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07

武俏君: 妹爱野郎

第一章

这花轿可真是折腾人!
风如雪挪了挪身子,试图找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想不到看起来一顶小小的轿子,居然颠簸得这么厉害,若不是置身其中,她还不晓得会这么难坐呢!
外头街上夹道看热闹的民众比平日来得更多,一同艳羡凤冠霞帔的美丽新娘子风光地嫁出去;因为,错过这一场盛宴,不晓得要等到何时,才可以再看到如此庞大的迎亲队伍了。
喧闹的人群只看到花轿招摇过街,谁知道新娘子正因为颠簸而不舒服极了!
一想到刚刚才拜别的父母,风如雪心里头又一阵酸楚,眼泪差点掉下来。虽然她对这门亲事没有意见,不过,年方十七就要离开最亲爱的父母,总会有一点不舍及感慨,更何况她还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都在呵护下长大,怎可能对外面世界不害怕?!
不过,这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因为,她即将拥有人人称羡的好归宿。
虽然还没有见过新郎项云,不过,在闺中密友们的口耳相传下,风如雪早就对温文儒雅的项云景仰有加。因为他不但是潇湘镇上属一属二的才子型人物,据传他风度翩翩的潘安模样更是令许多少女们私底下著迷不已。
当潇湘镇上的人们正在纳闷为何年纪早过二十的项公子还没有意中人时,项家的媒人便找上风家来了。
这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快到风如雪根本来不及思考未来的人生。
爹娘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就点头如捣蒜般地答应,根本没有询问过她的意思。
「丫头,这机会可不是常有的,你不快嫁过去的话,夜长梦多,要是他们变卦怎么办?镇上想要嫁入项家的姑娘,可是从北门排到南门去的!」爹是这么义正辞严地开导她的,生怕会在转眼间失去这么个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乘龙快婿。
刚开始,风如雪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感觉一切都太……太快了!
想想风家也颇富书香盛名,在潇湘镇上可也是望族之一,登门求亲的公子哥们也有一大列咧!不过,风如雪生性活泼乐观,爹娘既然讲求门当户对,她自然而然也认为应当。
于是乎,风如雪就这样在离别的泪眼婆娑中被搀扶上了花轿。
为了怕她孤单,风家二老还让她把贴身丫鬟小翠一并带过去,再加上壮丁数名随侍在侧,一行人跟在前来迎娶的新郎倌所骑乘的骏马后面,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此时锣鼓喧天,风如雪侧了侧头往轿外望去,可惜因为凤冠及红盖头的缘故,对于未来良人的模样还是无缘得见,只隐约听到他陌生的声音,所幸一听即知是个斯文儒雅的人。
她芳心窃喜,期盼的感情在心里来回游荡。看来爹娘说得没错,果然帮她挑了个好对象。
*****
此刻,在潇湘镇北方的山岗上,空气中因为肃杀的氛围而变得凝重。
纵有数十匹狂马在沙丘上不断踢踏、不安地晃动著,也丝毫撼动不了端坐在马背上的蒙面骑士们,尤其是黑色大骏马上的发号施令者--令夏。
令夏身著黑色缎面上衣,下身是同款布料的长裤,在众人中之所以显得出众,是他黝黑深刻、宛如刀雕出来的右侧脸上,有著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右眼眉际笔直地蜿蜒至嘴角上方,曲线之自然,宛如天生就带著的烙印。
令夏一马当先、态势自若地立在数十匹骏马前,两眼定定地望著远方炊烟袅袅处。
迎娶队伍愈来愈靠近了,长长一列队伍看来像是大户人家的亲事。
令夏扬了扬嘴角,阴森眼里透露出一丝丝的寒光,虽是一闪而逝,却令人打从心底毛骨悚然起来。
「看来今天是好日子啊!是不是,田高?」令夏文风不动,沉著声问,连阳光也未能消减他面容的阴冷。
「是啊,是好日子。」令夏身侧一名身著粗布的书生模样男子附和说。
「听说项家今日要迎娶的媳妇,可是潇湘镇上的第一美女。哼,我倒是想见识见识,看看这妞儿是否真如传闻中纤腰不堪盈握、瓜子脸、柳叶眉?!」令夏接著嘿嘿两声,泛起复仇快意的鹰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走!我们今天就好好地帮马儿们活动活动筋骨吧!」
「属下等这天等好久,早就迫不及待了!」田高回应说。
*****
新娘轿子及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在潇湘镇的郊区缓缓前行。
由于项家的祖先祠堂盖在近郊,所以拜堂这件事得到郊区进行,这一段路使得坐在轿子里颠簸已久的风如雪更加难受。
突地,开路前导所骑的马忽然焦躁不安起来,任凭马夫怎么抽鞭、吆喝,它就是裹足不前频频在原地打转,仿佛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咦?怎么……」不知为何,风如雪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几乎同一时间,每匹马都像是被钉了钉子一样,不是原地踏步,就是吐气连连,表现出极度焦躁不安的模样。
大伙正在纳闷之际,从速边天空扬长而来的一阵马蹄尘烟赫然而至!
眼见一伙移动快速的黑衣人,分别从小径旁的坡道边驱马齐下,向娶亲队伍靠近。黑衣人的马匹精良、骑术精湛,把每匹马掌控得服服帖帖,前进后退得宜,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完蛋了,是山贼啊!」迎亲队伍中有人首先大声惊呼!
「老天!这可怎么办?!」本来喜气洋洋的众人,在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后,惨白成了他们脸上共同的颜色。
「啊!」女眷们开始惊声四起、歇斯底里,仿佛看到鬼魅来到了眼前一般;男丁们则是个个赶忙找寻手边有用的武器,以最快的速度寻求自保。
这时候,最重要的花轿就这么被重重搁置在黄土一片的沙地上,坐在轿内的风如雪差点翻滚出轿外。
「发生了什么事?」风如雪被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轿栏,一手抓住蹲躲在旁边发抖的小翠问。
「小、小姐,是山贼哪!」小翠的声音不复以往的娇嫩,取而代之的是颤抖的声音。
「什么?山贼?!潇湘镇里有山贼?我怎么不知道?」如雪掀开红盖头,张大晶莹剔透的眼睛,天真而不可置信地问著大她好几岁的小翠。
看著慌乱的人群,风如雪的眸中绽放出有趣的光芒,突然觉得兴奋起来!「山贼」,可不就是「水浒传」里写的那些英雄好汉吗?这可是活了十八年都未曾见过的精采画面!
「我出去瞧瞧!」风如雪一说完就要跨出轿子。
「什么?!我的小姐啊!你疯了是不是?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山贼吗?你一出去就完了!」小翠吼叫著,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几乎要昏厥过去。这天真无邪的小新娘竟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命运!她机伶地一把扯住风如雪,用身子挡住主子。
风如雪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憨样,从小到大待在大户闺中,连窃盗宵小都很少听闻了,当然也没听过潇湘镇附近的山贼。
但小翠没有时间解释,她屏住呼吸悄声警告道:「千万不要出来,把红盖头放下,不要让人见到你。外头有项公子在,我们先不要出声。」
如雪扁扁小嘴,正待说话,眼光突然落在骑在马上英姿焕发的新郎倌,想了一想说道:「好吧,就听你的,让我那神通广大的未来老公来处理。」
「我的天哪!」沮丧立即流露在小翠面如死灰的脸上。
此刻在满天风沙中,约莫二、三十个面蒙黑巾的精壮黑衣漠子,骑著悍马,将娶亲的一行队伍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有一丝逃脱的空隙。
黑衣人每人手上都持著利刃,虽然看不见样貌,不过光是瞧他们的眼神,就已让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首领--令夏并未蒙面,他的霸气及凶悍气息在眉宇之间展露无遗,不消他发号司令,一群黑衣人就以他为中心,排好该有的阵仗及架势。
端坐在黑色鬃马上的令夏环视四周,气定神间、态度自若像是例行的狩猎一般。他的眼光在搜寻了一圈后,不偏不倚地和新郎倌项云对上。
擒贼先擒王!令夏闷哼一声,黑星般深不可测的眼眸流露出一道烈火光束。
新郎倌项云轻咳一声。「请问阁下有何指教?今日是小弟大喜之日,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小弟当戮力以赴!」不愧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富家子弟,连山贼环伺跟前,他亦是神色自若,不露一丁点的惊骇神色。
令夏闪电般的眼神一变,唇角的笑容扭曲。「我没读过什么书,你别跟我咬文嚼字。我只说一次,咱们山寨里缺女人,如果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子不跟我走的话,今日你们办喜事,明天潇湘镇上将会办一起更浩大的丧事!」话毕,他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在风中传开更令人打从心底毛骨悚然,正巧掩盖了轿里传出的娇呼声。
项云脸上表情陡然变色,正待开口的同时,瞥见迎亲的一群人,包括老弱妇孺,都不约而同地面向他,脸上均浮现「求你救救我们吧」的表情!
此时每个人心里都在默念,项公子可不要为了一个美人儿,而白白断送他们的性命哪!
