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01

魂回千年 (穆湮) 第二卷

by 穆湮

第二卷:风起云涌

第十七章 月夜惊魂却知心
  
  进府之后一路都有人引领,待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我只需要边走边赏风景就好了,像旅游一样。不过,我虽然从没进过高官府邸,但这尚书职位怎么说也算是正二品,在现代就相当于部级以上干部,怎么内部的装修就这么不被重视呢?看看那空白的跟医院一样的矮墙,没怎么打理过的花圃,屋顶都长了小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废弃不用的旧宅遗址呢,省钱也是有限度的好不好?
  
  还好她家房子够多,我们被分到了一个单独的院落,不大,但是还算干净,一定事先打扫过了,这还差不多。本来我想和风韵住一间房的,美名其曰“为了安全”,可怜风韵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寒意四射呀,吓得我打了个哆嗦,只好听从安排住进了两间房。我郁闷啊,我惋惜啊,哪天一定要给君临打小报告,数数风韵的不是,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凶我。
  
  姓谭的给我的待遇也还不错了,院周围十米高墙,每天有专人送饭巡逻,夜晚有探照灯,墙根挂电网,一摸就过电……串了串了,总之就是时刻都有一个连那么多的士兵,天天站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任凭你轻功再好也绝对逃不掉的,因为会立刻被抓回来~~这样也好,晚上都不用赶蚊子,我倒是乐得肃静。尤其好的是没有谭大人允许,任何人都不许随便来打扰我,我就成天在院子里到处乱晃,随时随地都可以串门去找风韵聊家常,噢呵呵呵呵呵,不要见怪,我花痴症又犯了。
  
  “风韵,我不在的时候,坊里的人都急坏了吧。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坐在一张红木椅上,原本想自己泡杯茉莉花来喝的,却不小心撇到风韵青黑的脸色,至少有零下二十几度,就怎么也喝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好?当然不好!你失踪的那几天,清秋公子急得魂不守舍,天天跑到街上去乱转,拼死拼活得找你,我点了他的穴才让他安静下来;潇湘公子也是,整天坐在窗边掉眼泪,抱着你的衣服哭得眼睛都肿了,不停的自言自语;欧总管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要骂人。全坊上下人心惶惶,根本做不了生意,干脆闭店停业,你说是不是你的过错?”
  
  风韵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他好像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呢。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少见少见,稀奇稀奇。我顿时觉得他没有那么冰山,也没有那么吓人了,不由打趣道:“这是我的错不假,但你呢?你就不担心我?”事实上,对于其他人的反应,我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唯独风韵,我看不透。
  
  风韵侧过头去不看我,自顾自地说道:“我们没敢告诉盟主和颜老板。坊里所有人在奉先国遍寻你的踪影不见后,决定派我带着武林同盟的令牌来隆随国找你,没想到竟然就那样遇见了。江老板不用担心,我已飞鸽传书通知了欧总管和君盟主,不久就会有人前来接应了,不必再寄人篱下,受这些闲气。”
  
  他又一连串说了一堆,什么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但就是一句都没切题。他想干什么,转移我注意力?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好哄好骗的,现在连小学低年生都知道打KISS,想诳我,没门!“别想蒙混过关,既然你特意来寻我,那就说明你还是担心我的,对不对?”我走近风韵,微笑着眯起眼睛。嘿嘿,接人家话茬找破绽重点打击并偷梁换柱暗中挪为己方有利论据,以攻为守以进为退,大学辩论赛的临时抱佛脚现在派上用场了。
  
  风韵紧咬住嘴唇,瞪着我不说话,脸颊上微微泛起潮红,那表情还真是诱人犯罪呀。估计他是没见过我这么一半不要脸一半二皮脸的家伙,阴沉着脸色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我忍不住快要打呵欠的时候,才说:“盟主命我时刻跟随并保护江老板的安全,风韵作为四大护法之一自然不能违抗。几日前令江老板身陷险境已是失职,此刻自然应当将功补过,更加尽力才是,并无任何非分之念。”
  
  我郁闷~~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真相往往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我的心拔凉拔凉的,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碎成了千万块,一片一片的在天上飘啊飘。风韵你个大头鬼,就算撒个谎哄哄我都不行吗?唉,想来我就伤心,又不是沾亲带故,生死至交,人家凭什么要来哄你呀?!不就是我贱吗!
  
  “风韵~~~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呢?好歹也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你真的不惦记我?你怎么可以不担心我呢?你若担心我就一定要直说,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知道呢?我不知道你担心我就会以为我自己孤苦伶仃从而自暴自弃让你更加为我担心,不但不能减少你的担心还要让你比以前更加的担心我,然而你又偏偏还是不肯告诉我你担心我这样就更加更加的担心我……”
  
  “我去练功。”风韵终于被我逼到暴走边缘,马上就要崩溃了。看他额上那无数条青筋,哼哼,相信没有人在听到唐僧这段超经典台词后不会做出和观音一样的反应,风韵还算好的了,至少没伸手掐断我的脖子。
  
  “你别出去!”一看风韵要走,我急忙抢在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你现在出去,会被外面的人以为我们要逃走,对我们形势不利的。我能在院子里随意走动是因为他们认定我不懂武功,干不成什么事情。但你不同,所以,你必须留在这里,直到我们想出万全之策为止。”
  
  风韵没再动作,算是默认了我的意见,却还是那样冷冷的盯着我,只不过目光中明显的带了一丝惊异。拜托,就算我再怎么没正经也还是有大脑的好不好,分得清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什么时候必须严阵以待,所以请在我施展发挥出我的雄才伟略时不要把你的难以置信表现得那么夸张好吗?虽然我确实看不出风韵到底有什么除了面瘫以外的特殊表情。
  
  “你说得没错,我决不会随便跑出去引人怀疑的。”风韵淡淡地说了一句后又转回了房间里。
  
  “对不起,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只顾及自己的安危,所以只能委屈你陪我在这里住三天。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君临天那边也最好不要怜惜,免得多生事端。”话题似乎有点沉重,我又接着说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沮丧的,如果你觉得闷的话,不如我来教你篮球吧,就当作是你来救我的报答。”
  
  “!”风韵这次真的是十分惊讶得抬起头看我,深紫色的眸子闪现着明丽的光泽,又不可避免的带有质疑的神色。“你会打篮球?”
  
  “嗯哼。我听说武林同盟在搞篮球比赛,但以君临天的个性,一定不会允许你们太过于依赖自己的武功。那一个不能用武功的侠客又和平民有什么区别呢?可世上偏偏就有我这种人,虽然没什么内力,运动也不在行,但打篮球的基本方法和路数还是知道的,如果你能把我的理论加以实践,也许真能脱颖而出也说不定呢。”我轻笑道,直勾勾的望着风韵。估计在隆随国也没有几个女子能像我这样与风韵对视了,光是看着他都得把脖子累酸了。幸好我个子够高,不至于看上去不协调。
  
  好一会儿,被我看得心里发毛的风韵终于屈服:“那就有劳江老板赐教了。”
  
  “成交!”我伸出右手举在半空,却半天不见风韵反应。我怒道:“发什么愣,击掌为盟啊,江湖人不都这样吗?”我是不知道事实如何,不过小说里都这么写的那我也就这么信。反正抱都抱过了,这里又没有别人,我抓起风韵修长的右手,猛地一拍,万事大吉!哦耶,我终于握到风韵的手了!哈哈,一个月不洗手了!
  
  两天过去,风平浪静,除了几个送饭送菜换马桶的仆人,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和风韵。当然,我是知道这院子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的,装作他们不存在而已。这几天风韵极其听话的给我当学生,我也不能食言,于是向秦溪要了个皮球,给风韵演示带球、运球、防守过人、三步上篮、以及抢篮板。扣篮和三分球难度系数太高,我的弹跳力和臂力不够,便只是简单说明一下方法,风韵居然一听就懂了,还做得非常好,果然是个天才!名师出高徒哇!我在墙上挂了个竹篓当篮筐,领着风韵从早到晚叮叮咣咣满院跑。白天运动量大,晚上自然睡得香,两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入夜,我却不知为何突然失眠了。被我刻意忽视了两天的问题就这么自作主张的跑了出来,由不得我不去想它。蜜柑为了心中所爱踟蹰彷徨,不管做什么,她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向。那我呢?我又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回家,不是为了任何人,更别提那些个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幸福什么的和我八杆子打不到边的事儿了。除了那些当官的心甘情愿跑到我赌坊来送钱之外,一个国家或两个国家对我并没有什么实际影响。帮谭翊君,我就是通敌卖国;不帮她,又显得我私心太重,不识大体。况且她已经和我说得很明白了,两国合并,对谁都是一件好事,我有理由托辞吗?可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淌这个浑水儿呀!
  
  哎哟,烦死我了。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站在窗口向外望。此时正值初秋,夜晚天高气爽,北斗七星熠熠发光;几只不识趣儿的蚊子在我身边飞来飞去表演N小天鹅,结果伤亡惨重;不远处院子里飘来桂花的芬芳,我又想高歌一曲了。
  
  黑黑的天空滴水 亮亮的繁星憔悴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醉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轻哼着这首童声合唱的“虫儿飞”,眼前浮现出杨恭如与郑伊健在萤火虫的环绕下,飞舞于剑冢的浪漫景象,好温馨,好感人,好罗曼蒂克哟。再想想隔壁那个万年冰山,就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只恨老天不公了。心里烦躁,就觉得房间里也憋气得很,索性出去走走,然后鬼使神差的就又来到风韵房门外了。
  
  按理说深更半夜传入未婚男子闺房实在是不礼貌,但我也是闯男生宿舍查卫生留下了后遗症,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这是封建时代旧社会了,男女有别。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忽然一个黑影窜出来将我一把拽进了屋去。不是吧,怎么比我还性急!!
  
  那人一手捂住我的嘴,防止我大喊出声,一面在我耳边低语道:“别出声,今夜情况有异。”
  
  我强令自己镇静,用力的点了点头,悄声问道:“是什么人?”
  
  “还不清楚,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危险算什么!能像现在这样靠在风韵怀里,死了也甘心哪!老天啊,你待我不薄,风韵果然还是担心我的呀!
  
  风韵拉着我警惕地躲在屏风后面。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后背清楚地感觉到风韵胸膛的热度,他的体温和气息紧紧包围着我,觉得全身都痒痒的,面颊发烧,心跳加速,手心紧张得冒冷汗,好想装过身去与如此美男亲密接触啊~~~~
  
  “别怕,这里有我。”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了我冰凉的指尖,触电般的酥麻感充斥着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我要幸福的死掉了啦!!!如果风韵知道我的异样并不是由于恐惧,而是其它原因的话……还是不要去想了,尽情享受他此刻的温柔体贴吧,我快要被快乐融化了!!天啊,请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吧!
  
  “什么人?站住——”
  
  忽然,院外一阵人声嘈杂,随后兵刃相交,脚步凌乱,还有东西翻倒,砖瓦碎裂的呻吟,听来阵势不小啊。不一会儿,房梁上又传来打斗声,战况异常激烈。好家伙,看来都是高手,仗着本领高强跑到尚书府来干什么?又为什么专挑这间不起眼的小院落来闯呢?难道……我询问般的看向风韵,他轻轻摇了摇头,环住我的手一刻也没有放松,看来不是我猜想的样子,如果真是武林同盟的人前来搭救,风韵也不会这么紧张了。
  
  局势又发生了变化。透过薄薄的窗纸,我看到了外面红彤彤的亮光,又是好长一段的混乱。呼救声,泼水声,来回的奔跑声,有人放火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屋子遭了殃,为他默哀一分钟先。“怎么办?”我轻声问,刚动了动手臂,风韵就更加用力地将我向他身边拉了拉,一股热气扑在我耳旁:“现在出去就正中他们下怀,看看情况再说。”
  
  原地不动看情况?难道等在这里被烧成新奥尔良烤鸡吗?我是喜欢吃没错,但可不想变成那样啊!不过目前的状况……我还是听风韵的好了,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机会被美人投怀送抱,哪有推开的道理?
  
  风韵的话后来被证明完全正确。没过多长时间,火光渐渐小了,接着又听到女人的叫骂声和吆喝声,四处喊着“找绳子”,“捆结实点儿”什么的,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叫:“把他们都抓起来,送去天牢严加审问!快去通知上尚书大人,秦侍郎受伤了!”
  
  犯人被抓住了?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秦溪怎么会受伤呢?唉,练武的人血气旺盛,偶尔放放血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要太严重就好了。可是怎么都没有人来找我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要把我当成透明人好不好!正想着,风韵突然放开我,径自走出了屏风。刚才还差点非礼我现在又装什么矜持?我疑惑的跟出去,只见一个兵士突然推开门闯进来,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脸色煞白,“江江江江老板?”
  
  “江你个大头鬼呀!外面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就算我没梳头没洗脸,也不至于堪比贞子的恐怖程度吧?在里面和风韵暧昧的好好的,谁让你这不识相的家伙进来捣乱!
  
  “江老板……太好了,太好了!”那女兵竟然喜极而泣,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冲出门大喊:“秦大人,秦大人!江老板没死啊!”
  
  你才死了呢!成心咒我不是?看我把你剁巴剁巴,连骨头带肉再抹点辣椒油,扔到海里喂鲨鱼!我气呼呼的奔出房外,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风韵隔壁那间屋子,也就是我原来住那间,居……居然,居然不见了!??
  
  那屋子被人一把火烧个精光,只剩下些残垣断壁焦黑的木头架子,别有一番历史的沧桑啊!火明明才烧了一小会儿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就是氧炔焰也没有这么快的!哦,我可怜的屋子呀,虽然才住了两天,但也很有些感情地说,现在它变得乌漆膜黑的,我也只能“爱屋及乌”了。谁让我就是那个可怜的被烧了房子的倒霉蛋呢?
  
  “江老板!”好熟悉的声音!我扭头一看,秦溪双手被人架着,一瘸一拐的向我走来,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秦大人,您没事吧?”我一眼瞄到她衣裙上的血迹,以及腿上的圈圈白布条,看来伤的不轻啊。
  
  秦溪勉强挤出笑容,在我看来像极了呲牙咧嘴。“江老板,您没事太好了。谭大人以为当时您正在房间里,急得什么似的,拼命叫人寻找您的下落……”
  
  “我这不是没事嘛。秦大人,您也伤得不轻,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其余的事情,我自会去问谭大人。”如今这尚书府重重严密防守的院落中都能发生血光之灾,谭翊君总要给我个解释吧。我本来不想管闲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但现在既然关乎我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就不能不问了。
  
  我指着一个身材瘦小,似乎弱不禁风的女兵气势汹汹的吼道:“你们尚书在哪里?带我去见她!”嗯,我承认我欺负弱小,太强大的我打不过。(-_-)
  
  “我在这儿,有什么问题江老板但说无妨。”

第十八章 听小谭讲过去的故事
  
  “来人,赶快扶秦侍郎去休息,再去请京里最好的大夫来诊治。还有,看好那些人犯,不允许有一点而闪失!”谭翊君前一句还是和和气气的,后一句却陡然威严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嗯,果然是个做大官的。只可惜我是个开赌场的,嘿嘿,不关你兵部的事儿,而且现在是你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别怪我得理不饶人!
  
  我不笑不说话的盯着谭翊君瞧,用下眼皮翻她:我、发、内、心、的、鄙、视、你!#-_-)凸
  
  “江老板在生我的气吗?很抱歉,今夜的事情是我疏忽,让江老板受惊了,幸好只是有惊无险。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好你个谭翊君,以为陪个笑脸再加温声细语就能弥补我所有的物质加精神损失,外带浪漫气氛破坏损失?想得美!不过,她刚刚说什么?“他们是谁?我不想卷入一些不明不白的事情之中。”
  
  谭翊君轻轻叹了口气,唇角硬扯出来的一丝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江老板请跟我来吧,我告诉你一切。”
  
  “不必去其他地方,就在风韵屋子里好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现在时间紧迫,万一跟她走了,风韵不在身边,就凭她那些个虾兵蟹将,能保护我于危难之中吗?只看那杂兵的人海战术,风韵一个人就能对付千儿八百的,要是敌人一心斩草除根,派来几个绝顶高手,我不就废废了?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谭翊君点点头,“江老板说得在理,那我们进去吧。”
  
  谭翊君在前,我和风韵在后,三人进了房间,把房门一锁,窗帐一拉,弄得跟密室杀人案似的,再加上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站了一群士兵,那严密程度估计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我们各自找地方坐好,谭翊君却并不说话,先是盯着风韵瞧,又看看我。
  
  噢,我明白了。要说这现代人和古代人的差别,大概就是对于“暗送秋波”、“眉目传情”一类的“尽在不言中”很迟钝,或者应该说是我比较迟钝。“谭大人请放心,这位风公子乃是武林同盟的四大护法之一,武功出神入化,人品更是万里挑一。武林盟主君临天特意派他来保护我的安全,风韵他绝对信得过的。”
  
  谭翊君愣了愣神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有在说笑话吗?当官的怎么都这么没礼貌,哪天我在皇帝脸上画只大乌龟,看你们满朝文武还笑不笑得出来。看见我瞪着她,谭翊君好不容易止住笑,对我道:“江老板不要介意,我只是……风公子的身份,看衣着就知道了,只不过我……我以为……他是江老板的……”谭翊君说不下去了,又捂住嘴笑得喘不过气来。
  
  我却听得目瞪口呆,她她她说什么?!她竟然以为风韵是我的……不会吧,难道我们看起来那么有夫妻相吗?唉,没想到我们如此有缘,连外人都觉得我们应该凑成一对儿。风韵啊,你就别再装酷了,不然老天爷都饶不了你呀。
  
  我在那儿唉声叹气捶胸顿足,风云则是脸色阴沉得吓人,给了谭翊君一个好大好大的白眼。谭翊君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说话了,怔怔望着我们。“嗯哼。”我清了清嗓子。这气氛好诡异啊,再这样下去什么事情也别想谈了。
  
  “是这样的,君临天盟主和我是室……世交,平时关系就比较好,所以才舍得把护法派来给我。”估计现在还没发明“室友”这个词儿,只好胡编乱造一通,管他信不信,能自圆其说就好了。
  
  “哦。”谭翊君答应了一声,没再提起这个话题。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我的,是真人不露相还是故意装蒜?管他的,爱怎么想怎么想,还是先听听她讲得吧,补一补奉先国与隆随国的历史知识先。
  
  “大约在五十年前,先代的女皇驾崩,两个皇女为了争夺帝位,分别召集军队展开内战。不久奉先国被一分为二,皇女们各自为王,成了奉先国与隆随国的皇帝,也就是现在两位女皇的母亲。”噢,也就是说她们是堂姐妹喽。为了夺嫡,亲兄弟都可以互相残杀,就像康熙爷那两打儿子,下场凄惨的不在少数,更何况只是堂的?
  
