜不归,我也不指望他们能以看英雄凯旋的姿态迎接我。当着我的面,他们不好说什么,我就干脆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径自回自己的座位。
  林风看到我立刻问我脖子的情况,强烈推荐薰衣草去疤精华油。
  我笑着用书敲他的头,骂道:“去死,别诅咒我留疤。”
  萧然抬头问:“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事了。怎么样?”
  我偷偷向他比划了一个V字,一切顺利。
  “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地理课你还是睡觉吧,我们给你把风。”萧然点头,面色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我回过头来才发现晓谕自我进教室后就一语不发,我在她眼前挥挥手,她抬头勉强笑:“书语,你回来啦。”神色极度不自然。
  “任书语,听说昨天是秦歌送你去医院的,脖子上的伤有这么严重吗?”文辉难得光临我的座位。
  我小恶细胞“刺溜刺溜”的长,超级不爽她得陇望蜀的行为,故意刺她:“我也怕麻烦学长,不过学长说他不放心,坚持要送我去。学长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她脸色变了三变,僵着脸走了。萧然回篮球队以后,她跟秦歌的关系似乎出现了危机。脚踏两只船是个技术活,骑驴找马更是如此,搞不好马毛还没摸到,驴子就失望地走了。
  萧然和林风乐不可支,有恶趣的不仅仅是我一人。
  晓谕忽然“腾”的一下站起来,看我们莫名其妙地盯着她,她面色苍白地表示要去学校超市买点吃的。
  “书语,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挤出的笑脸却是比哭还难看。
  “行了,吃什么东西。”林风的脸迅速拉下来,“你坐下来,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我的记忆里林风从未有过如此严肃认真的时候。晓谕被他的目光震慑了,乖乖地坐了下来。
  “昨天送她去医院的是萧然,不是秦歌。”
  云晓谕惊呼之前被我捂住了嘴巴,姐姐,这一叫可是三条鲜活的人命。
  “那,那为什么……”她艰难地把空气吸进肺里。
  “你傻啊你,萧然是住校生,出去被逮到会死翘翘的。”
  “你傻啊你,萧然都去了,怎么还会让秦歌带书语去。”
  我跟林风同时开口解释。他的话落下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莫名其妙,为什么萧然不会让秦歌送我去医院。
  不过林风没空跟我解释这个,他忙着跟晓谕解释当时的情况。萧然从女生那里知道我跑出宿舍后(他的红粉知己一向多,不用他开口,自有人电话汇报),立刻要出去找我。本来林风也想跟出来的,但萧然说两个人目标太大,而且万一有什么事,有个人留守也好支援,他就留下来了。
  我听了暴感动,对着林风眨巴眼睛,郑重表示,以后除非是迫不得已,我绝对不会再用书敲他的头了。
  林风回答我“去死!”,脸上虽然笑着,眼神却极为落寞。
  “萧然,你好够意思哦,书语没白被你天天欺负。”晓谕崇拜地看着萧然,后者哇哇抗议,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了,明明是她老气我好不好。
  林风低声说:“你天天欺负我,可是如果换成你,我也会出去找的。”
  晓谕的笑容停在了脸上,忽然调皮地眨眼,道:“所以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为朋友两肋插刀。来——”她伸出一只手。
  我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然后是萧然的,最后,林风大声道:“好,最好的朋友。”手也落了下来。
  最好的朋友。
  杜心妍莫名其妙地转学了,我也换进了新的宿舍,楼下的生活老师成了张新面孔的时候,我还有点迷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我稀里糊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干脆继续漠不关心下去。
  我的记忆如果没有发生偏差的话,这一切应当是随着萧然回了一趟家以后发生的。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回来以后给我带了一大罐怡口莲,我当夜宵吃掉以后足足长了十斤!足足十斤啊,我能忘了这么恶劣的事吗。
  我一面吃着巧克力,一面咬牙切齿地控诉,坏人啊坏人,明明知道我对它没抵抗力的。
  边吃零食边看书的坏习惯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大学里也没改过来。结果人家期末考“噌噌噌”地掉肉,就我“刺溜刺溜”地长个一圈,多残酷的事实啊。
  我学习的时候颇为投入,身边人的举动都不太在意。这样,班上人怪异的反应居然也没给我造成多少不良影响。吃好睡好,生活还有什么烦恼?做试卷啊,写习题,高一的时光就这么“吭哧吭哧”的走过去了。这就好象跑八百米,在跑道上挣扎的时候还觉得永远也到不了终点,跑过去再回头一看,怎么这么快呢!
  期末成绩已经下来了,我发挥正常,不喜不悲。晓谕的物理历史性突破,进了80分大关,开心地她忘记了所有的选择题答案都是我提供给她的。反正她选文科,这最后一次的物理成绩就当成分班前的礼物吧。
  我收到的班上同学分班前给我的大礼是三好生的17张投票,而全班有58名学生。
  唱票的是我跟学习委员,班主任看到我地的票数的时候有点担忧地看我。我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轻声问:“老师,你跟不跟班走。”她回答我说跟。结果,虽然她因为这一个班带的失败(全年级倒一),后来没有再当班主任,我高中三年的英语都是她教的。高中结束的时候,她告诉我,高一的那次三好生选取让她一度很怀疑我的人品和为人处事;但经过后面的两年相处,她相信我是个认真塌实而善良的学生。所以说,大部分人的判断也未必就是对的,想真正认识一个人实际上是很难的。人是社会动物,怎么可能不在意社会的看法。
  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依旧面色平静,还打听了前排的两个女生选了什么组合。她们有点不太敢看我,我知道是为什么。平常对我笑容绵绵,到关键时候来温柔一刀,这个教室里坐着的大部分人不都是如此。
  “喂,吃巧克力。”萧然在后面拍我,我回过头,老实不客气地拿过来吃。唱票也很耗费能量呢。
  我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巧克力,耳边的声音哗哗的像海潮。暑假作业已经布置下来了,今天是我高一的最后一天。
  我安静地写数学题,数学题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可以让我暂时忘却身边的人和事。晓谕好象跟我说了什么吧,我“嗯嗯”的应答着,不时抬起头来对她微笑。她看我这样,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兴高采烈道:“暑假好好玩哦。”我点头应答,笑容比她还灿烂。
  教室里渐渐空了下来,暑假来了,是美丽的夏天啊。
  我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把东西码的整整齐齐放进书包,教室里只有我拉上书包拉链的声音。然后我就趴在课桌上默默地流泪,一滴,两滴,渐渐汇流成一条线。我甚至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为什么我会被大家这样排斥,为什么这么多人讨厌我,我究竟又做错过什么。我待人和气真诚,做事勤奋努力,帮助别人不余遗力,为什么我这么认真地生活反而会被他们排斥。我于人于己都自信问心无愧。可是被这么多一起学习生活了一年的同学讨厌却偏偏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我渐渐哭的有点喘不过气来,索性就放出了哭声。我不习惯被人看见落泪的,在我眼里,哭,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身边多了一道身影,我没有看就知道是萧然。后来我想想也觉得奇怪,为什么那时侯我就笃定会是他,他明明是个漫不经心没什么正形的人。
  面纸递过来,我接住,继续哭,等到哭累了,没力气抽噎,才慢慢抽出一张又一张,擦眼泪,擤鼻涕。花了大半包。
  “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要,我要吃饺子,青菜虾仁馅的。”
  “好,乖乖坐在这里别乱跑。”
  我看见黑漆桌面上的泪水觉得很有趣,用食指蘸着漫无目的地画眼睛,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层层累积起来就什么也看不清。我用面纸把桌子擦干净,继续趴在上面发呆。萧然回来以后喊我起来吃东西我也不理他。
  “吃吧,你可真够难伺候的。”他无奈,把饺子送到我嘴边。我眼睛轮也不轮,张嘴,接住,慢慢地咀嚼咽下。这样,他喂一颗我吃一颗,中途他停下来的时候,我也不动。后来他没办法,只好继续喂下去。
  吃完了饺子我擦擦嘴,认真地问:“还有吗?我还饿。”
  “没了,最后一碗。”
  “小气鬼,我自己去买。”我要站起来,却发现趴着哭的时间太长,半边身子都麻了。
  “去什么去,我刚出来食堂就关门了,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可是我确实饿啊,哭是很费力气的。”我一本正经的强调。
  “我怎么命这么苦,摊上你这么号人。囔囔囔,我最后一桶泡面也贡献出来了。”
  “泡面啊。”我犯难地皱眉头,嫌弃道,“不营养的。”
  “你吃还是不吃?!”
  “吃吃吃,哥哥你挑选的泡面肯定既好吃又营养。”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
  “嘿嘿嘿,哥哥,你是世界上午后最善良最好的人。去啦去啦,去泡面。”我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到楼道的那一边的开水房里去泡面,我百无聊赖地拍打自己发麻的腿。
  面泡好以后我吃了没两口就迟钝地发现我其实早就饱了,然后我用叉子在面汤里搅啊搅,死命也塞不下了。萧然笑得阴险,“吃啊,怎么不吃了,肚子不是很饿吗。”
  “哥哥,我哪能自己吃让你光看着呢。这多不符合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呵呵,哥哥,你吃吧。”
  “少跟我来这套。赶紧把它给我吃光,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是面,不能用粒的。”我小小声地辩解,被他眼睛一瞪,立马吓得又“哧溜哧溜”地吃面条。又吃了两口以后,我实在是吃不下了。他在旁边盯着,我又不好暗渡陈仓,只好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一大桶飘着红油的面发呆。
  “吃不下呢?”
  “嗯嗯”我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
  他忍俊不禁,故意作严厉状,“来,叫两声好听的。”
  “哥哥是世界上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无人能及的帅哥。”
  “嗯——不错。”他满意地点头,接过面条自己吃了起来。我看他吃的香又挺谗的慌的。末了,我还垂涎面汤。
  “番茄味的?”
  “是啊。”
  “你不吃了?”
  “已经吃完了呀。”
  “汤归我了。”不等他反对,我把汤抢过来骨碌骨碌地喝掉。
  他看着我,连叹气都忘了。
  萧然去他舅舅家过暑假,所以跟我同路。学校所在的地方实际上挺偏的,我们等了半天才等到公交车,车上人又多的要命,空气浑浊不堪。汽车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才把我们送到家门口。没错,我用的词是颠簸,马路也有豆腐渣工程。我上高二的时候,某个我们镇出去的高层衣锦还乡,对这条路大光其火,勒令追究责任,结果拉出了五六个蛀虫。一条路养肥五六个人,多恐怖!
  奶奶把西瓜放下井水里冰镇着等我回来吃。我选了一个大大的西瓜一切两半,把半个捧在手里吃。我讨厌手里瓜汁横流的感觉,所以一直习惯用汤勺舀者着吃。萧然没有去他舅舅那里就直接跟我回家了,因为我的箱子得有人拎。
  “怎么这么重?是不是衣服偷懒没洗带回来给妈妈洗啊。”
  “哪有。都是书啊,笔记啊什么的。暑假总不能在家玩吧。”我扳着手指数给他听,“下学期就分组了,我的物理化学又不是特别强,当然得好好强化一下。英语语文也得多加巩固,这个暑假忙着呢。”
  他冷笑,“招照你这样,活该累死。”
  “去死。”我龇牙咧嘴地掐他。
  他把东西放好以后就回去了。没几分钟又跑过来跟我讲话,我正在写暑假作业,遇见不会的题目当然是找他。这家伙超级自觉,我没请他吃西瓜他就开始自己动手舀。我看他还在给我讲题目的份上就不跟他斤斤计较了。题目说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萧然,我是不是个很惹人厌的人?”
  “书语。”
  “嗯?”
  “You are Mary(我的英文名字),not money,不可能人见人爱。”
  “切,拽什么英文,有本事全部用英语说。”我嗤笑,一下子释然了,对啊,我又不是钱,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我呢。半晌,我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那你讨不讨厌我?”
  “不讨厌。”
  “那就好了。”我放心大胆地继续吃西瓜。