项云沉吟了会儿,抬起头,声音中压著抑郁。「我和阁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如果你们图的只是银两,不论多少我们当会自动奉上;如果只是想找个女人而抢亲,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哈哈哈,我说了,我不再多废话,如果你再问一句『为什么』,你的人恐怕会一个接一个丧命,真正为你项家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令夏眯起眼,语气中一点也不勉强,轻松交代著。
但在令夏说完话后,站在项云身后的每个人,脸上的惊恐神色更是加剧,全都往后退一大步,惊惶盯著这个可怖的人。
「你、你……」项云又惊又怒,再也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怎么这么无理,竟然用抢亲来要胁别人、强人所难?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哈哈哈!可笑极了,世上岂有和盗匪讲理之事?」令夏又是仰头大笑三声。「咱们摆明了就是要抢你的漂亮媳妇,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了,还用得著问?哈哈哈!太好笑了!」
「哈哈哈!」其他随从也跟著扯开喉咙大笑。
令夏突地停止笑声,大喝一声,眼中射出精光,宏亮的声音掩盖过所有人。「还不快将轿子里的美娇娘给我叫出来,不然,我过去『请』她出来也无妨!」
霎时,静默在空气中蔓延著,肃杀的气息悄声散开,没有人敢吭一句,静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
每个黑衣人的手此刻全握住刀柄,紧张情势一触即发。
「别麻烦了,我自己出来就可以了!」一阵清脆的女声悠悠地从新娘轿中传出。
只见轿帘被一只青葱雪白的玉手给掀起,一个纤巧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遮面的头巾稳稳地盖在凤冠上,隐约可见亭亭玉立的身形。
这时,偏巧一阵狂风吹来,轻柔的红盖头巾在小翠的惊呼下被硬生生地卷走,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当场所有人全怔住了。
这位新娘的面容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现场鸦雀无声,似乎忘了当前的紧张状况。
虽然衣裳被狂风黄沙吹得凌乱不整、虽然只是薄施脂粉、虽然眉唇之间沾染上了细小的沙粒,但还是难掩风如雪丽质天生的神韵及气质。
她的肤色雪白如凝脂,眼睛灵巧而黑白分明,菱型的嘴角仿佛永远有千言万语待倾诉一般微启上扬,一头黑亮的秀发,正因狂风的吹袭而恣意地漫舞在风中。
有如仙女般的容貌,令人不禁屏住气息,忘了今夕是何夕!
「小姐!」
「风姑娘!」
小翠和项云不约而同地呼喊出声。
风如雪的眼眸中有著小翠从未见过的愤怒,火亮的眸子正好映上令夏那双不悦却微惊的冷眸。令夏无意识地锁紧眉头,文风不动的脸色让人不明白他心中瞬间的变化。
「别再说了!我跟他走就是。」风如雪敛起秀眉,缓慢而坚定地说。她生平最恼怒无礼的人。
「项公子,看来我们今日无缘,但愿来日有缘再相见!」风如雪先转向项云,有礼而抱歉地说著,接著她走至泫然欲泣的小翠身边,柔声安慰著。
「小翠,爹娘那边,请你多担待一些了!就说女儿不孝,无法承欢膝下。」
风如雪说完突然低低在小翠耳边细语,语气转变为以往的开朗。「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力说服那个坏人,要不然,我也会想办法逃回来。」
话毕,风如雪下巴一抬,面无表情、昂然地走向为首的黑衣人坐骑旁。
小翠的心几乎跌至谷底。虽然小姐自小就聪明伶俐,精通经书古文,还有著一般女孩子家没有的大胆,但毕竟从未见过世面,哪里知道这些山寨盗匪乎日奸淫掳掠妇女,杀人不眨眼,怎会听她满口仁义道德的劝说?只怕她不久就会被……
令夏的目光自从风如雪出现后,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一看她走近,他一句话也不多说,一把将她捞起,稳稳安置在自己的前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令夏熟练地将马辔一扯,掉过头,以最快的速度扬长而去。
一行黑衣人见状,亦默契地罗列在后,跟著主子的悍马一同离去,留下满天的黄沙滚滚,及仍然僵在原地、动也不动的迎亲队伍。
只有一个人奋力追了上去,那就是新郎倌--项云。
项云不甘心地拔腿奔跑了几百呎,然后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血脉偾张的双眼恨恨地望著前方的烟尘,大力重捶著沙地,愤怒的情绪在格格作响的指关节间展露无遗。
「啊--」
*****
自从被拎上了马背后,大伙儿开始策马狂奔,谁也不说一句话。
全身早已痛到麻木的风如雪勉强睁开眼,在蒙眬的视野中只依稀见到令夏嘴角那抹可憎的笑容,她想骂些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为了怕从马上跌个狗吃屎,风如雪紧张地竖起身上每一根寒毛,本来只敢抓住令夏的衣角,到最后她干脆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前,双手也不自觉地攀爬上他的颈子,生怕一放手,她就会成为成亲当日即惨遭马蹄踩死的悲情新娘。
不知道奔驰了多久,夕日早已西下,夜,渐渐寒了。
终于,风如雪受不住寒意,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停!」她听到头顶发出沉稳的声音,语气依旧简洁无情,但她可以感觉到那双如谜的黑眸正静默地看著她。「今晚就在这儿扎营生火!」
大伙儿应声领命,一票人全都自动一排站开。
风如雪放眼望去,四周荒野一片,只有一条小河流过和几间简陋农舍。
她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自己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抱了下来,双足好不容易踏上土地,重新得到自由。
「带她进去!」令夏向一旁的随从田高使个眼色,风如雪在身子僵硬而无法自由行动下,又被迫让田高强拉到附近一间农舍里。
眼见蜡烛一被点燃,田高就要转身离去,风如雪再也忍不住了。「请等一下!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田高转过身,似乎对风如雪的举止感到讶异,饶有兴味地眯起眼。
「你可知道,掳人是不对的行为?!是犯法会坐牢的。」
田高审视著眼前天真的年轻新娘子,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维持完美的礼貌?美丽的五官在烛光照映下显得正义凛然得可笑。
田高脱下面罩,露出出奇白皙的脸孔,温和的眼里有明显讥讽的笑意。「省省力气,担心自己的未来吧!将来有得你好受的!」说完向她眨眨眼,他在大笑声中徜徉而去。
看著他关上门的动作,风如雪不由得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转头望著几乎空无一物的农舍,她的脑子呈现一片空白……真想好好的痛哭一场!
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从眼前的情况看来,未来日子不会好遇到哪儿去。
她本来计画趁这群盗贼休息的空档找机会溜走的,可是,自他们一离开潇湘镇的郊外后,一行人就不停的策马狂奔,偶尔停在河边,让马儿喝口水,而马背上的主人们,则是人人手执一个水袋装取饮水。
至于她,由于是禁脔身分,她虽然饥渴却也不敢开口,直到那个为首的头头盯看她因为风沙吹袭而干燥龟裂的朱唇时,才把手上的水袋递给她,要她喝几口润喉。
最让她不解的是,当他看到了她的脸颊开始干裂脱皮,他竟摘下腰间一条黑色方巾,帮她遮住口鼻。
是她看错了吗?一时之间,她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因为在那个表情凶狠的盗贼眸子里,她居然看到一抹温柔掠过。
他眼里那抹突如其来的温柔,竟让她有些讶异。也许,绑匪并不是那么坏,要不是无法开口,她真想对他进行道德劝说。「让我走不是更好,你们就少掉一个累赘了!」
她不只一次地偷偷用眼角余光觑他。那男人的肤色黝黑而健康,身上散发出狂野不羁的气息,隐隐约约地还掺杂了淡淡的泥土及烟草味道。
但他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却让她恐惧莫名!想到此,她紧紧闭上眼,根本不敢想像以后的悲惨生活。
无奈地看著身上的霞帔,她好生气,今天真是倒楣透了。
她不懂,为什么有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绑架她呢?为何他们要逼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怎办是好?风如雪愣愣地望著被风吹袭而忽亮忽暗的烛光。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叫嚣喧闹声,和外面的营火相互映照,让她想起小时候因为贪玩烟火,结果差点儿烧了整个灶房那次,也像眼前一片金色火焰……
瞥眼见到未栓上的门,风如雪突然心生一计。


第二章

只花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浓烈的火花便向四方乱窜而起。
风如雪已估算好退路,她躲在窗户下的阴暗角落,忍受几乎令她窒息的燥热烟雾侵袭脸庞,不时由窗缝向外窥探,寻找最接近的马儿。
这时突然传来众人的大声起哄,外面的人似乎发现了异样,纷纷跑至河边汲水救火。
哦!此刻没人看守马匹,好机会!风如雪快速匍匐前进,冲出门外。
风如雪在慌乱之中,拚了命地终于扯开其中一匹骏马的绳栓,一时心中大喜,刚要跨上马时,突然间整个人傻住了--糟了!她居然忘了一件最要命的事,那就是她根本不会骑马……救命呀!谁赶快来救救她啊!
「哪里走!」
回头一看,蓦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猛地从暗处扑来,把风如雪吓得魂飞魄散。来人冷哼一声,一手挥出撞在风如雪的胸口上。
「砰!」
风如雪连哼也来不及出声,吃不住对方传来的惊人气势,整个人往后直直抛去。
在未看清楚对方是谁前,她已受不住强大力道而昏了过去,耳边仍传来众人的呼叫声,远方视界中是一片熊熊的火海……
*****
好温暖……
体内感受到一阵阵温暖的内力从背后传来,风如雪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被某种发热的庞大东西环绕著。
勉力撑起身子,首先迎视上一对冷酷无情的眼神,寒透心扉;但是,为何身子竟感觉如此温热?