  谭翊君继续说道:“现任奉先国女皇御景幽有意缓和局势,打破持续了几十年的僵局。但隆随国的女帝御景弦陛下却是主战派,宰相大人又经常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才闹成了现在的样子。但是,”谭翊君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终于又道:“当即陛下的同父妹妹,廉怡王御景鹰果殿下始终不赞成发动战争。因此朝廷上下形成了以王爷和宰相为首的两大对立势力,陛下在两派之间摇摆不定,信任自己的妹妹却又不能不顾重臣的时刻鼓动,左右为难。江老板您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冒着风险说了。我是王爷一方的人,虽然知道宰相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勾当,却无奈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无法将他们一举扳倒。因为她的这些活动多半都是在两国之间交替进行的,我身为兵部尚书,不能执法犯法,随意僭越国境,因此,只能寄希望于忧国忧民的有志之士。江老板也是深明大义之人,如果今次能得到江老板的鼎力支持,在下定当不胜感激,涌泉相报。”
  
  说着说着,谭翊君就止不住激动,热泪盈眶了。我郁闷,女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个什么劲儿?心里不忿,嘴上却不能说,只好劝慰道:“谭大人言重了,我又何尝不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呢?我明白,谭大人一直在为如何扳倒宰相的势力绞尽脑汁,但这是一项大工程,谭大人知难而进,不畏强权,着实令人佩服不已。只不过,不知王爷现在意下如何?听大人的口气,似乎所有重担都压在您一人肩上呢,实在是太辛苦了。”
  
  王爷呀,那可不是一般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实现不了的心愿,还用我这个他国的赌坊老板帮忙?除非——她也心存犹豫,摇摆不定了?听那名字起得就不怎么样,联谊王,还援助交际王呢,真不知道那皇帝是不是脑袋被门缝挤了,想东西不正常。
  
  “江老板果然才智过人!不瞒您说,自从几个月前王爷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三天三夜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理朝政,不问国事,连带我们这些手下办事的人也开始不知所措。宰相见王爷异常,便加紧鼓动陛下,挑拨离间,企图发动战争。我们迫于无奈,不能擅自发兵落人话柄,连累王爷及其他众多官员,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民间搜集大量证据。后来我们找到了春不语的冷掌柜,帮她建立产业,从往来的客官口中得到了不少有利情报,处置了几名宰相的心腹。但只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不久前我们听说奉先国的江老板经营有方,短短时间之内便连开两家分店,生意兴隆不说,而且在城中口碑甚好,达官贵人们更是您店中的常客。这才冒险请您来此一会,诸多冒犯之处,请江老板海涵。”
  
  没想到这之中还有如此曲折的故事!这个谭翊君我是越看越顺眼了,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虽然城府颇深,心计不少,而且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清廉,否则能有闲钱帮人家开饭庄吗?但是,瑕不掩瑜,这个朋友,还是值得一交的。不过……
  
  “不过,谭大人,据我所知,武林同盟势力遍及各国,而且不受政治力量约束,若找他们帮忙,岂不是更好?”
  
  “武林同盟从不参与政事,保持完全的中立,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能在各国之间畅通无阻?国界对于武林同盟,形同虚设。”说话冷冰冰,而且毫无语气的声音,风韵这么突然插进来,吓了我一跳。我想他现在一定很不屑于我的无知,真悲哀。
  
  “正是如此。武林同盟从不与官场打交道,不干涉政事,因此得以在各国之间获得相对的自由。”谭翊君解释说,言语中颇有些惋惜与无奈。我倒是挺羡慕阿临,用不着理这些当官的,省了不少麻烦。哪像我,不得不在这些人之间周旋,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仔细想想,我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开赌坊,结果树大招风,惹火烧身,真怀疑我以前是不是头壳烧坏了。
  
  “可是,最近我们的人与民间太过接近,宰相那边眼线多得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些端倪,冷掌柜那边暂时是不能去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我们的收敛反倒招来了怀疑,被那些人误会了江老板的身份,险些酿成大祸。对于您,我们只有十分的歉意。”谭翊君微闭双目,低头行礼。这有气质的人不论干什么都显得很有气质,天妒英才啊!为什么满腹经纶如我却偏偏是大俗人一个?不公平!!
  
  “谭大人如此大礼,叫小民我如何担待?”我说归说,却只是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礼。反正是自己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一个堂堂朝廷二品大员给我鞠躬,这种好事儿机会不多呀!
  
  “可能他们都将我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吧,”我想了想,对谭翊君说道,“可惜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还没自信到能决定整个国家的兴亡。他们耗费了好大的力气,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把自己也赔了进去,真可怜。不过,照现在这么发展下去,我却是无论如何都与两国的僵持脱不了干系了呢。谭大人不会是明知道这一点才告诉我一切的吧?”
  
  谭翊君终于露出她的狐狸尾巴了!早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恐怕她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然后一步一步地令我走进圈套。只是如果没有那群白痴刺客的来访,可能还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吧。那些刺客肯定想不到自己的任意妄为反倒帮了敌人的忙。能巧妙地将劣势转化为优势为己所用,谭翊君绝不是省油的灯!事到如今,我要是再犹豫不决,可能就走不出这座府邸了。我还不想上天堂下地域呀!去阎王殿更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那些个阎王老儿、黑白无常都长得像漫画里一样帅!(°o°(Ο=(-_-#)凸
  
  “当然不会,江老板多心了。”谭翊君浅浅的笑了笑,忽然眼睛一亮,跟俩灯泡似的盯着我:“如此说来,江老板是应允了?”
  
  我点点头,故作无奈状,“如今,我就是想拒绝也不行了,不是吗?风韵,你以为呢?”
  
  “你是老板,不要问我。”又是那种冷冷的酷酷的声音。我真是搞不懂,成天伪装冰山男板着脸,就不怕肌肉僵硬吗?说话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人来气。可我又偏偏一看见他就火气全消了,好像我很死皮赖脸似的(事实也正是如此),我冤啊,我比窦娥还冤哪!
  
  “那就这么定了,你的意见就是澜沧坊全体员工的意见。”我冲风韵撇撇嘴说,以后不管出了什么问题,反正责任不在我。我又转向谭翊君道:“谭大人,你的要求我答应了,那么,请在这张合同上签字,画押也行,有官印就更好了。”我从怀里掏出一张事先写好,以防万一的协议书,本来只是随便写着玩的,权当练字,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
  
  谭翊君眼神飞快地扫过我的脸,随即又恢复如初,不留痕迹。她接过我手中的纸,读了大半,忽然笑道:“江老板的心思可真是细致。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就等于被别人揪住了小辫子,无论怎样也不敢耍小聪明了,否则就是那一大笔赔款。做生意的人都像江老板这样考虑周全吗?”
  
  “当然不是,”我得意地说,古代人怎么可能会有现代的激烈竞争意识呢?我也是跟着别人学习了好久才略通皮毛的。“只不过在您面前的这个江老板有些与众不同罢了。想想看,如果天下的商贾都精明到绝不吃亏的地步,那这吃亏的不就得是您了吗?”
  
  我摆出了生意人的招牌微笑,取过文房四宝,将合同重又抄写了一份,说道:“这合同一式两份,我们各自留一张做底,如果谭大人觉得没问题了,就请签字吧。”
  
  那张合同上只不过写清楚了我们双方各自应承担的责任。我在民间搜集百姓的传闻和言论,每月两次飞鸽传书告知谭翊君;她则在我需要的时候为我提供物质上的援助,那也就意味着我以后再也不怕财政赤字喽!这交易也还算公平,就是,嗯,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谭翊君痛快的签字,又掏出自己的官印盖章,比我想象的要干脆利落的多。看着眼前黑纸白字大红的印章,我心里还是蛮欣慰的,这下对蜜柑也算有个交代了。
  
  为了弥补昨天晚上的火灾事件对我造成的财产和精神损失,谭翊君赠给我好多古玩玉器,名人字画。没想到她那房子虽破,好东西却不少,果然不是什么清官。不过我很客气的一一回绝了,不是我清廉,实在是因为东西太多不好随身携带,换成银票多方便不是?于是我只从中挑了几样看上去还算雅致的轻便首饰,其余的一概换成了厚厚的银票。摸着那一大叠沉甸甸的白纸,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揣着大票装富婆,感觉就是不一样!
  
  为了不再坐那个要人命的该死马车,我央求风韵帮我准备了一套武林同盟的黑色男装“制服”,凭我的个头儿,绝对没有人会怀疑我不是男的。再加上风韵的令牌,这回奉先之路,必然是畅通无阻的。我也就顺便可以和风韵谈谈心聊聊天,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培养培养感情,还是很幸福的。
  
  可谁知道临出发的那天早上,谭翊君偏要带着个一瘸一拐的秦溪来送行,还一脸关切的嘘寒问暖。拜托啊大姐,以我现在的身份,跟你这么拉拉扯扯的,以后保密工作就没法搞了吧!
  
  “江老板此次回国,路途遥远,危机四伏,还是让我派人护送你比较安全吧。”
  
  “多谢谭大人美意,但我乃乔装雏形,人多反而不便。”
  
  “也对,还是江老板想得周到。那么,就只带一个吧,以后联络时也能方便一点。”
  
  不是吧,就算我再受人欢迎也不能这样啊,身边一个武林同盟的风韵就已经可以了,要是再来个兵部的什么世外高人,我还不如去演无间道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傻瓜上司好了。天天好几双眼睛盯着我一举一动,简直没有私生活了嘛,换谁能愿意啊!
  
  我千方百计想推托掉这个建议,可惜最后还是没成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勉强强,我忍了!
  
  谭翊君笑呵呵的叫来身后一个小厮,向我介绍道:“他叫赵青冥,来我手下做事的时间不长,京里认识他的人几乎没有,相对比较安全。不过他人很机灵,武功也可以,江老板就带着他上路吧。”

第十九章 暗渡陈仓回奉先

  赵青冥?清明?我还立夏呢,再来个草灯,正好凑成Loveless三人组。
  
  我细细打量,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眉清目秀,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没有清秋温婉可人的韵致,也没有风韵清冷自负的孤高,但那双会说话似的桃花眼,水波盈盈煞是诱人,想来应该不难相处才对,不过……
  
  “这位公子,我们以前可有见过面?”我疑惑的问道,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却又实在是想不出究竟在哪里遇见过了。
  
  “江老板遇人不忘,您和他还真是有缘。江老板可记得那晚将您带来隆随国的人?”谭翊君上前说道。
  
  “哦?”倒带,回放,再倒带,再回放,那个被我若无其事的反应吓得一愣的少年……“啊,原来是你!”
  
  我抬脚就要踹,幸好被风韵及时拉住。我拼命挣扎但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力量相差太悬殊了,折腾了半天累得我呼哧呼哧喘粗气,风韵却面不改色,漠然劝道:“江老板不要冲动,他虽然有错,却也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对江老板造成任何实际伤害,就原谅他吧。”
  
  “哼!”我回头狠狠瞪了风韵一眼,“你这算是展现同族之爱吗?好啊,我可以暂且先不计较,但若以后你们之中有一个人胆敢欺负我,我一定要你们好看!!”又回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可是看在风云的面子上才答应收下你的,你最好给我记住!”
  
  “是,江老板,青冥知道了。”那赵青冥施施然俯身行礼,顺便用那双桃花眼对我抛了个媚眼,声音甜得像要滴出蜜来一样,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掉满地,怎么偏偏来了个如此折磨人的?
  
  谭翊君对赵青冥吩咐道:“路上务必保证江老板安全,一切以任务为重,到了奉先过后更要尽心工作,不容许有一点闪失,记住了吗?”说着,谭翊君眼中寒光一闪,又摆出冷酷的政治表情来了,看得我都直打颤。可是赵青冥却嘿嘿一笑道:“谭大人请放心,小人知道了,江老板绝对不会少一根头发的。”天知道我一天掉多少头发!难道他还能一根不落的给我粘回来不成!
  
  又是一番叮咛寒暄,好不容易才上了路。我与风韵扮作武林同盟的使者(风韵不用扮,他本来就是。),赵青冥则扮成小厮,跟在我们后面。唉,说到这个小跟屁虫我就一肚子气。本来拒绝谭翊君的车马护送,除了想好好保养一下我饱受摧残的胃之外,也巴望着趁这个机会能增加接近风韵的时间,说不定还能赶上客栈房间不够用而不得不同住一间呢,可现在……唉,时运不济啊,多了个超大型电灯泡不说,这个赵青冥还相当的不识相,一路上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聒噪得很,真不明白我当时怎么竟会着了这种人的道?丢人都丢到撒哈拉去了。
  
  而且那赵青冥也真是彻底贯彻了大学街舞老师对我们提出的要求——不要脸。经常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身边不说,还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找我说话,时而用他那迷死别人不偿命,却只能令我反胃的超级媚眼瞄我,怎么看都是一标准色狼样,吓得我冷汗直冒,天一黑就做恶梦,不得已只好拼命往风韵身边靠——被风韵的冷眼冻死也比被他吓死好。有几次,我甚至开始怀疑谭翊君是不是故意将这个大麻烦推给我然后自求清静,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滥报虚假信息,不忙死她累死她也得气死她,方解窝心头之恨!
  
  由于来时有专车迎接(此专车非彼砖车),并不觉得路途遥远,但回去的时候却要靠两条腿赶路,就显得辛苦异常了。从隆随国到奉先国的皇城,徒步至少要走十天,都怪我这晕车的破毛病,害得我们只能白天赶路,夜晚投宿客栈。可怜我的money呀,明明已经打扮成男子却还要分开三个房间睡觉,搞的店小二经常用十分奇怪的眼神打量我们,跟看怪物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担心还是另有所图。毕竟是女尊男卑的世界,三个如此俊俏的“大男人”一起赶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走到第五天的时候,正好来到国境边。因为第二天就要穿越过境进入奉先国的管辖范围,而澜沧坊的人也会在那里等我,所以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大家都有点兴奋,不禁多走了一段路,找到驿馆投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走的筋疲力尽,就想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进了驿站,习惯性的被一群女客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要是真的美男,被看了就看了,又不缺骨头少肉的,但我是女的呀,被同性用那种色迷迷的眼光做全身透析实在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没有超强的忍耐力不行。勉强熬到进房间,我刚准备更衣,原本困倦疲乏的大脑猛地仿佛被冷水泼到一般,浑身打了个哆嗦。不用看也知道,我的“克星”又来了。
  
  “赵青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粘我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虽说他是谭翊君的人,惹着他对我没有好处,但我发起脾气来也是该骂就骂,狗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知道江老板不喜欢我,”赵青冥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倒笑嘻嘻的过来拉我,“但江老板是个好人,人家喜欢江老板的嘛~”我晕!这么肉麻的话他竟然也说得出来!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比我脸皮还厚的人,不容易啊不容易。
  
  “喂,我认识你吗,我和你很熟吗,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知道羞耻我还怕别人说闲话呢!”
  
  “有什么好怕的?江老板人品宽厚性情高洁,怎么会和我一个小人物过不去呢?而且就算真的发生什么那也一定是青冥不对啦~~~~”呕——我奔到水盆边就开始吐。强烈的告诫自己,不是赵青冥的话太恶心,不是赵青冥的话太恶心,一定是晚上蘑菇吃多了,不要食物中毒才好啊。
  
  “江老板你没事吧?”赵青冥一脸急切的奔过来帮我拍背,原来他还知道照顾人呢……咦咦咦咦咦,他他他在干什么!?本来轻拍我后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脸,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趴在我身上蹭啊蹭,我汗毛这个直竖啊,相信现在的脸色一定比青海还青,比拉萨的天还蓝。
  
  “你在干什么?!走开!快走开!”我下意识的用力一推,赵青冥没有防备,即使再高强的武功此时也发不出力量,身体僵直地向后摔去,狠狠撞在桌角上。“咣啷”一阵乱响,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懵了,不管他再怎么讨人厌,可毕竟是朝廷的人,澜沧坊这些天的赤字还等着谭翊君帮我还呢,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我赶紧几步奔过去拉他,才伸出手,忽然觉得腕上一紧,该死的,这家伙人不大力气不小,我这一米七七的大个儿被他拉得一个趔趄扑倒在他身上。
  
  “江老板,喜欢人家就只说嘛,弄得这么亲热人家会不好意思地~~”赵青冥贴在我耳边娇滴滴的说,一股股热气直喷进我耳朵里,不由脉搏加快,心里发慌,这……这是什么暧昧气氛?我连忙别过头去,不看他那张灿若桃花的面庞,双手撑地就要站起来……猛然,房门被人“嘭”的一声推开,我大骇,迅速望向门口,竟……竟然是……风韵!
  
  我我我我我我我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啊!
  
  风韵依然冷冷的注视着姿势异常暧昧的我们,轻哼了一声,道:“刚才听到很大的动静,所以赶过来看看。既然没什么事,那我走了。”
  
  “别……别走,你听我解释,不是这……”“嘭”,门又被重重的关上,差点撞到我的鼻子。待到我跑出门去追的时候,风韵早就无影无踪了,顺带把房门锁得严严实实,就差挂块牌子声明“江离影与狗不得入内”了。
  
  这下误会大了!!!啊——我要发疯了,暴走抓狂加发飙,使出十成狮吼功大喊一声:“赵青冥,你给我滚出去——”
  
  
  
  在风韵门外徘徊了一夜,费尽无数唇舌,可是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风韵就是不开门,也不答话,拿我当空气。我软磨硬泡外加耍无赖,最后被逼得没有办法,冲口而出:“你不会是因为看到我和赵青冥在一起所以吃醋了吧?”
  
  “哗啦——”门开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风韵。以前他就算是生气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冷冰冰硬邦邦的表情万年不变。可现在呢,眉头紧蹙,双目圆睁,白净的脸庞因为气氛而涨得通红,看见我就像看到什么大恶棍一样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嗔怒。唉,可惜了那张酷酷帅帅的face.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他冷冷的低吼。
  
  “和我一样?和我一样有什么不好,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你倒是说得明白一点啊!”我不忿,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被别人骂一顿吧?
  
  “哼,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明白。”
  
  我做了什么事?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风韵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生什么气呀?我也气呼呼的瞪着他,心里不停的犯嘀咕,难道说我做了什么值得他生如此大的气的事情?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啊。
  
  看我半天不说话,风韵口气稍缓了些,却更加的冷淡:“你是老板,你的私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如果耽误了正事……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What!!!!怎么扯到我的私事上来了?风韵他不会真的以为我和赵青冥之间有什么吧?我可是十分及其以及非常的冤枉啊!我明明是一个相当专一保守的人啊!风韵他怎么可以认为我和别人之间有什么“私事”呢?这纯粹是白白辜负了我对他的一番真心真意啊!别人如何议论我我都不在乎,但是,只有风韵他绝对不能这样误会我!
  
  “风韵,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这完全是一个误会……”
  
  “你不用向我解释的,我也不想听。”风韵默然回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我。
  
  难道我在他心里就那么不值一提,那么不堪入目吗?一股无名之火突然蹿上来,我心痛啊,为什么我对他所做的一切他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呢!“风韵,我现在不想和你争,但是你必须要知道,我江离影决不是那种水性杨花喜新厌旧的女人!我欣赏你敬重你,但不会因为你是君临天的人就怕了你!告诉你,我和君临天住一个房间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扎马步呢!如果你再这样随意误解我,无视我的一片好意,我也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风韵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发脾气,眼中目光变换,神色不定,各种各样不同的神情一一从眼底掠过,那种复杂的心情我从来就不曾读懂。
  
  “你说得没错,我要喜欢什么人,喜欢做什么事,都是我个人的事情,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那是我的权利,我的自由,的确轮不到你来管我!”
  