  第 30 章

  物理作业完成了不到五分之一,时间就已经不早了。我看爸妈还没有下班回来的意思,只好自己淘米择菜。萧然看我的架势,啧啧赞叹,不错,不错,虽然入不得厅堂,起码还能进进厨房。我没好气地把他轰出去,他隔着玻璃窗跟我叽叽歪歪,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话痨。
  所有准备工序就绪,我正打算大显身手的时候,门口钥匙声响起,奶奶买菜回来了,手里拎着四五个袋子。我的眼睛嗖的发亮,刚要表达一下我的感动心情,结果奶奶压根连眼神都没施舍我一个,直接关心萧然,你舅妈说你喜欢吃带鱼,那你是喜欢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还有,你吃不吃辣?我的双臂已经打开,维持着个准备拥抱的可笑姿势站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好不可怜。
  奶奶!要不是我长的跟她属同一流水线上产品,萧然又实在跟我们的相貌上没有任何共同点,我真怀疑我是捡来的,他才是她的直系血缘亲属。
  萧然看我遇冷,乐的从沙发的这头滚到那头。我张牙舞爪无声抗议的时候又被回头的奶奶逮了个正着。奶奶的第三只眼是长在脑后的,我背着她做一点点坏事都没戏。
  “小语,干什么了你。一点也不懂礼貌!萧然,她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三伏天里,偶的胸口忽然拔凉拔凉滴。
  等奶奶把我赶到厨房外面(她在的时候我连打杂的资格也捞不到),我就开始毫不客气地报复刚才笑的好象天上掉美钞的萧然。我们以沙发为掩体,绕着追着跑,累得我,吃饭的时候连跟他抬杠的力气都没有。这家伙会装,几句话就把我奶奶一几十年教龄的老园丁哄的妥妥帖帖,真以为他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别以为我不知道,高中一年里他是什么坏事都没直接插手,可十件事情里头起码有八件他是幕后黑手。我看着奶奶满脸的褶子笑成灿烂的波斯菊,心里悲哀的想,她吃饭的时候也该把老花镜给戴上。
  暑假里我忙着在书山题海里奋斗,我也不知道爬雪山渡赤水以后,我是否能到达革命根据地。可倘若什么也不做,却只能是坐以待毙。
  萧然明显不这么想,他是那种很会玩也很会学的人。上帝总会制造一些专属于他的宠儿,然后让平凡的芸芸众生看着艳慕不已。我的暑假作业我写一门他抄一门,后来他干脆连抄都懒得抄了,直接丢给我。那个夏天肯定是太热让我中暑了,我肯定是高中一年把脑子读傻了,当时我居然同意了这项不平等条约!
  作业做完以后我本来是想温书的,可他给奶奶灌输了一通“学习要劳逸结合”云云,就顺利把我从房间里拉出去了。在客厅里遇见正在吃早饭准备上班的爸妈(我们初中初三的老师是没有暑假可言的),他们竟然破天荒的要我“路上小心点”,就挥挥手让我走了。
  走出家门时,我激动地拽住他T恤下摆(他比我高好多,拉他的短袖太有难度系数了),面肌疑似痉挛。
  “哥哥啊,为什么我在迷恋《足球小子》的年纪的时候没有认识你,否则我也不会只看了不到十集。”我爸妈倒也不是明令禁止我看电视,只是我清楚相较于电视剧,书本尤其是课本会更得他们的欢心。也许是身为教师,他们把更多的注意力习惯性地放到学生身上的缘故,无形间受到冷落的我总是不自觉地就努力按他们的期待要求自己来获取他们的欣慰。想想真可怕,原来很小的时候我就在竭力讨好别人了。
  “你也就只能看看无聊的动画片。那《足球小子》里面你喜欢谁?”他嗤之以鼻。
  “还用问么,肯定是足球王子武藏啦。他一笑啊,天上就好象有粉红色泡泡在飘啊飘。”
  “拜托,我觉得他很弱,倒是力道十足的松仁和那个空手道家庭出身的守门员还行。”
  “嘁,很无聊吗?明显某人比我更清楚里面的人物。看了不止一遍吧?”我啧啧地扫描他的脸,皮很厚,一点暖色调都没浮现出来。他的回应是哼哼,盯着公交站牌,貌似看的很认真的模样。
  “不过如果玩COSPLAY的话,你应该蛮适合那个守门员的,感觉比较靠近,有浪子的气势。搁古代也一游侠儿的角色,准确点讲叫剑客加流氓,典型古龙小说笔下的男主。最后那个什么,死的很凄婉哀壮。”说到后来我已经笑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准备打我的时候,救命的公交车来了。唉,如果来的是白马,马上坐的又不是唐僧的话会更加合我的心意。
  从我们镇上坐公交车到市区倒是很快,半个多小时市中心就到了,难怪后来城区扩大的时候当仁不让地被划了进去。萧然暑假回过一趟家,刚好箫妈妈收到了一张新开张的游乐场的贵宾券,想想这家游乐场也真够逗的,要一端庄娴雅的著名女画家硬跟游乐场拉到一块,我想象着她身着礼服坐在云霄飞车时的样子,怎么着怎么不伦不类。萧然见了就顺手带来了,用他的话讲,本来他是对这些不屑一顾的,但考虑到可怜的某个孩子整天都没机会玩,他只好屈尊纡贵光临这家游乐场。加上跟我混久了,被我的小农思想污染的厉害,开始渐渐赞同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庸俗观念,觉得十次免费使用机会浪费掉实属于暴殄天物,会招天打五雷轰,只好勉为其难笑纳。
  他说的这么牺牲甚大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不捧场,要求去书店看书。(其实是我怕我敢这么提议,他会把我往市中心一丢,头也不回的走人。然后路痴某女就哭哭啼啼找一公用电话亭拨打免费的110,声泪俱下地乞求警察叔叔送她回家。想我也一二八芳华的花季少女,这么有损形象的事绝对不能做出来丢人。)游乐场里人声鼎沸,与我想象中不同,玩旋转木马的人有不少是妆容精致无懈可击的优质白领JJ,还有个大叔模样的人开着卡丁车不亦乐乎。
  萧然当然不会同意玩这种温和平静有益身心健康的游戏,他老人家第一站就把我带到了蹦极跟前。我借口有恐高症,死活不肯跳。他欲强行推我下去,我死死攥着他T恤不撒手,任凭工作人员在旁边如何信誓旦旦都不为所动。最后他大概是担心他的衣服会被我拽下来,大庭广众之下他虽然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但被别人免费吃豆腐终究不爽,只好悻悻地转战下一个目的地。
  一看是过山缆车,我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韩红的《天亮了》听过没有,故事背景就是一家三口玩过山缆车出事故,父母以生命护住了自己的孩子。你认为这样我还敢玩吗?以我这种认定快乐诚可贵,刺激价亦高,若为性命故,啥米都可抛的个性,一切在我看来安全系数不高的活动我都会敬若鬼神。我以为既然过马路的时候都可能被车撞死,走在大街上都可能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死,实在没必要以生命为代价去寻求什么刺激。
  等辗转到鬼屋前,萧然的脸已经铁青了。估计我要是再推脱,他会比里面的鬼怪更加可怕,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其实我的胆子很小的,全班同学聚在一起<看午夜凶铃》就我一个人吓得借口上厕所中途退场,回家还做了一夜噩梦。幸亏电视机不在我房间,否则我大概连房门都不敢进。
  我坚持选恐怖级数最低的那种,免得到时候,心脏承受不了刺激,横尸当场,真正化身为厉鬼。他拗不过我,只能满脸不甘地答应了。
  我拉着他的衣服,闭着眼睛紧紧跟在他后面,心里拼命念大悲咒。
  “睁开眼,闭上眼睛还玩什么鬼屋。”额头上“啪”的挨了一下。
  迫于淫威,我只得百般不情愿地睁开眼。一个眼睛不断流血的女鬼伸着长长的红舌头向我伸出鸡爪般的手……
  “啊!妈——”我死命地拉过萧然挡身前,哭爹喊娘,“救命啊,我不要玩了。”
  “还没开始呢,今天你一定得玩。”怜香惜玉四个字不知道怎么写的萧然强行将我从身后拖出。我只好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
  “喂,你这样不嫌别扭吗?”他左手食指勾勾,一脸悲天悯人状,“这个,勉为其难借你用了。”
  我毫不犹豫地一把攥住它。
  “啊——”他低吼,“轻点,我的手指头啊,你当是铁棍啊?”
  管你,你痛死总比我吓死好。
  一路上鬼怪不断,甚至还有鬼来拉我的脚。偏偏萧然这家伙狂BT,我都快被吓出隐性心脏病了,巴不得早离开早好,他还优哉优哉,胜似闲庭信步,不时喊我共同观赏众鬼百相图。我全凭着求生的本能支撑自己勉强没倒下去。
  桀桀的笑声自我耳后响起,阴森森的感觉充斥着我的每一个毛孔。不怕,不怕,我小心翼翼地侧过头,贞子正从电视机里爬出来,鲜血淋漓,冲我微笑。
  “啊!——”我一把抱住萧然的胳膊,“呜——哥哥,我们回去吧,我不玩了。”
  “好啊,你现在沿原路返回。”他笑的好不温柔,“乖乖在门口等我。‘
  让我一个人走?!我宁愿呆在这里。可是真的好恐怖,那些鬼流着涎水,逼真的不行。不论我怎么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我都依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害怕。T~T,早知如此,我就去玩过山缆车了,摔死总比吓死听上去有面子。
  “别这么一脸惨兮兮的样子,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他受不了我那副很委屈的模样,看来也很后悔拉我这个胆小鬼玩什么劳什子的鬼屋。呜——我要澄清一下,我不是胆小,我只是想象力比较丰富而已。
  “才三分之一!!!”我尖叫,可不可以假装昏过去让工作人员把我送出门?
  “好了好了,很快的。天啦,有恐怖到这种地步吗?你的样子已经比里面最恐怖的鬼都恐怖了。”他叹气,一手捂住我的眼睛,一手推着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低声在我耳边吩咐,“只管走,什么都别管。”
  我闭着眼睛,双手依旧本能地抓紧他的衣服。当时里面乌漆抹黑加上气氛紧张恐怖,倒也丝毫觉察不到姿态暧昧。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了。我怯生生地问:“哥哥,是不是已经到了?”
  没理我。我小心翼翼地移开他捂着我眼睛的手,他楞了一下,朝上翻眼睛。我下意识地随之向上看。一个吊死鬼的舌头垂到了我脸上。
  “啊!!!——”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响彻鬼屋。
  十分钟后,我目光呆滞地瘫坐在鬼屋外的石椅上,头发凌乱,脸上上哭的乱七八糟。
  “任书语,别说我认识你。这才是最低级的鬼屋而已,最低级的。”萧然无比寒心地凝视我,目光里的意味仿佛我应该自杀以谢天下。所以我哭的更加伤心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掏出湿巾给我擦眼泪,“就你这素质,估计也只能玩玩旋转木马。”
  我蔫头搭脑地跟在他后面,不敢表示异议。旋转木马那里人很多,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轮到我们。我吃着他买来的和路雪,手渐渐的不哆嗦了。音乐声响起,不是欢快的儿歌,而是一曲很缓慢的歌。应该不是中文也不是英语,我一点也听不懂唱了什么,然而真的很好听。我们分乘两匹木马,前奏了了,木马缓缓地旋转起来。他一会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一会儿消失不见。看见他的时候,我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在游乐场的餐厅用完午饭才不过一点钟而已。这么早就回去不仅嫌热,而且有浪费免费游玩机会的嫌疑。把宣传资料翻了又翻,看我想发表意见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他没好气地鄙夷我,行了,看你这么可怜兮兮的德性,云霄飞车就算了。我立刻谄媚地把刨冰里的猕猴桃果肉拨给他吃。
  迷宫,每个玩过PC游戏的人都不会陌生,就是那种里面有宝物有岔路的大屋子。是主角赚钱练级捡宝物的必经门路。我被林风不厌其烦地熏陶,想不知道都难。游乐场的迷宫设在竹林里,从入口处出发,半小时内到达出口即为成功。其中一个月内耗时最少者还可以得到一份神秘大礼包。当然,竹林里的宝物你也可以随便拿,只要不怕浪费时间。
  一开始是萧然带路。走迷宫这种事,我自认安安静静跟在后面不吵他最稳妥。他胸有成竹地带我在曲折蜿蜒的道路上行走,对存放宝物的箱子视而不见。好几次我想提乡他去开箱子都硬生生地闭上了嘴。今天表现极为糟糕,我委实心虚。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了,我们还在里面圈圈绕,他的脸色逐渐阴暗起来,不时看表。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被迁怒。二十三分钟,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让我试试行吗?”
  他瞥了我一眼,略有些迟疑,还是应道:“好吧。”
  我可不会痴心妄想他是基于对我能力的信任。他之所以同意让我试试多半是我他已经决定放弃这个游戏。既然如此,我就肆无忌惮地玩好了。
  我立刻奔向最近的那个箱子。打开,好漂亮的纱巾,我毫不犹豫地据为己有。他一男生总不能披个纱巾搔首弄姿吧。照此类推,我的目标不是出路,而是一个个装有宝物的箱子,从小镜子到眉笔,甚至还有一本沈从文的《边城》。同时,萧然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我怡然自得,乐在其中。每一个箱子都是等待我去挖掘的宝藏,取出它们,我甚至有一种卞和挖掘出和氏璧的自豪。
  等我扑向第七个箱子时,萧然忍无可忍:“你就非得要这些玩意吗?跟我出去。”
  不理他,箱子里的紫水晶发夹美的如梦如幻。他眼明手快,一把抢过发夹就要往地上扔。这时候,奇迹发生了。原本挡在我们面前的一排竹子忽然齐根断了,我俩面面相觑,试探着向前走去。出口赫然就在我们左边。
  “恭喜你们。你们是这个月第十位成功走出迷宫的客人。”工作人员笑容可掬。
  “是第几名啊?”我仿佛看见了神秘大奖在对我微笑。
  “第十名。”他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大奖已经扑腾着小翅膀跌跌撞撞地从我手里挣扎走了。
  我哭。
  “萧然,如果一开始就是我先走的话,说不定就是NO.1了。”
  “你算了吧,瞎猫逮到死耗子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宝哩。”他不以为然地朝天空翻白眼。
  “这位先生,偶然中包含必然。走出这个迷宫的以女性居多,而且耗时最少的也是女生。”工作人员真是尽心尽责。
  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玩鬼屋的阴霾早就一扫而空。
  “你以前很少来这些地方玩?”
  出游乐场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
  “嗯。”我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以前我爸妈总是教育我,好好学习,将来上名校,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那时侯,什么都有了,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玩而不用为隔夜粮惶惶不可终日。我也常常告诫自己,不要总想着玩,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将来有的是机会玩。”
  “你相信这种鬼话?”他冷笑。
  “不相信。”我由衷地摇头,静静道,“其实我知道,即使有时间,真正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想玩了。我会觉得年少十迷恋的东西很幼稚。就好象我现在认为小时侯谗的不行的橡皮筋游戏很无聊一样。每个特定的时期都会有不同的快乐,物依旧人如是,但只要时间不对,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那你为什么还这样自欺欺人?不觉得很虚伪吗?”
  我轻轻地转过头,迎上他冷淡的眼神,“不觉得。人只有学会适当地向生活妥协才有可能快乐。”
  他沉默,半晌,忽然“扑哧”笑出声来,吊儿郎当道:“妹妹啊,这种台词由你说出来不觉得很搞笑吗?”
  我翻翻白眼没说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紫水晶发夹,小心别在我的头发上。“真美。”他微向后退,忽而正色,“别误会,我是说晚霞下的发夹。”
  “这说明我眼光好,下手准。”我不以为忤。
  他笑而不语。
  “萧然。”
  离站牌五六米远的地方,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略有些迟疑地喊。中年帅哥的模板啊,谁说混的好的男人一过四十就肯定有啤酒肚的。旁边站着人倒认识,美女蓝洛同学。她对我微笑着点点头。
  男子上前两步,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萧然。”
  “萧爸爸好。”我脱口而出,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个陌生的男子就是萧然的爸爸。他是跟他长的不像,萧然比较像他母亲,但父子间的那种感觉却是很容易让人看出来的。然后我开始迷糊了,蓝洛刚才跟他说话时明明是叫他“爸爸”的,而且他们的举止也是很自然的父女间的亲昵。这样萧然跟蓝洛又是什么关系,兄妹肯定不是,没听他提过有妹妹。难道是早已定下的未婚夫妻?!所以她也管萧然的父亲叫爸爸。看不出来嘛,萧然的父母思想够开放,他明明跟我一样,才十六岁而已。
  我酸溜溜地瞄了眼萧然,美女就这样落入坏人的掌心了。
  “你好,你是……”萧爸爸对我温和地点点头,我却觉得有股莫名的压力,传说中的不怒而威。
  “我是……”
  “车来了,你回去吧。”他忽然推我,话都没让我说完。我回头对那两个人局促地笑,结果他干脆把我的头也扭了过去。
  “我让你不要讲话!”他的脸忽然冷了下来,阴沉的叫人不寒而栗。看我吓的舌头都捋不直了,他的口气又放缓了一点,“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我拉住他。
  “干吗?”
  “钱,坐公交车要零钱。”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没办法用形容词来描述了。我干脆不看她,兀自对蓝洛微笑。她指指萧然,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没等她对我说什么,我就被塞上车了。
  萧然一直没有回来。我坐在书堆里忽然觉得这些课本习题真的很无聊,发了几天莫名其妙的呆以后,学习的本能支撑着我继续是书山题海里扑腾。我给自己找来了很多数学题,一条条地做下来,心也慢慢地安静。我借口他暑假作业落在我家了去他舅舅家找过他一次,但老校长告诉我他那天走了以后就没有回来。
  “这孩子比我教过是所有学生加在一起都难琢磨,要是有你一半乖就好了。我估计他的作业他恐怕自己都忘了,你帮他带到学校吧。难得,他也肯写暑假作业了。”老校长絮絮叨叨。
  我大窘,幸好校长没有翻开来认真看,否则一定会发现那其实不是他外甥的笔迹。
  走到街上的时候,我的笑容慢慢被风吹散了,莫名的惆怅像是消弭于无形又像是隐进了心底的最深处。我摇摇头,轻轻拍自己的脸,嗨,任书语,你该去背英语单词了。
  开学的时候,林风看见我,从教室的那头跑过来要来个重逢的拥抱。我毫不迟疑地一脚把他踹到边上去。萧然站在教室的后方,一大堆男生围在一起。林风的大呼小叫也没让他抬一下头。我把东西放好,想过去把作业给他,想想又算了。外面浓荫如碧,可是美丽的夏天实际上已经偷偷溜走。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很多事,我宁愿保持糊涂的状态,仿佛清楚,完美会在了解的瞬间灰飞湮灭。与其让自己难过,不如退而远之,保持最初的那份信仰,这样我们会比较容易快乐一点。
  班干部还没有选,我被老师任命为临时班长。这样,收暑假作业的时候,我把他的作业偷偷塞了进去。老师在讲台上宣读没有交作业人的名单时,他眼里闪过讶然,飞快隔着两组的距离瞥了我一眼。座位是大家随意坐的,等稳定下来,老师再重新调整。我看着黑板,面色始终平静。
  等到一个星期后选取班干部前,我找到班主任,坚决要求辞去班长的职务。他本来是想让我接着干下去的。从此以后,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从我的位子可以透过窗子看到水池里大朵大朵的睡莲开的娇艳,很奇怪的景象,宿舍楼前的几株桂花都已经迫不及待地发出浓郁的甜香了。这些莲花依旧骄傲地开着。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那是形容洛神的,可我看着这些骄傲孤单却又怡然的花朵时,却蓦的想到了这两句。思绪开始一路的蔓延,我想到了甄氏,这个在野史中同时让曹家父子为之疯狂的美女。才子佳人小说里,民间传说中,她总是被塑造成心仪曹子建最后却阴差阳错委身于曹丕的形象。没由来的,我却认定,她爱的必然是曹丕。而最后两人以悲剧收场只怪他和她都太过骄傲。
  即使清楚,骄傲伤人伤己,身居卑位的洛神又如何能不骄傲。
  开学时的烦乱已经平静。我平日上课,闲暇时忙着看电脑书,高二的十月份有计算机统考。这也是高考资格证书中的一项。本来我是打算这个暑假让萧然帮我强化一下,结果莫名其妙弄拧了,我只好靠自己努力。好在这一年我电脑课有意识地认真学习过,除了最后一道VB编程我是死活也不可能弄懂的以外,其余的问题倒不太大。


  第 31 章

  反正考试只是求过而已,我也不想过分苛责自己。
  何况很多事情自己的一厢情愿根本无济于事。
  语文课的时候,老师叫同学背《琵琶行》。高二的语文老师是个对祖国文化满怀深情并且也希望自己的学生热爱中国古典文学的可爱老太太。可是事与愿违,她的一腔热情收获的多半是冷水连连。因为众所周知的各种各样原因,高中的语文课实际上在几门主课中地位最低。学生多半也没兴趣在这门付出未必有所回报的课程上花费太多的时间。这篇千古名文《琵琶行》留在大家脑海中的除了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剩下的几乎全是空白。
  其实老师完全无须如此愤怒,她上节课下课时确实说过要检查,可是时间这么紧,古文如此难背,她又偏偏抽查后排的男生们,演变成独角戏也属情理之中。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桌面发呆,阳光真好,从窗户斜斜地打进来,在光滑的桌面上形成镜面反射,明亮的让我缩紧瞳孔也看不清。
  后排的男生被一个个叫起来,老师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整个教室里的气氛紧张到风吹梧桐叶的沙沙声都清晰的可怕。前面三组的男生都已经被叫起来罚站了,后面剩下的几位估计也是秋天里的蝉。因为物化班男生是主力军,教室里一下子没几个人是坐着的了。
  “很好。”老师的脸僵硬的难看,她拿起放在讲台上的茶杯抿了口,其余的话仿佛干涩的必须要经过茶水的浸润才能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今天背不出来的全部把《琵琶行》抄十遍,我想同学们多抄几遍就会对老师的要求印象深刻点。”
  班上立刻像炸开了锅一样,抱怨声,哀号声四起。老师眼睛一瞪,又一个个噤若寒蝉。
  抽背继续进行中,看老师的架势,似乎是要给所谓强化班的学生们一个下马威了。(分班以后,学校按照入学成绩和高一期末成绩相关选科的成绩在每种组合里选出了一个强化班。强化班的学生眼高于顶是出了名的。)
  我直起埋在书堆后面的身体,平静地举起手。
  “老师,我来背吧。”
  教室里响起巨大的抽气声,也许是庆幸也许是鄙夷。我充耳不闻。
  已经三餐都难继了,我为什么还要关心有有没有下午茶。
  我的脑子仿佛是木的,所有的举动都如同出自本能。原先我想过要在高中的剩余时光低调做人,绝对不主动要求回答问题之类。可是今天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决定。
  我完全脱口而出般背完了整篇课文。老师的赞扬声和同学的叹气声我都不在意,我只是继续安静地盯着桌上的阳光。
  下课以后,幸免于难的林风跑过来对我做感恩涕零状,被我鄙视。高一一个班过来的陈浩则特哀怨地看我,班长,你怎么不早点发飙。
  去死,我左右脚一前一后发力,把两个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的家伙踹到边上去了。
  “哎~呀呀,这老太婆还来真的了。咱班除了我跟萧然还有坐前面的几个,其余男生都得抄死了。书语同学,你发功发的太及时了。”林风不理会旁边还有个受害人在愤怒的咆哮,兀自庆幸。
  “别吵我。”我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教室的后方,萧然正跟一个女生说笑。我忽然间有一种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感觉,众目睽睽之下,比小丑更加狼狈不堪。
  “我困了,要休息。”我挥挥手,赶走了喋喋不休的苍蝇甲乙。
  课间广播里。江美琪在唱:“纸上青春还剩多少。”
  忽然觉得很孤单,很孤单。
  为了排遣这种让我胸口堵滞的难受的孤单,我午休的时候破天荒地没有留在教室里写作业,而是跑了三层楼去找晓谕聊天。这个女人隔着一个长长的走廊就摆好泰坦尼克号女主的姿势,见了面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不知道我人准以为我们是数十载于千万人之间偶然重逢,实际上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去买珍珠奶茶喝的。
  晓谕是治疗忧郁症的绝佳药材,跟她天花乱坠地胡说八道,心情居然慢慢好了一点。她摆脱了要命的物理化学,小日子过的怎叫一个滋润,眼睛里以前还隐藏的些许阴霾也清扫的干干净净。
  “啊啊啊,总之分班以后顺风顺水,什么都好。就是亲爱的,你不在我身边了,我好想你。”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依依不舍。
  “咦~你少恶心了你。”我鸡皮疙瘩直起,笑骂道,“现在知道我的好了,早干什么去了。背着我喜欢别人,红杏出墙,想回头啊。”我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看你勉强还算个美人的份上,我就吃亏点,从了吧。”
  “呕~”她受不了先破功,评价道,“好恶心的两个女人。”
  我哈哈哈的大笑,被她调戏了这么久,总算是扳回一局了。
  “书语,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晓谕难得正经地眨巴着眼睛看我。我心里猛的一酸,还好,终究还有一个朋友在关心我。我脸色只是轻微变化了一下,她就已经捕捉到。
  “书语,怎么呢。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我忽然紧紧抱住她,在她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把眼睛睁的很大,喃喃道,“我只是很想你,很想你。如果高二永远不到来该有多好。”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夏天多好。可是秋天已经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晓谕安慰了我几句。我看她们班主任已经进教室了,就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我努力对她笑的灿烂,她愣了一下,忽然说,看到你笑,我却觉得好辛酸。
  我在回教室的楼梯上,暗暗告诫自己:任书语,记住,你始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别人对你再重要,也始终不可以令你将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团糟。失魂落魄这么些天,你也该玩够了。
  道理人人都可以轻易看清楚,可是心里依旧惆怅,我隐约竟有种遭到背叛和遗弃的感觉。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茫然若失,有人在我面前说了半天话我才反应过来他好象是在对我说话。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刚才我没听清楚。”我勉强打起精神,从现在起,做快乐活泼的任书语。
  “班长,你听我说话的时候怎么老心不在焉的。”说话者不满地皱眉。
  我到这时候才发现他是那个月老精神泛滥的男生,顿时有些紧张。
  “到底什么事啊?”
  “这样的。这个周六是邵聪生日,他晚上请大家吃饭。班长,你身为一班之长,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对老同学的关心吧。”
  “啊——”我下意识地看看周围,午休时段,楼道里安静的不可思议。
  “这个啊,周六晚上,我跟生物老师说好了要请教他题目。”看样子,周六我怎么着也得上老师办公室躲着了。
  “班长,你这么说就太不够意思了。人家可只请了你一个女生,你也太不给老同学面子了吧。”
  只请了我一个女生!杀了我我也不会自投罗网啊。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正在我绞尽脑汁想怎么脱身的时候,萧然忽然从楼梯上下来了。
  “嗳,大头,请什么客呢。”
  月老同学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口。
  “干吗?怕我一个人把你们全部放倒?也太没胆子了。”
  “怕个毛啊!你来就是。邵聪生日,周六晚上,你尽管来就是。”月老笑道,“本来是想叫你的,但看你跟校花最近打的热乎,不好意思侵占你们宝贵的时间啊。”
  “说什么呢。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自家兄弟生日,我能不去吗。告诉邵聪,我知道他觊觎我的大罗签名的足球已经很久了。送给他就是。”
  我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匆匆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别,班长,你得给我个准信啊。”
  “好,我去。”我深吸一口气,安静地微笑,“大家不都是同学吗。萧然,你说是不是。”
  他没有讲话,径自越过我继续下楼去了。
  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多少比我更可笑的人了。我不是小丑,娱乐别人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不笑一笑呢。于是我笑的灿烂,叮咛道:“到时候你可得当向导,我不认识路的。对了,邵聪喜欢什么?我得抓紧时间去挑一件礼物。“
  “别别别,班长,你人到就是给足面子了。你可千万别破费,不然邵聪肯定要怪我的。”
  “怪不到你头上。别忘了到时候喊我一声。”我笑容亲切和煦,点点头,上楼去了。
  下午体育课测50米。
  我的跑步速度一向令人叹为观止,800米死命吭哧吭哧的还能勉强及格,50米无论我怎么拼命都没指望。高一的时候晓谕带着我跑了三次才过。现在,我真的很想念她。
  大多数同学都是一次就过,其余的时间用来自由活动。剩下我们几个体育老大难在跑道上愁眉苦脸。同桌陪我跑了两趟以后说再跑下去她会断气的。我微笑着让她先去玩羽毛球了。本来谁都没有义务去帮助谁,何况她已经陪着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我的眼光无意识地掠过跑道边上的露天篮球场,已经测完的男生在里面打篮球。林风对我挥手,大声喊:“加油!要不要我带你跑啊。哎——萧然速度快。萧然,萧然,你去带她跑吧。”后者置若罔闻,继续运球。
  “不必了。你自己玩吧。不就是50米嘛,我自己也可以跑完的。喂——你头皮又痒了是不是,看我的叫什么眼神。”我威胁性质地瞪他。
  老师喊我的名字,我招招手,跑了过去。
  橘红色的塑胶跑道在我眼前蔓延。50米的终点仿佛是不可逾越的界线。我告诉自己,任书语,跑过去,跑过去就所有的问题都没有了。
  “预备——开始。”体委发令。
  我拼命的往前面跑,好象后面有恶魔踏着黑雾在追赶我。我的耳朵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那条用白粉笔划出的线似乎在冷笑着等我继续无功而返。我的骄傲,我的执拗在一瞬间被全部激发了出来。我飞奔着越过了那条线。
  收力不及,我重重地摔到了跑道上。疼痛,木木的疼痛一下子从膝盖从手掌传到了脑子里。在终点线老师旁边围着看成绩的同学连忙过来把我扶了起来。
  我微笑着说没事,问过来看我伤的怎样的老师,老师,我过了没有?
  老师点头,过了,可以打80分呢。
  那就好了。