风如雪勉力睁开眼睛仔细一看,他的豪迈五宫中带著某种贵气,刚硬而又柔和,眼角旁的疤痕和目光如炬的眼神好熟悉,像在哪儿见过……
他是谁?她觉得头好重、眼好昏,眼前的人和物都不对。
「我……我怎么了?」呢喃才刚飘出口,本来环绕著她的双臂猛然变得僵硬,使她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粗犷的怀中。
低头望见自己身上的新娘服装,顿时失声脱口。「你、你就是那个抓我的盗贼!我怎么还在这儿……啊!你……」风如雪突然掩住口,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哼!果然是你故意放的火!」令夏那对黑亮眼珠先是带点诧异地看著风如雪,随即挑起英眉,紧紧抓住她娇弱的双肩,愤怒摇晃著。「你的胆子真大,竟敢妄想逃跑!好!先割断你一条腿,让你老老实实地在这里躺一个晚上!」
令夏说完便站起来将风如雪狠狠甩在床上,作势要拔出刀来。
风如雪果然被吓得脸色惨白,吃痛地一口气喘不过来,不知怎么办才好。
仗著平时胆子大,片刻之后,她听到自己逞强颤抖的声音。「害怕的应该是你才对!若你杀了我,保证你也不可能活著躲开官差的追捕……」
她的话语未说完,他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再深深吸了口气,眼光简直就像在逗弄一个小孩一样。
她不明所以,单纯地以为自己说中了对方最忌讳的事,心下大喜,急急地再努力「劝说」。
「听我说,你还是放了我吧!圣贤古书不是教人要懂得知天命吗?以你们的功夫,说不定可以组一支保护兵,将来投效衙门;何需因为掳人,犯这么大的罪,断送自己的人生呢?」
她见他面无表情地紧盯著自己,接著嘴角浮起一股莫名的弧度,她继续说道:「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你肯放了我,我保证绝对不泄漏半个字出去!」
说完,她的心七上八下不安地等著,沉默降落在两人之间,静得她几乎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忽然他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仰天又是一阵豪笑。
「你这小妮子真异想天开,胆敢跟我说教?我还以为能从饱读诗书的大小姐口中听到什么好谏言呢!原来是这等可笑愚蠢!哼,等那些臭衙门的人发现你变成一条死尸时,我们早走远了。怎么样?这计画是不是比较完美呢?哈哈哈!」
他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千金锤般重重打击她,使她的一丝期待霎时跌落至深谷。
「你……」她绝望地呆望他,宽大新娘袍下美好诱人的曲线正剧烈颤抖著。
他突然停止笑声,挺起俨如一座高山的身子,居高临下地上上下下瞧著她,目光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似要把她吞噬。
「知天命?你说的没错,但你总该知道恶有恶报的道理吧?圣贤书上可没说过奸人可以逍遥一世。我们既是一介武夫,就要用江湖规矩来讨回公道!」
她惶恐地屏住气息,完全不明所以。「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想知道你为何会沦落至此吗?去问问你未来公公项楚天!」
「什么?!」
令夏一掌拍破旁边的旧桌,咬牙切齿地沉声道:「项楚天这狗奴才当年害得我父母双亡、家庭破碎,如今我便要将他身边的东西一一夺回,这才叫做天理!」
这次风如雪连哼都不敢多哼半声,紧绷身上的每一条神经,惊恐地盯著令夏。
「要怪只怪你自己倒楣,若非你贪图项家权势,偏偏要嫁给项楚天的独生子,我也不易逮到这种狠狠羞辱他的最好机会。哼!项楚天,我要你从此在潇湘镇上无法做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如雪呻吟一声,神色疑惧地轻声问道:「难道你不曾想过,因为你的复仇将会有更多人家破人亡?」
令夏的眼神中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一闪即逝。「想不到你看来年纪轻轻,已懂得许多。」
他顿了一下,突然露出诡异至极的笑容。「既然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们又有如此缘分,虽然还未拜堂成婚,不妨我们尽点夫妻之礼,也不算枉费洞房花烛夜!」
风如雪后退一步,惊疑不定。「你想怎么样?」
令夏将手中利刃往地上一抛,默不作声地把房门给反锁,慢慢走近她,几乎脸对著脸地瞅著她。
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令风如雪吓呆了,颈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这不可能是真的!这家伙根本已经疯到无法无天的境界了!
见他邪笑的眼光不断在自己身上瞄来瞄去,意图明显之极,她吓得颤声大叫。「不要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敢玷污我的身子,我就死给你看!」
令夏露出雪白的牙齿,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死?哪这么容易让你死?就算由得了你,你最好先想清楚,你死后的名节也已是不干不净!到时你的父母怎么办?」
风如雪闻言顿时脸色死灰,心中大乱,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你还有人性没有?」
「认命吧,命中注定的事,躲避也没有用。」令夏的态度一派轻松,火辣的眼光却是愈来愈炙熟。「话我是讲完了,要不要乖乖听话随你的便,不过我提醒你,在作任何决定之前可要先顾及后果!」
说罢,不顾她那双惊恐的大眼,他弯下身躯把她拦腰抱起,突然用力一抛,猛地把她丢上床。
她被突如其来的一抛摔得疼痛不已,正要挣扎著坐起身来,但他强壮的身躯随即重重压上。
轻薄地执起她的下巴,他的嘴角浮著笑意,顺手已掀开她的衣服。
岂知她的新娘装里只穿著一件单薄的红绸肚兜,若隐若现,丝绸长裤自柳腰处顺势而下,贴身地包住每一处该包的地方,纤纤柳腰上的雪白肌肤,迎著烛光,闪动著迷人的光采。
令夏深深吸了口气,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看那夺目的处女胴体,尤其是那优美的弧度,鲜嫩欲滴的肌肤……实在太动人、太完美了!
他的目光射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口中喃喃道:「真是太诱人了,没想到你轻如羽毛,身材还颇有看头!这么上等货色嫁给项家那小子,真是暴殄天物了。」
衣衫单薄的风如雪满眼怨毒地瞪著令夏,强忍泪水地咬牙不语,怀著满腔悲愤和屈辱,内心已是肝肠寸断。
罢了,罢了……为了从小生养她的父母,就算是比死还难受的屈辱,她也只能拚命忍受。
才三两下工夫,令夏已经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的刀疤,风如雪被烛光下暴现的肌肉青筋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立即把脸转到一旁,不敢再看他那令人触目惊心的强壮。
他鹰般的目光却丝毫不放过她身上的每一分寸,一边无声地欺身过去,把她压进床上,胸膛抵著她柔软的乳房,热呼呼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燃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手臂的柔嫩肌肤一碰触到男人的裸身,她当下忍不住尖叫出声,奋力抵抗,偏偏身子被他整个困住,只见他的脸愈来愈逼近,那长长的刀疤显得那样狰狞,不祥的恐怖感觉把紧绷的神经逼到极点--直到他的唇侵占了她的小嘴。
她慌乱地极力别开脸正要放声大叫时,他却乘机更进一步含住她的耳朵,轻声警告。「你再敢反抗的话,我的部下们可会闻声赶来看好戏!」
听到这话,她的心头顿时战栗起来,整个人软弱地困在他怀中,无助地让那刚毅而灼热的吻吞没了她,任他的舌尖迅速自她齿间探入,逗弄她的软舌。
「这才像话,」他饶富兴味地凝视她红透了的愤怒小脸,语带深意冷酷地说。「呵!女人毕竟是胆小的动物!」他轻佻地捏起她小巧的下巴,猛地咬住她的细颈,贪婪地吸吮著她的芳香。
水汪汪的大眼泛出晶亮的泪珠,沿著滑嫩的两颊滴落,时间似是无止无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双手被粗壮的大掌放开,这时小嘴早已被吻得红肿。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风如雪忍无可忍,愤怒地抡起粉拳死命捶他、推他。「竟敢夺走人家的初吻!」
「先别猴急,等下还有更多好事呢!」令夏轻易便按住她的双手,色迷迷地在她的脸颊狠狠印上一记香吻。「这还得归功于你!要折腾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占有他周围的女人,而你是最佳人选。」
「你这盗贼、坏蛋,卑鄙、无耻、不要脸、下流……」她不安的两手虽然又被束缚住了,但仍死命瞪他,挖空心思想最最恶毒的字眼骂他。
他又是一阵冷笑,粗大的手从后面环住她的纤腰,轻轻一拉便让她紧贴上他坚硬的胸膛。
在他的睥睨下,一种无可言喻的鸡皮疙瘩浮上她的全身,她赫然发现自己原本紊乱的心跳快速地可怕。
「咱!」地一声,她只觉得胸口一凉,肚兜竟被扯掉了,光溜溜的身子毫无遮掩地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那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少女光滑平坦的小腹,颤动挺拔的双乳上面那两颗娇嫩挺立的乳头,在在都令他兴奋不已。
突然一阵温热的奇异感传来,她发觉他正玩弄著自己的乳房。她吓慌了,连忙用力扭动著身体来逃避他那双不断搓揉的大手,但苦于双手被压制住,双脚也被他有力的双腿顶住,软弱的挣扎看来极为可笑。
强壮的身躯愈来愈猛悍地压在她的身上,他欲望高涨的目光仿佛像一头饿狼,长满厚茧的粗糙大手反而无比温柔地摸著她身上光滑的肌肤,且不时往上游移摩挲那高耸挺拔的美乳,他的嘴巴同时也吻上其中一个乳房,舌头像水蛇般舔弄著。
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放过地盯著她脸上的表情。「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注定是我令夏的女人。」
此时她全身已是虚软到神智迷糊,然而在心中某个角落里,她隐约明白他对她做出的动作是书上没有看过的「那件事」!