  往日里被风韵深深压抑住的汹涌情绪再也掩饰不住了,他是已经失去了素来的平静,身体微微颤抖着,伸手抓过一只茶杯,“咔吧”一声捏得粉碎。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留下来,滴在地面上,仿佛盛开了一朵朵红莲,那种恐怖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然而,死犟的个性却让我强装镇静,尽管早已痛彻心肺。天知道我怎么会说出那些口不对心的话来!想若无其事的走开,脚下却有如千斤沉重,再也迈不动脚步。如果此刻的无言注定了今生的末路,那就让这段尚未开始的感情在沉默中灭亡吧。
  
  霎那间,只觉一道寒意向我袭来,杀气!我脑中猛然闪现出这两个字眼。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存在的,可是我也只能感觉到而已,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钟便已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风韵,你……”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风韵用他的身体护住了我,那只流血的手染红了我雪白的衣襟。
  
  他抬起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神秘、高雅、忧郁的紫色眼眸中露出浓浓的担忧,与遗憾。
  
  看着风韵在我眼前软软的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庞大的黑洞中,连心也被掏空了,一切都归于虚无。我抱起他疯狂的哭喊:“风韵,风韵!你不能走,你一定没有事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然而,眼前只剩下泪水模糊之后的朦胧幻影,我早已分辨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哪里是我,哪里是他。为什么,为什么,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第二十章 长夜漫漫诉衷情
  
  “你哭什么,他又没死,只不过是昏过去而已。”
  
  我大惊,慌忙抬头,正对上赵青冥似笑非笑的脸。
  
  “你……他……没事?你怎么知道?”我脸上还挂着泪水,表情却是错愕非常,相信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狼狈滑稽。
  
  “当然喽,因为是我打得嘛,力道刚刚好。喏,就是这个。”赵青冥理所当然地说,又很优雅的弯下腰拾起脚边的一小块碎银子,还得意洋洋的摊在掌中给我看。“能被这么值钱的东西砸到,也不冤枉。”
  
  “你——”我震惊。要不是怀里还躺着个人,我绝对立马奔过去先狠狠扇他两巴掌再说。居然敢暗算我最重视的人,你这个死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看我不把你☆☉♂◎★£~Ж?▽●╳(以下省略N万字粗言俗语)“说!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眼中的烈火在熊熊燃烧,杀人的目光死死盯住赵青冥,心里“亲切”的把他祖上八十八辈问候个遍。
  
  赵青冥被我盯得讪讪的低下头,一脸委屈的撅起嘴巴:“你们吵得那么大声,整个客站都听到了拉。我才刚过来看看情况,就看见风公子手受了伤。照他的个性,肯定不会乖乖的让别人医治,人家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啊……”
  
  “这么说我倒要谢谢你了?”我冷哼一声,撇了个极大的白眼给他。“如果你事先说出来,有我的命令,风韵他还会不听吗?看你那样子,鬼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鬼:我冤枉啊,我也不知道啊!我要告作者诽谤!小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哎哟,青冥冤枉啊江老板,”赵青冥见我语气丝毫没有放松,心下不禁有些惴惴,愣是在眼角挤出几滴水来。“风公子武功那么高,就算有您在一旁劝着,光明正大的比武我也绝对没有赢的可能啊。所以只好搞偷袭点他的昏睡穴喽,人家也是没有办法嘛。而且还歪打正着急中生智,正好趁此机会赌一赌风公子对江老板您的真心。”赵青冥忽然换上一副诡秘的笑脸,神秘兮兮的说:“嘿嘿,我就知道风公子他一定是心中有您的,不然也不会舍身相护了。以后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嘻嘻,不过您放心,青冥不会介意您身边有多少意中人的,只要江老板心里有……”
  
  赵青冥滔滔不绝的说得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冷汗呼呼往外冒。好家伙,这个赵青冥居然拿我们当实验品?!幸亏昏倒的是风韵,不然万一我被打昏了,而风韵又忠心护主,那这会儿他说不准已经被风韵卸成几块了,哪还能有时间在这里邀功?
  
  “滚——”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脚就把赵青冥踹了出去,然后“嘭”地一声把房门一砸,将一世的尘俗隔绝在我与风韵之外,再不去管门外赵青冥捂着鼻子的惨叫声。
  
  费了半天劲,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风韵给拖到床上躺下,又匆匆忙忙扯下几块碎布将他受伤的手包扎好——大半夜的没地儿找医生,等明天到了奉先国再说吧,现在先紧急处理一下,让这么漂亮修长白皙的手落下伤疤就不好了——被点了穴的风韵睡得很沉,曾经那样神秘且神色凛冽的深紫色瞳孔此刻正紧紧的闭着,浓密卷曲的睫毛静静落在白玉般光滑的脸颊上。
  
  我坐在床边出神地盯着他看,心想为什么以前就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帅气完美的人呢?在那边,所有的男生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面目狰狞,性格恶劣,偶尔出现几根长势优良的小草也会立刻成为众花追捧的对象,哪里还会留下给我?一般人看到我这个头儿就很自觉地知难而退了,总不能还要让我去倒追一根可怜的小狗尾巴草吧?可是现在就大不一样了,呵呵呵呵,美男一抓一大把,种类齐全性格多样任君选择,我的后宫啊,不是梦——不对不对,做人不可以花心,应该从一而终才对,那就先把我这些个“一”搞定再说吧,一定要严格遵守程序进行:广泛培养,重点选拔,最终确定。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风韵的额头、眉毛、眼睛、挺拔的鼻梁,柔软温暖的唇——好像咬一口啊~~~可是……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恨不下那个心,毕竟到现在为止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交过的人凭什么趁人之危欺负人家?但我又真的……啊!不想了!做人太善良(???)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我拉过来一床被子,小心翼翼的帮风韵盖好,自己趴在床沿倒头就睡。
  
  
  
  “什么……干什么……”不知睡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只觉得有人推我。我睁开眼睛四下张望:怎么这么黑呀?噢,天还没亮呢,继续睡。ZZZ。
  
  “你压在我肚子上了。”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吓得我一个机灵,想要站起来却忽然脚下一阵酸麻,晃晃悠悠的就倒在风韵身上,把他整个人压在下面。
  
  “对……对不……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拽了拽揉得皱皱巴巴的裙子,揉了揉由于睡姿不良而肿胀的腿,一双眼睛却在幽暗中寻找风韵的身影。刚才闹成那个样子,又被人点了穴,现在能动了,一定恨不得打我两拳吧!唉,打就打吧,反正我也有错,就当认倒霉好了。
  
  “我知道。”
  
  咦?风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不是我在做梦吧?他说他知道,他知道什么?(忘记自己刚说过什么话的某人)
  
  “如果你存心害我,也就不会把我的手包成这样,还为我守夜了。”风韵淡淡地说,真难为他在这么暗的情况下还能看见自己手什么样。
  
  我连忙找来一支蜡烛,点上灯,定睛向风韵手上看去,头脑中立刻便浮现出了一部电影——木乃伊归来=_=!那整只手愣是被我包得像个粽子似的。我“唰”得红了脸,窘窘地伸手去解那太过厚实的布条。谁知风韵忽然缩回手,低声说道:“算了,就这样吧,也好提醒我自己身上有伤。”
  
  他的语气又恢复成凉飕飕的样子了,灯光又太昏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又开始胡乱猜测。
  
  “风韵,刚才的事,都怪那个赵青冥不好,没事儿闲得乱搅和,竟然还敢利用我们。你等着,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帮你出这口气的!”风韵受伤,又被点穴,虽然凭良心说这件事情赵青冥并没有做错,反倒是做得很聪明,及时避免了一场大风暴的发生。可现在若不把所有责任推到他身上,我找谁出气去啊!可怜的赵青冥啊,别怪我心狠,你就帮我背了这个黑锅吧。
  
  “不是他的错。”风韵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还在想着怎么把故事编得更加离奇曲折的我听到他的话惊得一愣,瞪大眼睛等着听下文。过了好一会儿,风韵才又说道:“不是他的错,只怪我自己,竟不知为什么会因为他……生你的气……”
  
  生气?风韵居然承认自己生气了?哇靠,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风韵居然生气了?难道说,赵青冥做得那些推测……都是真的?OMG!我的心开始狂跳,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手心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风韵又说道:“我的任务只有负责江老板的安全而已,无权干涉江老板的私事。可是,可是……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这里,就会很痛……”风韵越说声音越小,左手捂在胸口上,平整的衣服被揉成了凌乱的一团。是心痛吗?“我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每次你遇险,这里就会很难受。但是这一次,却比以前都要痛得厉害……”
  
  “风韵,”我慢慢的抚上他捂住胸口的手,他没有拒绝我。冰凉的指尖在昏暗中握住了一片温暖,灼热的感觉有手指流进了身体,涌进了心中。“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冷言冷语地对我,我这里都会和你一样的痛!不论我怎样吸引你的注意,如何希望你开心,你却始终都无动于衷,我心里又有多难过?我甚至想过要放弃,然而最终狠不下心被判真实的自己……”
  
  “我……”风韵欲言又止,望着裹得厚厚的右手陷入了沉默。
  
  我望着黑暗中的风韵,那种冷傲孤高的神色早已消逝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寂寞彷徨的灵魂。不由替他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害怕吗,害怕某些东西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去当初了?还是说,你在逃避?这可不像是我们伟大的风护法的一贯作风呢。”风韵啊风韵,我江离影苦苦追了你这么久,就算真是座冰山也总该到了融化的时候了吧。难道还要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不可吗?
  
  “是嘛,”风韵若有所思地说,“以前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只要保持冷静就可以了。但现在,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那不是很容易吗?”我笑道,“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天色渐渐的亮了。当东方天空泛起第一抹青蓝色的幽光时,风韵缓缓地绽开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倾国倾城祸国殃民惨绝人寰独一无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的令西施自缢貂婵跳楼贵妃服毒昭君割腕,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超华丽完美酷帅劲爆美型绚丽灿烂夺目之无敌微笑!!!啊——受不了了!!!
  
  “小风,你好可爱好漂漂哦~~~”我极其兴奋外加激动地扑向风韵,啊,苦尽甘来,我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我要快乐的升天了!
  
  风韵直起身子向后靠了靠,巧妙的避开我搂着他脖子的手,皱眉道:“江老板,这样……不太好吧。”
  
  他,他脸红了?那白皙光洁的俏脸上泛起一层绯红的云霞,眼波流转中更显风情,娇媚无限。啊,我太幸福了,有生之年竟然看到了人间三大奇景之一!注:人间三大奇景乃绫波微笑,藏马变身,外加风韵害羞!哈哈哈哈!
  
  “小风,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我少喜欢你一点呢?”风韵偏过头去不理我,还摆出冷冷的样子,可是两颊那仿佛涂了胭脂一样的色彩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像极了草莓荔枝口味的刨冰,看上去冷冰冰,尝起来却是甜丝丝冰爽爽的忘也忘不掉。“小风,以后你不要叫我江老板了,叫我的名字吧,我也叫你小风,你说好不好?”
  
  风韵抬起他那双清澈晶莹的紫色眼眸望着我,半晌,才说道:“……好。”
  
  “耶——”Ο(_)Ο小风实在是太可爱了!超级霹雳无敌俊俏清秀酷酷的可爱大男孩啊!我高兴得拉过风韵,捧起他的脸“啵”的一声吻在他香喷喷的面颊上。赚到了!
  
  又拉着小风撒了会娇,没想到他身上的味道也是冷香型,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要不是距离这么近还真不容易闻到呢。
  
  
  
  不久,天已大亮,我喊来店小二准备清水洗漱。小二进门的时候疑惑的在我与风韵之间来回打量,噢,原来我还穿着男装,两个大帅哥清晨共处一室,的确有些暧昧。更何况小风衣衫不整,嗯,因为昨天我把他的袖子撕下来给他包扎手了,这应该叫拆东墙补西墙吧,所以他现在正露着半只手臂。
  
  简单清洗过后,我想掌柜的要了些金创药帮小风重新包扎。不经意间,忽然瞥见他右臂上手肘处有一粒圆点,紫红色的很漂亮。以前在清秋和潇湘身上也看到过同样的东西,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正好问问。“这是什么?”我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风韵很惊讶地盯着我看。好吧,我承认我白痴,我有罪,不过不知者不怪嘛,虚心好学总是没错的。一会儿,风韵终于被我的CJ逼得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吐出三个字:“守宫砂。”
  
  “啥?”我下巴差点掉下来。守宫砂?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这种玩意儿?那这么说……他们几个都还是小处……嘻嘻,怪不得潇湘当时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原来女儿国的男子都这么害羞。不过想想也对,你能想象一个女孩子天天跑到马路上见人就说自己是处女吗?不被警察叔叔拘留也得送到精神病院去。
  
  “江……嗯,离影以前都没有见过吗?”小风低头淡淡的问。
  
  “啊,是啊。”都怪我口不择言问这种问题,大脑秀逗了。不过要是原来那个世界的男子也都有这种东西就好了。“在我原来生活的那个地方,男子手臂上都不点这个的,所以有点好奇。”我怕风韵误会,赶紧解释说。
  
  小风没再说话,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我迅速帮他上了药,用纱布重新包好,拎起他那件缺了半只袖子的衣服说:“这件归我,你穿我那件吧,反正都是一样的,也小不了多少。”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大帅哥露着胳膊在外面跑吧,绝对不能让其他女子看见我们家小风的娇嫩皮肤。
  
  风韵有点为难的站着,没有接受我的建议,但也没有拒绝。大概是对于穿别人的衣服,尤其是女子的衣服,感到不习惯吧。
  
  “没关系得啦,只是换外衣而已,要不我也把袖子扯下来,咱俩一块‘断袖’?”
  
  风韵顿时脸色煞白,我想他应该是明白“断袖”的含义的。于是乎飞快的解下外袍递给小风,他沉默的接过,然后我就在一边欣赏美男更衣,心里感叹着风韵的身材如此之好云云,即使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感觉出他非凡的形体美。
  
  穿上风韵的外衣,他的体温和气味便久久围绕在我周围,这才叫幸福的极致呀!少半只袖子算什么,有了这套衣服,我一个月不洗澡了!

第二十一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走出驿馆的时候,小风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变化,赵青冥却是沮丧非常,无精打采的。 无论是谁,经历了昨晚的事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和小风互表过心意了,那也就没他姓赵的什么事儿了。不过那赵青冥也真可怜,白白作了人家的免费红娘月老,还被我臭骂了一顿,心情能好才真是奇怪。
  
  借助小风的令牌,我们一行三人不费吹灰之力的顺利穿越了国境。刚进入奉先国的管辖范围,就看见一辆好大的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官道边上,雕花的真皮篷帐,六匹纯白色的精壮良驹,以及大群等候待命的侍从。远远望去,这仪仗队的夸张程度绝对不下于官员出行,而且至少还是四品以上,却只为了迎接我一个小小的赌坊老板,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待我们走近,一个衣着整齐的女子匆匆忙忙跑过来,“扑通”一声趴在我面前:“江董,您总算是回来了!”
  
  “欧总管!”是欧露。虽然才半个月不见,可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清瘦了许多。我伸手扶她起来,亲切慰问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您平安无事就好了。”欧露拉着我左看右看,难道我身上长花了不成?直到确定我真的毫发无伤之后,她才又笑着说道:“江董,我知道您一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咱们就先上车吧。”
  
  我为难的看了看那辆不论多华丽也还终究是辆马车的东西,又看看欧露笑意盈盈的脸,无奈盛情难却,人家都追到国界线来了,总不能说不坐吧?原来我还是个善良的人(-_-???),不能眼睁睁看着欧露的一番苦心白白浪费啊。于是我强拉着风韵,硬着头皮上了车。赵青冥可怜兮兮的望着我,刚想往车里钻就被我一脚踢了出去,一个小厮还想坐车?坐你的十一线去吧!
  
  结果一路上我吐得昏天暗地,欧露手忙脚乱的帮我捶背揉腿按太阳穴,什么体己话也顾不上说了。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趴在小风腿上,迷迷糊糊的说了句:“到地方,叫我。”就晕了过去,噢,不对,是睡了过去。
  
  甜甜美美的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到有人叫我,接着车帘被某人掀了开来,我就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得到了车外。哇,阳光好刺眼哪!还没等我完全清醒,就听周围欢声雷动,有人带头大喊道:“恭祝江董平安归来!”
  
  “谢谢,谢谢!”我傻呵呵的笑着一一回礼,真没想到我江离影的人缘居然这么好,澜沧坊上上下下夹道欢迎,不枉我平日待他们不薄啊,哈哈哈哈,果然做人要厚道。
  
  这时,一个优雅轻盈的淡蓝色身影来到我面前,强忍住激动的心情柔声说道:“师姐……您总算是……我扶您进去梳洗一下吧。”不用问,能对我这么轻声细语的,一定是清秋没错了。
  
  “好,”我干脆的答应着,又回头招招手,“风韵也回去休息一下吧,都辛苦这么多天了。啊,对了,还有那个赵青冥,一会儿我们开会讨论一下关于他的安置问题。”说完便直奔我的温馨小窝斜阳殿换衣服去了。不过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具有极其珍贵的历史价值及人文价值的,一定要好好珍藏起来,等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穿。(你过年就穿一件短了半截袖的黑袍子?)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一照镜子才发现,这身衣服少半个袖子不说,还被我一觉睡得皱皱巴巴破破烂烂,隐约看得到口水的痕迹,脏死了。而且我又连着几天没梳头,乔装男子的时候吊得高高的马尾辫也乱得不成样子。再加上那两个可以直接去cos国宝大熊猫的黑眼圈,这是人是鬼呀?也真难为我那些伙计们,居然能把这样的我认出来,估计以后我就是化成灰也绝对丢不了了。
  
  迫不及待的跳进事先准备好的热水里痛痛快快地吸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叫温柔的清秋帮我梳了个简单的发型,化妆就不用了,我向来习惯素面朝天。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这才敢大大方方的出去见人。
  
  来到“澳门”,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小风也把原来那件衣服换掉了,只不过新穿上的这件还是黑的。潇湘正在给众人沏茶,见我进来,连忙扔下茶壶奔过来与我畅谈离别愁绪,顺便哭得稀里哗啦。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这个弟弟,各人分别入座之后,我们关于谭翊君的专题研讨茶话会正式开始。说是我们,其实也就只有我,风韵,潇湘,清秋,欧露几个人而已,他们又大多全听我的,所以基本上就等于是我一个人在说话,他们只要点个头就可以了。
  
  经过一段不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最终决定,让赵青冥留下当打杂的。包吃包住不给工钱还没有休假,并且永远不得升职!哼哼,赵青冥,落到我手里算你倒霉!一想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我哭着求饶,我心里就得意得很,终于报了当初的大仇了!(郑重声明:江离影无虐待狂倾向!)反正当初是他自己非要粘上来招惹我的,我这儿又不是在水一方,用不着他那些勾引人的伎俩。想要不引人注意又能顺利完成任务,还是当个打杂的好了。
  
  “师姐,依清秋之见,此法不妥。”忽然,温顺可人的清秋提出了反对意见,终于有第二个人说话了。清秋这么聪明,他的想法一定有借鉴价值。
  
  “噢?那你说说看,有何处不妥?”
  
  “赵公子毕竟是隆随国朝廷的人,而且相貌出众又身怀绝技,若与那些下人在一起,就算乔装成女子也不免太过惹眼。人多口杂,既容易走漏风声,同时对于谭大人交待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好处的。”清秋想了想,犹犹豫豫的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仔细想想,我这么做好像是有点过于迁怒赵青冥了,公报私仇的事情不好,我可不干。“那你说说看,该怎么处理这个东西?”(赵青冥:你怎么能说我是东西呢?小穆:那好吧,你不是东西。)
  
  清秋顺了顺发丝,一手托腮,认真分析起来:“澜沧坊江老板的美名,现在京城中人尽皆知。赵公子来到我们这儿,那就是客人,我们也应该尽些地主之谊,对他多多关照。不如就由我带着他在澜沧坊中做牌师吧,反正刚刚在门前已经有那么多人都见过他了,想瞒也瞒不住,就不必再扮成女子。让咱们坊里多一个标致的男牌师,即招徕了客人又增加了消息的来源,不是一举数得吗?”
  