  第 32 章

  即使没有别人帮助,我也照样可以考过50米,只不过要承受些许伤痛而已。比起我的自尊心,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你跑的太猛了。”老师看到我膝盖上的伤口时眉头皱成一团。我看了一眼,也惊讶不已。想不到,在塑胶跑道上我也可以摔的这么厉害,膝盖上蹭破了婴儿拳头般大小,血沿着小腿往下淌。
  “来,去医务室赶紧把伤口处理一下。”
  同学手忙脚乱地过来扶我。老师看了眼到医务室的路,自言自语道:“这么远,你要跳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找个男生背过去吧。”一个女生建议,不等我表示异议,她就跑到篮球场喊,“喂——任书语腿摔破了,你们谁送她去医务室吧。”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有人跑过来了。林风看见我的金鸡独立造型,乐不可支,哈哈哈,任书语,你的样子太好玩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玩。”体育老师用记分册拍了下他的头,“看看她的袜子,都红了。”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转头冲篮球场喊:“萧然,你快过来,任书语摔得挺厉害的。——搞什么,这家伙谁又惹他了。来,任书语,我吃亏让你揩回油,背你去吧。”
  “得了吧,你的油我可揩不起,别到时候我腿没断,人已经被你的一帮子美眉集体丢进水池里喂金鱼了。”我笑着推开他,把胳膊搭在旁边女生的肩膀上,“劳驾,美女。辛苦陪我去一遭医务室。”
  老师依然不放心,皱着眉头问:“小丫头你可千万别逞强,到底行不行啊。”
  “老师你别担心。”我笑得满脸无所谓,“你瞧我这样,走柔弱路线也得有人相信不是。”
  我一步一步一拐一瘸,单脚蹦跳式向医务室前进。旁边有好多不放心的同学跟着,我的人缘什么时候又好成这样了。
  福祸相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咬着下唇,脸上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的神情,甚至还若无其事地跟搀着我的同学一起声讨食堂中午大排烧得失败。林风看我到这个时候还关心伙食问题,目瞪口呆之余,点头,萧然以前真没说错,你跟云晓谕本质上都是加菲猫。
  我笑道,彼此彼此,当初你破食堂的玻璃门而出的时候不也念念不忘鸡腿吗。
  腿上的伤看着鲜血淋漓的恐怖,实际上也就是虚张声势,伤口既不深也不大。我想当时血流成那样多半是因为我平日坐在教室里时间太久,腿部有淤血的缘故。校医清洗消毒伤口时,我的表现颇有当日关云长刮骨疗伤的风范,镇定自如,谈笑风生。旁边的一帮子看热闹的家伙集体鼓掌,说要把我们班的最佳风度奖颁给我。
  疼痛清楚地传到我脑子里,没有人注意到,我仿佛随意插到口袋里的手实际上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凹痕。
  只要自己不表现出来或者别人看不见,那么事情发生的与否,恐怕也无关紧要吧。
  我对着医务室玻璃窗上的女孩微笑,嗨,女孩,好好照顾你自己。
  晚饭是林风帮我打的,他不知道我的口味,打来的红烧鱼上点缀着香菜。我从小就不喜欢香菜的气味,对着饭盒里香气四逸热气腾腾的鱼竟无处下箸。我在抽屉里翻了翻,没有找到可以充饥的零食。饭菜的热气不断的挥散,渐渐的都有些硬了冷了。没有什么是源源不断,永远都可以保障的。我咬了咬嘴唇,用筷子将鱼汤里的香菜小心翼翼地拨弄出去,然后就着已经冷却的饭菜,大口大口吃的香甜。
  周六没有晚自习,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后,教室里已经空旷一片。膝盖上的伤恢复的很快,跑完步的第二天我就可以行动自如了。可是心里始终有一个地方空落落的,就是用无穷无尽的习题也填补不满。我闭上眼睛,想把脑子里莫名其妙滋生出来的东西全部格式化,可是我电脑学得不够好,居然无计于施。
  外面的阳光明明看起来一样的美丽,可有一些事情已经偷偷的不复最初的模样。
  我努力的思考,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可是思索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就好像我始终不明白高一时的三好生评选我为什么只得到了十七票一样。那时候,有人开导我,任书语,You’re Mary,not money,不可能人见人爱。那么现在,又有谁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想怎么做。
  夕阳懒懒地赖在墙头,我把手伸出窗外,阳光落在上面,微微的冰凉。
  有人跑进教室。我下意识地回头,萧然。
  他似乎没有料到会在教室里撞上我,迟疑了片刻,皱眉向自己的课桌走过去。我站在教室的前方,两个人古怪的成对角线。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晌,才问了句:“晚上你会不会去?”
  “嗯。”他哼了一声,把书本塞进桌肚又拿出来,动作幅度很大,仿佛在跟谁吵架一样。
  “那好,你去我就去。”
  “我跟他们约好的一起走,不方便带女生。”
  “没关系。大头会来叫我的。”我咬住下唇,转身,盯着他,淡淡地自嘲,“你放心,我没想过要缠着你。”然后低头,匆匆从他身边穿过。
  等到我走到教室外面,夕阳笼罩我的全身的时候,我更加觉得寒冷。为什么九月份的晚风也可以冷成这样呢。我用脚尖点着台阶上的瓷砖,百无聊赖地等待向导。
  “任——任书语。”邵聪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我朝他身后张望,“咦,大头呢,不是说好要当向导,怎么没来。”
  “他——他有些事情耽搁了,我带你去不也一样。”邵聪好像有点紧张,一直在用手抓自己的头发。搞得我都有些为他担心他会很早就秃顶。
  “也是哦,去你家没谁比你更熟悉路了。”
  “那当然。”他总算放松一点,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走吧。”
  “好的。”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整个教学楼的灯都已经熄了,天地间只剩下苍茫的暮色。
  校门口没有我意淫中的名车,呃,也不对,捷安特也算是自行车中的名牌了。不过,我隐约认出来这应当是大头的座机。邵聪也是我们学校里为数不多有专车接送中的一员。
  “上车吧。”他做了个潇洒的停车姿势。
  我畏葸地看了眼,腹诽,上车?天知道你车技怎样,再说,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坐在你自行车后面?
  不能告诉他我害怕出车祸所以不想上他的车。
  于是虚伪的任书语笑眯眯的对特意借了死党车来COPY 《甜蜜蜜》经典桥段的邵聪说:“你家远不远?不远的话我们走过去好了。”
  “好。”他立刻推着车跟上来,努力炮制话题想不让气氛过于冷场。可惜我心不在焉,一直敷衍地笑或者“嗯啊,原来这样啊。”气氛要热烈的起来就奇怪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好歹人家是寿星公,都这么放下身段我也太不像话了一点。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勉强自己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因为他说的话我压根就不感冒。要是林风或者……就不会觉得时间如此难捱了。我想起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你坐在火炉上,一分钟比一个世纪都漫长;你与心爱的人交谈,一个小时转瞬即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BOY,不要努力地讲冷笑话了,我的耳朵,理解不了你的幽默细胞。
  晚风轻轻的吹拂在我身上,我把手插进口袋,漫不经心地看前面路上的车水马龙。
  “你的手冷?”他伸手想拉我。我立刻避开,强忍不悦,冷淡道:“还好。”
  “任书语,我……”
  “不是说不远吗。怎么走到现在还没到?”我不耐烦地看跳动的红绿灯。
  “马上就到,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就到。”他讪讪,指着前面的建筑。
  “噢。对了,这个你拿着。”我从包包里取出包装好的礼物,“我没有送过男生礼物,所以不知道送什么好。要是不喜欢,你随便丢哪。别让我看到就行。”
  “怎么会,你送的礼物肯定跟你的人一样可爱。”他微笑,接过东西。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可是我听了却有些不高兴。唉,准确点讲,他其实很无辜。因为这一个星期来我根本就没开心过。
  好在目的地近在咫尺,我跟他都没必要努力地没话找话了。如果我没看错,站在门口时,他也是如释重负。我忍不住很想苦笑。
  “主角登场!”强烈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睁不开,夸张地小气球在空中飘来飘去。我在角落里瞥见了萧然,心里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一些。屋子里的热闹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玩游戏。
  “搞错了,主角在后面。”我笑,走到旁边。
  “不,你才是真正的主角。”寿星拉住我。旁边的人立刻哄闹,附和道:“对对对,你才是真正的主角,主角的主角。”大头似乎觉得自己的双关语说的很妙,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有点尴尬,避重就轻:“大家都到了吗?”
  “大小配角,跑龙套的已全部到齐,就等主角登场。”大头实在是个哥们的最佳人选,时刻准备着为兄弟两肋插刀,“大家都等饿了,二位是不是应该先切蛋糕,然后大家就开吃。”
  在场的男生多半是邵聪的兄弟,见有人带头,赶紧跟着起哄,非要我们一起切蛋糕。我站在那里,孤立无援,心里无比后悔自己的冒险。
  “不要吧,寿星难道想用蛋糕打发我们?我辛辛苦苦赶过来可是打定主意要吃大餐的。”我笑着问他,“有什么好吃的。”
  “放心,厨师是从饭店请来的,你喜欢吃的都有。”邵聪笑容满面。大头在一旁吹口哨,怪声怪气道:“难怪呢,我说你家的阿姨做菜不错啊,为什么非要请外面的厨师。原来,嘿嘿——”
  “你吃东西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邵聪的脸红的比我还厉害。
  “吃什么,菜呢,菜都没上。”
  “上了上了。”他赶紧叫厨房上菜。
  我暗暗松了口气,身上都快汗透了。
  谁知道这才是战斗的前场暖身。邵聪的父母极其开明地把整个家留给了儿子和他的同学狂欢。没有了大人约束的高中生肆无忌惮地厉害,开始的时候还装得像那么回事。几扎啤酒下去已经大多有点失态了。到后来,他们干脆把邵聪爸爸珍藏的红酒拎出来,桌子上一片狼藉。萧然坐在角落里,一直跟旁边的人把酒言欢,一副谈兴甚浓的样子。
  “班班长,我敬你一杯酒。”大头喝的舌头都捋不直了,摇摇晃晃的要和我碰杯。
  我战战兢兢地把杯子靠上去,正准备喝下杯子里的西米露,他忽然把眼睛一瞪:“怎么,班长你看不起我,我敬你酒,你拿饮料充数算怎么回事?”
  乱哄哄的屋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其余的男生七嘴八舌地帮腔:“对对对,班长,你太不够意思了。邵聪生日,你一直喝饮料也太那个了。”
  “来来来。”其中一个在杯里满上红酒递过来,“班长,白酒你嫌辣,啤酒你嫌苦,红酒美容养颜,总该合你的胃口了吧。“
  “可是我不会喝酒。真的不会喝酒。”我连忙推辞,“拜托,大家别为难我了,我不能喝酒的。”
  “哎哟,班长,红酒不跟饮料差不多。大家挺高兴的,你不要把气氛弄拧好不好?”话音刚落,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我,除了萧然,他正漫不经心地把碗自己手里的杯子。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进退两难,偏偏唯一可以控制这场面邵聪还说:“只喝一杯没什么的,放心,不会醉。”TMD,真当我是小LOLY 呢。谁不知道在酒桌上先河一开,所有人都会来灌你。尤其我是唯一在场的女生。
  “不好意思,我实话实说,我酒精过敏。”


  第 33 章

  “不好意思,我实话实说,我酒精过敏。”到最后,也只能把这杀手锏给搬出来了。
  “班长你别逗了,喝喝喝,全场人都看着,你不喝说不过去。”人越大越坏,高中同学明显比初中同学难对付。还没等我想出新的对策,一杯酒就半强迫式的灌进了我肚子里。
  哪号鸟人说红酒就跟饮料似的,他嘴里的饮料是不是苦瓜汁。
  我差点没一口全吐出来。
  “喝的太猛了,来,吃口菜压压。”邵聪舀了勺皮蛋豆腐送到我嘴边。我一看里面缀着的香菜末立刻退避三舍,皱眉道:“拿开。”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起来,玻璃杯残存的红酒如鲜血顺着杯壁下淌。我看着心里一阵反胃。
  “班长,红酒是越喝越好喝。来,大头敬你你喝下去了。我敬你,你也该喝下去吧。”一个男生出来打圆场,“来来来,我先干为敬。班长,你也请吧。——怎么,班长,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火冒三丈,几乎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你。都说了不能喝,你们一帮男生存心想灌醉我安的是什么心。
  可是我清楚,这些话一出口,我就更加骑虎难下。连斡旋推委的缓冲也没有了。
  我脸色苍白,忽然捋起衬衫的长袖,语带哭腔:“囔囔,你看,我说我对酒精过敏的,你们还非得逼我喝。”
  周围的几个人凑近一看,脸色也都变了。
  “妈呀,这才多少酒就出疹子了。怎么办,我爸妈把车开出去了。”
  “出了点疹子而已,应该没多大问题吧。”大头迟疑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他妈滚边上去。”萧然猛的把我拽到他身边,“我送她去医院。不能喝酒喝个什么劲。”
  “我也去。”邵聪先回过神来。
  “站住!都给我呆着不许动!!”
  丢下一屋子已经石化的男生,他拖着我就往外面跑。我被动地跟在他后面跌跌撞撞地往马路上跑,鞋带也许散了,我没有办法分神去关心。
  “师傅,去医院。快!”他拦下出租车,要把我往里面塞。
  “不必了。”我平静地挣开他的手,“我没有酒精过敏,那些,不过是蚊子叮的。”
  转身离开,我沿着回学校的路慢慢地独行。反正回去也看不成书了,我索性欣赏一下灯火通明的夜景,也算是体验生活,为写作文积累素材。初秋真的已经冷起来了呢。白天也阳光打着幌子还不显,到了晚上,凉风起兴,身上就飕飕的生出股寒意。
  我搓搓手,抱着胳膊,安安静静地走。现在我惟独不缺乏的就是时间。倘若我已经安稳地坐在学校里无所事事了,反倒会被茫然与惆怅折磨的疲惫不堪。能找到事情做真好。
  脸上有点痒,不会这么丢人哭出来了吧。我下意识地用手去碰了碰脸颊。冰凉的指尖触摸到的是微微的凸起。我以为是冻僵的手产生了错觉,连忙在手上哈气,又狠狠搓了搓,颤颤巍巍地碰上去,没错,是一粒粒的小疙瘩。我惊慌失措地看自己的胳膊,小疹子已经泛滥。
  “怎么回事?”萧然赶上来,脸色铁青,“你不是说你没有对酒精过敏的吗?!”
  我也傻眼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知道啊。”
  “你!——”
  幸亏司机师傅无聊,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没把车开走。
  萧然都快把我胳膊拽下来了,往后座一塞。
  “师傅,去医院。快点。”
  “小姑娘,这就对了,生病就得上医院看。跟男朋友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司机大叔不慌不忙地掉转方向。
  “他不是我男朋友。”
  “师傅你快点,她过敏了。”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把安全带系上,我加速了。”大叔一踩油门,我差点从位子上摔下来。
  一路上,萧然的脸色难看到我都不敢对着他的方向说话。
  我期期艾艾地解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喝过酒,我没想拿自己开玩笑的。”
  “你给我闭嘴!”
  我委屈地抿紧嘴唇,一句话也不肯再说。等到医院挂急诊的时候,我都一言不发,任凭萧然被盘问。
  做了几项检查,医生看了眼化验单,说,别紧张,不严重。去挂瓶水,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输液室已经人满为患。萧然到走廊上打了个电话给秦歌,然后就有个慈眉善目的护士长过来给我们安排了间小病房。
  我听话地按护士的要求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看她插好针管,调整好输液速度,然后再默不作声地看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病房里安静的诡异。萧然如释重负地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不能喝酒喝什么喝?一个女生坐在男人堆里喝的东倒西歪很好看是不是。”
  “你住嘴!你凭什么管我,我怎样又关你什么事。我没有喝的东倒西歪,我也没有做过任何不自重的事。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又是谁?你没有资格管我。”
  “……”
  “好了。”我深吸一口气,眼睛直直地盯着药水在洁白的管子里一滴一滴落下,心里好象也有种又咸又涩的液体在源源不断地下落。
  “如果我没有酒精过敏,你大概也不会再管我了是不是?那么请你不必担心,这次是因为我事先不知情,给你添麻烦了。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会很小心地照顾自己,不会自己伤害自己,也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到我。我真的是很乖的孩子,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
  “……”
  “相信我吧。我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不会禁不住一点风浪。人性本贱,享受惯了就遭不得罪,幸好我没有享福的命。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尝尝?我还不至于为了颗枣子作践自己。”
  “……”
  “本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我原先就没想过去参加他的什么生日宴会,又不是什么要好的朋友。况且我也知道可能存在危险。可是你说你会去,所以我想,那么就算会有什么事,你在旁边也会照顾我的。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的无知和自以为是,我不应该妄加揣测,我应该清楚,每个人都只能依靠自己。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
  “好了。我想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最后还有一句,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谢谢你暑假里带我去游乐园玩,谢谢你在我难过的时候开解我,谢谢你送给我的发夹和挂件,谢谢你让我的生活不再是灰茫茫的一片。以后我会努力学着像你说的那样对自己好一点。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从现在开始,我会做快乐的任书语。”