天晓得如果她失身了,是不是变成人人不屑的潘金莲?不仅清白没了,那父母怎么办呀!而未来相公项云……
「不行啊……不要!我不要成为你的女人!」她仓皇闪躲著,却毫无能力抵抗他的蛮力。
「给我躺好!」他强硬地拉著她的双手环抱他的脖子,然后一手抱住她的背,一手搂住她的大腿,让她面对他悬空著。
看著她只能依附著他,他肆无忌惮地用手掌轮流抚著她的裸背,沿著她软滑的肌肤,直至小腹才贼笑著问:「舒服吗?」
说也奇怪,他的手似乎带有某种魔力,使得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突然,她感觉一个强硬的东西顶撞到自己的小腹上,并有意无意地摩擦,虽然有著亵裤的阻隔,她还是清楚感觉到那股强悍凶猛的力量。
「啊!」她轻叫一声,意识到那疯狂的手继续向下捏摩著,慢慢地探进了亵裤里,火热触感抚上冰凉的圆润大腿,一下子扯开了她的裤带。
终于,她身上最后的屏障被彻底除掉了,惹火的胴体一丝不挂地完全落进他惊异的眼底。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那片处女地竟是如此诱人,把他的眼光牢牢地吸引了。
「把腿张开。」他干涩地沉声命令著。
她哪里肯依,立即夹紧大腿,这个动作却使得他的欲火更加旺盛。趁她扭动娇躯时,他顺势捧起她浑圆的臀部,强硬地把手伸进她的大腿之间,直捣入腰际和臀部交接处,手指不安分地探入那细细的窄缝,尽兴揉捏著她充满弹性的屁股。
她未曾被人侵犯过的处子之身骇然地剧烈震动,双手急忙想要护住柔软私处,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大笑著一把接住她遮挡的小手,另一手开始玩弄她那红润的核心周围。
「不、不要……」她只能无力地喘气,浑身因生涩而颤抖,一次比一次更陌生的恐惧撞击著她。
她痛苦地闭上眼,泪水不由得串串滴落,而更痛苦的是,不知何时开始,她一看到他眼神中的邪魅神情,身子便莫名地开始发热,身体里的最深处似乎被燃起火种,迅速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处,那感觉愈来愈强烈,教人不能抗拒……
「啊!」下体突然而来的一阵刺痛令她忍不住失去控制地剧烈颤抖,而尖叫了一声。
虽然她拚命扭动著纤腰来反抗他的侵犯,但一点作用也没有,他那灵活的手指猛地抚摸至她那细嫩的花瓣裂缝间。
这、这是什么感觉?她居然快要融化了……
「住手!求求你不要再继续了……」火烧般的袭击令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
可是她的痛苦娇吟不但没有令他停下来,反而惹得他的欲火愈烧愈旺,他毫不怜惜地猛然加快手中抚揉的速度。
狂猛的冲击把她的身体弄得不断痉挛抽搐,把她的呼叫撞成了断断续续,楚楚可怜的痛吟,也令她的脸上和身上不断渗出屈辱的泪水和疼痛的汗水。
瞧著她不安的挣扎反应,口中发出不知所云的呻吟,他更肆无忌惮了。「嘿嘿,你应该看看自己的反应,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充满戏谑与调戏的话还未说完,他突地把头埋进她的两腿间,舌头往里头滑进去,狂吻著里面粉红色的阴核,并用牙齿轻轻咬磨。
「啊!住手!不要……」在羞愤和快感交加的情况下,又一阵陌生的剧痛从下体传来!
霎时,她的身子僵住,动也不动。
他怔了怔,停止对她疯狂的折磨,突然暴出一声大喝,猛然伸手拖住她的下巴,硬生生转过她的头,只见那璧玉般的可人儿双眼紧闭,原本被挑起情欲的眼神被长而弯曲的睫毛覆盖住,他用手一探鼻息,竟是气若游丝。
风如雪一时气火攻心,在悲愤和痛苦交攻下,竟晕死了过去。


第三章

「咱」地一声,身著新郎服的项云在风如雪的面前被几名男人给逼至崖壁边,终于站立不住而落入山谷中,几近疯狂的她被紧紧桎梏著,动弹不得。
还未来得及尖叫前,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向她冲了过来,拖住她的手,硬生生将她从父母手中扯开。
接著隐约听到有人的怪叫声,渐渐地,声音愈来愈清晰。「起来!」
风如雪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啊!原来是场恶梦……
她睁大原本迷蒙的睡眼,扫视四周一遍,这才看清楚自己在一间柴房里。一抬头,一个恶狠狠的胖女人正瞪著她。
不,老天!她还在作梦吗?这是……
「还不起来啊你!都昏睡三天三夜了!」那胖女人毫不客气地白了风如雪一眼,双手叉在腰上,嘴里兀自唠唠叨叨。「真是搞不懂,少爷干嘛特地天天过来把内力输送给你,像你这种项家的烂人有啥好救的……」
风如雪用力摇摇头,揉揉双眼,依旧不明白胖女人在说些什么。她怯生生地问:「请问……」
「快起来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会来带你去上工!」胖女人根本没给风如雪说话的机会,一转身就快速地走出去并将房门给上了锁,叮叮咚咚的铁炼声响,似乎宣判她从此坠入暗无天日境界的开始。
有好一阵子,风如雪只听到窗外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才慢慢从远处飘回来。
呀!好冷哦!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著的?她抓紧身上的衣服,迷乱地想起自己似乎半昏迷地伏靠在颠簸的马背上,在黑夜中彻夜奔驰,没有停歇。到了天光方亮,露出淡淡鱼肚白时,又被一阵突然的嘈杂声惊醒,在迷蒙中她看到一群入远远跑来迎接他们,欢呼声此起彼落地扬起。
她感觉有人把极度虚弱的她从马背上抱下来,响亮的欢呼声更是鼎沸到了极点。
在还站不稳、搞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情况下,她就这么被扔进这个破落的小柴房了!
到底过了多久了?听那胖女人说自己昏睡了三天……她低头看看身上的棉衣,脑中慢慢回想起凤冠霞帔、迎亲队伍、项云和强盗头子……
顿时,她身上的血液刹那间冻结起来!
她想起来了!出嫁那天最后演变的结局竟是……想到这儿,她深深咬住下唇,用力得几乎要咬出血来。
该是女人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居然成为最痛苦的日子!
什么鬼头目嘛!如果她再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揪出他的恶行罪状,让他无脸做人!
可是,现在无脸做人的人是谁啊?!扳倒他,可能吗?这儿可是那恶人的地盘呢!
风如雪愈想愈是气愤难当,激动地随手拿起旁边的枕头往墙壁猛力丢过去,呼吸愈来愈急促,无法抚平自己的愤怒情绪。
突然,她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停留在外头被朝阳照耀的山头。
晨光把一切都染了色,金色光线从云缝中透出束束细光,将原来冷翠的高峻山林染成了令人遐想的颜色。
这大自然的生命力,震动了风如雪的心弦,而真正吸引她的,是远处一边耕作、一边高声谈笑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是寨上的人吧?
住在这里的人们,怎么有办法在荒山野岭中过著隐世独居的日子?而且他们自给自足的生活形态,像是鲜少与外人打交道。
看每个人的仪态及言谈,实在不像打家劫舍的草莽,尤其是他们的主子,更没有猥琐的身形及粗鲁的举止。
那么,他们也恨项楚天吗?他们会如何对待她呢?
风如雪又惊又惧,狐疑满腹,不过,眼下可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环颅四周,这个小柴房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床铺整齐干净,床尾还搁著几件老旧却折叠干净的女性衣衫。而令她眼睛为之一亮的是搁在另一边,那一大桶热呼呼的热水。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赶忙舀了几瓢泼了泼脸,哇!真是舒服透了!脸上沾染的风沙全都清洗干净了。
望著水中倒影,风如雪绝望地深深叹了口长气。
和亲人的联系已然无望,现在她属于另一个可怕的世界。
看来未来的命运,可是半点也不由她!
*****
甫著装完毕,门锁上的铁炼声霎时叮叮咚咚又响了起来,风如雪赶忙转过身,一双俏眼戒慎恐惧地盯著来人。
又是那个高大的胖女人!不过她这次可不是空手而来。
胖女人端著一壶小盅,动作俐落地搁在地上,依然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风如雪满腹的疑问才要出口,就被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
「臭丫头,还不赶快吃,吃完了好干活!」说完,她迅速地将门锁上离去。
干活?风如雪在莫名之余更纳闷了!她平日手无缚鸡之力,若真要干什么活,也是针线活之类的,哪来的粗重力气去干什么活?
不过,干活的话,就意味著能远离那个大魔头!