  “哇塞,清秋你好厉害哟,居然已经分析得这么透彻了,帮了我的大忙哎!”我竟然没发现清秋这么能干,孺子可教也!看来再过不久就可以出师了,到时候我也就能专心致志的享清福喽。我一拍桌子站起来,一槌定音:“那么,这件事情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我有点担心地看看清秋,“我可得事先提醒你,那个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别光顾着他累坏了自己的身体呀。”否则我会心疼的。
  
  清秋被我夸得红了脸,又像是为我说的话所感动,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去说道:“多谢师姐关心,清秋尽力就是。”
  
  很快的,吩咐人去喊来了赵青冥,把最终决定的人事安排向当事人解释清楚。没想到那赵青冥立刻就扑上去,搂着清秋痛哭流涕感激涕零,一口一个“清秋小师傅”叫得那个亲切,结果我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徒孙出来。好家伙,又长了一辈。更过分的是,那个“徒孙”竟然还很厚脸皮的跑过来娉娉婷婷的福了个礼给我,害得我回去后又吐了半盆,不得已只好自我安慰这是晕车的后遗症,这是晕车的后遗症,吐啊吐的,吐习惯就好了。
  
  
  
  我不在家的这些天,澜沧坊虽然照常营业,但所有伙计的工作热情明显都低迷了很多,导致几乎没有顾客上门。因此包括伙计们的正常工钱在内,澜沧坊的日常开销,柴米油盐酒水灯烛,以及对于特殊时期大部分人的优秀表现所给予的奖赏,所有损失加在一起大概有几百两银子。不过这些损失我是不会自己掏钱补的,更不会同谭翊君塞给我的那些银子相混淆。哼哼,当时谭翊君可是答应过我,在必要的时候提供无条件经济援助,这么大的摇钱树怎能白白放过?于是乎,赵青冥的第一项任务诞生了——要债!
  
  赵青冥虽然痛快地接受了任务,但却不见他有什么实际的行动,整天除了在大堂值班混日子就是追着我屁股后面跑。我又不是猪蹄羊排牛骨头棒,却偏偏总有只小狗儿跟在后面汪汪叫,害得我就算想去找小风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爽,实在是不爽!
  
  终于有一次,当赵青冥又在纠缠我的时候,我忍无可忍的对着他大吼一声:“你到底有完没完!天天跟着我烦不烦哪!”
  
  “不烦。”他笑咪咪的回答我,还摆出一副娇羞无限的样子,扭了扭那婀娜的身段。幸好我对他已经开始免疫了,不管兰花指还是媚眼台风,都见怪不怪了,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阵狂吐。
  
  好吧,硬的不行我来软的。“不是让你跟着清秋学打牌吗?怎么又偷跑出来了?你就不能少让别人操点心吗?”清秋也是,怎么不帮我看着他啊,让他到处乱跑惹事生非。
  
  “江老板担心青冥吗?青冥好高兴哦。其实清秋公子他也很忙的,每天有那么多的客人等着他开局,人家实在是不忍心再去打扰他工作的啦。坊里面其他人又都老是怪怪的盯着人家看,很恐怖的哩。”说着,赵青冥装模作样的掏出手帕去擦眼睛,我到宁愿相信他其实是去擦眼屎的。
  
  赵青冥这样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底下人表面上不说什么,但私下里流言蜚语肯定是不少,看着他的眼神便也多了一分猎奇与暧昧。好在赵青冥人虽然有点二皮脸,但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白痴,至少还知道跟在谁的周围会比较安全,我相信他这样缠着我决不是只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私心。
  
  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我只得说道:“只要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工作,绝对没有人能伤害到你。而且凭你的武功,那些个三脚猫的家伙们还有可能做出什么事来吗?况且你只是临时住在我这里,迟早要回去的,还是趁着现在干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上次交给你的任务办了吗?想白吃白喝在澜沧坊混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人家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呀!”赵青冥一脸无辜的望着我,如果不是十分了解他的个性,还真有可能被他的天真模样给骗到。“再过几天那边就会把银票送来,江老板请放心,一定没有问题的。”
  
  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消息发出去的!我竟然一定都没有注意,太粗心了!正在感慨是不是最近和小风走的近了些所以对外界感觉迟钝,猛然一低头,靠!这家伙什么时候又贴到我身边来了?我闪,他凑上来;我再闪,他又凑上来;我再再闪,他还凑上来……
  
  “喂,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啊?就算是深秋,两个人靠这么紧也是很热的!”
  
  “江老板,难道您就真的不曾对青冥动过心吗?和风公子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没听您说过热的。”
  
  不是吧,我和小风在一起的事他都知道?敢情跑到我这儿做卧底来了,无间道还是十面埋伏啊?望着他那双充满了期待的闪亮亮的大眼睛,我头痛啊,痛死我了。面对他的穷追烂打,我也只能选择冷酷到底了。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严肃地说:“赵青冥,我希望你能看清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我承认我和风韵的和好有你的大部分功劳,但我可没打算以身相许报答你的恩情,你再这样下去最后也只能是令自己痛苦而已。这又是何苦呢?”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继续不明不白的拖拉下去,还是趁早挑明事实吧,也好让他死了这份心。就赵青冥这种个性,看上谁谁倒霉,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江老板,你真的只喜欢风公子一个人?”一直荡漾在赵青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了,我心里只想着怎样尽快把事情解决,却没有注意到他慢慢开始改变的神情。
  
  “没错。”我坚决地说。
  
  “那么,你能保证对风公子从一而终,再也不对其他男子动心吗?”
  
  “当然可以。”
  
  “既然如此,清秋公子那边,我也就这样回话好了。”赵青冥耸耸肩,不再等我的回应,转身就走。
  
  他……他刚才说什么?“喂,你回来!你……”
  
  后半句话就这样被不远处清秋单薄的身影给噎了回去。
  
  
  
  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在澜沧坊里闲晃。
  
  今晚的天空很漂亮,广阔的穹庐上是一片深邃的蓝,不断向遥远的另一边延伸,无边无际。在这样深沉高贵的夜的掩映下,所有的一切,甚至连星星,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失去了它们原有的绚丽。而渺小的我,又算得上什么呢?
  
  一想起那天赵青冥说过的话,和清秋伤心绝望的眼神,我心里就会莫名的难过。当赵青冥转身的刹那,清秋的失落,痛苦,哀戚,便尽数落在了我的眼中。
  
  我明明,明明,不想让任何人伤心的,所以我尽力去扮演好一个亲切的朋友的角色,做好一个老板应尽的义务,付起一个家人所应当承担的责任。可是这一切,原来都是无意义的吗?我终究还是伤了一个人的心,重重的,重重的。可是,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清秋……”
  
  “师姐,我是来寻赵公子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清秋告退。”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寂寞孤单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如此虚幻又如此残酷。我来不及阻止,更来不及挽留。然而即使来得及,我又要用什么身份和理由去阻止和挽留呢?我无法欺骗自己的真心,对于清秋的感情,很复杂,也很压抑。那种复杂和压抑让我没有勇气去面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或许,决定去喜欢一个人,并不比决定要放弃一个人更容易。我想,是时候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了。
  
  每天,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赌坊的经营中。白天,我一直保持着标准笑容接待往来的客人,直到嘴唇僵硬,一边还要注意记下人们口中的每一件官场新闻,回去后好写在本子上留底。晚上,同潇湘一起结账清算,整理收支。然而不论我把自己安排得多么忙碌,多么焦头烂额,一旦到了夜晚,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种空虚落寞的感觉便如潮水一般汹涌的向我袭来,充斥着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这三天来,清秋一直没有露面,连几位常来捧场的客人也不禁疑惑的问我:“你们那位温柔又和气的领头牌师小姐怎么不见了?现在那种女子真的很少见了,手艺又确实不错,千万不要被辞退才好呀。”
  
  城南绸缎庄的魏老板看着我神秘的笑道:“不会是因为新来了位俊俏公子接班的缘故吧?”
  
  “怎么会呢,”我有点尴尬的干笑说,“苏小姐不过是因为身子不大舒服,休息几天而已,还劳烦各位老板挂心,江某实在是不胜感激。”
  
  “但愿吧。”魏老板不再说什么,专心打自己的牌去了。
  
  我看了看不远处工作还算认真的赵青冥,周围满是垂涎于他的美色的浮华女子,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这个人,天真的时候简直像个白痴,耍起心眼又阴沉的吓人。赵青冥,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留他在这里,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趁着午休的空隙,我跑到了雅韵轩。现在,也就只有小风还能听我诉诉苦水了。
  
  “小风,这几天冷落你了,对不起。”我撒娇般的拉着他的手,试图从中寻找一点可以称之为温暖的东西。
  
  风韵看着我,微微有点无奈。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拉到他面前,淡淡地说道:“离影,如果不开心,就说出来吧。我只能保护你的身体不受伤害,至于你的心,我还无能为力。对不起。”
  
  “小风……”我惊讶的发现,风韵对我的了解,并不像他嘴里说的那么含糊呢。而且,他是真真正正的喜欢我,已经喜欢到心里去了,连我的心情都能这样清楚明白的感知。人生得一知己如此,终生无憾。“谢谢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风韵望着我宠溺的笑了笑。自从那天之后,他就越来越多地对我展现他的笑脸了,虽然平常还是冷冰冰的,但我已经很知足了。忽然,他神色一凛,温柔的表情荡然无存,漠然问道:“你今天来这里,应该不是只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吧。”
  
  “当然不是。”才有点高兴起来的心情瞬间又低落回去。“你有没有发现,赵青冥这个人不简单?”
  
  “能被谭大人看中并放心的派来这里的人,怎么可能会简单?认为他简单的人,恐怕才是真正的简单吧。你别告诉我那个人是你?”
  
  我被他说得脸色通红。死风臭风,竟拿我的短处开玩笑,明知道我心机太浅还要故意耍我。大概是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风韵偶尔也会一本正经的开几个玩笑,不过都很冷就是了。“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没有愚蠢到跑去告诉一个人她很讨厌的那个人是危险人物。”风韵说。
  
  是啊,那样的确很傻。“好吧。就算我傻好了,总之,你这个聪明人就帮我多注意一下他的动静,我一个人很难办的,行吗?”我充满期待的望着风韵。
  
  他点点头:“没问题。”
  
  唉,其实我就是多此一举,风韵什么时候对我的命令说过不字?谁知道刚出门我就后悔了,怎么就忘和他说清秋的事了呢?脑子又进水了。
  
  
  
  我在院中徘徊,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秋月楼外。
  
  这几天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住在这里面的那个人。每次想要冲进去和他解释清楚,却总是临阵退缩,有些话,我实在是开不了口。听下人们说,清秋只是命人将饭菜放在门外,等人走远了他才端进去吃,自己却从不迈出门槛一步。我想,他能够记得照顾自己,也许情况还不算太坏吧,但我又要怎样去打开那道沟通的门呢?
  
  静静站在门外,感受着晚风的丝丝凉意,心绪也清楚了不少。忽然,若有若无的琴声从里面飘了出来,顺着秋风传到了我的耳中。我屏息凝神,仔细的分辨,那竟是一首婉转悠扬的曲子,从没听过的动人旋律,将人的心弦也撩拨了起来。
  
  不久,又响起了缥缈的歌声,和着曲调,回荡在空旷的夜色中。
  
  “烟火漓漓初晨雾,濛濛人间渡。
  月影依依皎似露,盼君逢却无奈彷徨处。
  一夜琴瑟声如诉,只是情难慕。
  咫尺天涯心无助,望断尘俗缥缈相思路。”
  
  “咫尺天涯心无助,望断尘俗缥缈相思路……”我喃喃的重复着,人生若遇此般红颜知己,夫复何求!
  
  云一涡,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棵,夜长人奈何。
  蝉低歌,绿才落,悠悠丝竹又如何,长夜情亦多!
  
  心中默默吟着这首被我改动过的《长相思》,耳畔琴声不断,想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虞美人》了吧。人人都说触景生情,没想到如此竟也有“触音生情,触词生意”的佳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清秋愕然望着在门外站了一夜的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而我竟连琴声什么时候停得都不知道。我胡乱的抹了抹头发上的露水,有点尴尬的笑道:“清秋……起得好早啊……”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清秋神色黯然的别开头,低声说:“江董你……不是起得更早吗。”
  
  “呵呵,倒也是。”我哑然,没事找抽的结果,清秋连“师姐”都不肯叫我了。“既然我们都这么早起来,就说明有缘分,那不如一起用膳吧,清秋好久都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了吧。”
  
  清秋默默地摇了摇头,“失陪了。”他的衣袂轻扬,如同仙子般与我擦身而过。
  
  我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那和我类似的黑眼圈,无论涂抹多厚的粉都盖不住的。心里不由一痛,急忙抓住他的手,“等一下!这个……你拿着。”
  
  我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银线盒子,塞在他手中。那是我从隆随国回来的时候,在谭翊君手中挑出的几样首饰中的一件。另外一根发簪给了风韵,一对镯子给了潇湘,一个剑穗子给了欧露,礼虽不重,但情义无价。至于送给清秋的这一件,是专门留给他的,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交给他而已。今天,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吧。
  
  清秋犹豫着,盯着那个盒子发呆。良久,他抖抖地打开盖子,是一副精致的纯银耳坠。雕刻细致的银托子上,各镶着一块水滴形的淡紫色水晶,那是代表着清秋的,象征着高贵与优雅的淡紫色。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任何东西比这一件更适合清秋了。
  
  “师姐……”清秋瞪大眼睛,迷惑的望着我,直到看见我认真地点点头,他才悄悄地,小心翼翼的将那盒子收在掌中,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细不可闻得说了声:“谢……谢谢。”
  
  看他的表情,情况似乎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嘛。

  番外
  
  
  “娘——你不要走,你真的不要秋儿了吗?”
  
  那天,我看着被一群恶狠狠的士兵捉走的娘,却只能隔着冰冷的栅栏,无奈的哭嚎而已。娘已经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却仍然微笑地看着我说,要我好好活下去,好好的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为什么,我娘她明明是那么好的人,那么正直,那么善良。为什么他们还要陷害她!家没了,爹死了,娘也走了,我又该怎么办?难道天下之大,竟没有我苏清秋的容身之处了吗!
  
  “进去!”
  
  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我木然看向高坐在堂上的那个女人,浓妆艳抹,气势凌人。没错,那就是被京里人称做金妈妈的,这家青楼的老鸨,而我,就身在京城中唯一的楚馆——专门收容被判罪抄家的官员子弟的地方。可笑的是,我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苏清秋……名字不错,以后你就叫小秋了。”金妈妈慢悠悠的踱过来,忽然抬起我的下巴,想挑选牛羊一样地看我。“长的也不错,水灵灵的,可惜年纪小了点,慢慢培养说不定以后能当上头牌。”
  
  “呸!”我愤怒得向她脸上吐口水,“不要用你那双脏手碰我!”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吗?告诉你,进了我的门儿,以后就别想摆出那副清高的蠢样子,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小官儿,活该让所有女人玩你!鄙视你!折磨你!你最好给我记住,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那个讨厌的女人骂完就走了,我又被关进了一间小黑屋子里,据说那就是我以后的房间。那一年,我九岁。
  
  
  
  “小秋——”隔壁院子的玉儿跑过来,跌跌撞撞的,还不时回头看。“快点快点,金妈妈来了!”
  
  三年了,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刚来时的那种不甘与骄傲早已褪去,渐渐习惯了周伟同我一样命运的公子们,也习惯了每天被强迫着练琴,唱曲子的日子,习惯了挨打挨骂挨饿的生活,尽管那是多么的痛苦难熬。因为我的容貌已经比初来时更加引人注目,金妈妈便尤其“用心”的培养我,她说要在我十五岁那一年升我为头牌,正式接客。而离那一天的到来,还有三年。
  
  正想着,一身鲜艳大红褂子的金马妈妈走了进来,我笑着迎上去,“妈妈今天怎么有空到小秋院子里来了?前面的生意不用照顾了吗?”
  
  “小秋啊,你这几年是出落得越发招人喜欢了,”金妈妈眉开眼笑的说,“不枉我辛辛苦苦的栽培你。像你这么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的孩子,真是不多见了,我这几天还想着,是不是让你提前几年见客……”
  
  什么!!我脚下顿时一软,险些跌在地上。难道我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而现实却偏要将我推向更深的黑暗吗?
  
  这三年,我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你越是抵抗,别人就越是想要接近你,戏弄你,像看戏一样欣赏你的痛苦;若你非但不抵抗,还积极的迎合他们,那你就成了一件无聊的玩具,一个已经被征服的尤物,又有谁还会时刻去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呢?我隐藏着抗拒的心,却做着顺从的事,因为我不想逞无畏的英雄,到头来却连生命都要失去。娘说得对,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只要麻痹他们的心,三年中,总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可是现在,却要我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望着脚下深沉的黑暗,我犹豫了。真的要跳下去吗,如果一切已经无能为力,那么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了。对不起,娘。
  
  耳畔风声呼啸,我听到了死亡的声音。然而,痛苦并没有如期而至,我被人带着飞了起来,像一片羽毛一样在空中飘荡,缓缓落在了地上。
  
  “你就那么想死吗?”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愕然抬头,借着幽暗的月光,眼前的人俊秀飘逸,就像一株盛开的紫罗兰花,优雅的站在我面前。
  
  我向他哭诉,诉说我的不幸,诉说我娘的冤屈,诉说我的走投无路。不知为什么,我莫名的感觉到,他现在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他静静地听,默默接受着我的发泄。良久,他说:“我教你武功吧,这样你就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欺负。而且,至少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必自寻死路,让关心你的人伤心落泪了。”
  
  “……”我沉默。这个人,他是真的关心我,帮助我,还是,仅仅只是可怜我而已?但是,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变强,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强,不能再做一个弱者任人宰割。娘,你也会这么想的,对不对?“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我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向他磕头。尽管,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一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但是金妈妈却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依照约定,再等我三年。我很庆幸,因为我得到了一个最好的师父。正是因为他,我的命运开始发生了改变。
  
  
  
  十五岁那一年,我生辰的前一天晚上,在所有人惊惧不已的目光下,我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飘飘然越过那道禁锢了我六年的围墙,开始了我一个人的崭新生活。我温柔的笑着——那几乎已经成为我的习惯,嘲讽着看向金妈妈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心里竟然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可是我没有想到,就在两年后,因为一个天大的意外,金妈妈死于非命。就这叫做恶有恶报吧。
  
  我去找师父。“师父,您带我走吧,清秋想跟随您去游历大江南北,请让我一直跟在您身边吧。”
  
  师父背对着我,淡淡的说:“那种生活不适合你的。从出生的时候起,人的命运便已经注定,而我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能和你相守一生的那个人就快出现了,你耐心的等待吧。”
  
  “不要!师父,难道连您也不要清秋了吗?我以为,您不会想爹和娘那样扔下我不管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我低声啜泣着,原来师父他也不过是可怜我罢了。
  
  “能为你做到的事我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今天是你我师徒二人的诀别,我已为你安排好一切,往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师父!”我来不及挽留,师父便已消失不见了。他就像神仙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世间一切于他都若虚无,红尘世俗根本不屑一顾。能够遇见师父,已是我苏清秋的造化,怎么还敢奢求更多呢?
  