  第 34 章

  说话真的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说完这些话以后,我疲惫的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世间本无事,庸人自相扰。
  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不知道,闭着的眼睛是看不见任何事物的。可是房间一下子就冷清下来,我不看不听不想不问,依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闭上眼睛,不要睁开,不许睁开,不许想,不许再花费任何力气。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严厉地斥责自己,睁开眼,你就再也不要想做独立自主的任书语。
  病房里静谧的孤独,我躺在床上,默默地把脑海里的所有画面都淡化漂洗到空白,然后用铺天盖地的语数外物化一层层地铺盖上去。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我以为是查房的医生护士,没有睁开眼。
  “起来吃点东西。你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什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你养的小狗吗?一脚踢到墙角然后再丢块肉骨头,就指望我会摇着尾巴跑过来么。”我咆哮着把枕头狠狠砸过去,“你滚,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装模作样。”
  “我养的狗只吃皇家狗粮的。”他过来抓住我气愤下挥动的手,“别动,水还没挂完呢。”
  我死命挣扎,冷冷地睥睨他。
  “你说啊,你到底想怎样。你把我当成什么东西?”
  “我把你当成最特别的人,放在最特殊的地方。就算身边的人和事都改头换面,一点也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我心里,在这里,永远有一个位置是留给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忘了挣扎。
  “书语,你也留一个位置给我好不好。也在心里,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无论我们今后会怎样,这个位置始终只能留给我,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好不好。”他幽黑的眼睛牢牢地禁锢着我的视线,我的眼珠子转也不能转。
  “好。”我不由自主地点头,“就算以后我们长大了,也要留一个无人可以取代的位置给对方。”
  他忽然笑了起来,好象所有的忧愁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难看死了。”
  我闷闷地垂下头,嘟囔:“反正从来也没好看过。“
  他笑,伸手拍我的头,“我又没有嫌弃过。”
  “你知道么,你一直不理睬我,我觉得很难过。”难过的让我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这些天我也过的不轻松。”他的神情很认真。
  “你活该,谁叫你一直不理我的。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了吧,跟我作对,没有好下场。”我洋洋自得。
  “你可以理我的。暑假里你可从来没主动联系过我。”
  “谁说的。我去你舅舅家,是你一直不在好不好。”我连忙申明。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没有你号码。”
  “没有?!你为什么不问我要?”
  “要你的号码?”我一本正经道,“我是女生,要矜持,不能问男生要号码。”
  “我是男生,不矜持,可以给你我的号码。”他报出一串数字,勒令,“背下来。”
  “拜托,哥哥,很难背的。”我愁眉苦脸,“可不可以抄下来给我?”
  “不可以。我的号码,你必须记在心里。哟,嘀咕什么呢,有一晌没给你强化家法了,开始心思活泛了是不是。”
  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我把疑问压到了心底。那天,在游乐场玩的那天,我走了以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才变的这么古怪。可是家庭一直是他的禁忌,就算平日里谈话提及,他也是轻描淡写地带过。现在我们的关系正处于破冰期,还是悠着点的为妙。
  毕竟今天出门我没把钱包放身上,出院时医药费总得有人给结了不是。
  医生查房的时候告诉我挂完水就没事了。萧然说这么晚,回去也得被生活老师罗嗦,索性打电话回去请病假。
  病房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不怎么好闻,环境倒是不错。我挂完水以后,吃着小馄饨吹毛求疵:“这馄饨的皮有点厚。馅也太少了点。怎么是芹菜馅的?要是荠菜馅就好了。”
  “荠菜馅的?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他哭笑不得看我存心挑刺。看什么看,本姑娘现在就是在找茬。
  “腿上的伤好了没有?”他把我的裤脚挽高,手覆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轻轻问,“痛不痛?“
  “不痛了。”我轻轻地摇头,既而想起了什么,立刻痛心疾首,“完了完了,那天晚上我吃的红烧鱼。食堂师傅酱油还放的死多死多的。这下子惨了,膝盖上肯定要留疤的。以后不能穿裙子了。”
  “没关系,就是有疤也很可爱。——咦,照你的意思,你还想穿短过膝盖的裙子?家法我没跟你详细讲解过吗,裙子一律不准短过膝盖。”
  “切!什么变态的家法,比校规还BT。”
  “大胆狂徒,敢藐视家法,该当何罪?”
  “就罚我勉为其难地原谅罪不容诛的萧然吧。不过他以后再敢这样的话,我就永远也不会再理他了。”
  “不会了。我想清楚了。既然放不下,那就只好这样吧。”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下移,“听话,好好睡觉。”
  “嗯?”我疑惑,想问。他的食指滑到了我的唇上,微笑,“听话,好好睡一觉。”
  半睡半醒中,我听见有人在低声喟叹,就放任自己一回,凭自己的心意左右下去吧。
  早晨我先醒过来,昨天晚上我们都忘了拉窗帘。阳光温柔的不象话,透过玻璃斜斜地打进来,洒在病床上。萧然趴在我的床边,金色的光芒中,他的脸宛如天使般美好,一只手还伸进我的被窝握住我的手。原来睡梦中我拥着火炉取暖的热度是来自这里。
  我忍不住笑起来,有人守护,觉得安全的感觉真的很好。
  秋天其实也是个蛮不错的季节呢。
  邵聪被我酒精过敏的事弄的灰头土脑,又觉得很对不住我,后来就没有再纠缠下去。我在一旁庆幸,这疹子没白出,总算是兵不血刃地收场,效果堪比英国人引以为豪的光荣革命。
  萧然把六神防蚊花露水丢给我,咬牙切齿,麻烦你,睡觉前把蚊帐里的蚊子赶干净,瞧你那一身包,谁都会以为是过敏。
  林风的兔子耳朵竖的贼高,闻言,立刻笑的一脸贱样,暧昧地笑:“一身包?嘿嘿,一身。”
  “去死。”我们左右开炮,一人一击,把他邪恶的思想苗头彻底打压下去。老师重新调整了座位形式,他们居然又变成了我的后桌。位子定下来那天晚上,林风这个活宝为了庆祝我们铁三角重聚首,居然买来仙女棒放在啤酒瓶里滚着放。操场上聚集了一大堆高一高二的学生,就连日理万机的教导主任也被吸引来了。不过人家当主任的人看问题就是跟我们这帮小屁孩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一眼就瞄到了在地上滚的啤酒瓶。
  “啤酒瓶哪来的?学生明令禁止喝酒。”
  可怜与宿管斗智斗勇将游击精神发挥到极至迄今从来没有被逮过的林风,终于得意忘形阴沟里翻船,载到了目光如炬的教导主任手里。他也不想想,教导主任以什么而著称,明察秋毫。现在是什么季节?正是狐狸掉毛的秋天啊。
  我想起林风被勒令在校会上作检查的样子就好笑。他不是一直说萧然的光彩掩盖了他的独特魅力吗,这下子整个主席台都是他发展的空间了。
  “嗳,听到我说什么没有。你们宿舍的蚊子全被你喂饱了怎么行。总得留点机会让你舍友表现一下众生平等,蚊子也有生存权的机会吧。”萧然不满我的走神。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我把花露水放进书包里,“其实就左边的胳膊而已。我睡觉的时候靠着墙睡的。”
  “睡中间,上面有护栏,不会摔下来的。”
  “我不是怕摔,只是睡觉的时候总得靠着什么吧,不然就感觉很不安全。”
  他“哧哧”直笑。我立刻警觉,道:“你笑什么?”
  “你还真像我家的狗,自己的床不睡,死命要跟我挤。”
  “去死吧你,有我这么高贵典雅仪态万方的狗么。”我想起他家的狗就酸溜溜,只吃皇家狗粮,也不想想多贵。那一罐的价格够我捧好几箱饼干回来啃了。这日子叫过的,人不如狗。
  “你就这么打发那个谁了?”
  “哪个谁啊?噢,那个谁啊。不这样还怎样,装傻充愣,让他知难而退。总比摊开来讲好。买卖不在仁义在,抬头不见低头见,同学终究还是要做的。”
  “啧啧,还真够残酷的。笑里藏刀,阴险。”
  “过奖过奖,比起哥哥你老人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力,咱可是差远了。”我笑着抓他钥匙扣上的挂件玩。
  “玩这手女生都是天才。兄弟你是还没尝过求而无获的滋味,到时候你就清楚了。她会拼命地跟你左顾而右言他,你说她的样子好可爱,她会告诉你今天的天气哈哈哈。说的兴高采烈的样子,却根本不给你插口的机会。逼急了就躲,躲不过了就说,咦,看你后面是谁。趁你分神的时候,又立刻逃之夭夭。”林风忽然开口,洋洋洒洒就是通经验之谈。
  我鼓掌,赞叹:“语文老太明显是没眼力见,这水平这文才,谁说你的作文干巴巴的。”
  “切肤之痛,自然是真情实意。”他嘴上臭屁,眼睛却并不看我。然后岔开话题,盯着萧然,言辞恳切:“兄弟,我倒真想看看你被女人甩了以后会怎样。”
  “啊啊啊~”我立刻激动,也粉好奇这么一位眼睛长在头顶上帅哥,暗恋别人,辗转反侧,幽思难忘终被拒绝,黯然神伤,远走天涯,会是怎样一幅画面。就是不知道有哪位姐妹有勇气有魄力舍生取义。
  “来来来,八卦一下。我们看看他比较有希望被谁甩,我力挺蓝洛啦。那叫一个仙子级别,绝对不可以被他这种花心萝卜糟蹋的。想想人家飘渺梨花淡妆,轻启朱唇,幽兰吐芬,对不起,其实我喜欢的是别人。然后可怜告白被拒绝的某人就站在那里茕茕孑立,无语问苍天,一声何满子,双泪垂君前。看,多超然多凄美的意境,然后旁边在适时配上‘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浪费我狼狈退出,再多的辛苦……苦。’”
  我剩余的话被某个满脸黑线的人武力镇压了。
  “还唱起来了,不知道自己的嗓子有多难听。”
  我朝天空翻白眼,小样,你等着,按照一物降一物的天理,总有个人会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还行啊,萧然虽然比起我来是磕碜了那么点,可配那个什么蓝洛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夸张啊。”林风仔细观察了一下萧然的脸,一脸“这凑合着也能带出去见人”的表情。
  “你不懂的啦。关键不是相貌,而是感觉。他和她不是同一种类型,初时还好,以后肯定会相顾无言相看两厌。他会嫌她敏感,怎天没事找茬;她会嫌他不够温柔体贴,一点点也不浪漫。知道金童玉女为何到最后多半劳燕分飞,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成过眼云烟吗?两个人在一起,肯定要有进有退,终究得有迁就对方的时候。可是金童玉女都是被异性捧惯了的主,习惯别人围着自己转。被爱情冲昏了头的时候因为想在对方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还能对对方加以包容。可到了激情淡却,不得不面对柴盐油米酱醋茶的平凡生活的时候,那些被隐藏在面纱下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人总不能天天带着面具过日子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动,坦诚相见以后,战争就爆发鸟。”
  “那为什么他们不加以改变,试着去适应对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改变哪有那么简单。金童玉女多半又是心高气傲的主,觉得你要是爱我就应该为我而改变,而不是要求我为你改变。殊不知爱情本身就是一个互动的过程,不可能是单方面的付出索取。”
  “好强!任书语,崇拜死你了。想不到你也是爱情专家的级别。”林风激动地拿出笔,“大侠,以后我追MM的情书就归你包了。”
  “好纯情的小男生。”我做景仰万分状,“居然还会用情书追女生。”
  “你少听她唬。”萧然拍林风的肩膀,眼睛瞟我,“她啊,专家?充其量就一纸上谈兵的主,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
  “去死。”我咬牙切齿蹂躏手里的挂件,专门拆我的台。看在语文老师已经进来的份上就没再跟他计较。


  第 35 章

  记忆中的语文课都蛮好玩的。高二的上学期,我们有一个现代诗单元,其中一篇课文就很直接的命名为《爱情》。想想编者也算是改革创新了,毕竟我升入大学以后,学校编发的《大学生性生理与性心理教育》还做苦口婆心状,学生不要涉及爱情。整个内分泌失调的嘴脸。
  这篇课文里收录了叶芝的《当你年老的时候》,戴望舒的《雨巷》,舒婷的《致橡树》和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急流》。前面两篇还好,到了后两首“不,我必须以一棵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愿意是急流,只要我的爱人是小鱼,在其中嬉戏”,截然不同的爱情观以及作者的性别,都成为了我们大加讨论的话题。语文老师虽然教龄甚久,思想却颇为开明,居然鼓励我们进行讨论。
  “下面,我先请一位女生把《致橡树》读一遍。任书语,你来,声音放大点。”
  我站起身,声情并茂地朗读。从小由当语文老师的爸爸教诲,对于诗词的朗读,我颇为看重。
  “很好,那么,现在,我想问任书语同学一个问题,你是否赞同诗中表现出的爱情观?”老师微笑着问。也许是她提到了“爱情”这个敏感的词汇,班上有人窃窃地低笑起来。
  老师手往下压,正色道:“不要笑,同学们。爱情是崇高而美好的,就像这篇课文的导读中所说的,爱情,让我们人类繁衍不息,向前发展。不要被传统文化禁锢,觉得提及爱就是不纯洁不健康。实际上,这样鼓吹的人本身思想就有问题。任书语,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笑笑,点头道:“是的,我赞同舒婷诗中的爱情观。恋爱中男女的平等非常重要。”
  “那在场的女生们是不是也支持她的观点?”
  “支持!”
  “好。萧然,你来把《我愿意是急流》读一遍。”
  想不到萧然朗诵的声音非常好听,男好女色,女好男声,就凭他老人家,说说情话也能骗倒一筐小姑娘。
  “我也支持裴多菲的爱情观。”不等老师发问,萧然就抢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哟,小伙子倒是迫不及待。”老师一句话落下,班上立刻哄堂大笑。我笑得浑身颤抖回头看他,他也在笑,看着我,漆黑的眸子盛满了笑意。
  “好好好。言归正传,在场的男士们有没有其他意见。”老师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没有!”
  “好。任书语——”
  我站起来,有点惊讶。
  “听了在场男生振聋发聩的回答,你有没有考虑过改变自己的观点?”
  我摇头,笑道:“没有,我依然坚持双方的平等和女性在爱情中的独立精神。”
  “那么萧然同学有没有意赞同任书语的意见?”
  “我坚持我先前的观点。”
  班上开始喧哗,然后男女双方就对垒争辩起来。班上女生虽然少,但多半是口齿伶俐,与男生势均力敌。点燃争辩的导火线人却安坐在位子看双方你来我往。
  “我坚持我的观点。”萧然微笑,毫不退缩。
  “我也坚持我的观点。”我毫无妥协。
  “男女的战争就是这样爆发的。”林风盖棺定论。
  我俩一齐看他,然后对视一眼,各自骄傲地看自己的书。
  争论到下课也没有结果。老师最后总结:“其实,两种爱情观都说不上错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无论你们支持哪一种都是对的。我想说的是希望在座的男生们在今后,长大成人,面对爱情的时候,也要有你们今天表现出来的精神,照顾她,爱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今天在这个课堂上的女孩子们也要记住你们坚持的观点,要清楚你们是有思想有主见,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附庸。”
  课下了以后,萧然从后面拍我的肩膀。
  “嗨,记住我今天的话,这是我的观点。”
  “OK,OK,我们谁也不要去试图说服对方。你保留你的观点,我保留我的观点。方枘圆凿不放在同一个空间里也可以相安无事的。”
  “原来你的好脾气都是做出来骗人的,犟起来也够可以哦。”
  “一般一般。”
  九月的尾巴上,学校安排我们去秋游。活动项目是步行去爬山兼烧香拜佛。集合出发,忽忽拉拉地一条长龙。我一路上向周围的兄弟姐妹们灌输佛家精神。
  “想象一下,古寺深山藏,云深不知初。寺院的一角飞檐,在落日的余辉中若隐若现。暮色四起,钟声袅袅。苍茫的青山,香炉生烟,弥漫的雾气,彩霞满天。……”
  “现在是上午八点半。你是没睡醒还是已经提前入睡了。”我正沉浸在幻想的意境里,萧然这个超级没有情趣的家伙就把我从祥云上拽了下来。
  “去死。没有想象力的人就不要嫉妒别人。你这叫什么态度,分明是疾贤妒能的表现。”我挥手拍落他在我眼前晃动的爪。
  “好好好,我疾贤妒能。还古寺深山藏。”他悻悻地摇头,对走在我们队列旁边的生物老师说,“看到了没有,你寄以厚望的学生的造型。”
  “萧然!”我从背后隔着衣服死命地拧他的胳膊,比较郁闷,他身上肌肉多,没几块地方好供我下手。
  生物老师看我俩居然觉得挺逗,乐和乐和的。
  我见状连忙转移话题,指着路边的树木甲OR 乙,问:“老师,这是什么树?”
  “这个,应该是梧桐。”
  “不会吧,梧桐树学校的大道上全是。一到春天毛到处飞,怎么会长这样。”林风凑上来问。我立马找到了鄙视的对象。
  “看看看,没知识没文化了吧。来,咱心地善良发扬博爱精神,给你普及一下常识。我们通常所说的梧桐其实是法国梧桐,跟中国古典文学里讲是梧桐根本不是一回事。像‘凤牺梧’,‘雨打梧桐’说的都不是我们平常见的梧桐。”
  “那你知不知道它为什么叫法国梧桐?”萧然笑问。
  “考我?”我头一扬,“当然知道。不就是当年的法租界栽了一大堆,大家看它叶子比较像中国的梧桐,才管它叫法国梧桐的。”我双手握拳,义正词严,“这件事情教导我们要勿忘国耻,落后就要挨打。”
  生物老师笑得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掉下来,道:“任书语,想不到你居然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学生。”
  完了,我怎么就忘了老师还在旁边,我平日里文静懂事的好学生形象啊。
  全怪萧然。
  等到寺庙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就立马决口不提什么古香古色的意境。新修的寺庙朱漆刷的刺眼,熙熙攘攘的游客也没有半点幽雅的氛围。最恐怖的是一个和尚拿着手机站在台阶上骂电话那头的人。我心目中的飘然世外、遗世独立什么的全然落荒而逃。我干脆扭过头去不看不听。
  大家在寺院里散开自由活动,我跟晓谕上演了一出千里相望后执手相看泪眼的戏码。眼泪憋不出来,我隔着老远喊萧然。他穿过N人跑过来时,发现我跟他要包里的矿泉水居然是为了模拟眼泪,语重心长对晓谕说,以后没事少跟任书语混。小姑娘长这么大,正正常常健健康康的也不容易。
  云晓谕莫名其妙,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怎么就不正常不健康了。难道你不觉得很有创造力。
  萧然的脸上顿时跟抽了筋一样,我在后来学习“角弓反张”的时候,常常会想起他那时的样子。
  “要说创造力,你应该直接把唾液抹眼睛上的。”他语出讥讽。
  结果云晓谕眼睛一亮,拍手道:“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说罢,“啪啪”两口唾液吐到了手上就往赝碱上抹,“泪”眼婆娑,“书语,我好想你。”
  看戏的某人终于被恶心的受不了,夸张地搓搓鸡皮疙瘩,丢下瓶水就走了。
  我抱着晓谕又叫又跳,唧唧呱呱地说东说西。她跟我描述他们那个特逗的政治老师,典型的苗红根正派,动不动就是“你们这些学生,被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侵蚀坏了脑子,还一门心思地想出去,接受资产阶级的奴役。”我眨巴着眼睛,后半句我同意,因为我英语不咋地,出去供人奴役人家也不要。
  大殿的街前有个许愿洞,旁边用铁链拦着,游人香客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往里面扔硬币,据说硬币扔进去就可以心想事成。我冷眼旁观了片刻,了然这就是一种变相敛财的方式,跟每个喷水池旁的许愿池都出自一家。知道归知道,来了不试试手气怎么对得起自己。反正也没有规定投币的面值。正好今天的早饭我是吃的路边的饭团,饭团的价格还偏生是一块三。我想角币打开水用的上,就要了七枚硬币,这下先在这里用了。晓谕大手笔,身上的硬币不看面额就丢,跟我一样毫无收获。原来佛主还是平等对待众生的,没有因为我们投币的面额不同而双重标准处理。
  很快我们都是身无硬币的穷人了。我腹诽,庙里的和尚应该拓展业务范围,在旁边支个摊,兑换硬币,保证财源广进。可惜和尚是出家人,六根清净,没有我等凡尘俗世小女子的庸俗想法,这里没有提供兑换硬币服务。我跟云晓谕对视,明白从对方身上已经榨不出硬币以后,认命地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无辜的同窗。
  萧然的钱包我搜查彻底,只有纸币和卡。我看着他,痛心疾首地教诲,纸币上的细菌比硬币上多你知道不知道。
  晓谕运气比较好,林风早上出门的时候误把专门装冲开水时用的零钱袋当钱包塞衣服里带出来了。云晓谕欢呼一声,立刻冲上去抢过来,拉上我就往许愿洞跑。
  见者有份,利益均沾。我们五五分帐,砸出去的不是自己的钱,一点也不心疼。
  洞口太小,隔着的距离又远,有好几枚沾了边有弹回来,叫人郁闷的不行。手里的硬币很快告罄,我俩还意犹未尽。如果一点点边也沾不上倒好,偏偏是这样,不停地给你心理暗示,下一枚,下一枚硬币我肯定能扔进去。
  钱花光了一无所获。我看着漆黑的树洞,龇牙咧嘴,怎一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扔不进去?”萧然跑过来看我俩大眼瞪小眼,摊开掌心,亮晶晶的硬币熠熠生辉。
  “啊,萧然,你居然学会了藏私房钱。哪来的,哪来的。”我忙不迭跟晓谕瓜分了所有的一角五角一块的硬币。
  “笨,外面不就是小店。买点东西不就成了。那家店主也聪明,不等我说,找来的全是硬币。”
  我说哩,怎么会有人放着赚钱的机会不用,原来是各司其职。幸好我刚才抵制住了卖平安符的巧舌如簧,不然就亏大了。
  我一心一意地扔,旁边居然有同学在为我加油。受到鼓舞,有一枚硬币扔进了树洞,就在大家欢呼的时候,它又诡异地被弹了出来,欢呼声变成了惋惜。
  我忽然觉得很不舒服,那种奇怪的宿命感让我呼吸都有些艰难。
  “不要想太多,娱乐而已。来,再丢一枚。”他靠近我,拍拍我的头。我翻白眼看他,第N+1次抗议“不许拍我的头”无果。
  我抓着最后一枚硬币,死死盯着树洞,扔出去的勇气一点点的流淌。
  “书语,你扔啊,扔完以后我们沿寺院逛逛。再顺便烧香求菩萨保佑考试大吉大利。”晓谕已经丢完了手上的硬币。
  “这家庙里不供观音的。”我好心提醒。她摆摆手说差不多,观音佛主本是一家。
  “别怕,扔出去。这就像买彩票一样,中了固然好,不中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我吸气,轻咳一声,活动活动筋骨。手一扬,硬币超级有气势的应声而落。
  “耶耶耶耶耶。”我得意地手舞足蹈,哈哈哈,心想事成。
  “你说,扔进去的钱是我提供的,佛主是保佑你心想事成还是保佑我心想事成。”他笑的奸诈。
  我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都差不多吧。”