一想到这里,风如雪心头上的大石就落了地。只要不见到他,要她当奴婢丫鬟也愿意。
想到这儿,门突然被重重地踹阔,凶巴巴的胖女人走了进来。
风如雪根本来不及准备,就被她扯著走,耳边尽是她叨叨絮絮的说明。「先去河边洗衣服,洗后晒完了再去厨房帮忙,等著洗碗!接著呢,再去少爷的房间整理打扫,然后……」
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点阳光的暖意,风如雪颤抖了一下,这地方冷得紧,还真有点不能适应。
「别痴心妄想要逃走!我警告你,想偷偷离开这里的人下场只有两种,一种是在山中迷路而饿死,另一种则是不熟悉山路而活活摔死在山谷下。知道吗?」看风如雪不住东张西望,胖女人于是狠狠警告她。
「我记住了,谨遵大姊您的教诲!」风如雪在胖女人的示意下,吃力地提起一篮脏衣服,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哼,别以为读过几本书就想故意用称呼损我,我可是不吃这一套的,你啊!终归是和项家同一伙的。」胖女人甩过头,迳自往前走。
「姊姊,请问怎么称呼?」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风如雪赶紧转移话题地问。
「别人叫我傻妞可以,你可不成。我命令你,得叫我漂亮姊姊。」
「漂亮姊姊?」风如雪手上满满的一篮衣服差点应声落地。
「别怀疑,照著叫就成了!」睁大眼瞪了风如雪一眼,傻妞提高声音说。
像母鸡带小鸡般,风如雪亦步亦趋跟在「漂亮姊姊」后面走,形成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有趣画面。
原本在空地上工作的男女老小都停下手边的工作,看著眼前这独特的景象,其中有几人低头窃窃私语,眼光中带著明显的敌意。
「唉唷!」一个不小心,风如雪被不知从何处丢掷过来的石头狠狠打到腰际,痛得立刻弯下身,一篮衣服全散落一地,耳边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低笑声。
远处的人们全部转身盯著她,眼里有幸灾乐祸的快意。
「喂!没长眼睛啊!走路小心一点!」傻妞叉著手,皱著眉骂。
风如雪面无表情地望著每个人,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吭声地蹲下身捡起一件件衣服。
能不能想办法回去,她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忍耐,是目前唯一的法子。
她决定以冷漠面对这一切,心中不断说服自己,过不了多久,她一定就可以回家了。
*****
脸上线条一如往常冰冷的令夏远远站在窗边冷眼旁观,视线打从风如雪出现,就从未离开过她的身影。
他站立的位置高而隐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主子正看著空地广场上进行的一切。
他原本只想观看寨里的一切是否如往常般正常进行著,只是,他的眼光在风如雪出现后,竟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身形游走。
「这位项家的新嫁娘实在是太美了,不是吗?」悄然立在令夏身后一呎的斯文男人先咳了一声,冷不防地说。他就是山寨主令夏的主要军师--田高。
令夏不吭声地转身背对窗台,开始翻阅桌上的一堆文件,对于军师的话充耳不闻。
「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吗?应该有事情可以让你忙到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可是你有心事。」田高不怕死地道。在寨中,他是唯一敢和令夏不拐弯说话的人。
「你在讲什么?」令夏挑了挑眉,面无表情道。
「你明知我讲的是什么!我们的行程比预定早抵达了一天。」田高故意扯著笑脸回嘴。
在原本绑架的计画中,他们可没非得要赶路回山寨,大可以在外扎营过夜。主子无故突然打乱了原先计画好的行程,这举动自然引起他这个军师的合理怀疑。
「为什么这么赶?兄弟们都快累死了,马也累惨了!」田高用眼角留意著主子的反应,口中质疑道。
「我只是想早点回来,毕竟当时寨中的男丁大都不在,我不放心。」令夏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他一贯的掩饰功夫,让人猜不出他的真正心思。
「以前你也不曾这么的『归心似箭』,这次很反常哦!」田高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
令夏的浓眉皱得更紧,不耐烦抛下一句。「如果你很闲的话,那些累惨的马匹倒是很欢迎你去帮它们按摩个几下,而且,如果你嫌手酸,用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也可以!」
「呵呵呵,别这样嘛,我们只是聊聊,何必那么严肃呢?」见主子不随他起舞反而怒气上升,他赶紧换个话题。
「说真的,她是无辜的,你可以不用对她这么粗鲁。叫她做下人的工作,还任寨人欺负她,不是太糟蹋她了吗?」
令夏缓步又走回窗前,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目光炯炯骇人。「哼!谁教她跟项家有关联。」
「可是她好歹出身书香世家,叫她做下人的工作,未免太可惜了点!咱们寨里又不缺奴婢!」
「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令夏转过身,冷冷地道。
「寨中还有许多兄弟们尚未讨妻,反正她短期之内也不可能回到潇湘镇,你就做个顺水人情,帮她挑一个嫁了吧!」
令夏赫然转身,面容狰狞可怕,突然冷笑一声。「别开玩笑了!她这样的相貌,怕不让那群王老五给吵翻天?我这山寨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闹得鸡犬不宁、兄弟们反目成仇!」
「那怎么办呢?放了个美女在这里,岂不暴殄天物?」田高也明白弟兄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毕竟这里女人少,如此美女更少。
「你别废话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田高识相地摸摸鼻子,别具深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房间。
剩下令夏一个人如一座山般站立不动,心中却像有一团烈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陡然发觉眼前一片空洞。
该拿她怎么办呢?转头望向窗外,令夏在心里暗忖。
对付这臭丫头,可得好好盘算盘算才是。


第四章

潇湘镇的项家大厅中,落坐在主位的是项家双老,也就是项楚天及其夫人;而落坐在侧位的,则是风家两老;立在两侧的,一右一左各是项云及丫鬟小翠。
气氛十分凝重,挂在每个人脸上的寒霜,有如初春未融的雪一般,让人看了眉头不禁纠结起来。尤其风母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从入门起就没停过,小翠虽然不停地安抚著她,脸上也是挂著两行清泪。
迎亲的一行人狼狈不堪地打道回府后,就急急通知了风家。风家二老接到噩耗,身上的大红衣服根本还来不及换,连夜就飞奔至项家。唯一的女儿在出嫁当日被山贼给掳走了,对父母而言真是情何以堪哪!
空气中除了浓厚的高气压挥之不去外,就只有风母间续的啜泣声了。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们这里一向很平静,没有听遇有山贼出没啊?」比较稳重老成的风老爷开口说话。
「风老爷子,这……这……我也不清楚啊!发生这种事,咱们项家也很遗憾。虽然如雪尚未正式拜堂过门,不过,我们早就认定她是我们项家的媳妇了!我们一定会尽一切力量把她给找回来的。」项楚天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则暗暗愤怒著。
儿媳妇被人计画强抢去,使项楚天震怒万分。不论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是不想活了!
也不去打听打听他项楚天是什么来历和身分,敢抢他儿子的媳妇!这口鸟气他如果不出,将来如何还有颜面在这里立足呢?
「只是、我怕没有这么单纯!」风老爷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道。这么平静的潇湘镇,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山贼要抢亲也就算了,他们居然动到项家的头上来,而且还偏偏是他的女儿,这未免有些说不遇去。
他已经问过丫鬟小翠全部的经过。山贼是说要找个押寨夫人没错,可是没道理找上如雪,按照合理推断,这班山贼冲著项家来的成分比较大。
他相信项楚天人面广阔,绝对有可能得罪小人,而他可怜的女儿如雪,竟成了无辜的代罪羔羊。
「哦……亲家,你想太多了!」项楚天故意把头撇开,不看风老爷。
「相公,你的意思是……」本来在一旁啜泣不休的风夫人,在听到丈夫这么说之后,也开始怀疑起来。
「没有的事,是亲家想太多了!我保证,如雪我一定帮你们找回来。更何况,她也算是我们项家的媳妇,我怎么可能弃她不顾呢?」项楚天捺下性子好言相劝,只希望风家二老别把气氛搞得这么僵。
「可是,落入盗贼手中,不就等于羊入虎口?」虽然保住了性命,不过贞节怕是保不了!风夫人一思及至此,眼泪又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唉,妇道人家别想这么多!人平安回来就好了,还思及那么多,毕竟性命比较重要啊!」风老爷说道。
「是啊,是啊,如雪这媳妇我们项家是认定了,不管她回来之后怎么样。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快报官,把她找回来才是要紧事!」项楚天说。
「亲家,你人面熟,官府方面就请你多担待、多打点一些了!」风老爷恳切地说。
「当然、当然。」项楚天连忙保证道。
*****、
送走了风家二老,大厅上只余项家人,不过凝重的气氛没有因为风家人的离去而缓和轻松起来,反而愈加沉重。
一直立在一旁,表情自从新娘子被抢走之后就罩上一层寒霜的项云开口了!
「爹,我觉得风老爷话中有话;而且,我觉得他的推断是正确的。难不成这帮山贼,真是冲著我们项家而来,不只是单纯的想抢新娘而已?」
眼看著自己的新娘被一群山贼莽夫抢走,而他居然束手无策,项云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呕。
当风如雪面容乍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震慑住了!
一向风流成性的他,从来都不在乎父亲为他找了什么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反正为的也只是传宗接代而已;所以直到见到风如雪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即将迎娶的竟是个如此绝色的女子。
如果她就此回不来的话,那么,他可能会抱著憾恨而终。
「你怎么也跟亲家一样,质疑起我来了?」项楚天一张老脸上有著明显的不悦。「你……你身为我的儿子,难道不相信亲生的爹吗?」
口中虽这么说,然而真正的真相,早已深深埋在项楚天心坎里。
「老爷,我想……」本来静默的管家遇南此时突然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你想什么?有话直说。」项楚天受不了儿子的阴阳怪气,对著管家遇南大声咆哮。
「那是令将军的儿子……哦,不是,是令夏叛贼那伙人所做的。」遇南小声地附在主子的耳边说。
「什么?令将军的儿子令夏?怎么可能?!」像是被猛然捶了一记,本来安坐在太师椅上的项楚天跳了起来,素来透视人心的目光陡然惊跳了一下。
等到项楚天回过神来,才发现母子二人早就用著狐疑的眼神望著他。
「谁是令将军、令夏叛贼啊?」项夫人镇著眉头问著相公项楚天。
*****
风如雪放眼一望,只见自己处于一间宽敞的卧室,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是少爷的房间,平常人是不能进来的!你今天有幸被叫来打扫房间,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得每一寸、每一厘的擦拭干净,听到没有?」如雪跟在傻妞后面听著她的发落。
风如雪这几天来始终避开令夏,却忘了先了解周遭环境,一时吓得难以相信。
「能不能请问一下,『少爷』就是『寨主』吗?」风如雪终于在傻妞连珠炮的字句中找到空隙,把心里的最大恐惧给问出来。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你的工作就是把屋子打扫干净就是了,再多话,立刻叫你去刷茅房!」
风如雪害怕极了自己独自留在令夏的卧室中,目光流露出万般恳求地道:「漂亮姊姊,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留下我一个人。」
「怕什么,又不会死人,给我进去,打扫完到厨房找我,不准偷懒,小心我揍你!」傻妞站定在门口,用一双细细的丹凤眼恶狠狠瞪著风如雪。
「是,漂亮姊姊!」风如雪连忙闭嘴噤声,毕竟以卵击石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傻妞交待完,就转身把门阖上,踏著笨重的步伐离去。
偎在门边,听到脚步声愈行愈远,风如雪老是高悬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
嗯,至少暂时脱离这个巫婆的掌控了!
风如雪转过身,大方地环顾著屋内的一切,讶异著没有想像中的俗气。
她以为在山寨中,起码会看到几件挂在墙上的动物皮,或者成串成箱的金银珠宝,不过,这个山寨主的房间显然让她意外了!