  听从师父的指示,我来到一家名为“好运来”的赌坊,在这里扮成女子做杂役,避人耳目。
  
  金妈妈在京城也是势力很大的人物,那一段时间,城里到处都有通缉我的告示。我怕赌坊老板欧露会禁不住高额赏金的诱惑将我供出去,然而她却没有,相反待我更加客气,一切吃穿用度都尽量符合我的习惯。我很吃惊,甚至以为她就是师父说的那个人。可是后来,欧老板告诉我说,我的娘亲,是她的恩人。
  
  我用感恩的心接受了欧露对我的照顾,在这间生意兴隆的赌坊中,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两年,直到,遇见了她。江离影,让我的生活再一次发生转折的人。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已经更名为澜沧坊后的赌坊后院里。她很生气地从前面走过来,大概是被什么人若恼了吧。本来我对这个新来的老板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居然能胜过阅历丰富的欧露,倒也应该是有些真本事的。
  
  然而,当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愣住了。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瘦长的身形若隐若现;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结,身上也缺少必要的首饰,没有一般女子那样的华丽,却更加突出了她独特的气质;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让我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那种混合着单纯与狡黠,天真与成熟的表情,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她出神地望着我,她问我的名字,她说我的眼睛很好,要试试我的武功,我想拒绝却没有成功。于是,我第二次将武功展现在除了师父以外的人面前,我笑着说:“江董,您要的可是这个?”她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兴奋不已,还说只要我再回答她一个问题,就帮我扫净落在地上的叶子,那种真挚的笑,很可爱。
  
  我答应了,却没想到她竟然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你,你什么时候……”我紧张极了,她会怎么做?把我赶出去,还是去和金妈妈换银子?不,即使她想,欧露也绝对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她轻易地指出我的弱点,却没有责罚我的意思,还要收我为徒,传授我她的绝技。
  
  “不,不可以,清秋是带罪之人,平平静静的生活已经足矣,不敢奢求董事长垂青。”我对于如今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想其他的东西了。
  
  她不以为然,甚至不在乎我的过去,哪怕与欧露发生误会,也十分固执的将我留在了她的身边,成了她的亲信。
  
  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拉着我去了楚馆,那个我一生再也不愿意踏入的地方!她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伤我的心呢!但是,仅仅两年,一切却都已经不同了。现在矗立在那里的,是名为在水一方的青楼,而新任的颜老板,居然是江离影的挚友!
  
  稀奇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那神秘的武林盟主都变成了她的故交,她究竟,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呢?
  
  渐渐的我发现,我总是在有意无意之中追随着她的身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可是,她待我却只像普通的亲人一样,虽然也有温柔,也有亲切,也有关怀,也有担忧,但是,她最最在意的那个人,却始终不是我。
  
  那天,她请我们吃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说实话,真的很香。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也不自觉地跟着开心起来。然而,那天夜里,她却失踪了。
  
  我为她疯狂,为她失心,为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昏昏噩噩的熬过了半个月,行尸走肉一般。最后,她终于回来了,可是带她回来的人,也不是我。
  
  我从来没有期望过她会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但当我亲耳听到的时候,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痛起来。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只是思考,绞尽脑汁的思考。忘了她吧,只把她当作纯粹的家人,朋友,不要在有非份的念头了。放弃吧,放弃了,就不会再心痛了。
  
  我选择用琴声来结束一切,结束这段或许本来就不曾存在的感情。可是,现实总是无法预测的,在我终于决定放下的那一瞬间,她却如雕塑般站在我的门外,身上挂满露水,失了神。
  
  “清秋……起得好早啊……”她尴尬的笑着说,掩饰着那份不自在。
  
  “江董你……不是起得更早吗。”我狠下心不去看她,既然决定好要放弃,就不能再回头了。走吧,就这样默默地走开吧,已经都结束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竭尽全力告诫自己。
  
  可是,她却再一次拉住了我,“等一下!这个……你拿着。”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于是,我知道,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了。“风,盟主还没有醒吗?”
  
  我抬头看了看一脸忧虑的花和雪,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为什么,自从与江湖第一恶人大战告捷之后,盟主就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我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却始终不能将她唤醒。薛神医说,盟主是因为体力透支,气血不调而导致的行动力暂失,这种病症从外部无法医治,只能靠盟主本人的意志,靠她自己的力量自救。而我们,武林同盟的四大护法,风韵,花致,雪舞,月涯,都深深地相信着,盟主一定会苏醒过来。
  
  “嗯…………”忽然,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床幔中传出,年纪最小的月急忙跑过去,“盟主,您终于醒了!”
  
  我转身倒了一杯热茶,跟着其余几人急急赶到床边。掀开幔帐,盟主正大睁着眼睛望着我们,那目光却仿佛陌生人一般,我心里不禁一凉,不好的预感飞快地涌上来。“盟主……”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床上的女子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一骨碌坐起来,“你、你们……是谁?”
  
  “哗啦——”奉先国冰枭剑派进贡的波斯琉璃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月难以置信的扑过去拉着盟主喊道:“盟主,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月呀,是月!还有风,花,雪,你都不认识了吗?”
  
  盟主疑惑的摇摇头。我问道:“盟主,您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很庆幸,至少她还能听懂我们说话。“盟主,您累了,需要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善解人意的雪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他轻柔地帮盟主盖好被子,然后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月退了出来。
  
  “立刻去请薛神医。盟主可能是失忆了,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刚一进客厅,我就提出了对这件事的看法。盟主失忆,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门外的侍卫接了命令,迅速跑了出去。
  
  “不会吧?”月惊慌失措的跳了起来,“那怎么办,盟主连我们都不记得了,要不要立刻通知所有的分舵主前来开会……”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按在月的肩上,柔弱而有力。月不满的回头,却见雪难得严肃地对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旁边的花也紧皱着眉,但没有说话,像在思考着什么。
  
  我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事关重大,在完全弄清之前,绝对不能泄漏半点消息。一切都等神医看过再说。”
  
  这时,花捏着条手绢走过来,头上的珠钗叮当作响。“风师兄,我看这件事来得蹊跷,我和月师弟还是先回去守护盟主,以防再有意外。其他的就拜托你和雪师弟了。”
  
  我看着花那张早已失却了妩媚的脸,想必他也是十分担心的吧。的确,在情况未明之前,保证盟主的安全是第一要务。我答应了他的建议,花便带着月急匆匆地走回后面去了。
  
  我静静站在窗前,外面天气闷热,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灼热的气体拥挤着压缩成一团,连景色也开始摇晃起来。我正觉得气闷,一杯清凉的菊花茶突然摆在我面前。感激的接过茶,我对心细如丝的雪做了个谢谢的手势,他回给我一个温柔的微笑。
  
  
  
  武林同盟内的所有弟子都是男子,这是全江湖皆知的事情。从小,我们就作为弃婴被同盟内负责培养年幼弟子的“师爷”捡来并抚养长大,达到一定的年纪之后,可以正式加入武林同盟,参与护法及侍卫长的比武打擂。因武功卓越而获胜的人,可以获得护法或更低一些的职位,那些落败的人则要成为普通的侍卫,协助盟主和护法一起管理武林。
  
  而现在的这一届护法,则是由君临天盟主亲自选定,江湖上称呼我们为“风花雪月,韵致无涯”。最小的四师弟月涯,今年只有十四岁,善长一切暗器,无论什么东西,在他手中都能变成可取人性命的武器,百发百中,性格却还是个小孩子;三师弟雪舞,天生不能言语,却拥有最细密的心思和最温柔的个性,并且练得一身无与伦比的舞技,亦舞亦武,天下第一;二师弟花致,平日最爱打扮,容貌也是我们四人之中最妖艳的一个,不但熟悉各种毒药,而且精于易容之术,无人能及。我们师兄弟四人团结一致,各展所能,辅佐盟主,君临天下。
  
  但是现在盟主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今后又将何去何从?
  
  经过薛神医的仔细诊治,盟主的确得了失忆之症,要恢复却十分不易,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万不得已之时,只有重新选择盟主,可是那又会引起江湖上多么巨大的惊涛骇浪!!
  
  事到如今,我们惟有尽量唤回盟主关于之前的种种记忆,然而苏醒后的盟主却仿佛并不希望这样做。仅仅过了几天,我们就震惊的发现,盟主不但食物口味,说话风格,待人态度大变,甚至于居然忘记了武功!!!在经历了那样一场大病之后,虽然内力还在,招式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如同拥有万贯家财却不知花销,再深厚的内力,若不懂施用之法,和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又有何分别!
  
  “盟主,峰山派长老请您前去推选新任掌门。”
  
  “没意思,我不去。”
  
  “盟主,曼陀罗教邀请您前去参加英雄大会。”
  
  “英雄个六饼会!还不就是一群人坐一块儿说些有的没的,陪那些老太婆聊天,无聊!”
  
  “盟主……”
  
  “怎么,还有事吗?”盟主终于停止了对那袋花生的全神贯注,不耐烦地抬起头来。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女皇陛下希望盟主能够帮助隆随国训练军队,事后必有重赏。”
  
  盟主想了想,问我:“可以不答应吗?”
  
  “我武林同盟本属江湖之人,与朝廷素来没有瓜葛,应或不应,全凭盟主定夺。”
  
  “那就不答应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乐得清静。”盟主又拿起一包栗子,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来。
  
  “盟主……”
  
  “又怎么了?”盟主已经明显的不高兴了。
  
  “请恕属下失礼,盟主如今武功尽失,又不肯加强武林同盟与旗下各分舵的联系,属下怕时间一久,各分舵主难免心生二意,对我同盟未来不利。”再这样下去,只怕武林同盟名誉受损,再也不能号令群雄,数百年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盟主沉默了,我们四人静静地站立两侧,在这种压抑的寂静中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盟主低声说,神情很是疲惫。我想,也许是失忆后对待从前的一切,多少都会有一点茫然吧。
  
  见状,我们四人无言的退了出去。
  
  
  
  “不好了,不好了!盟主失踪了!”晚膳过后,本应由月去接班照顾盟主,可是他却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怎么回事!”
  
  听了月的叙述,我们彻底沉默了。看来,盟主她真的变了。从前的她,是绝对不会抛下所有人,抛下她为之努力的一切,一走了之的。
  
  盯着桌子上那张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条,看着空空如也的珠宝箱,我想,盟主她大概是真的决定不再回来了。
  
  “风,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盟主不在了,我们还坚持着这个武林同盟有什么意义!”激动的月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我望着哭得可怜兮兮的月,最终却还是选择了缄默,因为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无能为力。那是盟主她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如果苏醒后的她真的已经成为另外一个人,再也不是我们所熟悉,所尊敬的盟主了,那把她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增加一个生活在痛苦中的傀儡罢了。那样做,毫无意义。
  
  [我们去把盟主找回来吧。]雪打着手势说,[我相信盟主只是一时想不开,而且我们也确实逼她逼得太紧了。给她一点时间吧,她会想清楚的。毕竟她还是我们的盟主,我们不能没有她。]
  
  “雪师弟说得对极了。”花摆弄着新讨来的貂裘镶边的扇子,用那种独特的尖细嗓音说,“而且要是再选一个新盟主出来,能保证不是个丑八怪吗?君盟主可是迄今为止最漂亮的盟主了,要是能找到她,我就是下点毒药也得把她弄回来。”
  
  “我也要我也要!”月还来跟着凑热闹,“我只认君临天一个人当盟主的,不论我什么时候搞偷袭都能被她识破,她是唯一有资格当盟主的人!”
  
  静静地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他们都对盟主忠心不二,誓死追随。拥有这样优秀的下属,盟主她怎么竟然舍得离开?试一试吧,心里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不只是盟主,或许有什么事情,就在前方等待着我,而令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这次旅程了。
  
  “那么,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各地寻找盟主吧。”
  
  
  
  我是四大护法中年龄最长,阅历最多的一个,因此,我自愿去了风险最大的奉先国,混进了一家最有名的青楼。我想,这种地方应该是各色人等鱼龙混杂,消息灵通,寻找盟主再合适不过的地点了。
  
  然而我却似乎错了。这里并不像一般的青楼那样肮脏不堪,相反它很高雅,很清静,楼里的公子们也都彬彬有礼,举止文雅。原来这里都是充的官妓。几天后我便对这里的生活感到厌倦了,我需要更加自由,能够随时出门去打听盟主下落的生活方式。
  
  机会很快就来了。我被颜老板推荐给了她的好友,一间名叫澜沧坊的赌坊的江老板。从来吃喝嫖赌都是狼狈为奸的,我想她们也不例外。“可以走了吗?”要走就快一点,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尤其是和这种女人在一起的时候。
  
  她升我做了杖身的领队,还特意找了院子给我住,不过无论她给我什么好处,我的目的也只是找到盟主而已,其他一切与我无关。
  
  事情原本就该按照这样发展的,可是,我却渐渐开始迷惑了。江离影,我反复念着那个名字,她给我的感觉不同于任何其他女子,无论什么事她都能提出与众不同的见解,都能做出让人目瞪口呆的结局。不可否认的是,我开始注意她了,甚至还会在暗中帮她的忙,而这些却是我本不该插手的不是吗?
  
  幸好结束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在这里终于见到了盟主。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也是盟主的好友!我竟然从不知道盟主有这样一群朋友!
  
  我对江离影巧妙的狡辩感到无力,也对盟主的拒绝感到失望。就在我即将第二次放弃的时候,盟主却说,她愿意回去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自然欣喜异常。不知江离影到底用了怎样的方法来劝说盟主,但是至少她成功了。我立刻把消息发给了花、雪、月,但迎接盟主回总坛的那天,她却突然对我说:“风护法,我希望你能留下帮我保护小影。”
  
  她这算是命令吗?如果是,我当然无从选择;但,如果不是呢?
  
  “是,属下遵命。”我深深的低下头去。
  
  忽略掉内心深处一丝丝的窃喜,我也很想看看,被盟主所信任并依赖着的朋友,会在这块土地上做出一番怎样的成就。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决定,却让我情愿用一生的时间,为爱沉沦。

第二十二章 暖风吹过粉红来
  
  心满意足地从秋月楼回来,刚跨进斜阳殿的门,便看见风韵正站在院中。清晨的凉风吹动他苍黑色的长衫,松柏的虬枝衬托出他冷俊的轮廓,那双神秘的紫眸出神地望着远方,好一幅秋晨美男图!小风,我来了!
  
  “离影,”小风突然转过身来,害得我偷袭失败。算了,反正他一定早就知道我来了。“谭大人的银票已经送到,要现在去兑换现银吗?”
  
  他的语气冷冷淡淡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是脸蛋儿红扑扑的小风可爱呀。不过幸好这周围没什么闲杂人等,他才肯叫我的名字,要不然成天江老板来江老板去的,多生分哪!
  
  好不容易从胡思乱想中跳出来,我一本正经的说:“也好,不过……隆随国的银票在这里毕竟不好换,应该没有哪家钱庄敢明目张胆的和皇帝作对吧。但如果等到两国和解,那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坊里又等着用钱……”
  
  “我去吧。”
  
  “啊?去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很无辜的瞪着他瞅。忽然恍然大悟,“你不会是……要去隆随国吧!”
  
  风韵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又沉默不语了。恍惚间,他的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一点悲伤,我希望那不是我的错觉。
  
  “小风,你真的要走吗?可是我们才刚刚好起来,你就要离开,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啊。”我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他,头靠在他胸前,享受着一点点温暖。“让别人代替你去不可以吗?就像我那样,只要有令牌就没问题的。我不想离开你。”
  
  “离影……”小风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我在他怀里撒娇。“其实,我这次去隆随,是因为重新推选护法的事情……”
  
  我一惊,从他怀中钻出来,“你是说,到了阿临重新选护法的时候了?怎么这么快,不是三年才选一次的吗?”其实,我最关心的是阿临那个满肚子鬼主意的小姑娘又搞什么新花样了。还真没听说过哪个穿越的女主角要举办篮球比赛的,估计全天下也就她这一份儿了。现在小风说他要去参加,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没错,不过今年恰好是比武的时候,所有初出茅庐的弟子都要在众人面前一展拳脚。我身为连续两届的第一护法,又是他们的大师兄,怎么能够不出席呢。”风韵说完,一低头瞥见我哀怨惋惜的眼神,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看得我都痴了。“我只是去参加推选大会而已,又不是再也不回来。等一切结束后,我就会回来陪你了。”
  
  “小风,你今天好温柔,但越是这样的你就越让我感到不安。我真的舍不得你,却也不想禁锢你的自由。你答应我,大会结束后就马上回来,好不好?君临天和我那么熟,她不会难为你的。”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走后门的重要性。幸亏阿临除了吃零食吃得凶意外没什么不良嗜好,还算是个活泼开朗个性正常的小姑娘,不过她要是敢故意难为或者扣押我最最喜欢的小风,哼哼,等着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皮鞭夹板伺候吧。
  
  “好。”小风宠溺的说,眼中甚至能漾出水来。他伸手揽我入怀,下巴抵在我乌黑的发丝中,轻声说:“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那么遥远呢。我不在的这二十天里,你要好好保护自己,虽然其他人也会些武功,但却总是不能保你周全。你的性子又那么倔,从来不为自己着想,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留下来。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牌一定要随身带着,千万别再被人抓了。”
  
  见到小风出奇的啰嗦,我心里却像开了花一样的美,使劲在他身上蹭了蹭,小风独有的清冷味道,我一定要牢牢地记住。“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连这么大的赌坊都经营得红红火火,你还怕我给人害了?”
  
  “总之,一切小心。”
  
  “嗯。”我望着他灿烂的笑,轻轻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那是我的初吻,更是我和小风之间的第一个吻,虽然浅浅的,却也是甜甜的,像软软的奶糖一样,浓得化不开。
  
  那天,我一直送小风到城门,亲手为他带上我送他的那根镶满了墨绿色翡翠的黑曜石发簪。“这个,就当作是我给你的吉祥物吧,让它代替我,陪着你。”
  
  小风大概是碍于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好与我表现得太过亲密,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离影,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我不高兴得皱眉:“我不许你撵我,至少,让我再唱一支歌给你吧。”
  
  小风静静地看着我,算是默许。我悠悠的开口唱了起来。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两鬓斑白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等你来
  
  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你无瑕的爱;你从雨中来,诗化了悲哀,我淋湿现在
  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你却不回来;被岁月覆盖,你说的花开,过去成空白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或许是被歌声打动了吧,小风专注的凝视着我,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深邃紫眸,我永远也忘不掉。“离影,保重。”
  
  “你也是。”
  
  
  
  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我这才闷闷不乐的往回走去。
  
  “天空灰的像哭过,离开你以后,并没有更自由。酸酸的空气,守住我们的距离,一幕醉心的结局……”轻轻哼着歌儿,心里越发的郁闷。唉,小风走了;清秋那边也不知道究竟怎样,关系不明不白的;还有那个神神秘秘的赵青冥,真是想起来都烦。还好我有个不会给姐姐惹麻烦的弟弟潇湘……说起潇湘,好像很久都没关心过他了吧,最近事情乱得很,回来以后又光想着小风和清秋的事,把他都给忘了,真是挺对不起他的。好吧,回去后一定找他聊聊。
  
  我这儿正神游太虚呢,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挂住了我的裙子,这可是我最宝贝的水绣雪纺缎子,究竟是哪个不要脸的家伙敢来碰它!“放手啊,该死的……猪???”
  
  一低头,我就愣住了。考虑着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应该改成放“蹄”?因为正抓住我的裙子不撒蹄,还噜噜噜对着我叫的那个东西,确实是一只猪。
  
  我狠狠拎起那只不过只有二斤多重的袖珍小猪,幸好这家伙不大,不然一三百多斤的老母猪向我冲过来,估计我又得穿越。那猪还挺干净,圆滚滚的头,白胖胖的身子,两只粉红粉红的大耳朵……为什么它的耳朵会是粉红色的?靠,这是哪个变态给染的,懂不懂审美啊!!再仔细看,猪脖子(猪有脖子吗?)上面还挂着个金黄色的小牌儿,写有四个蝇头小楷:粉,红,女,郎。然后,我极其非常以及十分郁闷的发现,这只猪,它是公的!
  