  第 36 章

  佛主不是普济众生的吗,没理由小气到遂了一个人的愿却不肯帮第二个人。
  这座山因为四四方方,被命名为方山。相当普通的名字,相当不起眼的海拔,不过我们地处平原也没指望会有什么高山来爬。(有了高山也爬不上。)山上唯一值得拿出来显摆的是茂林修竹,郁郁葱葱。时为九月,秋意阑珊,叶绿素还骄傲地像绿宝石。我们沿着并不宽阔的山道向前走,中间有崎岖的地段,大家就手搀手一个个的小心过去。总算有了点远足爬山的感觉。
  萧然在山脚跟一个中年男子商量着什么。等他回来一问,惊得我目瞪口呆,他居然跟私家车主说好,等我们下山的时候,他送我们回学校。人家出门爬山的私家车主竟也同意了。
  奢侈啊,矫情,爬个山还得车子送回去,我极力腹诽。不过这样也好,我不能走远路的脚总算是可以免遭一桩罪了。
  上了山,听校长的安排划分好各班的势力范围,食堂的工作人员就把饭菜送过来了。想想人家大老远地跋山涉水保证后勤也实属辛苦,饭菜价格涨了五成大家也没有表示异议。我排队拿到快餐盒打开一看,顿时爬山的疲劳一扫而空。有大排有雪菜肉丝还有占据半壁江山的小龙虾,铺在雪白的米饭(实际上泛黄且米粒相当的铮铮硬骨)令饥肠辘辘的我唾液腺分泌立刻加速。
  大排不够新鲜,可以原谅;雪菜肉丝太闲,可以忽略。关键是这小龙虾烧的妩媚多姿暗香袭人,令人垂涎三尺。就在我食指大动准备大快剁颐的紧要关头,班主任忽然一声惊呼:“任书语,别碰龙虾!”我吓的手抖了三抖,差点没把饭盒都丢到地上。
  老师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看到我饭盒里的龙虾还安然无恙,如释重负:“还好,还好,你没动。万一在山上闹起过敏来就麻烦了。饭怎么没怎么吃?今天活动量这么大,下午还得步行回校,不多吃点饭菜补充体力可不行。是不是虾子盖在上面不方便吃?来,全给老师吧。”
  撒谎不是好孩子,撒谎的孩子没龙虾吃。
  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表示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垂涎很久的小龙虾遭人打劫了。末了还得对抢匪说谢谢老师。这叫什么世道。
  萧然在旁边看我泫然欲泣的悲怆模样,憋笑憋到内伤。老师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对着他咬牙切齿:“你你你,都是你,编什么理由搪塞不好,居然说我对虾子过敏。我的小龙虾!”
  “我要说你是喝酒闹的,你肯答应么。”
  “我的小龙虾,我没有菜下饭了。”我眼睛提溜提溜转,“你说说看,这到底是谁的责任呢。”
  “行了,说到底还不是觊觎我的龙虾,分你一半了。眼睛别乱瞄了,我帮你把风,慢点吃。”
  “大哥,你太可爱了,最可爱的人啊。”我忙不迭开吃,作贼般的感觉让饭菜吃起来分外香甜,连牙磕到了沙子都没怎么让我愤怒。
  想想看我那时侯还真是霸道。萧然不吃猪肉,所以他那顿饭实际上只吃了两只虾子和一点点雪菜。我总抱怨他欺负我,可数下来却是我被他照顾的时候更多一些。
  吃完饭,大家多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扑克。学校害怕分散活动容易出事,领导们也站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我们玩物丧志,而且没有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风范,在后面胡乱支着。我原本对校长印象极度不咋样,可那天下午,我却发现他也是个蛮好玩的老爷子。萧然林风晓谕还有晓谕所在文科班的一个女生分居四方运筹帷幄,我不懂牌,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自己走开了。
  山上多是来旅游野餐的人,这半壁山全是我们学校的师生。今天的阳光真正好,走在下面不嫌热辣,只觉得温暖。大家围着说笑嬉闹,甚至追逐推嚷,玩的不亦乐乎。说起来还是重点中学高二的学生,玩起来跟小学生也没什么两样。我坐在一处阴凉的地方,看着轻松快乐的同伴们,只觉得满心的欢喜。真容易满足,别人的快乐也可以感染到我。
  前面有人大声议论着什么,我听到几个诸如“防空洞”“地道”之类的字眼,耳朵就不由自主地竖起来跑过去看了。原来有几个学生发现了一个废弃的防空洞,大家觉得好奇,就向班主任申请下去参观。几个班主任一合计,自己先下去探过地形,确定没危险后便同意大家下去,不过要有老师带队。我左右呆着无聊,看几拨人进进出出,一个个都说有意思,脚指头立刻蠢蠢欲动,跟隔壁班的学生一起下去了。
  非常普通的防空洞,干燥而昏暗,没有意淫中的机关秘道,一点点也不配合我们的想象力。老师在前面提着手电筒开道,紧跟着的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在防空洞里探险应该用蜡烛照明吧,这样倘若二氧化碳含量过高,大家也感觉的到”“部队,应该用手电筒,否则里面要是有一氧化碳甲烷之类的易燃气体肯定会引起爆炸的”“胡说,要有那些气体,没等爆炸就先中毒身亡了”。带队的老师是教语文的,他也搞不清楚孰是孰非,只好让学生们上去以后去问化学老师。
  我跟在后面偷着乐,大家还真是热爱学习的好孩子,玩的时候都时刻不忘联系书本。不过到底是哪种方法对呢?回去以后得问温暖萧然。
  因为跟在队伍的尾端,手电筒的照明范围有限。我脚下一个踉跄,崴了一下,好在没有伤到,就是鞋里进了小石子。我停下来靠着墙壁整理鞋子,今天为了方便爬山,穿的是运动鞋,光系鞋带就折腾了我好一会儿。等我抬起头,大家都走出了不短的一段距离,我连忙想赶上去。准备抬脚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两点绿莹莹的光。
  如果当时没有那下意识地一望,我大概也能无所谓地跟着大家出去了。可是我偏偏又注意看了一眼,然后我就僵立当场。
  老鼠,相当肥大的老鼠。
  我不怕蛇不怕蚯蚓不怕任何可以让女生尖叫的虫子,可我从小怕老鼠。
  昏暗的光线下,老鼠镇定自若地趴在那里与我对视,狡猾的目光似乎在嘲笑我的怯懦。
  我不敢动,不敢出声,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只能呆呆地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我的脊背和额头向下流,我整个人好象湿透了一样。
  “任书语,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在看什么好东西?”有人喊我的名字,可我没有力气回头看。直到他放大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才认出来他是邵聪。我没有办法跟他寒暄,我的浑身发冷发僵。
  “有老鼠!咳咳——”他丢了枚石头什么的过去,欺软怕硬的老鼠立刻跑开了。
  “小老鼠而已,已经走了。”
  可是我依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书语,你在不在里面?”
  “任书语,你赶紧出来,萧然快要发火了。”
  “任书语你给我出来!谁准你一个人乱跑的!”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邵聪……”
  “老鼠,有老鼠,这里有老鼠。”我强行支撑自己站住的力气一下子全散了,整个人软软的,摇摇欲坠。萧然一把扶住我。邵聪在旁边期期艾艾地解释我可能是被老鼠吓到了。
  “老鼠,好大的老鼠。”我紧紧抓着萧然的前襟,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大家都被我煞白的脸给吓坏了。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他拍着我,捂住我死命盯着老鼠呆过的地方看的眼睛。
  我脚软到连路都走不起来,萧然半扶半抱地把我弄出了防空洞。
  脚刚踏上陆地,我就瘫坐到了草地上。吸取了大半天的阳光,绿草的温度让我忍不住想亲近。班主任和班上的同学围过来问我的情况。刚才老班点名的时候发现我不在,有点担心我一个人会在山上迷路。
  “我不担心你会迷路,不过我比较担心你会BT大叔以帮忙寻找小狗小猫之类骗走,然后……嘿嘿。”林风贼笑。
  “死开啦,你还吓书语。”晓谕出来声张正义,抱住我的肩膀,轻声道,“乖,书语不怕,我们都在你的身边。”
  我反手紧紧抱住她,想哭又哭不出来。
  大家以为我是一个人在防空洞里吓到了,安慰了我几句,看我微笑着说“没事了,谢谢大家”,便又散开做自己的事。
  我双手抱住小腿,头埋在膝盖下,好象在打盹。可是细心的人靠近就可以发现其实我浑身都在颤抖。
  “书语,没事了,真的没事了。”萧然摸我的头,轻轻地说。
  “是啊。”我把头从黑暗里露出来,勉强微笑,“我已经没事了,你去跟他们玩吧。我想打会儿盹,今天走的好累。”
  “你说没事的时候实际上是很有事。你不过是习惯性地把问题压了下去而已,就因为你不想别人为你担心。”萧然不准我当鸵鸟,强迫我看他的眼睛,“任书语,怕老鼠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要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害怕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告诉我会让你觉得难看么?”
  “不是。”我眨着眼睛,强力抑制想哭的冲动,呢喃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跟别人讲,那种真的很害怕很害怕的感觉。每次我向别人描述的时候,她们都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的,老鼠而已,她们根本就没办法真正理解那种感觉。然后我说这些事情就会像祥林嫂重复讲她的阿毛,不仅不会心里好受一点,反而就像是沦为了笑柄一样。”
  “没事,我理解你的感觉。害怕被拒绝接纳,所以先拒绝加入。丫头,你太压抑自己了,不要老是这么倔强,让人看了觉得心疼。”
  “晓谕也说看我笑的时候会心疼,我有那么脆弱吗。”我不服气地把下巴支在膝盖上玩脚边的草。
  “小时侯在老家,奶奶做饭把我带到厨房玩。我看到柴草堆里有一只老鼠,吓的立刻拼命奔跑出去。被厨房的门槛绊到了,整个人直直地摔到大门的门槛上,血流如柱。大人把我抱起来往医院送的时候,我才哇的一声哭出来‘老鼠,老鼠’。
  等到上小学二年级,班上有调皮的男生捉了只小老鼠放进我的课桌。不明就里的我收拾书包的时候,在里面挣扎逃窜的老鼠爬到了我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口。那天夜里我梦见床上全部是老鼠,从睡梦里惊醒,然后发高烧、神志不清,送到医院里挂了平生第一次水。此后一年多的时间我不敢一个人睡。”
  我吸了吸鼻子,老鼠给我留下的童年阴影实在太大了,到今天我都没办法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萧然手伸到我面前停滞了一下,还是直直地落到我头上揉了揉,我今天早上扎好了出门的辫子算是彻底没办法见人了。
  我翻白眼瞪他,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我总有一天会被动成为斜视眼。
  旁边都是同学,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打他。否则我的正当防卫进了大家的眼没准就是打情骂俏,咱一个冰清玉洁的新世纪好女孩可不能跟这种花花公子传出绯闻来。
  说来也奇怪,我高中时代流言蜚语沾过边,可还真没跟萧然闹过绯闻。我归纳了一下原因,关键是咱洁身自好,不为美色所动,钉是钉卯是卯,坚决不被敌人的小恩小惠侵蚀,所以得以全身而退。
  那时侯篮球队有个人放话说要追我,结果萧然很严肃地告诉他,追我可以,但得先过大舅子他那关。然后那个没骨气的男生就偃旗息鼓了,真对不起他长那么高的个子。
  不过高中那么忙,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小孩子扮家家酒上,没人追就没人追吧。
  我前后盘算了半天,确定当妹妹稳赚不赔。他暧昧中的女朋友走马灯般的换,正牌的妹妹却始终只有一个。而且傻瓜都知道当他的妹妹吃他的喝他的跟他吵跟他闹都理所当然;当他的女朋友可得跟旧社会的小媳妇一样,多说一句话他都会翻脸走人,被放鸽子是家常便饭,一起吃个晚饭都得提前预约,到时候吃不吃还要看他大爷心情。我记得有一次校花MM兴冲冲地跑到我们餐桌旁,轻声细语柔柔道:“然,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去打菜,你想吃什么?”
  我一听就怒了,男朋友是用来当老爷伺候的么,萧然你个混蛋太没有风度了。
  结果更没有风度的事还在后头。他眼皮撩也不撩,继续小心翼翼地帮我挑夫妻肺片里的香菜,呃~菜是他打来的,谁叫他不看清楚点,不帮我挑干净我怎么吃啊。
  “然。”
  “嗯。”大爷总算赏脸哼了一声,手上一点也不含糊。
  “你答应过我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的。”小美人委屈的模样好不令人想拥入怀,轻声细语安慰一番。
  当然,这种事的前提是她面对的得是我这样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搁着萧然那么号冷血动物那,就只会皱着眉头冷冷道:“那又怎样?难道我就不可以改变主意。没看见我现在正忙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我连忙瞥清关系,开玩笑,红颜一怒,比鬼恐怖。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萧然狠狠瞪我。
  然后我的话语权就被残酷地剥夺了,我无声地看着校花MM,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跟我真的没关系的,他不过又习惯性地拿我当挡箭牌了。你托我转送的巧克力我可是一块也没污墨啊,他丢在角落里任凭上面灰积了一层也不准我吃。
  校花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对我勉强笑笑,独自离开的背影既悲伤又落寞。我心里猛的一堵,如果我是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在想什么?”他敲我的筷子。
  “在想为什么你对她比对我还坏。”
  “知道为什么了吗?”
  “清楚。”我咬牙切齿,“人性本贱,别人千万不能对你好。”
  他笑,摇头道:“我又不是受虐狂。只是——女朋友可以常换常新,而你却始终只有一个。”
  是啊,你的女朋友个个都娇弱纤柔,哪像我皮糙肉厚,禁得住你一天到晚地敲头。
  不是说我皮糙肉厚就禁得起这么些彪形大汉拳打脚踢啊。我悲凉地看着大哥们胳膊上的栗子肉,很想好心地提醒一声,都十二月份的天了,连萧然这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都换毛衣了,你们这样会很冷的。不过目标直接指向我的大哥们应该不会领受我真心实意的提醒。
  我无比痛恨地在心里扇自己的耳光,任书语,不告诉过你要跟聪明的女人划清界线的么。文辉说什么一起出去聊聊去稀里糊涂地跟出门,还听她什么“前门人多,我不想被人看见又说三道四”的狗屁理论,傻乎乎地来到了后门这么条偏僻的小巷子。
  文辉姑娘你也不必装了,这里没有旁人看见,我也不可能颁发什么“最佳演技奖”给你,把眼睛瞪那么大装惊恐万分很累的。
  当我真傻啊。说话的大哥是我前任舍友大小姐的混混甲OR乙中的一位没错,大小姐当初可是对他一身肌肉很是赞叹的。(不过容我腹黑一下,太夸张了,就跟奶牛似的。)大哥摆明了立场要为女朋友出头也没错。(我从来没幻想过大小姐是个愿意息事宁人的主,只不过时间隔的有点长,对方又一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的警惕心松弛了。)可是他怎么会“凑巧”在这条我生平第一次走的小巷子及时出现。别告诉我他整天弄的跟个健美先生一样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
  “小姑娘很出挑嘛!有男人替你出头,愣是把我女朋友逼出学校,所以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后面的那个女的,站远点,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就带兄弟们好好教育教育你。”
  我朝天空翻白眼,原来真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么一说,大哥你这么一来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文辉果然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对我唱做俱佳:“书语你别害怕,我马上去找人回来救你。”
  我懒得理她,提醒忘词的同伴配合演戏也不是这个办法。果然,后知后觉的大哥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安排了个手下去抓住文辉。重点目标我还没有什么状况,她先哭哭啼啼起来。
  苍天啊大地,为什么我不是古装片里的侠女,摘叶飞花,一挥手就把把他们统统撂下。
  天气比较冷,我反应比较迟钝。过了半晌才意识到我应该害怕。刚想到这一点,我就真的害怕了。打一顿没什么,他们不至于敢弄出人命案,现代医学发达,只要抢救及时,腿断了也能接回去。可是如果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打我呢?原谅我用最不堪的念头去揣测我的同龄女生,因为少不更事和狭隘,她们可以残忍到令人发指。这位大哥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如果我没看错,就是他的大小姐女友带有慑像头的手机。我猛的回过头,文辉脸上的笑意没有来得及收回去,残酷而狞厉。转瞬又是凄婉哀切的模样。
  “文辉,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请把眼睛闭上吧。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我轻轻说。
  我不知道我这样说到底是什么心态,我当时应该不至于天真到她会良心发现回头救我。那么我说这话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想把自己的受害人形象更加强化,让她事后良心不安?人心真是复杂难测,连自己都未必能够明白自己真实的想法。
  “书语。”她愣住了,有一刹那的迟疑。可惜这迟疑并不足以使她回头。我在心里叹息,最后一次伸手她选择了挣开,那么今后无论她会有怎样的际遇我都不会再为她做任何事。
  “小姑娘很聪明嘛。既然清楚,就识相配合点,这样你也少受点罪。别怪大哥心狠,要怪就怪你凯子太不上路子,欺人太甚。”大哥嘿嘿干笑,建议道,“你可以闭上眼睛,要不把我们幻想成你凯子也行。放心,我们还是很懂人事的,不会太强迫你。来,吃了这颗药,大家都会好过一点。”
  好过你个头!我突然狠狠踹了抓着我的混混一脚,死命回头往学校里跑。猝不及防下,他们倒还真没反应过来,刚才我的配合让他们放松了警戒。
  斜楞里横出一条腿,我重重地被绊倒在地上,冰冷的水泥地,摔的我脑子一木。文辉惊恐地看着我,我的冲劲太大,她的腿承受不住,整个人都被带倒了。
  我苦笑,相信她眼中的震惊起码有一半不是演技。也许她自己也也没有料到自己究竟有多残忍心狠。
  我被几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像烂白菜一样丢到大哥面前。
  “小姑娘你还非得逼弟兄们动手是不是。亏我还以为你很懂事呢。”大哥狠狠地踢了我两脚。一向习惯踹人,第一次被人踢,疼的我身子弓的像虾米一样。
  我蜷缩在墙角,死命咬着嘴唇不说话。我的喉咙发干,巨大的恐惧攫摄着心脏,我不知道还能怎样拖延时间。告诉混混大哥,他只是他女友的后备胎之一?如果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我说出来只会被嘲笑。如果他还蒙在鼓里,我这样当众一挑明,无疑是在众目睽睽下揭他的疤,恼羞成怒,他大概会折磨的更狠。跟他们谈判,说大小姐开出的价码我付双倍,求他们放过我?且不论我压根没付款能力,万一大小姐的价码就是她自己,我又该何去何从。我绞尽脑汁想,书到用时方恨少,尤其我平时看的都是教参书,没有一本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咳,别这么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大哥蹲下来,残忍地笑,“难怪人家说,毒蛇口中牙,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女人想出折磨女人的法子最阴损。今天以后,聪明的你应该不会哭哭啼啼地惟恐天下不知,而且也应该知道如何求我不要把照片公布出去。”
  我的脸在那一瞬间苍白到了极点。他说的很可能没错。社会舆论就是这么可笑,被侮辱被损害的少女受到的指指点点远胜过同情和怜悯。人们残酷而虚伪的嘴脸往往是把她们逼上绝路的元凶。