放眼望去,只有成堆的书及几幅简单的字画,和一把搁在墙上雄伟的弓,整齐的房间倒有一种素净的优雅。
不过由于背著山壁,阳光透不进房间,予人一种昏沉沉的感觉。
这人的个性一定相当阴沉,难怪会当贼!她猜想道。
她翻阅一下架上的书,居然多是孙子兵法及武穆全集,万万想不到这个粗人也看书来著……想著想著,风如雪一颗心不禁往下沉。
唉,看来她逃脱的机会更渺茫了!
就算远在百里外的爹娘和项家知道她的下落,恐怕也打不过这个爱好武术之人……哦,不行,逃跑这件事,她得从长计议才行!
这儿实在安静得可怖,偏僻得让她害怕地想逃走,不能安心想出回家的方法。
「我想我永远离开不了这儿了。」她内心的声音无情地告诉自己。
她想起令夏那张令她恶梦连连的英俊脸孔,奇怪的是,他似乎有种不可思议的领导力量,使寨上的人又敬又畏,和她想像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望著床上柔软舒适的棉被,她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嗯,就这么决定……
*****
「这丫头怎么在我床上呼呼大睡?」才刚进门,令夏脸色立即一沉,皱著眉质问跟在一旁完全愣住的傻妞。
刚和军师田高练完功,汗水淋漓的令夏照例要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尽职的傻妞提著一大缸热水随后走入屋子,两人一进房就看到了这等光景。
「对、对不起,是我管教无方,我这就把她带回去狠狠抽几鞭,她下次就不敢了!」傻妞一脸惊恐,吓得连忙放下水桶,急欲向前带走沉睡中的小麻烦。
看著床上熟睡的娇美身躯,一瞬间,令夏突然作了个决定。
「不用了,你先去忙吧!」
「什么?可是少爷,她……她……」傻妞想确定她有没有听错?
「你先走吧,没你的事了!」令夏转过身,颇有深意地示意傻妞出去。
*****
怎么?她想自己送上门来求和吗?
令夏缓缓地走向床铺,看著正蜷缩在床上熟睡的风如雪。以她娇小的身躯而言,这床对她实在太过庞大。
好纯洁美丽的女子!一张白里透红的姣好脸蛋,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平稳地覆盖在秀丽的双眼上,标致绝丽的身材虽然只著粗布旧衣,仍掩盖不住浑身散发的清丽特质。
她娇美的身躯看来好弱不禁风,纤腰盈握、肌若细雪,加上出身良好,难怪富甲一方的项家会看上她。
田高说的没错,看来她真是个不称职的下人,不但打扫工具未曾动过,反倒是案上的书被翻得凌乱不已,而她手上还握著一本《春秋》呢!
嗯……他又闻到了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薰衣香,一如那天在他怀中的气味。
他本来不想这么赶路的,可是当她泣不成声地呐喊昏厥后,他竟不由自主地放过占有她的大好机会,一心只想赶紧护送她回来。在众家兄弟面前,身为首领的他不好有什么逾矩的反应,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她当成贱婢使唤,眼不见为净,想占有她的强烈欲望也就不用在心中反覆煎熬了!
可恨的是,这妞儿对所有人的讥讽一概采取淡然处之的态度,更令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当真情愿逆来顺受、对一切毫无反应?
他摇了摇头。怎么自己也学起田高那家伙一贯的风花雪月了?这一点都不像他!他的心脏激狂跳动著,这个妞儿,他要定了!
他眸中掠过一抹诡谲的光芒,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要她自动献身。
*****
风如雪慢慢睁开眼睛,在烟雾袅袅中醒来。咦,小翠那丫头呢?
她坐直身子,晃了晃小脑袋瓜,再努力地看看四周。
空气中的水气一下子便散了去,一幅再写实不过的画面马上将风如雪拉回了现实世界。
一个赤裸的男人正背对著她浸在大盆中泡澡!
下意识地,她赶忙把头掉开。非礼勿视,老祖宗说的。
不过惊慌的她却也因此一个不小心地从床上直直滚落到地板上,硬是制造出好大一声声响。
赤裸男人回头看了风如雪一眼,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享受舒服的泡澡。
竟是令夏!!该怎么办?一想到那晚的情景,风如雪的俏脸瞬间刷地惨白一片。
她没敢发出声响,她明白以他那种蛮横的个性,世间没有一样东西是他不能得到的,尤其是女人!如果被他发现,也许会……
正当她蹑手蹑脚地打算溜出去之时,令夏突然开口了!
「过来帮我擦背!」他口气平静地命令。
「擦背?」她全身绷紧,仿佛受到五雷轰顶,差一点失声尖叫。
那怎么行?他有没有搞错?
令夏嘲讽地一笑。「只是擦擦背,这种轻松的工作还需要傻妞来指导你吗?」
风如雪先是怔了一下,秀眉一挑,正欲破口大骂时,脑中突然悲哀地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谁教她命途多舛?!
虽然自小贵为千金小姐,从没被人不客气地对待遇,但她十分清楚眼前情势对自己完全不利。既然被迫「寄人篱下」,还是假装乖乖听话比较好,或许哪天看在她表现不错的分上,他会因而大发慈悲,愿意让她「告老还乡」。
风如雪拢了拢睡乱的秀发,慢慢走到木桶旁边蹲下身,勉为其难地用小手接过令夏递过来的毛巾,往他的背上抹去。
两人靠得很近,不过,她的视线始终只敢落在颤抖手中的毛巾上。不晓得是因为水气氤氲的关系,还是天气突然变暖了,她整个人竟开始燥热了起来!
他的体型是如此健美壮硕,水珠一滴滴从结实的颈背上滑落,匀称的古铜色肌肤在烟雾中闪著迷人的颜色。
如云强忍住心中不知为何的澎湃汹涌,绯红还是迅速地爬上她的双颊。
「依你这种力道,要洗多久才洗得干净?」令夏转过头,一双发光的鹰眼定在风如雪红透的俏脸上。
他的眼神令她抖瑟不已,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几乎能让她看见他眼神中暗藏的异色。
「我的专长又不是帮人擦背,如果你有更好的人选,我由衷欢迎他来代劳。」她定定神,眼睛迎上他,不甘示弱地说。
他笑了笑,眼里浮起一抹兴味。这丫头真的与众不同。
「那么,你的专长是什么?」
「不劳『少爷』您记住这些不值一哂的小事,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吗?」她故意加重「少爷」两字。
「想离开?」他勾起眼瞪著她,虽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过他装作充耳不闻。
她想点头,又仓皇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么,」他突然将两腿跨至盆外,一双大脚呈现在她眼前。「帮我揉脚板。」
一听到这无理的要求,风如雪简直快气晕了!她恶狠狠地瞪著令夏脸上那十足胁迫的表情。更可恶的是,他的眼里居然还带著洞悉人心的邪笑,一副断定她拒绝不了的得意。
想来她自小受到良好家教,可是偏偏落到恶人手中。「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嘴里咕哝地小声骂著,托起他的腿,一边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
「你说什么?」他转头瞪视著她的眼睛,眼中的气焰更是猖狂。
「没什么!」她不情愿地应著,恨不得一拳揍在那张俊毅的脸上。
她困难地吞一下口水,瞪著他那双比自己大上一倍的脚,慢慢将浸满热水的毛巾揪干,轻轻擦拭著。
马上她就发现他平稳呼吸的声音不一样了,抬头一看,他的脸仍然舒服地垫在盆边,但眼睛却像一团熊熊烈焰,发出强烈的光热看著她的一举一动。
「还有脚趾,用毛巾擦拭。」他忽然得寸进尺地把双足伸长命令著。
她连忙闪过身子,但他的脚偏偏不偏不倚地落置在她的膝上。
可恶至极的家伙!她心底暗暗发誓,将来若有机会逃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扭断这双脚!
她嘟起小嘴,只得把毛巾重新浸湿,擦拭著他的趾间,手中捧握著他粗大的脚掌,心中不禁有点激动起来。
看著她绝美的脸蛋儿忽然绯红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天!他极度渴望要她!
也因如此,他故意差遣刁难她,就是不想让她从眼前消失。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取造样的闺名?潇湘镇可不常下雪的。」
她知道他始终盯著自己,感觉愈来愈不安。她小心地藏起心中情绪,没好气地回他。「我爹爹希望我唇如绛、肤似雪,所以才取了这么个附庸风雅的名字。」
空气中静谧了一会儿,随即是他划破寂静的一阵狂笑。
令夏笑得前俯后仰、震耳欲聋,让风如雪几乎希望他会因此笑岔了气,就此死在木桶里。
她杏眼圆睁屏息地瞪著他。不对!万一他出了事,那她不就得背负谋杀寨主的罪名?老天,她已够命苦了,可别又这么虐待她!
凝视著令夏的表情,刹那间,风如雪愕然了。
他的笑容真是好看至极,整个脸上紧绷的线条在瞬间完全融化。
他真该多笑的。
良久,令夏才平复下来,终于把脚缩回水中。
「你爹真好福气!生了个这么得偿所愿的女儿,你一点都不负他所愿。而且你聪明伶俐、舌尖嘴利,不负你家三代都是进士的名号,果然是家学渊源。」
风如雪半晌不语,扁一扁小嘴,冷漠地说:「可惜我终究还是个女子,不然我爹一定更高兴。要个赔钱货干什么?」
「为什么?女子不是更好?不然,项家的风流少爷怎会和你成亲呢?」令夏想起那天在漫天狂沙中,眼角瞥见项云那一双悲愤的眼神。
「承你所赐,我现在蹲在这里帮你擦背,哪有空去成亲,当什么项家少奶奶?」不经思考,风如雪没好气地恨恨说著。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本来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绯红双颊,又开始涨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当然也意识到了!