  “哪个BT丢猪了?这是谁家的猪啊?”我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一个前来认领的人都没有。难道是因为这猪长得太过猥亵,而且分量不够塞牙缝的关系?可是就凭它脖子上挂的这块牌子也值不少钱,这么好的猪咋就没人要呢?
  
  “小猪啊小猪,你的命真苦,连你的主人都不要你了。我也不是贪小便宜的人,不能平白捡个大猪头回去,你呀,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我放下那头“粉红女郎”,转身就走。可是没走出多远,回头一看,“你怎么还跟着我?我身上又没有猪食,难道我是你的同类吗?”那猪抬着小脑袋,粉无辜的望着我,可是我的确不是天蓬元帅家的亲戚呀!我不姓朱不属猪不喜欢猪更从来没养过猪,怎么这么招猪喜欢呢?
  
  “再看我,再看我,还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已经走了大半个京城,可这猪还是紧紧跟着我一步不落,不时拿豆眼瞟我,可恶的猪!!!我忍无可忍了,要跟就跟吧,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决定了,今天晚饭就是红烧肉加回锅肉,实在太麻烦就干脆烤乳猪,反正是自己送上门的,我没偷没抢不算犯法。不过,这猪应该没有口蹄疫吧??!
  
  远远的看见澜沧坊的大门了,我兴冲冲跑过去。咦,怎么门前围了这么多人?我不记得今天有搞促销活动啊?
  
  “好小子,敢惹你姑奶奶不痛快。来呀,都给我上!”“看着点打,那漂亮脸蛋儿弄伤了就不好看了!”“你休想打我们公子的主意!”“清秋公子,小心啊!”
  
  本来我听得稀里糊涂的,却猛听到有人叫清秋的名字,立刻什么都不敢想了,拨开层层的人群就往里面冲去。 

第二十三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清秋,你没事吧!”
  
  我翻山越岭啊,跋山涉水啊,冲破重重阻碍,攻破道道难关,终于钻进了人群的最里面。好家伙,只见十多个悍妇,人人手中都拿着刀枪棍棒,将清秋、赵青冥,张红英等人团团围住,另外还有几个武功弱点的杖身,知道自己顶不了什么事儿,上去帮忙也只是给自己人添乱,便远远的站在外面紧张的观望。
  
  一个身强力壮的女人举着大刀砍过来,赵青冥顺势抓住她的手腕,身子向一边侧过去。后面清秋看准时机在她背后连拍两掌,那女人招架不住摔了个狗吃屎,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我向周围递了一圈白眼:没本事的废物!有时间在这里傻笑还不如上去帮忙呢。
  
  就在我一分神的功夫,又有好几个人不知死活的冲了上去。清秋手无寸铁,打得很勉强,那边赵青冥渐渐也有些不敌,现出了劣势。他们两个都偏向轻量型,速度很快但力量却不大,无法给敌人致命性的攻击,所以她们总是能够再一次冲上去。而其余众人分别与对手打得火热(此火热非彼火热,某些有心人不要想歪了),一时之间难分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脱得开身。如果风韵没走就好了,这些人根本不在话下,但现在……
  
  突然,一个女子提剑刺向清秋后背,清秋却还在与前面的对手周旋,根本无暇顾及身后。我见大势不妙,情急之中抽出一张塔罗牌,也顾不上力道大小就飞了出去。那女人“啊——”的一声尖叫,长剑被甩出了几丈远,执剑的右手上赫然一条三寸来长的血痕,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冒出,那女子顿时趴在地上不住地呻吟。我眉头一皱,好像打得有点狠,不过也不能全怨我,谁让你妄想偷袭我们家清秋来着?(什么时候变你们家的了?)
  
  大概是因为那声尖叫太过刺耳,她的好几个同伴都被吓得一愣,一时间竟然忘了攻击。清秋趁机施展拿手轻功,夺了几人的兵器,又分别交给赵青冥他们,这样,敌我局试彻底颠倒,澜沧坊一方形势一片大好。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亲自出面?那还不简单,大BOSS当然要最后出场,提前现身跟一大群小喽罗打架多掉价呀!(一片臭鸡蛋烂菜叶狂风暴雨般向我袭来)好吧,说实话,我是根本不能现身。
  
  其一,我这手“小江飞塔罗”的使用是有限制的。一副塔罗牌中,只有22张大阿尔克那牌是特制的金属收藏版,其余56张小阿尔克那牌则是普通的纸牌。因此,我最多只能发出22次攻击,这样的限制不适合临阵杀敌,对付偷袭,组织暗杀,暗中援助什么的倒还可以,人多了就坏菜了。
  
  其二,我不能让亲信以外的人知道我会武功。由于我的经营方式太过特殊,吸引了大部分客人,其他赌坊的老板早把我视作眼中钉,欲除我而后快。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独自上街,他们也一定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以为我肯定在暗中安排了保镖。可是一旦被他们知道我会武功,而且还是这么蹩脚没用的功夫,他们就会加紧攻击我的弱点,把身边人都支开让我无所依傍,等到所有牌用完后,我不就成了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俗话说,没有优点就是最大的优点,因此我宁愿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也决不做那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武林高手。尤其是这段时间风韵不在,我更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该出手时不出手,站人背后来一手,照样风风火火闯九州。
  
  果然不出所料,形势逆转之后,没用多少时间,那十几个悍妇都变成了怨妇,一个个被捆得像蚕蛹一样倒在地上,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我瞅着她们实在是不顺眼,又看看场面基本平息下来,围观的闲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噔噔噔急步走上前,先偷偷拾起地上的塔罗牌,然后照着她们的老脸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暴打。“打是亲骂是爱,爱得不够加脚踹!”手打疼了就换脚,叮呤咣啷一顿乱踹,尤其是那个胆敢偷袭清秋的家伙,今天不把你揍成枝端肥大我就江字儿倒着写!
  
  由于我的出现太过突然,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地上的“蚕蛹”们就已经满脸开花了。待到他们看清楚是我,更没有人敢来劝架,而且还由着我的性子发泄,也算是当老板的亲自给伙计们出气吧。
  
  我打也打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幸好还没忘了坐下前先拽过一块软布垫着——别把我的高级衣服弄脏了。
  
  “江董!”“江董!”“江董,您可回来了!”不不不至于吧?!我只不过是打了几个人,怎么这些平时威风凛凛的杖身小姐们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
  
  “江董,您有所不知啊,”领头的张红英跑过来向我解释,“今天是欧总管巡查分店的日子,您又出城去送风公子,这些人发现咱们店里当家的不在,就有恃无恐起来,故意找茬闹事,结果就变成您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不是这样的!”我刚想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赵青冥却突然冲出来大喊,吓了我一跳。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今天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生意也别想做了,你们要是再不给我说个所以然出来,一天工钱全扣光!
  
  “江董,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先动手打人的。赌坊的生意不能做了,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青冥认罪!”赵青冥说着,伏下身去磕头,那张白皙的小脸撞在地上嗵嗵响,还真是挺可惜的。不过我倒是第一次看见赵青冥如此一本正经的表情,少了那份做作的妖媚和故弄玄虚的高深,他也只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少年而已。
  
  “不要!师姐,这些事和他们都没有关系,全是我引起的,请您千万不要错怪了好人!”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清秋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把我弄得更迷糊了。
  
  “你们不要这么一人一个说辞,我到底听谁的?”我可是这澜沧坊的第一股东,手下人这么闹事儿,我岂能容忍?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不可!“清秋,你说!”
  
  “是。”清秋平缓了一会心绪,把事件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可是没想到,这始作俑者,竟然就是我自己!
  
  今天清晨,我送了那副耳坠给清秋。清秋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欢喜得不得了,兴高采烈的立刻就戴在了耳朵上,然后穿好那身女装的牌师服去帮忙开店。这本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坏就坏在奉先国的女人是没有耳洞的!结果清秋那种另类的打扮吸引了许多客人的注意,其中也不乏一些老顾客,常常盯着清秋的耳朵就发起了呆。更糟糕的是今天的清秋格外心不在焉,连发到第几张牌这种小事也会弄错,于是自然就和客人发生了小摩擦。
  
  谁知那客人根本就是在打清秋的主意,假装无所谓的出了店门,回头就招来一群打手说是要讨个公道,嘴里不干不净的骂我这澜沧坊在做暗娼生意,说什么里面不知还藏了多少男人,要一个个揪出来示众。可我们的人也不是白给的,赵青冥第一个上去和他们评理,那客人居然还明目张胆的调戏他,气得赵青冥当时就给了她一拳,结果两边的人就打了起来,从屋里打到门外,最后发展成了我看到的样子。
  
  清秋的陈述加上其他人声情并茂的添油加醋,事情的发展我明白了,但要怎么处理呢?引起斗殴的罪魁祸首是我,我不该在那个错误的时间把耳坠送给清秋,可是我又怎么想得到事情竟会变成那个样子?引发事件的导火索是清秋,但他错也只是错在一个“情关难过”,沉浸在恋爱感觉中的男子,又怎么舍得让的让人去责罚他的过失?赵青冥……他就更没什么错了,总不能凭白无故被人调戏而不还手吧?可我惊讶的却是他居然也会有拒绝别人的时候,我差点就以为他是天生的变态了。至于其他人,为了维护自己赌坊的利益而勇敢的对抗外敌,难道也有错吗?
  
  可是现在……要我怎么办啊!
  
  心烦意乱的走进柴房——那些捣乱的家伙早已被我关在这里。我轻蔑的瞟了一眼还在地上呻吟着的那些女子,冷哼着问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没人理我。那几个人不是盯着天花板就是恶狠狠的瞪着我,仿佛在头脑中演练着怎样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不过我相信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嘴硬是不是?”我在人堆里翻了翻,找到了那个被我一塔罗划破手的女子,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牌伸到她面前:“你说,这个东西……当时要是瞄准了你的脖子,会怎么样?”
  
  如我所料,女子吓得脸色煞白,恐惧异常地盯着我,看我一张笑脸如花。“我说,您问什么我全都说!求您千万别拿那个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我保证说实话!”
  
  “很好,我问你,是谁叫你们来的?”
  
  “是……是绸缎庄的……魏老板。”那女子抖抖得说,后面立刻射过来十几道杀人光线,我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魏老板……是吗?很好。“那你知不知道,魏老板在为谁做事,她最敬重的人又是谁?”
  
  “我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女子眼神不定的向后面瞟,看来是她的同伴在施加压力呢。
  
  见状,我解开了捆住她的绳子,对她轻笑道:“你回答得不错,可以走了。”
  
  “真的?”她疑惑不解的看着我,却还是时刻注意与我保持距离,免得被误伤。我想这就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估计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类似的东西了。
  
  “真的。”我肯定的点点头,领着她出了柴房。小样儿,敢跟着我走是需要一定的勇气地,在柴房里面有那么多人看着,你当然不敢说,可是出来以后就你一个人,我在施加点严刑拷打,精神威逼,还怕你不说?
  
  正走着,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从阴暗的角落中冲出来,飞身向我扑过来。我本能的一蹲,就忘了后面还有个人,于是白影正面撞上了那个倒霉的女子。火星撞地球啦,大家快跑呀!
  
  我正想回头看看情况,那女子却惊呼一声:“粉红女郎?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想回头看看那惨烈景象,女子却惊呼一声:“粉红女郎?你怎么在这里——”
  
  “你认得这只猪?”我也吃惊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猪朋”(再加上狗友就完美了)。然而令我更加惊奇的是她接下来的那句话:“小姐找你找得……”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只手捂住嘴巴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带微笑的我。
  
  没想到这只猪还真有点用处。我想,一定跟那个幕后的主谋有点关系吧。“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魏老板的主子是谁了吗?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这只可怜的小家伙会不会变成我明天的早饭噢!”
  
  女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又怕我真的把小猪煮了吃肉。权衡了半天,才勉为其难的小声都囔:“是,是……是上阳钱庄的大小姐,上阳萧。”

第二十四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上阳萧……是吗?有意思。”我摸着下巴想了想,当初上阳老板和我说起这个女儿的时候,我就很感兴趣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时间。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和她扯上了关系,却是不管不行了。“你提供给我这么重要的信息,我也不能不表示点什么是吧。”
  
  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那女子几眼,吓得她倒退了好几步,唯恐我又想出什么整人的怪招。“放心吧,我不会吃这只猪的。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我怎么忍心把它吃掉呢?至于你嘛,就要暂时在我这里休息几天喽,等一切事情过去之后我自然会放你们走。”
  
  说完,我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过“粉红女郎”,对不远处的杖身喊了声“送客!”,便大摇大摆的牵着小猪乐呵呵的走了,剩下那惊慌不已的女子站在院中不知所措。
  
  嘿嘿,早知道事情这么简单就用不着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点子了,还耗费了我不少脑细胞。由于上阳萧的出现,计划临时变更。我把那些人全都关在柴房里,周围有专人看管,又在她们的饭菜中下了点软骨散,以防有人伺机逃跑。说起这软骨散,还是我死乞白赖从风韵那里夺来的,据说是他们武林同盟第二护法花致的独门秘方,效果还不错。原打算找个机会下在小风碗里图谋不轨,却没成想现在就用上了,只有等下次小风回来的时候再向他讨一点好了。
  
  回到大堂,其余闲杂人等已经散了,留在那儿的就只剩下闻讯赶来的欧露,第一目击者赵青冥,还有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关系的清秋。“欧总管,”我风风火火的走进去,屁股还没挨板凳,就急忙叫来欧露,“今天提前打烊,你现在多带一些人去外面,帮我看看有没有关于找这只猪的通告。”我把粉红女郎脖子上的小金牌儿摘下来递给欧露,却没有说明原因。欧露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理由,于是什么也没多问,干脆的领命下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等那声音渐渐得停了下来,我转头看着清秋。他深深的低着头,长发懒散的披在肩上,有些微的零乱;齐眉的前发下,浓密的睫毛低垂;小巧的唇紧抿着,毫不丰满的脸正变得惨白;而原本应该坠在耳上的那对紫水晶,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清秋,”我试着轻轻叫他,然而清秋却毫无反应,只是指尖明显的一颤。我叹了口气,回头叫道:“赵青冥!”
  
  “哎,江老板有什么要吩咐人家的?”又是那种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都这种时候了还跟我装个屁!哇呀呀呀呀呀,看着他就觉得不爽。
  
  “吩咐你个大头鬼!有空在这儿闲站着还不如去干活!”
  
  “可是店里都打烊了,江老板要人家干什么呢?”我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个死赵青冥,说话正常点能死呀!
  
  “没事干?没事干……去喂猪!”我拎起粉红女郎扔给他。猪被我一惊吓,“嗷”的怪叫一声,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形,稳稳得砸在赵青冥头上。顿时,人猪怪叫混成一团,络绎不绝,此起彼伏。我冷哼一声:“哼,反正你们两个也挺像的,正好凑成一对。”
  
  赵青冥似被我吓得很惨,抱着粉红女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夺路而逃,很快便无影无踪了。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他也一定知道我是故意支开他的吧。毕竟,在察言观色这门学问上,他明显要比我好得多。
  
  我回头去看清秋,清秋也正抬头望着我。“赵公子他,其实人很好的……只要和他多接触就会知道。你不要再那样对待他了。”
  
  “怎么,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就想当月老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清秋是那么温柔敏感的人,我干吗要用这种话刺激他?见清秋被我噎在那儿烦闷不已,我连忙缓和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他本质不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有秘密,而且赵青冥也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对他有点放心不下。”
  
  清秋没有追究我前一句话的过分,只是黯然道:“可是,又有谁是完全开诚布公,在人前像一张白纸呢?”
  
  “也对。”清秋说得没错,没有秘密的人,只怕在这世上是不存在的吧,我自己不也是如此?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我毫无保留呢?“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以后大不了不理他就是了,这样总没错吧。”
  
  “可是……”
  
  “清秋!”我皱眉打断了他的话。清秋十分委屈得盯着我,牙齿紧咬住下唇,眼眶里有些湿润。“我们不要再讨论赵青冥的问题了好吗?今天事情这么多,我心里有点乱。本来想跟你说些什么的,不过还是等下次,我心情平静以后再说吧。”
  
  清秋怔怔的呆立住,大概是没想到我也会有发脾气的时候吧。他张了张嘴,却始终未吐出一个字。慢慢的,他的神情变得释然,平静的目送我离开。
  
  “今天大家都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呢。哎,真是的,也不知道潇湘现在怎么样,闹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见他出来,别被吓倒才好……”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身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觉得你戴那幅耳坠,很漂亮。”
  
  瞬间,清秋大骇,惊惧的神情看得我一愣。下一秒钟,清秋便已跪倒在我眼前,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随便乱来的……你有气就出在我身上好了……我活该,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砸了店里的生意……还要你冒着危险来救我……你又救了我一次。清秋没用,几次三番被别人救……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却还总是连累别人……都怪我……你心里有气,我知道……发泄出来啊,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着……也不用顾及欧总管她们,我确实犯了错,这是事实,没有人能说你的不是……我求你,你打我、骂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一个人生闷气……我求你,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
  
  清秋断断续续不停的说着,我从没考虑过清秋竟然是这样理解我心烦的理由。或者,我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用力把清秋拉起来,掏出手绢帮他擦眼泪。“谁说我要原谅你了?”
  
  清秋猛地一震,挣脱开我的手,但很快又被我抓了回去。“我不原谅你,是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见他目不转睛得盯着我,我又继续说道:“我想过了,如果真的要找罪魁祸首,那也是我而不是你。是我让你的心乱,一切都因我而起,所以这后果自然也要我自己承担。而且,我从来就没想过对你的感情变化会影响到欧露她们对我的态度,准确的说应该是我早就忘了吧。”
  
  “清秋,我一直都把你视作最亲信的人,所以在危难之时,救你也是理所当然,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可是也正因如此,才会毫不掩饰对你的好感,那时我真是的心情,并不是故意让你觉得困扰,更不希望你因此便疏远我。清秋,答应我,不管以后我们的关系会变成怎样,都要相信我,把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拿怕是否定和猜疑,就像今天这样。否则,我就会真的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了。相信我,帮助我,提醒我,好吗?”
  
  “嗯!”清秋用力的点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不要再哭啦。”我再一次为清秋擦净眼泪,看着他哭得像只小花猫似的,却还担心我的情绪,不由笑道:“你放心,我就算真的有气,也绝对不会一个人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多划不来!反正,能让我发泄怒火的家伙大有人在,还轮不到你的。”
  
  清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佯装生气道:“又哭又笑,成何体统?”此时此刻,我才猛然发现,清秋于我,就仿佛真的家人一样,福祸同当,荣辱与共。只是我却不知,在他心中对我所抱有的另一种感觉,究竟有多深呢?
  
  “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伏在他耳边悄声道:“那对耳坠,不会被你给扔了吧?”
  
  “没……”仿佛被我的暧昧姿势和语气弄得有些不自在,清秋涨红了脸,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又低下头,吞吞吐吐好半天,直到我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磨磨蹭蹭的从怀里掏出那对还带着体温的水晶耳坠,“在这儿呢,我收起来了。”
  
  “嘻嘻,”我心里一阵美滋滋的,“就知道一定是你给藏起来了。戴上吧,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呢。”
  
  
  
  第二天一早,我便如预料中的收到了一份欧露从大街上找来的“寻(宠)物启事”。全文如下:
  
  如果漂亮是一种罪,你已经罪恶滔天;如果气质是一种错,你已经一错再错;如果可爱要接受惩罚,你岂不是要千刀万剐!然而就是这样的你,却已在我的视线之中消失了好久好久。曾经有那样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对你说:粉红女郎,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现急寻宠物猪“粉红女郎”一只,有知其下落者,请联络城南翠薇居,赏银百两。
  
  “这这这……你确定这是寻猪启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招亲呢!”我一边看一边发出震惊的呼喊,欧露只得左耳听右耳冒,诺诺应着——她早就习惯我的一惊一乍外加种种怪癖了,真难为她。
  
  我尤其注意最后那个落款。翠薇居?那是什么地方?如果按照那个女子的供词,不应该是上阳钱庄吗?不过不管怎样,我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这篇启事的作者,一定是个穿越的!那么到底是那两人中的哪一个呢?身份地位又怎样呢?哎呀呀,我自己在这儿胡乱猜测也没什么用,直接去看看不就好了?
  