  第 37 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事后我想想,如果萧然没有及时赶到,今后我会怎样面对我自己的人生。即使我的理智清楚我依然是那个我,本质上我的灵魂没有经过任何污染,我身边的人,我支离破碎的情感,是否也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我只能庆幸我的人生没有经历这一劫,人生能够承受的有限,并非体验的越多越好。
  好在他来了。
  我在墙角瑟瑟发抖地看他们扭打成一团。萧然很会打架没错,可他们人多势重。以前看鼓惑仔系列电影觉得刀光血影的冷兵器打斗很精彩,真正上演到现实里面就恐怖得让我心里直发寒。我努力不引起混混的注意,不是我没有帮他分担负担的自觉,而是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要再给他添乱就全完了。林风带着一帮人冲过来,战斗迅速进行到尾声。我都吓的头皮发麻了,他还有闲情对我炫耀那口海狸般洁白的牙。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某个混混猛的从身上掏出刀子朝萧然身上扎过去,然后就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大,谄媚地笑:“老大。”他老大眼睛一瞪,跑啊。一帮子混混落荒而逃。林风当时正跟人打得起劲,没有看清楚这边的情况,竟然带人追了上去,还吼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看着血汩汩地从他白色的毛衣往外渗,整个人都吓傻了,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
  “萧……萧然,你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不要吓唬我,我好害怕。”
  “别哭,别哭。打120,手机在我裤袋里。”
  我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好容易按下键。那边的工作人员问我什么事,在哪里的时候,我根本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哭着让他们快来,有人淌了好多好多的血。还是萧然叫我把手机放到他耳边,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就在那里一直地哭,他的血不停地忘外面流,我却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还要笑着安慰我说没事。我把他的手抱在怀里,他的手冰冷的让我恐惧。
  我死命地哭,心里甚至想,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我也不要活了。
  “萧然,对不起,是我不好。等你好了以后打我骂我罚我都行,你不要有事。你要敢有事我就死给你看。”后来想想这话多不符合逻辑,他都死了还怎么看我自杀。可是当时已经吓的六神无主的我根本没精力去推敲这些,我只觉得很害怕,很害怕;害怕他的生命会像他掌心的温度一样慢慢地从我的手中流失。
  “多凶的丫头,我都受伤了你还要威胁我。”他笑,“不要担心,不会死的。我有经验。”
  “别说话,也不许笑。”我总算回忆起一点点有用的知识,手盖在他嘴唇上,哭哭啼啼道,“不要讲话了,会消耗能量的。要是动到伤口血会流的更加厉害。”
  有人蹬蹬蹬地跑进巷子,惊叫:“萧然,萧然,你怎么样呢你。”
  是校花。
  “任书语!你也太心狠了,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躺在这里等死,赶紧送医院啊。”
  萧然皱眉想说什么。
  我抽噎着捂住他的嘴求他:“别说话,我求你别说。你要在花费力气肯定回出事的。校花——”我又回头求她,“现在你千万别跟他吵,他血淌的这么厉害要是再动了伤口一定会出事的。你别动啊,你忘了健康教育上说的,像他这样大出血千万不要乱搬动,不然可能会淌的更厉害的。120很快就会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话,远远传来了鸣镝声。医生抬着担架和医药箱下来了。林风刚好也回来善后,等医生简单止血以后帮忙把萧然抬到了车上。我,校花还有林风也一起跟了过去。
  萧然安慰我:“看,不是没事么。别哭了别哭了。难看的要命。”
  正在量血压的医生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血都淌成这样了,还这么多话。”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泪水洒下几滴。
  到了医院萧然就被送进手术室,我瘫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你好象比我还紧张。”校花忽然对我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看我。她是一个有四分之一欧洲血统的混血美女,所以能够凭借异域风情击败我心目中的古典仙子蓝洛坐上校花的位子。
  我愣了一下,轻声说:“对不起,本来萧然今天应该要陪你去看《加勒比海盗》的,可是现在他却躺在手术室里了。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弄出事情来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出去以后会有那些事发生。……”
  “好了。你不用多说什么呢。”她双手覆盖在脸上,声音落寞地从指缝里传出来,“你知不知道萧然为什么能够及时赶到?”
  我迟疑,摇头,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能肯定。
  “你想的没错。你得罪过的人也找过我,希望我配合她把你引出去,但我拒绝了。”
  “那是。你这么善良这么可爱,哥哥的女朋友中最喜欢的就是你,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我讪笑,有点坐立不安。
  “你错了。我不善良也不可爱。我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我很清楚,要是你出事了,萧然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你的前舍友被整的多惨你知不知道?也就是文辉这样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会脑子发热。”她忽然把手放下,对我诡异地微笑,“我刚告诉他,你被文辉从学校后门拉出去了,前几天我碰巧看到文辉和你前舍友在一起和咖啡,他就疯了一样冲出去了。看他那样,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想如果我迟一个小时告诉他会怎样。”
  “校花——”我知道这个时候这样叫她像是讽刺,可是我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一直漫不经心,她不跟我同班,我根本连她的名字都不清楚。
  “萧然也很少在你面前提我的名字吧,你叫不出来也不奇怪。”她的眼光真毒,笑道,“别紧张,每个人都有犯罪欲望,监狱里不也还塞的下新人。我不是及时告诉他了吗。”
  “他其他女生名字也不提的。”我连忙申明,虽然我偶尔也会腹黑,他实际上是人太多,有点混,记不清楚而已。
  “他在他朋友面前也不会提及我的。”校花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他会说到你。他的好朋友都知道你,却不知道我的存在。有一次你不知道多搞笑,我跟他去外面玩,居然有人冲出来说,这就是你嘴巴里说的妹妹啊,长的还挺漂亮啊。怎么就被你说成那样。”
  “囔囔囔。”我激动起来,“你也看到了,他对我就这德性的,一天不打击我就嘴巴发痒。我的糗事他们篮球队都知道。偏偏我们学校能摆上桌面的男生他都认识,所以我连想钓个帅哥的希望都被毁了。刚才你说什么,他胆敢在外面说我难看,诋毁我的形象。他想死啊他。”
  “他说你像一幅山水画,所以他的朋友说我感觉不像。”
  “说我灰头土脸不够光鲜就明说好了。”我郁闷,还山水画,历史尘埃的遗迹。
  “你看,我跟过来,还在路上幻想,如果血库告急就好了,然后我的血就可以流淌在他身上。可是来了以后我才想起来,我们血型不符,我A型,他是B型。”
  “原来他B 型血。难怪了,书上说,B型血的男人花心自私大男子主义。校花你踢到铁板也再所难免。”我了然地点点头。
  “我爱他,可是他未必爱我。不,他肯定不爱我。所以是他对不起我。所以他现在活该。”
  “校花,别这么说。他人还算可以啊。虽然是花了点,冷漠了点。可是今天要是出去的人是你他也不会不管不问的。现在他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就不要讲这种话了。”我担忧地看了眼手术室。林风去挂号交钱还没回来。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听不懂?所以他更加活该!行了,估计他看不看到我也无所谓。你一会儿告诉他,我跟他,完了。记住,这次是我甩他!我先走了。”校花擦擦眼角,她是什么时候落的泪我都没有注意到。想不到她纤弱娇柔的面孔下也有如此刚烈的性子。
  “你等等。”我下意识地喊住她。
  “干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刚才一起来的那个男生林风一直很好奇到底会是谁甩了萧然。唉,当初我赌蓝洛的,怎么姐姐你就捷足先登了呢。“
  “蓝洛?任书语,看样子你还真是……”校花一脸不可思议。
  “真是什么?有什么问题么?”我莫名其妙。
  “没问题!你这样子最好不过。”她一甩头,妩媚地冲我眨眼,“那个叫林风的小帅哥是不是,景仰我啊,想追我的话就放马过来。本美女目前单身,看在他是前男友同桌兼队友的份上,可以考虑让他插队。”
  我目瞪口呆,叹为观止。这么凶猛的美女,林风这个一根筋还是免了吧。
  因为是械斗的伤,医院非常积极地旅行了良好市民的职责通知了国家机器。警察叔叔走过来说要问几个问题。我刚想站起身跟他走,林风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她就是路过的同学,有问题问我吧。我要说什么,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不想给萧然惹麻烦的话就别说话。
  我立刻噤声,对警察叔叔点头,乖乖地坐回椅子上。
  其中一个笑了出来,道:“这小丫头有意思,傻乖傻乖的。”话一出口,我就羞赧地垂下了头,阿姨对不起,刚才我把你也当成男的了。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我连忙跑过去。
  我上次住院时给我安排病房的护士长轻声说没事了。我想进去看他,她不同意,要我明天早上再来。
  后来萧然说,他的手术只做了一个小时不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只觉得时间漫长的仿佛停滞在原点了一样。
  秦歌晚自习没上也跑过来了。他们高三连星期六晚上也要上晚自习的。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护士长千叮咛万嘱咐了之后终于放我进去看他了。
  萧然的麻药还没完全过性,沉沉地睡着。这是我第二次看他沉睡的面孔,依然很好看,可是分明比上次苍白了许多。血浆沿着管子一滴滴地输到他体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又跟平常一样敲着我的头说“怎么这么笨”。真的,人真是种莫名其妙的生物,逆境里呆久了,享受一把还觉得不自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歌问,“怎么弄成了这样?”
  我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里面的情况他多半知情,所以尽管我解释的支离破碎,他还是弄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怎么做?”我惊讶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失笑,“拜托,偶像,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做什么啊。躲都来不及。”
  “任书语,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偶像啊,你还真是……算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萧然涉及文辉的事。你是他兄弟,又是晓谕的……呵,她还偏生是你……的人。晓谕和萧然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让你为难,就是让他们为难。不是我说你啊偶像,你挺睿智的一人,怎么就这样呢?你IQ有没有130啊。”
  “这跟智商没关系的。任书语,等到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我为晓谕不值。”我咬住嘴唇,心里忽然很难过。如果晓谕伤心,我也不会快乐的。
  “我也不想这样。”
  秦歌明天早上还有一场考试,好象涉及到保送资格,我担心他睡眠不好会影响发挥就让他先回去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林风回来以后原本也要留下来。我看他忙前忙后的很疲惫,再说我跟萧然也得有人回去请假,也叫他先走。他眼睛在病房里像X光一样扫来扫去,最后嘿嘿笑着说他很识相的,愣是被我给踹出了病房。我因为这种勇猛的举动还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 38 章

  我回过头来发现萧然眼睛闭着,面肌皱成一团,知道他已经醒了而且偷听了我们半天谈话。我龇牙咧嘴地走过去,捂他的嘴,训斥道:“不许笑,把伤口笑崩了我可不帮忙喊医生。”
  他止住笑容,没扎针的手覆在我手上,轻声道:“刚才你很害怕么。”
  “当然。”我猛点头表示此话的可信度,“你想啊,这周围半个人证也没有,你就这么死在我面前了。警察那边我可说不清楚。”
  “没良心的家伙。”他伸手想拍我的头,结果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济,被我闪避开了。
  “萧然我告诉你。”我洋洋得意地在病房中央摆了个POSE,“现在你可是一身虚体弱的病人,还不由着我为所欲为。”
  “哎呀喂,反了你了哦。会登鼻子上脸,伺机要挟了。”他躺在病床上无可奈何地笑。哈哈哈,老虎病了也得任人宰割。
  “唉,萧然。听了这话你可千万别伤心。算了,等你好了再说,免得你激动,又闹出个血崩什么的。”我想了想,虽然萧然不爱校花那是肯定的,他爱自己还来不及呢。可是他也是要面子的一人,当着妹妹的面被女生甩,脸上终究会意难平。
  “说吧,不要话说了一半吊人胃口。”
  “你得保证,你不许激动,更加不许暴走。就我观察,校花还是属意你的,你要是知错能改,那么等身体好了以后再回头追她也是来得及的。”
  “噢,这么说,我被甩了。”
  “对啊,对啊,你怎么这么平静。你别吓唬我,来暴风雨前的平静。真的,别激动。校花也是被你气坏了,你这个男朋友当的未免太不称职了。老放人家鸽子我都看不下去了。你看,人家女生鼓起勇气约你也不容易的。你这样反复伤人家的心实在是人神共愤。要不是看你现在躺在病床上,我都想狠狠揍你一顿。听我的话,不要这样子,如果不喜欢人家就不要惹人家。喜欢一个人是很耗神很耗精力也很耗勇气的一件事。说到这里,我都很佩服那些喜欢你的女生,明明是飞蛾扑火,还义无返顾。”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别再找女朋友了?”
  “嗯,在遇到那个人之前,不要再玩下去了。无缘无故地伤害别人太残忍了,总不能因为别人喜欢你就肆无忌惮吧。”
  “好,那我以后就不找女朋友了。”他爽快的让我惊讶。
  “萧然,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好。”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就是让我假装不知道是文辉把你叫出去的么,我答应就是。”
  “萧然——”
  “我理解秦歌的心情,也相信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毕竟总不能为了那么个女人我们兄弟闹僵吧。”
  “什么叫‘个女人’?”我皱眉,不满他这种轻佻的说法。
  “完了,我把你当我哥们了。说话不周之处还请大小姐多包涵啊。”
  “说到大小姐,你上学期到底最后怎么处理那个大小姐的。她居然忍到现在依然忍无可忍杀上门来了。”
  “也没怎样,不就是让她转个学么。被家里人惯坏了的大小姐,这点亏都不肯吃。”他摇头笑。
  我哼哼,信他的话才怪。就是搁着我这么个怯懦的人被人放话也不至于立刻就乖乖收拾书包走人啊。
  肚子饿的呱呱叫,我一边削秦歌送来的苹果,一边唉声叹气:“林风赶的早了点,应该让他买好晚饭再踢出去的。”
  “是啊。”他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深有同感。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苹果,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医生本来都不准我进来看你的,可见你现在不应该吃东西,也应该喝水。来,乖乖地睡觉。睡个觉,省顿饭。”
  “什么理论?”
  “达达尼昂的理论,他就是这么教育布朗谢的。”
  “达达尼昂是谁?”
  “没文化了吧。”我立刻把半瓶子水精神发挥到极致,卖弄道,“《三个火枪手》的男主角。”
  “布朗谢又是他什么人?”
  “呵呵。”我笑的好不心虚,小小声道,“他的仆人啦。”
  “仆人啊。”他意味深长地点头,“很好。”
  我摸摸鼻子,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吃苹果。
  病房的门响了,我跑过去一开,居然是警察叔叔。人民警察很严肃地要求我出去了解情况配合调查。我发誓我不是坏人,可不知为什么我打小看到警察帽子上庄严的国徽就发憷,连小时侯偷摘了隔壁二毛家的葡萄这种事都有一种忍不住立刻坦白出来,请求警察叔叔宽大处理的冲动。
  我可怜兮兮地看萧然,有点不想出去。医院的走廊多幽深啊,恐怖故事怎么说来着。我猛的摇摇头,看见病房里有卫生间立刻庆幸,夜里不需要跑出去上厕所。
  “把手机给我。”萧然皱眉头,“你先出去一下。记住,他说的任何问题你都有权保持沉默。行了,警察同志,你也别急着问她。她今天受的惊吓够可以的了,禁不起再吓。”
  “我有权保持沉默?”我不放心地又确定了一次。
  “我记得你政治学的比我好吧。”
  “政治书上怎么会说这些。”我郁闷,就知道会被他鄙视。
  出去没两分钟,警察就接到了上级的电话,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可以回去了。
  我目瞪口呆,这么神速。效率也太惊人了一些。
  我跟萧然说了这事,他也狐疑,道:“没理由啊,哪有这么快。我手机刚挂。不管了,反正没事了。你也别穷紧张了。”
  第二天中午秦歌来的时候,我被萧然支使出去买饭。两个人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嘀嘀咕咕的出去,萧然挟着伤员的身份,架子大着呢。
  我买好饭回去,刚想敲门,又下意识地把耳朵附在门上偷听。
  “你怎么对那个女生的,逼得她都过了这么久还杀上门来。”秦歌说话的声音永远让人觉得他正在微笑。
  “没什么。我不过是让她选择是自己主动转校还是由我告诉她父母她在外面的那些事情。你不知道,她家一向自诩名流,在外面鼓吹家教成功,这样一闹,她父母肯定会觉得面上无光,她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当时我还以为她识相,想不到到这时候了她还回头咬一口。怪我没考虑周全。”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萧然好象没有说话,我在外面听不到声音。
  门忽然打开了。
  “呵呵,饭我买回来了。”我拎高饭盒邀功。
  “你弯着身子干什么?”
  “呵呵,我的鞋带散了。”
  我顺着萧然的视线看自己的脚,穿的是皮棉鞋根本就没有鞋带。
  “噢,系鞋带啊。”萧然怎么笑怎么叫阴险。
  为了笼络他,我不得不牺牲小我,喂他吃饭。我怀疑他是故意要护士姐姐把针管插在右手,为的就是找理由奴役我。
  “不错不错,小姑娘还很有爱心,懂得知恩图报。”病房里又多出了个老爷子。后来我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黑帮老大的时候,差点没吓的从椅子上摔下来。
  “爷爷,请问你找谁?”我询问地看萧然和秦歌,两个人都是“我不认识”的表情。
  “真乖,叫爷爷,嘴巴真甜。嗳,那个老四,出去买糖。乖孩子都有糖吃。”老爷爷话音刚落,萧然就警觉地把我拉到他旁边。
  “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萧然生疏有礼地开口。
  “叫什么先生,别扭的小朋友,一点都没有小姑娘可爱。”老爷爷脸一板,好象要生气了一样。
  “小姑娘啊,你就是昨天踢我孙子的小姑娘吧。不错不错,真不错,有魄力,这小兔崽子平素就欠人管教。”老爷爷絮絮叨叨的近乎自言自语。
  我看着他,有点拎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风跑过来,看到老爷子就抱怨:“爷爷,你怎么把我给甩下,一个人就来了呢。”
  “我总得自己来先看看,到底值不值得我管这件事。不错不错,很不错的一个小姑娘。爷爷很喜欢。”老爷子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让我联想到看鸡的黄鼠狼呢。
  “好了,爷爷。七叔正到处找你了,说是……爷爷,你先回去吧。”林风意识到有外人在场,含混地把老爷子给打发回家了。
  原来林风怕这事萧然一个人会处理不好,到时候深究下去大家会有麻烦,就回去求他爷爷出手处理了。萧然也怕追究到我上学期的那件事情上,也打了个电话回家,由家里人施压,私下处理了。
  我在旁边听的瞠目结舌,跟云晓谕这个女人一面吃着她买来的爆米花,一面不时地倒抽一口凉气。最后我景仰地看了眼林风,意淫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黑帮少主啊。有意境,有意境。”
  “黑帮少主?这种说法你从哪里知道的。”萧然惊讶,“你不是基本上不碰电视的么。”
  “小言情啊。”我咂摸着嘴巴感慨,“遥想当年啊,我言情小说看的叫一个多。平均一个多小时一本的翻阅,我们镇上的租书店的言情小说基本上都被我看光了。”
  “你还看言情小说?”林风神色古怪,“我还以为你除了教科书什么都不看呢。”
  “你什么时候看的?不会是上幼儿园的时候吧。”萧然也是一脸狐疑。
  “哥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幼儿园的时候我能认识那么多字么。小学五六年级还有初一的时候啦。我没有小升初的压力,又不喜欢出去玩,当然是一本本的看。那时侯我爸妈很忙,没空管我。奶奶也一向知道我有分寸,不会影响到学习,就放任我看。”
  “后来为什么不看了。”
  “第一.懵懂的青春期过了,我不喜欢看了。第二.初二就开始参加竞赛,也没工夫看了。”我唏嘘,本该多姿多彩的少女时代就这样被课业打压了。
  萧然看看我,神情更加古怪,后来摇头,不再说什么话了。
  “你家出手,萧然家也出手。这算不算白道与黑道互相勾结。”晓谕一本正经的问。
  “秦歌也出手的。”林风淡淡道。
  “林风。”我失声喊出来。
  他朝我笑了笑,静静道:“要不是他出手,萧然也进不了这么好的病房啊。”
  我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一直老打他也挺残忍的。基于这种思想,接下来的萧然住院的日子里,我对林风稍微和颜悦色了点,比方说支使他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已经有意识地在前面加了个“请”字,结果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吞了苍蝇,直说他心里发寒,问我到底想干什么。逼的我踹他出去,他才神色自然。怎个别人不能对他好点的造型。
  真正的哥们是很容易被误会的,尤其是被老人家误会。林风的黑道大佬爷爷把我跟晓谕的信息整和错了,居然把我当成了那个谁。后来真相大白,老爷子还一副很受伤的样子,非得让我认他做了干爷爷才甘休。
  萧然在医院住了将近有一个月。学校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也叫人匪夷所思,不仅没有低调处理,反而大加鼓吹后上报上级相关部门,给萧然弄了个“见义勇为”的精神文明奖。我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想怎么觉得怪怪的。唉,这种上层人玩的把戏,不是我这等没见识的小女子所能够明白的。
  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萧然还是没有出院。学校对他进行特殊处理,同意他免于参加考试,羡慕的林风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我惨了,这么个冠冕堂皇可以光明正大奴役我的机会萧然怎么会放过。除了正常的上课时间,我几乎整天泡在病房里。好在高干病房环境宜人,冬暖夏凉,窝在里头看书比在宿舍挨冻强。你说萧然一未成年人算哪门子高干,还住高干病房。腐败啊,腐败,我一面吃着腐败分子的瑞士巧克力,一面酸溜溜地想。
  考最后一门英语的前一天晚上我因为寒假即将来临兴奋的睡不着。第二天考完试我回病房,坐在他旁边说话说着就直接趴床边睡着了。萧然说我睡梦里还在挣扎,最后一题到底是选A还是选C。
  萧然的母亲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儿子正对着趴在床边的女孩子微笑。那个女孩睡觉也睡的不安稳,一直在念叨着什么,眉头纠成一团的样子。算不上有多漂亮的女孩子,脸圆圆的,在睡梦中非常红润,偶尔还砸巴着嘴巴,好象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懒鬼,谗猫。”一向与人充满了疏离感的儿子居然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移动。女孩大概觉得不舒服,嘟嚷了一句调整了一下方向,接着睡。儿子无可奈何地摇头,轻轻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萧然抬头看自己的母亲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尽。他对母亲礼貌而生疏地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说:“等会儿,等她醒了再走。”
  这一觉睡的可真香,因为没有考试的压力,我睡的无忧无虑。
  萧然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我,我不指望他会欣赏我的睡相,为了防止他出口打击我,连忙找话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吃晚饭了。
  他一脸“除了睡和吃,你就不能关心点别的事么”,闷声道:“今天我出院回家,有你吃的。”
  “回家?我的吃的?”我惊讶,他不是一向排斥谈及家庭,林风跟他这么熟了也没见他邀请黑道少主去家里玩。而且我们放月假还有五一十一放假的时候,他也要么留在学校出去玩要么跟我一起回镇上他舅舅家。现在他居然邀请我去他家。
  不对,我为什么不回家而是去他家啊。
  我立刻义正词严地提出抗议,我的免费护工生涯应该截止他出院的时候结束。
  结果他凉凉地扫了我一眼,四两拨千斤,我是因为谁才住院的。
  我的气势立马瘪了,灰溜溜地跟在他后面上了车。有钱人家的车就是多,这辆车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萧妈妈人并不像她的相貌那般充满距离感,一路上,她不时和颜悦色地问我问题。我也乐意终止和萧然的谈话去回答她,坦白说,萧妈妈长的比萧然更加好看。
  “嗳,你开着车呢,别说话。”萧然明显不知道礼貌为何物,对自己的妈妈居然也这样说话。可是萧妈妈不以为忤,还笑眯眯的,心情不错的样子说好。也是,儿子总算出院了,她做妈妈的高兴也理所当然。
  到他家的时候大概六点钟,因为我的肚子很没有淑女风度的发出了“呱呱”声还好死不死被萧然的兔子耳朵听见了,他鄙夷了我几句,阿姨就开饭了。
  我一边品尝罗宋汤里的排骨一边腹诽,还敢笑我,是谁中午一直跟我讲话害的我饭都没顾上吃的。
  饭桌上,我、萧妈妈还有蓝洛还有萧然各自独当一面,有过一面之缘的萧爸爸没有出现。萧妈妈还有蓝洛一直超热情地帮我夹菜,我本来是计划寒假减肥的啊。萧然在旁边自己吃着,不时冒出几句“别给她夹了,都胖成什么样了”。
  送羹汤上来的阿姨笑着说:“女孩子就是要脸上有肉才好看,蓝洛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
  蓝洛委屈地眨着剪水眸,嘟囔着:“我有很努力地吃了,可是吃不胖啊。”
  我顿时哇哇乱叫,苍天啊,这叫什么世道,为什么身边的美女都是吃不胖的主。
  萧然帮我舀了碗羹,道:“尝尝看,阿姨的独门绝技。”忽然他皱眉,“怎么里面有香菜。”
  “点缀颜色用的。”阿姨有点不知所措,迟疑道,“少爷,你什么时候不吃香菜了。”
  “她不吃。”萧然指指我。
  “那我去重做一份。”
  “不用了。”我过意不去,道,“我挑掉就行了。”
  “你?”萧然嗤笑,“做事马马虎虎的,挑的干净才奇怪呢,还是我来吧。”然后就在萧妈妈和阿姨瞪大的眼睛、蓝洛高深莫测的表情注视下仔仔细细地挑起香菜来。
  我在桌子底下踢踢萧然的腿,示意,大哥,我未来嫂子正坐着呢,你这样要是被甩了可千万别怪我。
  萧然不耐烦道:“嗳嗳嗳,别催。要饿先吃别的东西,都吃了这么多了还不饱吗。”
  我已经很想在他家饭厅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等到香菜全部挑出来,抬起头,面对一屋子女人的古怪目光的时候,脸皮厚如萧然者也有些尴尬,清咳一声,他粗声粗气地把碗塞给我。
  “快点吃,吃个饭都这么慢。”
  我咕噜咕噜地喝下去,不愧是能够做出这么一桌子美味的阿姨的招牌菜。本来想说再来一碗的,可想到再来就又得让萧然挑,加上肚子也有七八分饱了,就停筷吧。结果萧然眼睛尖,嘀咕了一声,你可真能吃,就又给我认真地挑第二碗羹的香菜。我在饭桌上如坐针毡,只好一个劲地冲萧妈妈和蓝洛傻笑。真的不关我的是的,真的不关我的事的。
  吃完饭,我才想起来应该打个电话回家的。电话是奶奶接的,爸妈还没有下班。我支支吾吾地说,下午考完试以后挤不上公交车了,所以在同学家借宿一宿。
  挂上电话。萧然正对着我笑,戏谑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我拉着蓝洛的手,骄傲地宣布:“是美女。”
  阿姨要去为我安排客房。蓝洛说,不必了,反正我们以后会是很亲密的关系,今晚先熟悉了解一下对方也好。就让书语跟我一起睡好了。
  我背后的寒毛一下子全竖立起来,隐约觉得,长的像天使的未必就是上帝的使者。
  洗完澡出来,我穿蓝洛的睡衣。幸好她冰雪聪明,选择了宽大的款式给我,没让我觉得腰部嫌紧。
  萧然跟蓝洛在走廊上说话,我断断续续听到几句。
  “你可别胡说八道。”是萧然在威胁柔弱的小美人。
  “嘿嘿,那要看你配不配合了。”汗~小美人未必柔弱。
  “你们在干什么?我洗完澡了,房间在哪。”我探出头。
  “进去,外面冷。”萧然把我往里面赶,回头对着蓝洛一副被迫签了卖身契的悲凉,痛声道,“好,我答应。”
  我莫名其妙,他们在说什么接头暗号。
  今天睡了一下午,我躺在蓝洛那张精美的床上的时候,困意全无。诸位是否看过十八世纪的法国宫廷画,看过,好,请参照那个标准想象一下蓝洛MM的床。我是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名门淑女的品位果然不是我辈能够望其项背的。
  蓝洛也没什么睡意,拉着我一直叽里咕噜的说话。不需我盘问,她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了。
  话说当年萧爸萧妈情窦初开一见钟情闪电结婚,生下爱情的结晶萧然铜子以后渐觉性情不和,大家都是好聚好散的人,所以坐下来喝杯茶就拍拍屁股各自走天涯。老的是洒脱了,却没有意识到年少的孩子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看清背叛与忠于自己的区别,然后就造就他萧然别扭的个性。至于蓝洛,她是萧爸爸新任妻子的女儿,说起来跟萧然毫无血缘关系。更加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萧妈妈居然跟蓝洛的妈妈目前是闺蜜关系,用蓝洛的话讲就“好的跟同性恋似的”(汗啊,这就是我心目说仙子的说话风格。)萧然本身跟蓝洛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我在那里听的双眼冒光,组合家庭的兄妹,不正是小言情男女主角的不二人选么。
  第二天吃中饭的时候,我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的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萧然的那个从小玩到大,高中原本跟我们同校,第一次见我就对我冷嘲热讽,结果军训是时候昏了过去,侧脸很像元彬的兄弟顿时情绪高度紧张起来。看萧然的眼神好象时刻提防敌人来犯的国防军。咳,我真够后知后觉,刚才愣是没看出来他跟蓝洛其实是一对。
  “真的?”蓝洛MM双眼放光,高声道,“我还以为当初有这样的想法是乱伦呢?书语——我为什么不早点认识你,早点认识你的话,我就不会看上这个人了。”
  长的很像元彬的帅哥自此跟我结下了梁子。