令夏突然站起身,随手抓起身旁一件大方巾围住下身,风如雪瞪大眼,活见鬼似地张目结舌,一个重心不稳而跌到地上。
令夏大步跨出浴桶,将风如雪一把抱起,在她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之前,把她给扔上床!
「不要!你想做什么?」她吓僵了,难道这家伙又想重蹈覆辙?
用力反转过身,她才刚放声大叫,他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地倚身压住她,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她一双玉臂硬是被他架在头顶上方,怎么样也无法从他巨大的身躯底下逃离。
一阵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他眼里那股欲望,教她打从心底打起冷颤。毕竟,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住手,你……」她奋力想挣脱,正想破口大骂时,他的一张俊脸就朝她压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贴在她的红唇上。
怎、怎么搞的……她下意识地把头转开,不让他有偷香的机会。但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娇俏的下巴给挪正,不允许她有可以溜走的任何机会,接著又以坚定有力的舌头及双唇,定定地含住她的娇唇百般逗弄,硬是要进入她甜蜜的皓齿内。
虽然嘴唇被吻遍了,但她还是坚定地咬紧了牙齿,硬是不肯让他得逞!他不规矩的手却开始游移到她的胸前,用力扯开她的衣裳,肚兜赫然呈现在他眼前,饱满跳动的乳房在薄布下颤抖著。
「放弃挣扎吧!你献身于我也没有什么损失,说不定你会乐得不想回去。」不让嘴巴独自忙著,他的手滑进其中一个含苞待放的蓓蕾上抚玩著、逗弄著。
这大恶魔在说什么?天哪!可别再来一次了!
但他显然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用舌头在她身上来来回回地亲吻舔吸,企图勾起她原始的本能。
「呀!不要啊……」她无比羞赧地苦苦哀求,愤恨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他加重手中的力道,猝然向她的粉嫩双颊进攻,饥渴的舌尖侵入她不由自主张开的樱唇,从此吸住丁香小舌不放。
在他的折腾下,她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能发出不知所云的喃喃呓语。
身体像是一下子被吞没了似的,每个细胞像气泡一样飘浮著,忽然,她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著,张口便胡乱抓住他的手掌,咬住其中一根指头。
他突然停止动作,那双盯著她的眼睛明亮得惊人,既深邃又火热,所有的知觉被那股欲念吸了进去……
霎时她察觉到自己行为的失态,难以置信地低叫一声后,四周一下子突然安静得令人觉得不安。
在极端安静之中,她隐约听到他疾快的心跳,一声、两声……他却动也不动,只有气息不断地摆荡著……
过了好一会儿,她几乎因窒息太久而显得无力时,他才慢慢地松开她的手,而那双雪白的玉手经不起他的抓握,马上转为青红一片。
她推开他,坐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地赶忙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怎么样?我的味道不错吧!让你如此魂萦梦牵……」动作突地停住后,他开始瞅著她邪笑。
气坏了一张小脸,她抓紧衣裳,忍不住大骂。「你、你一直是这么野蛮的吗?」
「这是对你的薄惩,谁教你偷懒,不但不打扫,还在主子的床上睡著了!你是不是想色诱我,从此脱离女仆的生活?」他锐利的眼眸又呈现可怕的神色。
「色诱?你开什么玩笑?我才不需要色诱任何男人呢!」她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喊叫。
「别激动,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嘛!如果我真的想要对你怎么样的话,你觉得你逃得遇我的手掌心吗?」他暧昧的眼神故意对她上下打量,就仿佛她此刻全身裸露似的。
她把嫩白胸口前的衣襟抓得更紧,机警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贼窝里的都不是好人!要女人不会光明正大的,还要用抢的!」她愤愤不平地说。一想到她这几天以来所受的委屈,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不行!她得忍住,不能向敌人示弱。要哭也不能在这个讨厌霸道的野蛮人面前哭。
「我已经说过了,谁教你挑错老公嫁,哼!随你怎么想。总之,你得在这儿待上一辈子了。如果你肯听话一点,或许我还可以帮你找个丈夫,让你别那么寂寞!」他言不由衷地道。
真是强词夺理!她的心中虽然紊乱非常,但绝不乞怜。
「哼!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认为贵宝地会有让我看顺眼的人。」她反唇相稽,很明显地想挑起战火。
「书香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通常是很温柔婉约的啊!你怎地这么泼辣?」
她没好气地说:「我们镇上的姑娘的确个个温柔婉约,可是来到这种蛮夷之邦,还顾全礼教的话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不离开不行!他太想要她了!但是他要她心甘情愿,况且,时机快成熟了!他开始无视于她的存在,自顾自地拿起袍子穿戴起来。
「是吗?也好,我最受不了文绉绉、道貌岸然的人了!」著装完毕,令夏悄然走到风如雪身后,趁她不注意时,重重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轻佻的说:「在我还能自制前赶快出去吧!若你还想赖在这里,就先把衣服全脱了。」
这次她是整个人跳了起来,抡著拳头,向他喊叫!
「小人!我们走著瞧!」


第五章

风如雪的日子从此不得安宁!
她除了得帮忙洗衣服、煮饭外,还得整理令夏的房间,这对她来说才是天大的折磨。
被令夏抓红了手腕回到柴房的那天,傻妞抓起风如雪肿胀的手,狐疑地端详了许久,然后闷哼一声地放下,眼里明显写著不屑及轻蔑!
如雪知道傻妞联想到什么,只是,她已经疲惫得没有力气去解释了,同是一个贼窝的人,她何必多此一举!
最悲哀的是,她反正已经被丢到这个大染缸里,以后就算可以离开这儿,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清白了!
几天下来,风如雪观察到这里俨然像是个小型的聚落,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男的担负起打猎及巡狩的工作,女的则负责耕作及织布,根本没有传闻中打家劫舍的行为。
风如雪不禁怀疑,他们绑她来,真的只是想找个项家的女人来出气吗?究竟他们和项家结下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为何不直接报官府?
或许不久就可以知道答案了,风如雪心想。唉!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家中一切可否安好?她失踪的这些日子里,爹娘一定担心死了!
此身犹如浮萍,也不知何时才能归乡?一切都只有忍耐了。
当了数天奴婢,风如雪听闻著背后的冷言冷语,纵然愤怨难平,千般不快,也提不起劲跟他们理论,尤其是今天好累哦……
「又在长吁短叹什么,美丽的妹子?」促狭而温和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风如雪抬头注视著不知何时走近的田高。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她发现寨中只有他一个人对她稍微友善。
要不是亲眼见识过田高在马上的风采,她还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呢!
「天寒地冻,难道我呼口气都不行吗?」风如雪嘟起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军师整天闲闲没事做,哪像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粗活呢!
「别这样,你陪我聊聊,我就叫傻妞今天让你少做一些。」
不等她回话,他又挤出一贯的斯文笑脸,「唷!就算嫁不了项家也别发这么大脾气嘛,瞧我们这山寨里人才济济,你可以随便挑一个啊!喏,你跟前不就有一个风度翩翩、文采隽永的好对象?」他逗趣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是吗?为什么我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昏花?啊!我懂了,今天的风特别大,吹得人有点恶心想吐呢!」
正想转身不理田高的胡闹,风如雪一个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脚,加上手上又捧著一大桶衣服,突然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倾跌。
「哎呀!」说时迟那时快,田高一个箭步就抢上前,搂住风如雪的纤腰,并使出乾坤大挪移手法,把她手上那桶摇摇欲坠的衣服给轻巧地救了回来。
风如雪就这样整个人小鸟偎人般跌进田高的怀里,惊魂未定地喘著气,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那双手不怎么安分地正环住她的纤腰。
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风如雪一抬眼就看到站在离他们不过三呎之遥的令夏,正僵寒著一张脸矗立在那儿,一双冷眼出奇地愤怒。
田高扶正风如雪的身子,陪著笑说:「今天什么风把咱们主子给吹到下人的洗衣间啦?」
令夏始终静默,脸上回复一贯的木然表情,双唇抿得死紧。
风如雪则是视而不见地扯了扯衣裳,向笑得有些暧昧的田高道一声谢,并接过他手上的衣服。
难得今天她姑娘心情好,可不想让任何人破坏了好兴致,于是款摆柳腰地步出了后院。
待风如雪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两个男人仍是默然相对。
忽然田高笑了一笑。「好了,我先说就是了,否则真不知道你要气到什么时候。」
撩拨主子的怒火,是他最擅长的。
「我和她什么事也没发生,只不过她刚刚不小心滑倒时,我搭了她的肩,搂了她的腰,而你正好瞧见而已。」
令夏眼中的怒火愈烧愈旺,语气更加寒冷如冰。「你最近跟她很聊得来,不是吗?」
田高不置可否。「你知道的嘛,最近寨里没有什么大买卖,生活又闷得紧,难得风姑娘人好又饱读诗书,我当然得好好把握机会啰!更何况,」他故意顿了顿,「男人嘛,总会对美丽的姑娘难以抗拒。和风姑娘一席话闲聊下来,可让我舒畅一整天咧!」
「我警告你,别和她太接近,要是她不安好心眼,危害我们山寨可怎么办?」令夏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话。
田高摇摇头。「古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想,风姑娘值得的。」
「要死你一个人去,可别把寨中百余人的性命给一并拖下去!」
「哈哈哈,是,我的好少爷,」田高接著挑衅道。「怎么样,今天天气大好,有没有兴趣再来较劲一番?」
田高这家伙往往不晓得放肆在何时该终止,尤其是当主子已经一把怒火的当头。
适才见田高一双贼手在风如雪身上游移之时,令夏就有一股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冲动了,没现到他居然敢自不量力地提出较量的提议,不接受的话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令夏一脸铁青,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好,今天在没有人喊求饶之前,绝不停手。」
「好,一言为定。」
*****
风如雪站在窗缘边,远远看著场中两个男人高来低去、龙飞凤舞地激战,扬起片片的风沙。
一旁原本忙于工作的壮丁及妇孺们也看得目不转睛,似乎好久没见过这么大开眼界及精采的交手了,每个人都忘情地望著寨内武功相当的两大高手激战著,看得是意犹未尽、啧啧称奇。
风如雪在傻妞的交代下,老早就提了一大桶热水进来令夏的房间。看著他那打得正兴头的模样,没有个三时五刻是不会歇手的。真是的!待会水冷了,又要去提一趟。
看著热水雾气直往上冒,让原本就爱泡澡的风如雪心痒难耐。多想好好洗个热水澡!