  我笑嘻嘻的捧起那只价值百两的“粉红女郎”:“没想到你的用途还真不小,居然让我又找到一个老乡,当初没把你烤烤吃掉果然是明智的。”那猪好像没听懂我的意思(废话,除非你说的是猪话!),还一个劲儿的在我面前噜噜噜,噜噜噜,的确是只蠢猪!
  
  一切收拾妥当,我又一次踏上了周游奉先国的旅途,而且带走了清秋和潇湘。对于他们两个,我不想隐瞒任何秘密(除了我是穿越的之外),既然是亲信,那就亲信到底吧。至于赵青冥,我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对他少一份怀疑,暂且先观察一阵再说吧。

第二十五章 翠薇居士上阳萧
  
  啦啦啦,啦啦啦,我和美男上街啦!
  
  本以为在两国剑拔弩张的时候街市上会萧条很多,结果我才刚出门就傻了眼。大街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卖小吃的,捏面人的,当街卖艺的,应有尽有,比起之前和平时期的繁华有过之而无不及。好象今天没有庙会或者集市吧?又不是过年过节,怎么这么热闹。难道说,就像尚隆形容的那样,越是到国家濒临颠覆的边缘,就越是会表现出格外的繁华景象吗?莫非奉先要亡国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潇湘在一旁很激动地说:“没想这么快就要过中秋了。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平静的过节了。”
  
  “中秋?”我一愣,好像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听说有关这边的节日。几个月来一直浑浑噩噩过日子,迷迷糊糊渡难关,谁还管它什么年月日的?只不过,居然已经就要过中秋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回家看来是不可能了,那至少也要和舍依她们几个小聚一下吧。
  
  趁着走路的机会,又问了问关于过中秋的习俗,结果发现和原来的世界也没什么不同,还弄的潇湘和清秋看怪物一样盯着我。至于吗,我不就是说我的家乡离这儿有点远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在中秋节的祭祀仪式上,凡是年满十八岁的男子,都要向他心仪的女子赠送亲手制作的月饼以表定情,这么重要的事情,姐姐都不知道吗?”潇湘很奇怪的看着我,又偷偷的小声嘟囔:“姐姐今年也二十岁了,该成家了吧。”可这话偏偏就是被我听到,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白痴似的。唉,还是对异世界的风俗了解不够啊,哪天找个人多问问,要不万一发生和可怜的有利一样打个巴掌就表白,举个叉子就决斗的变态情况,我不就亏大了?
  
  “那个,我们那儿的风俗好像和你们不太一样哈……”我一边擦冷汗一边笑,怎么这八月十五都过得跟七夕似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南。“翠薇居,翠薇居……啊,找到了,找到了!”我幸灾乐祸得指着一户独门大院大声嚷嚷。近似葱绿色的大门,雕着芭蕉叶形状的图案,上方门栏中间用白玉镶着三个大字——翠薇居。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我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人,一个天真一个矜持,立刻泄了气。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敲门吧。不过……我犹豫着看看大门上那两个奇形怪状的门环,好像一般人家门上都是狮子吧,怎么这儿突然冒出两只猪?而且肥头大耳红光满面,希望不是我眼花才好。
  
  咚咚咚,“有人吗?”咚咚咚,“有人在吗?”咚咚咚咚咚,没人理我。这儿的人到底懂不懂规矩啊?我起脚就要踹,忽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纪轻轻的门童探出头来,随意扫了我几眼,懒懒的问道:“请问您有事吗?”
  
  我对于没礼貌的家伙一向很反感,当然更不屑和她搭话,只是轻轻举起那只一直被我提在手里的“粉红女郎”,淡淡问道:“这个,可是你们要找的?”
  
  “小粉?!”门童一惊,急急忙忙打开大门,恭恭敬敬地说道:“几位客人请跟我来。”哼,我白她一眼,这还差不多。
  
  虽然外面有点怪,不过没想到这翠薇居内竟然别有洞天。进门处是一片宽阔的石台,石台尽头一道别致的瀑布从几丈高的假山上流泻下来,涌进一个清澈的池塘,汩汩溪流沿着人工开凿的水渠向远处延伸,消失在前方浓密的竹林中,小溪上几座小巧的拱桥若隐若现。我踏着散碎的青石子铺成的小路,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草叶清香,不由感叹道:“这环境真不是盖的,和苏州园林有一拼。”门童听见我的话微微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没有开口,默默地把我们引到了那片竹林中。
  
  青山绿水的包围之下,是一栋朱红色的三层小楼,颜色虽艳丽,式样却简洁得很,看来这主人的喜好还是很高雅的。门童只送我们到楼前就退下去了,接着又来了一位看起来等级更高一些的婢女,领着我们进了大厅,客客气气地说道:“小姐还在梳头,请各位稍等片刻,随便用些茶点。”
  
  “好了,我知道了。”我草草应和着,眼睛不时瞟向室内的各种装饰摆设:景泰蓝的花瓶、黑玛瑙的方鼎、镏金的扇型壁挂、一看就知道是珍品的名人字画……等到精致的小点心端上来后,我又开始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起来。反正是人家给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何必跟自己肚子过不去呢?潇湘和清秋则站在一边看我胡吃海塞,一脸的惊诧,说不出话来。
  
  “啊——小粉!你怎么这么脏啊!”
  
  忽然一声尖叫传来,吓得我一口绿豆饼噎在嗓子眼儿,哐哐哐灌了三杯茶才咽下去。等我重新抬眼寻找那尖叫的来源,却没想到一个黄衣女子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我愣愣的打量着她,容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却也在普通人之上;长及腰间的黑发服服帖帖的披散在肩上,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身很淑女的橙黄色小荷叶边儿花纹的纱裙,似乎也被仔细的清理过,纤尘不染;缀着宝石的腰带上还斜插着一只名贵的湘妃竹萧,配上紫金葫芦的坠子更加显眼。我确定我从没见过眼前这女子,不过她给人的感觉却是似曾相识,究竟会是谁呢?
  
  “小粉,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弄成了这个难看样子?脏兮兮的……喂!不许往我身上靠!”那女子自从进得屋来就全神贯注在那只猪身上,甚至都没看我一眼。我心里十分不忿,有点想发飙,却听她说道:“小青!快点把小粉带下去,好好洗洗,多用点皂荚叶,别忘了涂香油!”
  
  话音刚落,领我们进楼的婢女匆匆忙忙跑过来,牵了“小粉”下去洗澡了。后面的黄衣女子则皱眉看着地面上被小粉踩出来的几个猪蹄印儿,想了想又叫道:“小兰!拿块干净的布来把地擦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捏着块沾了水的布跪在地上擦呀擦,地板都快磨成凹透镜了还在不停的擦。直到小姐点头表示可以了,她才又迅速退了出去。黄衣女子缓缓站起身,顺了顺头发,整了整衣服,这才抬头看向我们几个。先看潇湘,她眼睛眨了眨;又看清秋,她嘴唇动了动;最后终于看见我了,不容易呀不容易,眼睛却瞪得跟灯泡儿似的,指着我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你你是……”
  
  我勉强保持住微笑说道:“在下澜沧坊现任董事,江离影。”其实我是很想哭的,或者随便找个人胖揍一顿也可以。被熟人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呀!
  
  “小影——”又一声尖叫直冲我的耳膜。就在我做好心理准备打算承受一个热情的拥抱时,她却忽然刹闸,低声问道:“小影,你昨天晚上没洗澡吧?要不要先沐浴更衣然后清理一下毛孔堆积物?”
  
  “靠,你是想抱我还是想吃我啊!你这洁癖的毛病就不能改一改吗,阿……”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我强咽了回去,“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上阳萧,我叫上阳萧。”上阳萧笑眯眯地说,但还是很谨慎的与我保持半米距离。拜托,我又不是蜘蛛蟑螂大苍蝇,你至于吗!
  
  “那个……阿萧啊。”唉,这么叫实在是有够别扭,但我又不能当着清秋和潇湘的面叫她原来的名字,真是太麻烦了。不过我今天也不是没事儿跑来认老乡玩的,还是正经事比较要紧。“叙旧的话咱们有机会再说,反正我是憋了一肚子的东西要告诉你,三天三夜都讲不清楚。可这事儿也真蹊跷,我自己都觉得怪,说不定你听了也要吓好大的一跳……”
  
  阿萧已经听得一脸黑线了,不得不打断我道:“小影,你说话还是没变,坏毛病总也改不掉,一会而又陷进自己的世界,把别人说得云里雾里了,我可是有切身体会。”
  
  好像……的确是我不对啊……嘻嘻,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安了安了,你就别生气了嘛。”我笑着将手搭在阿萧肩上,她有些厌恶的闪开,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开始,阿萧就有这个毛病,秉承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宗旨,过着近似于尼姑庵的生活,怪不得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小穆:好像你有似的。小影:我就有我就有,而且还是你给我安排的!小风,来秀一个看看!小穆:……)
  
  “不过,阿萧,”我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认识绸缎庄的魏老板吗?”
  
  阿萧一愣,“认得,她娘是我‘娘’的老主顾,据说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反正我也不清楚啦,她现在接了她娘的绸缎庄生意,表面上看起来人还不错,怎么了?”
  
  “最近你和她有过接触吗?”我有点紧张地问。不过仔细想想,如果那件事真是阿萧指使的,她现在还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话吗?恐怕在我刚报出名字的时候就把我扫地出门了吧。那些个流氓女说话也不能全信。
  
  “应该……没有吧。”阿萧想了想说,“我从家里搬出来以后就没再主动去见那些人了,只是偶尔被我老娘逼着去谈生意。听说她们刚刚成立了一个什么商会,还要立我为会长,我也不很清楚,就随她们去弄了。”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我暗自寻思着,这么说来这件事原本就和阿萧没关系,只是那个魏老板自作主张,那就好办多了。不过,她怎么也算是“上阳萧”这个身体原来的朋友,该怎么向阿萧开口要人呢?忽然,我灵机一动,说道:“阿萧,我现在帮你找到了你最心爱的宠物,你说,是不是应该奖励我点什么,嗯?”
  
  “你说吧。别说咱们以前的关系,就凭你帮了我这个大忙,又是我现在唯一能看到的熟人儿,有要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不过……咱们先说好,你不许故意出题难为我!”阿萧本来笑呵呵的答应得很痛快,不过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狐疑的上下打量我。真没办法,谁叫我以前无聊事儿做多了呢?
  
  “把你的心乖乖放回肚子里去吧!我说话是损点,但也没坑过你骗过你不是?”不管怎么说,当着我的两个美少年,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阿萧,帮我把魏老板请来吃顿饭吧。”
  
  “啊?”阿萧眨眨眼睛,不解的望着我,“就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不过我有条件,第一,只许她一个人单独赴宴;第二,必须到我指定的地方;第三,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你对外人一个字儿都不能讲。所有花费我报销,一切后果我负责,可以吗?”这种程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跑到我坊里撒野,要不是看阿萧的面子,早就把你全家连锅端了!
  
  “你你你你……你不是要绑票杀人吧?你又不缺钱,有什么事想不开非要以身试法啊?”阿萧一步跳得离我八丈远,睁大眼睛瞪着我。
  
  “干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说着,我把那些人来砸场子的事对阿萧转述了一遍,阿萧听了竟也气得牙根痒痒。“岂有此理!居然把事儿都揽到我头上来了!我说她们怎么那么高兴让我当头儿,原来是帮她们背黑锅的……小影你放心,我不但要帮你这个忙,而且还要一帮到底,这个气,我帮你出!”
  
  “阿萧,你真是个大好人!”有人无比支持我的决断,我心里乐得开了花儿似的,激动的往阿萧身上一扑,阿萧大喊一声:“不要碰我——非礼啊!!!”
  
  哐啷——叮咚——哗啦——“姐姐!师姐!”
  
  于是,阿萧精心布置的一尘不染的大厅,被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给毁了,毁得一塌糊涂。

第二十六章 三个女生一台戏
  
  “魏老板,多日不见,气色还是这么好啊。”上阳萧笑着为对面的客人斟了一杯酒。
  
  “哪里哪里,上阳小姐抬举了。值此中秋佳节,在下能够承蒙小姐看得起,还真是三生有幸啊。”绸缎庄老板魏妍乐得屁颠屁颠的,恭恭敬敬接了酒,笑呵呵的说,又环视着看了看这间装饰豪华的屋子,“不过,没想到向来深居简出的上阳小姐竟也有此雅兴——请我来喝花酒,真是令人意外啊。”
  
  我藏在屏风后面听了心里好笑。好端端的一个绸缎庄老板,非要取名字叫“胃炎”,怎么不叫胃酸胃胀胃痛呢?不过,我瞥了眼身旁听得聚精会神的舍依,来在水一方吃饭的计划好像还是我提出来的,现在让阿萧替我背黑锅,似乎是不太够意思,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那天在翠薇居,我和阿萧秉烛夜谈,商议了好半天才想出这么个“瓮中捉鳖”的计划。不过当阿萧知道除我以外,还找到了另外三个人时,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不小心把发型弄散了,结果又花了两个时辰重新把头发梳整齐,急得我差点拿把剪子把她当绵羊给剃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那两个一脸不放心的家伙,让他们答应我在翠薇居住上一晚,难道就是来看你梳头换衣服的吗!
  
  还好阿萧智商够用,我们用最短的时间将彼此几个月来的经历都解释了个遍。上阳萧和君临天一样,属于灵魂穿越,说白了就是借尸还魂,不过不知为什么和原来的模样有些不同,害我差点没认出来。但是如果按这种逻辑思考下去,那阿咏她……算了,一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可能是个中年欧吉丧,我就觉得背后发毛。
  
  阿萧虽然样貌身份变了,可性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老是想着过些清闲日子,就连上阳筝——目前上阳钱庄的老板,“上阳萧”的亲妈,也拿她没办法。可是无奈钱庄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下人们又都不够机灵,生活上处处不如意,因此在接连一个月的抗争无效之后,阿萧愤然离家出走,自己另建府第翠薇居——反正上阳家不缺钱,上阳筝又只有这么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女儿,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拿她如何。阿萧一个人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偶尔被老妈逼着回来处理些事情,生活虽有些平淡不过总体上还算自由惬意,就是身边没个能说知心话的人,有点寂寞。不过现在好了,在奉先国有我和舍依陪着,隆随国有阿临和蜜柑,只差一个人,归家之期指日可待了。
  
  话说回现在,为了报当日砸场之仇,我让阿萧约了魏妍来在水一方吃饭。当然了,场地提供及友情客串由我们这位颜大老板负责,主演是阿萧,我是编剧导演加幕后助理,兼担任舞台摄影灯光道具,至于龙套们嘛,一会儿自然就出场了。
  
  “魏老板有所不知,这家青楼的老鸨颜舍依可是我多年的好友,中秋佳节亲友团圆,自然是要聚上一聚的。倒是耽误了魏老板回家过节,这三杯赔罪酒,您可得赏脸喝了!”说罢,阿萧又倒了满满三大杯,一一敬上,把个魏妍捧得乐开了花,大概做梦也没想过上阳家的继承人也会有主动巴结自己的一天,咕咚咕咚什么也不想得就往肚子里灌。
  
  没多大一会儿,一壶上好的汾酒就见了底,阿萧一口没动,自然清醒得很,可魏妍早已被灌得晕晕乎乎了,开始满嘴冒泡儿。“我跟你说……上阳小姐,就凭你的为人,这豪爽劲!我!佩服!”
  
  “这个,我可不敢当啊。”阿萧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小心翼翼的避开魏妍颤颤巍巍伸过来的手。舍依知道阿萧素来不喜欢别人碰,万一被逼急了,这场戏准保砸锅,那我们辛辛苦苦安排的计划也就废了。又估计着也到了她上场的时候,便跑出去迎上魏妍笑道:“怎么,魏老板这就醉了?他们也是,都不知道好生伺候客人吃酒。来人呀,好好伺候这位小姐!”
  
  话音一落,从外面立刻踱进来两个身段标致的公子,一左一右搀扶着魏妍,极尽劝酒之能事。魏妍喝得醉醺醺,也没想想这关窗户关门儿的,平白无故怎么就钻出来个颜舍依,还举着杯子含糊不清的说:“不愧是……上阳小姐的……朋友!够义气!干!”
  
  又是酒过N旬,阿萧看着差不多了,遂说道:“魏老板,其实今天本该还有一位朋友的,不过不巧得很,那位朋友可能来不了了,”说完还表现出一幅颇为遗憾的样子,我真佩服阿萧的演技,不当演员可惜了。
  
  “噢?”魏妍略转清醒,抬眼问道:“凡是上阳小姐的朋友,不问都知道准是个潇洒大方的人!但不知您说的这究竟是哪一位?”
  
  “说起这位朋友,魏老板您也认得,就是澜沧坊的江离影江老板啊!”阿萧笑嘻嘻的说,还偷偷地向我藏身的屏风处望了一眼。我赶紧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演员要入戏,没事闲得看我干嘛?
  
  “江老板?嘿嘿,哈哈……”魏妍忽然一阵怪笑,我们三个都不约而同的一愣,只听她又说道:“说实话,我原也以为那江离影是个人物,可谁知……上阳小姐,不是我多嘴,那江离影居然明目张胆的在赌坊里养了一群公子哥儿,日日花天酒地,好不逍遥自在!”舍依听了这话,满含深意的悄悄看我,还一个劲儿瞪眼睛。我无奈的对她吐吐舌头,谁知道魏妍从哪儿听来这些无稽之谈!
  
  魏妍还在大说特说:“亏着我们这些人赏脸,常常去给她送银子,可她呢?手下那群小哥儿们骄纵得很,装着多贞烈似的,以为扮成女的我就不认得了?呸!姑奶奶我就看不惯!我就偏偏就不信邪,难道我还整不倒她一个破赌坊?……那些死人,出去了就没一个回来,谁知道收了她多少好处?被我抓着决不轻饶!”魏妍越说越过瘾,把她那些陈年旧账统统倒了出来,听得我冷汗直冒。酒后吐真言,这个魏妍,还真没干过什么好事儿,能把绸缎庄撑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
  
  “这么说,那天澜沧坊门外的打斗,都是魏老板挑起来的?”阿萧试探着问,旁边舍依早已把方才魏妍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全记在了纸上。
  
  “挑?那算什么,哼!我还想……还想把她那几个漂亮公子抢到我屋里呢!到时候再给她安个罪名往衙门里一送,看她还能不能得意的起来!”魏妍喝到打起了酒嗝儿,我却是听不下去了,“噌”的从屏风后面窜出来,“啪啪”一顿耳光扇过去,打得魏妍两眼直冒金星。两个柔弱的公子见势连忙闪到一边,顺着舍依的眼色迅速掩好门退了出去。
  
  魏妍被我打懵了,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我是谁,只是狠狠地瞪着我脖子上那条银链子,估计这会儿就是她亲妈站在前面她也认不出来了。我心里觉得好笑,便凑近了她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嘲讽道:“哟哟哟,看你这可怜兮兮的老脸,怎么,你忘了我是谁了?那更好,省得我麻烦。”说罢拍拍手,招呼外面早已等候多时的一群人道:“你们都进来吧!”
  