  第 39 章

  萧然的舅舅舅妈飞到澳洲女儿那里去过春节了,我一个人拎着一书包的吃的回家。萧妈妈和阿姨自小有把两个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宏伟目标,好容易逮着我这么个长肉效果立竿见影的,恨不得要把我喂成猪过年。我寻思着宰了肥猪好过年还属于家乡风俗的一种,坚决打着我很想奶奶的旗号要求回家。
  走的时候我千叮咛万嘱咐,大哥你一定要抓紧时机把自己养瓷实点,下学期一定要活蹦乱跳的,壮的能吃下一头牛。您老人家是不知道,妹妹我在学校承受的精神内压力有多大,见着一个MM,一个MM小刀子“嗖嗖”的射过来,我都快被她们哀怨愤怒的眼神扫成筛子了。怎么就没人意识到这件事上我是真正的受害者。
  萧然笑的眼睛成了月牙,直说真的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
  我腹诽,不就是比较受女生欢迎么,大哥你至于乐成这样吗。
  前科记录良好。我回到家以后竟然没有受到任何诘问。因为心虚,这个寒假我乖的让一向习惯我乖的家人都觉得我有点乖过头了。爸妈合计了一下,认定我是学的太辛苦了,所以脑子都要木了。他们跟奶奶商量,要带我去外省外婆家过年。外婆今年年底刚抱上曾孙,一直很希望吃一次四世同堂大团圆的年夜饭。奶奶是个非常开明的人,笑着对妈妈说,我占用了亲家母这么多年的女儿,也该让你回去尽尽孝道。
  外婆家的表兄弟姐妹虽然平时由于距离远,并不时常走动,但都对我很热情。我在年夜饭桌上吃的不亦乐乎,看大家觥筹交错,一个舅舅已经用筷子敲着酒杯唱“包龙图”的时候,忽然想到奶奶。她一个在家里,清锅冷灶的该有多孤单。
  第三代人出去放烟花的时候,我偷偷溜去打电话。电话那头奶奶居然笑声爽朗,说萧然今天下午过来陪他唠嗑了半天,吃了奶奶蒸的年糕才回去的。我一听萧然的名字,头皮就炸了。完了,来的时候我抱有侥幸心理,想他平常也很少打电话给我,寒假这么忙(着玩),应该也不会打来找我吧。其实出门的前一天晚上,我是盯着电话犹豫了半天。好不容易神差鬼使的按了他的号码,居然关机。我一听电话里甜美端庄字正腔圆的女声就立马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他要真接了我该说什么,告诉他我过年要去外婆那里,不在家?怎么觉得那么怪异呢。
  我颤颤巍巍地问奶奶萧然有没有说什么。
  奶奶不知道天灾人祸的阴云离她孙女有多近,语气轻快,他说,出去玩玩也好,她平时绷的太紧了。
  我心里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放下电话的时候,我居然凄凉地发现,背后冒了一层冷汗。我竟然还有点心虚,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萧然的。
  一定是年夜饭吃的太油腻,所以脑子有点发昏。我立刻决定去厨房榨杯果蔬汁来清理清理肠胃。
  这个新年,我把奶奶一个人丢下,没有跟她一起守夜,没有亲口吃她蒸出来的第一块年糕,没有帮她一道和馅包团圆饺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此后,我就再也没了这个机会。
  老师过来叫我去接电话的时候,我正跟萧然一唱一和地吹嘘奶奶的厨艺,直把林风听的满脸憧憬,嚷着这个月假要跟我回家蹭吃蹭喝。
  我是笑着去接电话的。因为上个星期我去上竞赛辅导课没顾上打电话回家,(我有一周打一次电话回家的习惯。)我以为是奶奶想我了,所以打电话来找我。
  妈妈在电话那边告诉我奶奶去世了,昨天晚上,突发性脑溢血,早上发现时送到医院已经不行了。
  我整个人呆了,木了。喃喃地念叨,妈,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奶奶怪我老不打电话回家所以生气了。你帮我劝劝奶奶啊,要她来接电话,我很想奶奶的。
  我希望下一个瞬间,奶奶就会在话筒的那头埋怨,小语啊,你还知道想奶奶吗,我看是越大越记不得奶奶了。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妈妈低沉而压抑的哭声。
  我跌跌撞撞地往校门口走,奶奶不见了,我要回家,马上回家,把奶奶找回来。
  路上我撞到了一个人,差点没摔倒在地上。那个人一把扶住我,问:“任书语,你怎么呢,脸都白了。”
  我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死命地想挣开他,喃喃道,奶奶没有了,我要回家,我要去把奶奶接回来。
  “那你先等一下,你这个样子怎么能一个人回去。我去找人陪你一起走。呆在这里,别乱动。”拉着我的人走了,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话,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校门口的公交站牌下。
  奶奶已经走的很远了,为什么公交车还不来。我跺着脚在站牌下,难受得很想把自己的头发都狠狠拽掉。心脏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我连空气都吸不进去。
  偶尔经过的出租车也不理会在路边的我。我摇摇晃晃地走上马路,是我太不起眼了,又站在边上,难怪师傅会看不见我。
  “任书语!”我的身体被狠狠拽到了边上,萧然生气地训斥,“你在干什么?”
  “奶奶不在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奶奶。”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攥住他,茫然而热切地盯着他的眼睛,“萧然,萧然,我要回家。”
  “书语,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他忽然抱住我,轻轻地拍我的后背,“会好起来的。”
  我烦躁不安地挣扎,反复念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回家,回家。”他哄着我上了出租车。一上车,我就催师傅,快点,迟了,奶奶走远了我就追不回来了。
  师傅说,哦,找奶奶,难道老奶奶有痴呆症,离家出走了。
  我立刻愤怒,尖声斥道,你才有痴呆症呢,奶奶才不会离家出走呢。
  师傅被我吓得一愣,从后视镜眨巴眨巴眼睛看我。
  “师傅,你别管她。开车吧。”萧然把我昂着的头拉下来,轻轻地拍着,想让我好受一点。
  一下车,我就往家里冲。家里灵堂已经设置的差不多了。奶奶平常人缘就好,很多街坊自发过来帮忙料理丧事。我跌跌撞撞地跑去奶奶的房间,奶奶穿着她平常很少穿的新衣服,她一辈子节俭,一点半毫也不让自己享受。我看着奶奶安静的睡容,平和而安详,分明是睡的很香甜的模样。
  我轻手蹑脚地去把窗户关好。奶奶年纪大了,睡眠不好,不能着风寒的。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奶奶该起床了。
  “奶奶,奶奶,不早了。你该起床了。我今天不看书,陪你去菜场买菜好不好。小语很想吃奶奶做的甜辣虾,外面没有一个厨师可以烧的比奶奶好。奶奶,起床了,你起床,今天小语就帮奶奶叠被子,一定会叠的很漂亮的。小语要帮奶奶洗衣服,择菜,淘米,做饭。”我扳着手指一个个的数,“奶奶,你不是说你的小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么,其实小语已经很大了,也可以照顾奶奶呢。奶奶,你怎么不理小语。奶奶,你说话吧,小语一定会很乖,一点也不会惹奶奶生气的。奶奶,你跟小语说话啊,奶奶……”
  妈妈从外面跑进来,抱住我,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抽噎道:“小语,奶奶死了,奶奶不在了。你难过,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你骗人!”我生气地推开妈妈,气呼呼地说,“你们最坏了,合起来骗我。我不要理你们,我不要哭,我哭了,奶奶就不喜欢我了,奶奶不喜欢我了就不会回来了。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我不哭。”奶奶喜欢坚强的孩子,小时侯我被同龄的小男生欺负哭着回家找奶奶,她就教育我,女孩子要比男孩子跟家坚强。她最喜欢坚强勇敢的女孩子。
  旁边的大人面面相觑,要过来把我从奶奶身边拉走。我又叫又闹,你们不准偷走我的奶奶,你们都不许过来。萧然小心翼翼地走到我旁边,试图安抚我,小语别激动,乖,大家不是坏人,不会偷走奶奶的。
  不对!他们就是坏人。你要再说他们不是坏人你也是坏人。我情绪激昂。
  对,对,对,他们都是坏人。小语不生气好不好,我不是坏人的。他连忙顺着我的心意说下去。
  你发誓你不是坏人,不会跟他们一起欺骗我。我狐疑地看他。
  好,我发誓,我一辈子都不会欺骗你。
  那好吧,你可以呆在我旁边,其他人都不行。
  大人们也找不出更好的解决法子,他们都想不到平日温顺到毫无主见的我发起怒来竟然会这么惊天动地。
  我像一只守卫主人财物的忠诚的狗,时刻睁大眼睛盯着赶来看奶奶最后一面的人。奶奶当了一辈子的小学老师,也算是一生桃李满天下。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鱼贯而入,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悲伤。我很想大声告诉他们,奶奶其实没有死,奶奶只是生我的气,所以才暂时离开了。可是转念一想,这是属于我跟奶奶的秘密。奶奶一直的教书育人的老师,如果被自己的学生知道她会这样的孩子气那该多没面子。
  “吃点东西好不好?你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萧然半弯下身子问我。
  我摇头,我不要吃东西。
  “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你不吃东西了奶奶会很生气的。”
  “真的么?”我迟疑,“可是我要吃饭的话,手就不得空闲。那么要是有人来偷走奶奶,我就没办法阻止了。”
  “那好,不用手,只要张开嘴巴好不好。”他回头,对他舅妈说,“舅妈,给我拿个勺子过来,不要太大的。”
  勺子送过来了,他一口一口的喂我。我不时越过他的头,死死盯着床边的每一个人,想趁我吃东西的时候偷走奶奶吗,休想!
  吃完饭以后,舅妈取走碗勺的时候,心疼地看萧然,你也吃点东西啊,光顾看着他,什么都没吃。
  萧然摇摇头,我没事,舅妈你拿点饼干过来好不好,最好是巧克力口味的。
  他劝我喝口水,我拒绝,喝水就要上厕所,他们那时侯把奶奶偷走了怎么办。
  “乖,来喝点水。放心,你要上厕所的时候,我就替你看着。包准不会让别人把奶奶偷走。”
  我将信将疑地看他:“真的?你不许骗我的。你要敢骗我,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
  “真的,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我这才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水,真渴啊。
  三月的夜晚冷下来的很快。我已经冰凉的手缩进袖子里也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妈妈过来摸摸我,为难道,怎么都冰成这样了。说着就要拿铜脚炉给我用。
  我一看铜脚炉就尖叫起来,你们拿了铜脚炉,奶奶回来后用什么。快收起来,谁都不许碰。大家没办法,只好依着我。妈妈给我找来了三九天里才穿的棉鞋,又给我拿了条毯子裹上。我坐在奶奶长坐的藤椅上等奶奶回家。
  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非家里人是不可以守灵的。可是大人刚要把萧然叫走,我就恐惧地拽住他,哀求道,你不要走,你走了,他们要偷走奶奶怎么办。
  萧然摸着我的头,轻声哄劝,乖,我不走,我不走,我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的。
  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吧。大人们已经被我闹的精疲力竭,也只能由着我。
  我拉着萧然的手,叽里咕噜地跟他说小时侯奶奶带我玩的事情。说到好玩的地方,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大起来,还手舞足蹈。萧然一面帮我把下滑的毯子掖好,一面温和地诱导我“然后呢?”有长辈皱着眉毛想叫我安静些,被他制止。
  他从袋子里取出饼干,放进刚温好的牛奶里送到我嘴边劝我喝。我“咕噜咕噜”地一口喝下以后又开始兴奋地讲。妈妈是不是因为我说的事情里没有涉及到她,所以难过地落泪了。可是我记忆中她跟爸爸一直都很忙,身旁陪伴我的人确实是奶奶啊。
  我怯怯地看萧然,我是坏孩子,我让妈妈难过了。
  我在奶奶的床边不眠不休地守了两天两夜,等到第三天,奶奶的尸体要被拉去火化的时候,我刚好把奶奶跟我的故事说到了结束的地方。我很乖地没有哭闹,奶奶听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故事也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奶奶,你听见了没有,即使你不肯再跟我说话了,我也永远记得我们经历过的每一个片段。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奶奶的骨灰盒取出来交给家属。我要求要摸一摸。萧然要我保证不闹,我点头说好。爸爸有点担心的把骨灰盒递给我,我抱在怀里,贴在面颊上,好冷,奶奶就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会不会犯老风湿腿疼。
  “奶奶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我呢喃。
  “对对对。”周围已经担心坏了的大人看我终于接受事实,连连点头。
  “那么以后我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能再让奶奶操心了。”我吸溜了一下鼻子,平静地问萧然,“今天星期几了?”
  “星期天。”
  “爸,妈。我不去看奶奶下葬了,星期一有期段考,我得回去温书了。我要考不好,奶奶在那边也会难过的。”我伸手拉萧然的衣服,“你知不知道从这里该怎样坐车回学校?”
  我在公交车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旁边熙熙攘攘的人声被过滤成催眠曲一样。睡梦中,我仿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随着波浪缓缓地上下起伏。阳光柔柔地洒在我身上,海鸥洁白的翅膀轻轻抚摩着我的面颊,极清晰,极细微的触觉。我惊惶不安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睡梦里安静而温暖。
  快到站的时候,我忽然醒了过来。萧然好象受到袭击,身体猛的一僵。原来我睡着的时候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鬓角的发夹尖嵌到了他的脖子里,已经出血了。
  萧然见我看他的脖子,连忙捂住,轻声道:“没关系的,你好不容易才睡着。”
  我怔怔地看他,旁边有人上上下下,汽车已经到站了。
  后来想想,这一路如此颠簸,汽车每动一下,发夹就会往他的皮肉里深一寸,这该有多疼。可是他只因为担心我会惊醒,愣是一路忍到了最后。
  但是当时我被自己的悲伤蒙蔽了眼睛,居然并没有多在意。萧然,我真是个自私冷酷的坏女孩呢。
  萧然揉着我的头,半拖半拽地把我拉下车。我站在公交站台上,忽然轻声喊他的名字。
  “萧然,奶奶没有了。”
  他抱着我,然后我就号啕大哭起来。积攒了许久的悲伤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奶奶没有了,那个可以轻易看出我隐藏的很好的喜怒哀乐、知道该如何开解我劝导我的奶奶真的就不在了。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气都喘不过来。空气明明已经吸进了鼻子,却怎么也没办法到达肺里面,整个人就好象要窒息了一样。
  萧然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轻轻说,好的,没事了。奶奶没有了,我还在。
  “不会的,你不可能永远都在。”我悲伤地呢喃,“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的,然后我就始终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不会的,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先走开,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哭软了。星期天的下午是例行的走读生回家放风,住校生出门采购下一周口粮的时段。萧然把我送回宿舍,嘱咐我好好洗把脸,然后再好好睡一觉。我趴在冰冷的床上,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怎么也睡不着。脑子也是空白的,除了不断弥漫的雾气,就什么也看不见。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我下宿舍楼,走到大厅里被生活老师叫住了。这个生活老师慈眉善目,对待学生就好象自己的女儿一样,所以我很喜欢她。
  “任书语,萧然说他会帮你请晚自习的假的,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小姑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师摸摸我的头,怜惜地看我,轻声道,“相信老师,会好起来的。”她指了指桌上的饭盒,道,“萧然这孩子细心,给你买了饭菜,要我等你出来的时候帮忙热一下再吃。你等一下,微波炉,五分钟就好。”
  “老师,我不想吃。”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一定要吃的。你们明天就段考了是不是,要是这个样子,你还怎么考试。”老师眼睛一瞪,佯怒,“听话,乖乖地坐着,把东西吃完才准走。”
  我没有办法,只好听她的安排,慢慢吃完了饭菜。萧然真逗,还保温桶装了热汤,我喝这汤觉得似曾相识,仔细一品尝,居然是他家阿姨的独门绝技。
  我去教室刚好赶上第一节晚自习下。晓谕坐在我的位子上,一见我就抱住我,轻轻在我耳边呢喃:“抱抱,不难过了。”我紧紧把脸贴在她的上面,她传递给我的温暖让我觉得心安。有一个在你悲伤的时候会诚心实意地安慰你的朋友真好,真的。
  “好了,没事了。拿出点任书语的气概,相信奶奶无论是在天上还是人间都会一直保佑书语呢。”晓谕拍拍我的肩膀,小声道,“大家都很爱你呢。你不在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你的。”
  我努力微笑了一下:“好的,我答应你,无论奶奶在不在,我都会努力地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我想了想又说,“你以后结婚的时候我还要当伴娘呢,哪有伴娘愁眉苦脸的道理。”这话后来倒真的实现了。
  “切,你为什么不说你以后还要结婚嫁人,哪有新娘子满脸悲戚的道理。”
  我唉声叹气道:“这事,唉,真的比较悬。”
  萧然跟林风都笑了起来。
  我发现自己真是一考试机器的级别,第二天上考场,凭借本能我居然也把所有的卷子答完了。中国的应试教育倘若能把学生都培养成我这种境界,绝对可以震惊世界。
  期段考成绩刚出来,高二下学期的第一个月假就降临了。我赝本很期待月假,每一个住校生都如我一般,数着手指计算月假来临的日期。但是现在,我有点害怕,我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奶奶空荡荡的房间。每一个熟悉的物件,都会让我忍不住落泪。这几天我哭的实在是太厉害了,早上起来都发现枕头是湿湿的。我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我答应过奶奶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任书语,把该做的作业都放进书包里,跟我走。”星期六下午最后一堂课完,萧然忽然言简意赅地下令。没有理由,没有解释,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干什么。他吩咐完以后,就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怎么反应永远都这么慢吞吞的。
  最近哭的比较厉害,脑子里的氧气供应不是很充足。我乖乖地收好书包以后就跟在他后面往外走,直到上了车,我才后知后觉地问:“我们要去哪里?”要是碰到的换成人贩子, 早不知道被转手了多少道。
  萧然的反应是有点别扭,他认真研究着司机的后脑勺,不讲话。
  我好奇心起,也跟着看起来,最后如人类发现南极洲一般惊呼“司机大叔的头上有两个旋。”车子猛的一颤抖,大叔差点没把车子开到路边的花圃里。
  “好好坐着,不许乱动也不许乱说话。”萧然出声安抚了受惊的司机大叔,回头狠狠地瞪我。
  我摸摸鼻子,乖乖地安稳坐好。
  汽车在马路上不急不慢地行驶,大叔非常有浪漫精神地放了首很有意境的歌,是《魔戒》的片头曲还是片尾曲来着,然后我听着听着就很没有意境地睡着了。
  这次是萧然把我推醒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当日惊鸿一现的温柔早已是明日黄花。
  我揉着眼睛看车窗外,日薄西山,夕阳的余辉镀了层金边的建筑显然是萧然大的离谱的家。奢侈啊,浪费,我一路上走进去腹诽,知不知道现在房价有多昂贵。人家四室同堂才挤十几个小平方,他家才多点人,居然要这么大的面积。政治老师再敢跟我鬼扯什么“中国并没有贫富两极分化”的狗屁理论我就跟他急。
  阿姨看到我跟萧然走进去显得很高兴,一见面就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萧然说要换衣服,她也让他自己去拿,继续和颜悦色地问我“要吃什么,上次的羹汤合不合口味”。我在旁边看萧然郁闷的神色得意地笑,人好没办法,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最后,还是他养的狗比较理解他西风独自凉的凄怆,摇着大尾巴,拽不拉叽地晃过来了。话说这条狗也是一范儿,叫有其人比有起狗。我第一次上他家的时候,正逢这条狗思考哲学问题。它狗眼看人低地瞄了我一眼,就高傲地踱着小方步回萧然的房间了。萧然摸着那条狗的头,朝我跟阿姨的方向投来充满妒意的一瞥,然后表示不屑一顾地转过去,喃喃地跟他的狗讲话。
  萧妈妈飞欧洲举办画展去了,蓝洛平常也呆在自己家里。萧然对我耳提面命地告诫,蓝洛是长着翅膀的魔鬼,要我少跟她混在一起,免得被带坏。我在心里小小声地驳斥,跟你在一起,我不是更容易被带坏吗。
  不过,蓝洛上次偷偷拿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萧然媚眼如丝的女妆造型还真是经典。
  我忍不住笑得颤抖。
  “你笑什么?”他警觉。
  “没什么。”我连忙捂住嘴,开玩笑,蓝洛千叮咛万嘱咐我绝对不可以让萧然知道她拿他寒假cosplay NANA的照片给我看的。
  “你确信?”
  “嗯嗯。”我连忙点头。看他那只号称只吃皇家狗粮的狗又用觊觎的眼神看我碗里的饭菜,我只好委委屈屈地拨了一半到干净盘子里给它。结果那只狗闻了闻,依然用无比深情地眼神看我碗里的饭菜。我往嘴里塞了两口,它干脆大头直接凑过来,跟我抢那块糖醋小排。
  “萧然。”我哭,“管管你的狗。”
  “小气鬼,把你那碗给它就是了。”
  我不能让人说我跟一条狗抢东西吃啊,只好把自己的碗让给它,苦着脸看它吃的津津有味。阿姨忍俊不禁帮我拿来干净的碗筷放好。我夹了些菜刚要吃,就悲凉地发现那条狗似乎跟我铆上了。我一动筷子,它立马放下自己吃的香甜的青菜,继续朝我的碗靠近。然后我们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萧然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摸摸我的头,眼睛弯成弧线,道:“不错不错,卡鲁终于肯吃蔬菜了。以后它要再便秘我就带你回家。”


  第 40 章

  这顿饭吃的叫一个凄凉。我总结发现,人善不仅被人欺,狗也会来欺负的。鉴于这种认识,我也不在这条吃皇家狗粮长大的出身贵族血统纯正的狗面前保持什么形象了,除却那么多定语修饰成分它不就是一条欺软怕硬专门欺负我这种老实人的狗么。
  我与卡鲁互相提防,时刻看紧我碗里的饭菜。萧然一顿饭也基本上没吃,光顾看我们乐了。末了,他把狗招呼到边上,要它抬起爪子跟我握个手。结果我俩各自把脸扭到一边,鼻孔里出气。
  晚上临睡觉前,阿姨端了杯浓稠的饮料给我。我好奇地指着问:“这是什么?”
  阿姨鼓励地微笑看我,道:“尝尝看,好不好喝。”
  我喝了一口,香甜可口,味道真如宋玉口中的东邻之女,添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真的很好喝呢,阿姨,这是什么?”
  “现榨的玉米汁,阿姨的另一项拿手绝活。”萧然倚在自己的房门边,懒洋洋地微笑。
  我一看那条流氓绅士狗已经屁颠屁颠地跑到我的床边了,立刻一声尖叫,跑到对面萧然的房间。
  “关上关上,它连饮料都要跟我抢。”
  门外传来狗狗的抓门声。高贵的狗狗抓门声也跟隔壁二毛家的阿黄声音差不多。
  萧然目瞪口呆地看我紧张兮兮地盯着门的响动。半天,他回过神来,问我:“你打算在我这躲到什么时候?”
  我示意他噤声,把耳朵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响动。哼哼,跟我玩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也不看看我都被你主人锻炼到什么境界了。脚指头想也知道你在门口候点呢。
  我优哉游哉地在他的房间里晃悠。他的房间装饰的很简洁,没有什么多余的饰品。床很大,估计睡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随手拿起他书桌上的杂志看,全是电脑汽车什么的,一大串字母看的我眼蒂疼。我嘟嘟嘴,放下,舌头舔嘴唇上的玉米汁。
  “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萧然低声说。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窗户旁边看风景。并不热的天气,他却把窗户打开了,夜风吹动窗帘,如波浪般翻滚,他的面孔就像从泡沫里走出的维纳斯,精致而惟美。
  “真好看。”我喃喃地由衷赞叹。
  “赶紧回去睡觉。”他过来拍拍我的脑袋,低声道,“听话,快回去。”
  “可是卡鲁还在外面。”我郁闷,对付一条狗我也得采取斗不过就躲的策略。
  “你玉米汁不都已经喝完了么。”
  “对哟。”我傻呼呼地笑,那我还怕它个什么劲,倘若跟我抢杯子,给它就是咯。
  “傻瓜。”他嗤笑着拧拧我的脸,声音很轻,“赶紧回去睡觉吧。”
  我蹑手蹑脚地把头探出门,咦,那条大狗终于走了。我施施然地往门口走,忽然看见楼道里有个黑黑的身影,见了我,特哀怨地瞟了一眼,忧郁地转身走了。
  然后我一晚上的梦境里就是这条名为卡鲁的绅士狗的哀怨眼神。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卡鲁就酷酷地不理我。这条狗还挺记仇,喝牛奶的时候对阿姨和萧然特热情地摇头晃脑,就是不看我这边,生怕人家不知道它冷落我似的。因为我说玉米汁很好喝,吃完饭,阿姨又给我榨了一杯。
  当馨香的玉米汁端上桌的时候,卡鲁及时表现出了与它贵族身份相匹配的骨气,气呼呼地跳下椅子走了。我超级有负罪感,人家这条动不动就玩深沉的狗难得有兴致屈尊纡贵搭理偶等平民,我居然把它惹的再度发忧郁症。
  我端着玉米汁蹲到它旁边,空着的手摸它的毛,低声下气地哀求:“帅哥,不生气咯。来,香甜的玉米汁,喝一口吧,美容养颜的。咦——不屑一顾?不要以为你是男生相貌就不重要哦,帅狗狗才能找到女朋友的。这种事情你问你的主人就知道了。”
  “好狗狗,我向你道歉,真的不要生气哦。你看,你这么大的一条狗狗怎么可以生我一个小女生的气呢。乖啦,不生气啦。生气会长皱纹的,长了皱纹就不帅了。你真的不要喝玉米汁吗?你确信?那好,我全部喝掉了。”我装模作样地把杯子举到嘴边。
  酷狗终于沉不住气了,爪子抬起来,要跟我抢。
  上帝啊,这条狗怎么比它主人还难哄。
  “逗你的啦,统统归你。”我把玉米汁全部倒进了它喝牛奶的盘子里。它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看它昨天吃青菜香菇的投入和今天喝玉米汁的陶醉,卡鲁很有希望被调教成狗和尚嘛。
  我一面梳理它的毛,一面抱怨:“你的架子大的离谱,跟你主人一模一样。明明是自己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还要我先过来哄。还绅士呢,没风度。”
  后面传来“哧哧”的笑声,萧然在看着我跟狗狗笑。
  “要你睡觉不关窗子,着凉了吧,活该。”我放下梳子,没什么同情心的看他,早上吃饭时就鼻音很重。
  他干咳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别过来哦,不要把感冒传染给卡鲁。”
  “那传染给你怎么样?”他蹲到了我旁边,笑眯眯地看我。
  “不要。”我立马跳开,煞有介事道,“我跟你同时感冒。人家会怎么想?我的名节要怎么办?”
  “还名节呢?就你。”他仔细看了看我,肯定,“有眼睛的都知道,你很安全。”
  “你要死啊你。”我火,把看旁边看的津津有味的卡鲁的头转到我面前,“卡鲁,他是坏人,我们不要理他。”
  “我小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就会对着卡鲁说出所有的悲伤。卡鲁不会背叛我,不会嘲笑我,也不会嫌我麻烦。它会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听我把所有的话慢慢说完,然后它就舔舔我的手,如果我哭的时候它也会舔掉我的眼泪。这样子我的难过就倾诉出来了,悲伤也就不再老是压积在心里。”萧然轻轻地摇了摇卡鲁的前肢,柔声道,“卡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呢。”
  “原来卡鲁之所以这么忧郁,是被你从小灌输的结果。”我了然地点点头,同情地看卡鲁,多可怜的狗狗。
  他笑,用握过狗爪子的手摸我的头,轻声道:“相信我,说出来以后会舒服一些呢。”
  我撇撇嘴,没说什么。
  我回学校的时候,心情已经好了很多。阿姨打电话问萧然,怎么我们走以后,卡鲁又开始深沉地坐在牛奶盆前思索。
  此后我又上萧然家骚扰了卡鲁几次,直把那条狗折磨的神经衰弱,甚至屁颠屁颠地把它的皇家狗粮叼过来贿赂我。看见我跟萧然同时出现,立马要往我怀里扑,幸亏我恪守男女授受不清的原则,才没被它扑倒在地。吃饭的时候,它暴热情地往我边蹭,萧然搛的菜它理也不理,直眼巴巴地看着我,等待我的施舍。把萧然气的恨不得把这条吃里爬外的狗逐出家门。
  生物奥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日程安排也越来越紧张。平日的课业我不敢放松,只能绵里插针地挤出时间看竞赛参考书和习题。高中的奥赛真像是一种战斗,拼时间、拼勇气、拼耐力;非不把人折腾的半夜都两眼鳏鳏不甘休。
  周六的晚上没有晚自习,舍友们聚集在一起打扑克。我不喜欢纸牌游戏,而且惦记着要把《普通生物学》过一遍,就收拾好去阅览室看书了。
  路上遇见久违的秦歌,他因为被保送,已经很少来学校了。
  看我手里拿着厚厚的书,他笑:“怎么周六晚上也不好好放松放松。”
  我摇头,叹息:“没办法,底子薄,时间紧,只好笨鸟先飞,试图以勤补拙。”
  “现在心情好一点了没有?放心,不要太紧张,奶奶会在天上保佑你的。”他宽慰我,“那天,你跑出学校的时候,真把我吓坏了。”
  “原来是你啊。”我报以赧颜,“那天我脑子一下子就蒙了,根本没认出来。呵呵,失礼了失礼。”
  “那萧然怎么找到你的,你还能认出他?”
  “他啊,隔着十公里都可以看见他眼里冒的坏水,想不知道都难。”我想了想,又说,“文辉的事,萧然不知道的。你千万别误会是他出的手,他就算会动手也会事先跟你通声气。”
  “我明白。文叔在河边走,怎么可能不湿鞋。他被查出来挪用公款炒股也是迟早的事。至于文辉,她跟社会上的人混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这个社会本来就人走茶凉,学校给她记过处分来杀鸡儆猴也属情理之中。大家情义都已经尽了,她自己也该好自为知。”秦歌苦笑,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我识相地没有告诉他,我曾经听林风说什么要按道上的规矩处理那两个女人。当时我好奇,什么叫按道上的规矩?他阴森森地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一听脸色就白了,连忙叫他别胡来,把人逼上绝路就麻烦了。他挥手说他知道,还说我是妇人之仁。我叹气,他不是女生,怎么可能理解女生的感受呢。现在想想,管文教的文辉老豆落马的是不是有点蹊跷,毕竟他挪用的公款数额还没有超过七位数啊。林风因为一直都心疼晓谕,所以始终看文辉不上眼,会不会是他暗中出的手。想到他那个笑眯眯的黑道大佬爷爷我就更加笃定。
  再一想,这么明显的事我都能看出来,秦歌的高智商脑子能想不透?他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又到底隐含了什么玄机。算了,萧然要我别管这档子事,我要不听话,他一准要训死我。
  我看看手里厚厚的《普通生物学》,秦歌就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地告辞了,临走时还跟我比划着要我加油。
  阅览室里不算多,在座的都在翻阅杂志报刊。唉,为了这个竞赛,我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很久了。我放下书本和笔记,安安静静地看书。生物竞赛中,涉及计算的部分其实很少,关键是知识点的记忆。这本书我已经翻过不知道多少遍,所以再过的时候其实很快。看完书,我看离阅览室关门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开始做习题。
  有人扣击桌面,我抬头一看,是萧然。
  我立刻出声警告,不要跟我讲话哦,一跟你讲话时间就过的飞快。
  他笑,那是你禁不住诱惑。
  我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自己坐到了我旁边,在我眼前晃着手问:“这么这么晚还在这里看书,生活老师断你们的电啦。”
  “你以为是你。像我们这种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老师怎么会短我们的电使呢。我在宿舍看不起来书。”
  “怎么?又被人孤立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假模假样地同情我。
  “切!像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尤物,是人都喜爱,人渣除外。怎么会被孤立呢。是她们打牌啦,我又看不来,只好出来看书了。”我拍拍旁边的生物书,叹气,“好厚的一本书,太有营养了。我连夜宵都不敢吃了。”
  “你这是不是在变相地提醒我,你又断粮了。天啦,上个星期才看你拎的跟逃荒似的从超市回来的。”
  “嗳,又不是我一个人吃。她们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结果快乐就很短暂了。”
  “猪!”他龇牙咧嘴道,“一窝子的猪,看你们宿舍走出去,哪个不是吨位级的。”
  “说到这个。”我泫然欲泣,“她们说吃零食看书的习惯都是被我带出来的,所以呆会儿回去我要负责给她们带奶茶。”
  萧然在旁边拼命地抽冷气。
  我付出总算有所回报。临阵磨枪我也竟然饶幸成为了学校为数不多通过生物奥赛初赛的学生中的一个,也是其中唯一一个没有选择生物学科组合的人。我跟后面的两个男生臭屁了一上午,结果下午他们就得到通知,他们也通过了化学的初赛。至于物理,唉。
  初赛的那天下午时逢星期天,晓谕说要去超市血拼。过来拉我的时候,我们三个正坐在教室里看书。林风立刻自告奋勇要当跟班拎包,并且拉上萧然,还振振有辞道,我一男的,她俩女的,要是对我用强怎么办。萧然一听有道理,觉得应该防患于未然,力保他兄弟的清白,也跟了出去。走到超市门口,我突然反应过来,今天好象是考物理竞赛。跟两位应该立刻冲回考场的考生一说,他俩竟然面面相觑,不是明天么。我差点没晕过去。
  结果当然是没去考试。
  萧然跟老师瞎掰林风忽然肚子痛,以为是阑尾发炎,他就送他上医院去了。那天刚好人多,医务人员服务态度又差,折腾了半天也没给个准信,吓得他俩走也不敢走,最后来了个相貌还算慈善的中年女医生,他俩上去一问,才知道不过是吃坏了肚子而已。
  “是吗?”老师把钢笔套一套,似笑非笑,“怎么那天傍晚我看你俩拎着大包小包回的宿舍。”
  “是啊。”萧然面不改色,“我俩寻思了半天,没在外面湖吃海喝过啊,那么肯定是在学校食堂吃出的问题。老师你不是常常教育我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我们时刻不要放松对有损健康因素的警戒吗。我们想,跟食堂闹,拿不出真凭实据肯定是我们吃亏。谁叫我们是弱势群体学生呢。遇到这种事,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往肚吞,自己去超市买口粮储备了。”
  “你跟我掰,要是化学竞赛也拿不到名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老师声色俱厉,后来又忍俊不禁,“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看书。”
  我跟林风在外面刺探军情,看他灰溜溜“滚”出来的模样,乐的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