  大门一开,呼啦啦闯进来一群人,正是被我关在柴房里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跑来澜沧坊闹事的乌合之众。只见偌大的豪华室内,舍依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阿萧忙着用白开水揉搓刚刚不小心溅在衣服上的米粒大小的油污;魏妍傻傻的僵在桌子后边像个得了帕金森氏症的孤寡老人;而我就站在地中间指手画脚趾高气昂,好不痛快。那些人在外面听了半天却也是似懂非懂,只好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古怪情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都愣在那儿干什么?”我不满的挑挑眉毛,指了指烂泥一样摊在椅子上的魏妍,“今天的事儿大家伙儿也全听见了,这个魏妍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在京城中横行霸道欺压良民。如今她的一切罪状都被记录在案(舍依:嗨,大家好,我是本次庭审的记录员,谢谢大家支持!小穆:下去,不许抢镜头!),各位有什么新仇旧怨尽管对她发泄,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一概不予追究!待到过几天送进衙门里可就没这个机会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但是如果有人胆敢趁机对她拉拢献殷勤,可别怪我把你们也一并抓了进去陪她!”
  
  我早打听好了,那些人根本不是自愿为魏妍充当打手,只不过是因为欠了她的钱或者有把柄在她手中才不得不为之卖命。现在听了我的煽动,有仇不报非女子,此时不报何时报?一群人一窝蜂似的涌上去,天马流星拳,庐山升龙霸,钻石星辰,星云锁链,能摸得着的家伙全用上了。没多大会功夫,魏妍就给人家揍得鼻青脸肿满身是包了,比那著名的“面目全非掌”有过之而无不及。真佩服些武功不怎么样心眼倒还好使的虾兵蟹将们,魏妍脸上有肿块却不重,身上没流多少血但估摸着内部血管破裂会很严重,谁让她向来心眼坏呢?被人黑也是活该!
  
  仇也报了,气也出了,我打发她们离开时,众人却犹豫不决了。“江老板,您帮我们除了这个恶人,算是帮了我们大忙。可是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其他本事,又不会营生,看家护院倒还可以,您就让我们跟了您在澜沧坊干吧!”“江老板,这些天来我们算是明白了,只有您才是真正体恤下人的主子,虽然不让我们出门却也没有亏待我们。小的以前有眼无珠,就让我以后跟着您吧!”“对呀,江老板您就答应了吧!”“答应了吧!”
  
  一人起哄,全体响应,没想到我江离影居然有这么大魅力,搞得连大街上的混混都愿意投入我的门下?早知道我就不开赌坊了,办学校多好?把我的深沉与睿智散播到天涯海角,桃李满天下!“不过……”我细想了想,澜沧坊现在又不缺人手,我要她们这么多人干什么?回头看了看作置身事外状抬头数星星的两位小姐,计上心来。
  
  “我看,那个翠薇居似乎人手很少呢,在水一方也缺几个看门的吧,放着那么多俊俏的公子不管你也睡得安稳?”我笑着对阿萧和舍依说,奸邪之意溢于言表。
  
  感受着四处飘散的寒意,舍依打了个哆嗦:“你别看我,她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自己招惹的麻烦还想往别人身上推,太不够意思了。”“就是就是,我那儿那么清静幽雅,多了这些人不就乱套了?”阿萧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帮帮忙啦,帮帮嘛,阿依~~~~~~~阿萧~~~~~~~~~”

  “……”

  “嗯?”= =+

  “……”(~~=_=小穆:好冷啊~~~)
  
  “……好吧,我答应就是。”阿萧首先支持不住了,在我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下无奈的答应下来,“不过我有条件,你们想进我翠薇居的门儿,就必须每天一洗澡二刷牙三更衣N打扫,还要充分掌握一切家务劳动的秘籍诀窍,否则我不收!”
  
  见阿萧先发制人,提出了条件,舍依也就按耐不住了,大声说道:“那我也答应好了,不过……”忽然她眼睛一亮,“我这院子里的所有公子,你们一个指头都不能碰,连想也不可以,更不能随意欺负人!”
  
  我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说道:“既然诸位自愿归附于我,那我就领了大家的情。不过因为澜沧坊确实不需要太多人手,只能请各位暂时帮我个忙,为颜老板与上阳小姐工作一段日子了。这二位老板都是我的好友,为人我保证(不怎么样),也决不会委屈你们(那是不可能的),跟着她们好好干,凡事听从安排,违者——”我轻轻指了指被打得不成人形的魏妍,“下场有如此人!!!”
  
  “谢江老板成全!”“小人感激不尽!”
  
  听她们欢呼一片,我心想,被我忽悠上贼船了吧?以后有你们受的!一一分派好各人的岗位,我看着最后剩下的那个女子——被我用塔罗牌伤了手,又透漏信息帮了我大忙的人,走到她近前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反射性地将我们之间距离拉远,诺诺应道:“白……白羽。”
  
  “好,白羽,以后你就是我澜沧坊的人了。不用怕其他杖身欺负你,我自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的。”简单说完,我优哉游哉的走开去处理魏妍的事儿了。白羽忽然在我身后大喊一声:“是,小人遵命!”
  
  我没回头,背对着她招了招手,表示了解。嘁,知道了我会武功这个秘密的人,我又怎么能让她轻易走掉呢?

第二十七章 千里中秋共婵娟
  
  中午才在在水一方吃了饭,下午又去了趟敬天府,一纸诉状将捆得粽子似的魏妍关进了栅栏里头。一开始,那京城府尹还犹犹豫豫,畏首畏尾,不敢接这个案子。想想也是,堂堂天子脚下,随随便便抓了个人就是横行乡里,十恶不赦,万一被人报到了上头那还了得?
  
  不过幸亏我们三个臭皮匠一顿好说歹说,那府尹才接了状子,又是三堂会审又是签字画押。站在公堂之上现场听审,我头上直冒冷汗:幸好我们没把舍依写的那份“口供”拿出来,原来在奉先国,私设公堂也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做人还是要懂法啊!
  
  好不容易熬到退堂,人犯被暂时关押,我们这些证人也就没了事情做,至于府尹大人要判成刑事案件还是民事案件就不归我们管了,反正早晚都要上报到刑部去处理审批的,回家等着听消息就好了。
  
  走出敬天府,心中豁然开朗,终于又解决了一个麻烦!看看旁边的舍依和阿萧,也都一脸的放松与疲惫——忙了一整天,该歇歇了。街市那边晚霞燃尽了半边天,火红火红的,衬着些或淡紫或鹅黄的云彩,更显得妖冶艳丽。辰光已退,夜色将至,街道两旁已经有心急的店家忙着挂灯笼了,今夜想来定是热闹非凡的吧。
  
  “今天被这么一搅合,倒忘了过中秋的事了。好歹也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节日,又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怎么,咱们出去小聚一下?”其实我已经累得不行,但实在不好扫了大家的兴,只得强打精神说笑道。
  
  “算了吧,看你要死要死的样儿,就算真要聚会也得把阿临和蜜柑叫来不是?过节又不一定非要凑热闹,哪天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日子,再补回来就好了。”舍依白了我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难道我就笑得那么虚伪吗?
  
  又转头看向阿萧,竟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口中喃喃道:“今晚可别下雨才好,晾在外面的衣服还没收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你们今天心里都不好受,我不也是?没那个心情就算了,都回去歇着吧。反正明天的太阳还是红的,没找到最后一个人,我们谁也回不去……”
  
  这一天下来,激动人心的事儿不少,又是抓人又是报仇有失手保镖的,最后却弄了个不欢而散,很是叫人郁闷。本来嘛,中秋节全家老少齐聚一堂,共享天伦,是多么惬意的事情!但我们呢,国不国家不家的,流落到这么个地方来。平时奔波忙碌各自的事情,还不是为了过个舒服日子,哪怕只是暂时的?可是一旦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便越发觉得自己可怜可悲可叹了。家,哼,谁不想回……不过好像我真的不想回去的说……
  
  一路上默默的走着,白羽也安静得跟在我身后。如今她也算是我的手下,这样知冷知热,算我没白收她。至于她不说话是因为了解我的心情还是单纯怕我怕得要死,嘿嘿,我才不费那个心思去想呢,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过了千年,我站在澜沧坊门前,盯着那三个我亲手所题,勉强还看得过眼儿去的三个大字,径自推开门迈了进去。如今,只有这里还能近似的称之为“家”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前院静悄悄的,连灯光也减少了很多,因为下人们都照我的吩咐提前放回家去过节了。店里早就打了烊,上下两层店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那些小工杂役们果然没有辜负我平日的淳淳教诲呀!叫来当班守夜的下人给白羽安排了住处,又嘱咐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一边乱七八糟的想些有的没的,一边踱回了我的斜阳殿。
  
  刚一进门,却愣住了。
  
  园中没有点灯,借着月光看去,林木间的空地上一张小巧的白色理石桌,各式的精致糕点以及四只斟满了酒红色液体的玲珑白玉杯静静置于桌上。桌子四周,三个天仙下凡般俊美的男子或倚或坐,明月的柔和光芒倾泻下来,映照在他们神态各异的面庞上,恰似一幅完美的飞天望月图。
  
  “清秋,潇湘,赵青冥……”一袭淡紫色曳地长衫的清秋抚琴而坐;旁边潇湘双手托腮,呆望着月亮出神;赵青冥则对着桌上的点心猛流口水,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好笑之极。
  
  听见我的脚步声,三个人齐刷刷的扭头望着我,倒把我看得一愣。“你们,在等我?”
  
  潇湘最先起身,笑着跑过来拉我坐下,说道:“姐姐还没吃晚饭吧?今儿中秋,欧总管也请了假回去过节,坊里没什么人,我们就想着和姐姐好好团圆一下呢。”
  
  没等我说话,赵青冥在一边嚷嚷起来:“喂,既然江老板回来了,那我可以开吃了吧,都饿死人家了啦!”
  
  “吃吃吃,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我瞪了赵青冥一眼,噎死活该!忽然一转头,看到清秋有些异样的脸色,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中秋节,团圆日,可是在座的这几个人,又有谁能高兴得起来呢?潇湘父母双亡,落了难才会与我相识;清秋母亲的案子还没个头绪,人是否在世都不清楚;至于赵青冥,空拍也有它自己的故事吧。同是天涯落寞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连自己的孤寂都排遣不了的他们,却能想到为我过中秋,也实在是不易了。
  
  “魏老板的事情……师姐打算怎么处理?”清秋放下怀抱的七弦琴,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你说魏妍?哈哈,你不说我还忘了,今天我才见识到什么叫大快人心!”抛掉伤春悲秋的感怀愁绪,我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起了白天处置魏妍的经过,三个人也都听得聚精会神。待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又得意洋洋地作总结:“放心吧,发生了今天的事儿,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人故意来找我们澜沧坊的碴儿了,谁还不知道我江离影能称霸京城娱乐业?”
  
  “江老板,不是我说您,怎么您那些朋友不是妓院老鸨就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小姐,好像没个正常人呢……”赵青冥一边美滋滋的往嘴里塞杏仁酥,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少说几句能憋死你?”我十分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再说,我又不是只认识颜舍依和上阳萧,要是没有我劝着,君临天能主动回武林同盟吗?还有冷莫寒……哎呀,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师姐,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我怕那些人不死心,再来找麻烦。”清秋似乎不放心,微蹙着眉说道。
  
  “清秋,你就是凡事太多虑,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了那些人?”我夹起一块椰蓉糕,入口即化,又香又软,味道真是不错。“这点心好吃,在哪买的?改天叫欧露多买几斤回来。”
  
  “姐姐,这桌上的点心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您要是爱吃,我们以后多做几次就是了。”潇湘见我睁大眼睛,目露惊讶之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不言语了。
  
  “哇塞,哇塞!哇塞!!!你们太强了,居然自己做点心!哈哈哈哈,以后我有口福喽,哎呀,早知道我就不去外面买零食了,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真是浪费呀!让我看看……这椰蓉糕,甜而不腻,是清秋做得对不对?红豆饼一定是潇湘的手艺,豆沙磨得相当细致;酥皮蛋黄,也应该是清秋的……”
  
  听我一样一样分析得头头是道,三个人惊讶得连连点头,奇怪为什么我分析得这么准。其实只要了解了每个人的性格和口味,根本不难猜的。不过,我看了眼赵青冥,:“你做了什么?”
  
  “我?我……”赵青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用眼睛瞟着角落里那个一直没打开盖儿的盒子,半晌,叹了口气,说道:“人家不会做,只会吃……”
  
  “噗——咳咳,咳咳……”不小心笑岔了气儿,我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下去,顺了半天气,才说:“你呀……真诚实,我猜你也不会做……呵呵呵呵……”忽然看见那个盒子,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月饼。”没等我动手,潇湘抢先一步打开盖子,露出四块金灿灿黄澄澄的小圆月饼。他有点紧张,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这个……嗯,姐姐别误会……就是……我没别的意思,中秋还是要有月饼才好……普普通通的东西,不知味道怎么样,大家伙儿一起吃……”
  
  “你紧张什么?”我突然想起奉先国用手制月饼向心仪的女子表白的方法,又看了看潇湘窘迫的涨红脸的样子,笑道:“你让我误会什么,湘儿不是还没到年龄吗?解释就是掩饰,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
  
  “姐姐……”潇湘大窘,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我,又急又气,顶着一张红灯笼似的脸对着满桌点心发火泄愤。
  
  我笑嘻嘻的捏起一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口,蝉翼般半透明的面皮儿下,浓浓的莲蓉香混合着蜜枣的甜味儿在口中迅速扩散,细细咀嚼,回味无穷。“这月饼果然好吃,湘儿也尝一块吧,厨师不晓得自己做的东西有多么美味怎么行呢?”
  
  “……”潇湘不理我,只是使劲儿往嘴里塞东西吃。
  
  “我是故意逗你的,你还认真了?”我笑着把月饼按人数分好,清秋和赵青冥尝过味道后都赞不绝口,潇湘也像受到鼓励一样掰下一小块塞进口中。“这才对嘛,我知道你是特意做了每人一份的,好东西大家分享,其乐融融才叫过中秋。可惜风韵不在,有他就更好了……”
  
  “谁说风师兄不在?只不过他觉得难为情,在下替他送来了!”
  
  一声媚人的笑语毫无征兆的响起,我大惊,循声望向屋顶,那说话的人却已经轻飘飘落在我面前。只见他一身水粉色襦裙,绢制的腰带凸显出他纤细柔美的身段。再仔细看去,却是一张皎皎如月面,朗朗若星眸,粉色的薄唇弯成迷人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目光中水波流转,风情万种。
  
  “你是……”虽说来到奉先国也有一段时间了,各色美男见得也不算不少,却还从来没见过带有如此明显的阴柔之美的男子,那种深入骨髓的娇媚,若是放在现代,我一定会以为自己碰见了人妖。=_=
  
  “咯咯,”那男子掩嘴轻笑,“江老板不认得在下,在下可认得你呢。那软骨散,江老板用着可还顺手?”
  
  “难道,难道……你是……”我猛然想起来,面前这人,莫非就是武林同盟四大护法之一,江湖第一美人兼第一用毒高手——花致!?“……花护法?”
  
  “江老板好眼力。嘻嘻,风师兄有东西要给你,江老板收下了在下才好回去交差。”说着,花致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檀木匣子,用那双盈盈如白玉的手递给我。“大师兄也真是的,这种事还要别人代劳,成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呃?”花致只顾着自言自语,我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接过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我立刻就明白方才花致话语中的含义了:那里面是一块做的方不方圆不圆,奇形怪状好似……月饼(?)的东西。呵呵,感情儿小风是因为害羞不敢亲自给我呢,还麻烦花护法跑这一趟。小风啊小风,你到底让我怎么说好呢?
  
  “花护法一路辛苦,不嫌弃的话,坐下喝杯茶用些点心如何?”手中捧着小风亲手做的月饼,心里热乎乎的,便又开始神游太虚,好半天才意识到我这主人似乎当得不够尽职,连忙热情地招呼花致。
  
  “算了吧,”花致别有用心的瞟着我身后的三个人,“在下就不打扰江老板的雅兴了。”忽然又正色道:“盟主吩咐在下将此物转交江老板。”
  
  又有东西?“哇塞,是武林同盟的令牌耶!”我又惊又喜望着那块亮闪闪的铜牌儿,“阿临真够意思,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随时进出隆随国了?”好耶,我正愁没办法去见阿临和蜜柑呢,回头告诉舍依和阿萧,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见花致笑着点头,我更得意了,端了盘糕点请他品尝,趁机说道:“君盟主的好意,江某不胜感激,请护法代我转告盟主,‘五人已齐,六星缺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多谢了。”
  
  “好说,”花致一直在看着我笑,“江老板的话,一定向盟主转达。至于在下那位大师兄,以后还要拜托江老板多照顾了。别看他总是冷着脸很沉稳的样子,一旦遇到关于自己的事情,照样单纯得像根木头。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告辞,江老板不必相送。”
  
  说着,花致轻挥衣袖,带起一阵凉风,院中树木上的枯叶簌簌落下,似花瓣,似雪片,在夜空中纷纷扬扬,像是一群调皮的甲虫,在明月弹奏的和谐旋律中留下零而不乱的痕迹,掩映着那抹淡粉色的身影,消失无踪。在我还傻傻得站着发呆的时候,风中又飘来花致笑意盈盈的话语:“江老板,风师兄的礼物,我可没有加什么特殊材料噢!咯咯咯……”(小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好一个风花雪月,果然名不虚传……”清秋和赵青冥都是懂些武功的人,见花致轻功如此精湛,不禁大为感慨,只有潇湘傻傻得看着满天落叶,惊为天人的同时不禁叹了口气:“明天扫院子的人可要挨累了。”
  
  
  
  节日激情已退,生活回归原位。明月当空,已近子时,点心也吃的再也撑不下去,我们收拾了满桌狼藉,便准备各自回房休息了。
  
  “清秋,”等潇湘和赵青冥走远了,我叫住了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清秋,“你今天一直奇奇怪怪的,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师姐,我……”清秋迅速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笑得古怪,更不知说什么才好,局促不安的抱紧了手中的琴。
  
  “怎么,还在为那件事感到愧疚?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在意,反正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根本不用自责。那副耳坠,你最近都没带不是吗?”我有些无奈的望着他,这么心思细腻,又认死理的个性,迟早要吃亏的。
  
  “我……”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明朗的月光下,我们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对方,良久,清秋苍白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红晕,目光也渐渐迷离。清秋缓缓地走近我,犹豫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绢帕扎成的小包裹递给我,头却像鸵鸟一样恨不得扎进土里。“……给……给你。”
  
  我沉默,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满满的,阻塞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那包裹,又怎么把它展开的,恍恍惚惚就好像只是个机器人在按照预定的程序运动,直到那个芬芳袭人,色泽鲜亮的月饼展现在我面前,我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恢复了知觉。
  
  “师姐……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比不过风公子在你心中的地位。我什么都不会,还总是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嗯……要是不喜欢就扔掉好了,我不介意的……”清秋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眼中也开始泛起了晶莹。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看着他的样子,我“噗哧”一声笑出来,“你不是还会做这么美味可口的点心吗?而且,我并不觉得你给我添了什么麻烦啊。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
  
  一片落叶轻轻划过凝固了的空气,秋风萧瑟,一张错愕非常的脸。一张溢满笑容的脸,在此时此刻,定格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