此刻她的心中有了个好点子!既然令夏沉醉于比武,那么,趁这时候好好泡一个热水澡吧!反正水冷了也是浪费,更何况,傻妞一向苛刻,每次只许她用一点点热水,永远洗得不尽兴。姑且就来个大洗特洗吧!只要她速度快一点,一定来得及在他回来之前洗完。
一打定主意,风如雪就以最快的速度褪去罗衫,一溜烟地滑进了木桶中。
「嗯,真是人间极致的享受啊!」
她将双手慵懒地挂在桶子的边缘上,让温热的水缓和她因为卖力工作而引起的腰酸背痛。
这是来到山寨这些时日以来,最感惬意的一刻,这里的人因为天候关系,似乎不太爱洗澡,对于她这个娇客而言,可是非常不适应呢!
一想到这,风如雪又思及她的家园。浅浅的落寞浮上了她的双眼,薄薄的雾气和满室水气交杂氤氲著,终于凝聚为两行清泪在颊上滑落。
「该死的山寨贼寇!该死的天气!」她呢喃著。
「洗个澡而已,让你有这么多的感触吗?」一声低沉混浊的男音在风如雪身后响起。
她吓了好大一跳,赶忙要抓起衣服,不幸桶子太高,她怎么都构不著摊在地上的衣服;但要是稍加起身的话,就又春光泄尽了!
风如雪急巴巴地望著衣裳,处于懊恼两难的她,最后只能以不动应万变,乖乖地蜷曲在木桶中。
令夏打量她的黑瞳热情如火,无异让她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所措,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只好直勾勾地瞪著他,注意他是否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如果有人强迫你离开家乡,来到陌生的异地生活,你会甘愿受摆布吗?」
令夏慢慢地走近风如雪,双眼也跟著蒙上一层雾气。
「身为一个下人,你不觉得你逾矩了?居然在主人的房间里洗起澡来了?」令夏笑得不怀好意。「这温度还可以吗?」
「你和田高大哥打得正热烈,如果再继续耗下去,我还不是得再提一次水?与其浪费热水,我不如自己享受,这有什么不妥的?」风如雪振振有辞地辩解著,小巧的下巴拾得高高的。
「『田高大哥?』什么时候叫得如此亲切?!」令夏因她的话而脸色扭曲,双眼冒出熊熊烈火,但欺近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缓下来的意思。
「你不要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要放声大叫了!」风如雪忍不住往内直缩,晶灵的眸子霎时戒备增强,纵然知道于事无补,仍紧张地喝令道。
「你还是搞不清楚你的处境。你是个俘虏,我本来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更何况我是这里的头子,有谁会来救你呢?是你那本来的相公项云?还是我的军师田高?」令夏故意挑衅,眯起眼不怀好意的道。
「哼!像你这个蛮夷之邦来的化外民族,人人看到你就怕;还有,田高大哥显然没读到『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才会沦落到当你的军师!」一连串地骂完,风如雪心中一片舒坦。
她平日可不是这么毒辣的人!是他活该,都是因为他才造成了这一切!
索性就豁出去了吧!为了可以用言语损他,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
身外臭皮囊的短暂痛苦,忍一忍就过去了,实在不算什么。看著他愈逼愈近,她索性闭起眼来,迎接她可能会面临到的苦难。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并没甩她一巴掌以示警戒。
正在狐疑之际,他突然一把抱起她,湿淋淋地往他的床铺走去。
「如你所言,我是不会怜香惜玉的!」话一甫落,便将她用力抛到床上。
她滚向床里,赶忙抓住棉被,遮住光溜溜、玉脂般的绝美身子。
「如果今天不能让你学乖的话,我就不叫令夏!」他的声音虽然激动,但态度却叮怕地冷静。
这是让她最害怕的地方!她突然明了她没有逃脱的空间,那才是最可怖的一件事。
他慢条斯理地瞅著她全身,两手毫不停歇地一件一件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双眼布满血丝,视线从未离开遇她。
「你……请你冷静一点。这不是惩罚我的最好方法。」她颤著声,试图拉回他的理智。
「对我而言,是的。」他不带感情地褪去最后一件衣裳,随手往外抛。
在她还企图说些什么之时,他已经用万马奔腾之姿压倒在她身上。
他力大无穷,索取的动作比上次还狂野,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的唇三番两次地索取她全身的芬芳,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她的乳房上泛开,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好难过……也好舒服,尤其是他不断地转移阵地,让她整个人因此敏感而酥软不已。
趁他游移到她耳际之时,她正想张大口呼吸点新鲜的口气,可是全然没料到这是他的略施小计,他迅速地回到她的红唇上,她的吻就这么全然被攻陷了!
她被撩拨得心神荡漾,差点就忘记了女人的矜持,思及此她羞愤地闭上眼睛,任他予取予求,心中只祈祷这一切赶快过去。
但身体不知为何根本抗拒不了他时强时软的攻势,尤其他的舌头宛如一条灵活的蛇,时而吸吮,时而啮咬,不但动作轻巧俐落,还逗弄得她无助到为之神魂颠倒,一股没来由的渴望悄然升起。
「说!从现在起,你是属于我的俘虏,说!」
她使力地摇晃著头,嘴巴却迷蒙地回应著,在双唇之间一来一往的甜蜜,竟让她莫名地回应著他的作弄。
连心底原本残留的些许理智及抗拒,都在他的挑逗下,渐渐消失殆尽。
感觉到他渐渐地往下游移之际,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住、住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声音喑哑,性感不已。
他大手拂上她的双乳和腰间,毫不怜惜地揉捏著她……
「不要,求求你停下来……」她彷若魂飞魄散,不由自己。
这……这怎么回事?她感觉脸色渐渐地转熟,似有两抹飞霞悄悄地爬上她的颊边。
听到了她的询问,他邪邪笑了,一手拂上她起伏不定的裸露酥胸,对著它们深情一吻。「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可是……」她欲言,又被他袭上的嘴堵住。
「我知道你对我并非没有感觉,所以,让你甜美的身体顺其自然吧,不要压抑你的欲望。」他挑逗地说著,语气里有著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她柔弱的手腕被他牵扯著攀住他的脖子,拉近他的身躯。
他望进了她黑白分明、澄澈如湖的眸子,那样无瑕纯洁的洁白身躯,既天真又邪恶,既美妙又淫荡……
再没有任何迟疑,他决定要给她最难忘的一生回忆。今夜,他定要将这洁白如雪的肌肤、殷红的唇,一一深溶入他的世界里。
一时之间,斗室之中渐渐散去的热气被床笫情欲替代了。
「不……我好害怕,不要这样对我……」她喘著气,全身一阵酥麻,两腿发软,像是一只娇弱的小猫咪,盈盈水眸中浮现一层不知名的惶恐。
「哦……」她的话语被他截断,接著他湿熟的唇下滑到她柔软的小腹,舌尖不断往下探索,吻尽她体内的芬芳,在大腿两侧留下红红的齿印。
他纯熟的挑逗技巧,挑起她体内最深的炽热欲望,她无助地说不出任何话语,只感觉身体里面的细胞都涨满了,本能反应促使她仰起头承受他的呢喃攻击。
乌亮的发丝黏在诱人的颈间,丝缎般的肌肤溶入昏暗的室光,他再也无法等待了,追不及待要和她合而为一。
不管她以后会不会恨他,他都不在乎。他要在此时此刻完整地拥有她的每一寸身躯,她的灵魂、她的一切;她的馨香、她的呢喃。
打定了主意之后,他用他胀硬已久的坚挺,迅速地找到了她的入口,没有犹疑地长驱直入,挺进了她的深处。
长这么大以来,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忍耐得这么难受、这么痛不欲生,但下意识地,他就是想要好好的呵护她,给她最不一样的感受。
于是,他前所未有地放轻、放柔动作,生怕他任何一个粗鲁的举止,都会让她排斥或就此讨厌。他在意她每个细微的反应,每个肢体的颤动,每次呼吸的律动。
「啊!令夏……」
如雪在恍惚中竟听见自己喊出他的名字,立刻羞红了脸颊,赶紧紧闭双唇,以免自己再泄露情欲。
她只觉得一股热血往心头直冲,他的温柔重重敲中心中某根弦,令她身不由己。
但他可不准她逃避,怎能让她压抑此刻的荡漾感觉?他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地吻遍她全身上下,看著她的水波眼眸,他打开她玉白的双腿。「我忍不住了,现在就给我!」
「啊!不、不要,别……」她惊呼失声。「好痛啊!不要……」
一如他所料,在刚进入的那一刻,他看著她张大樱唇,眉头扭曲深锁,眼角泪光泫然欲泣。
「放轻松点,等等就会舒服了,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会有甜蜜的高潮。」他一手捧高她的细腰,另一手轻轻挲摩著她因敏感而疼痛的地方。
「这是你想要的,对不对?我的小俘虏……」他看著她痛苦地攀附在他身上,缓缓地加快了速度。
在缓慢的几番抽送挺进之后,她的表情由本来的痛苦,慢慢转为释放的感动,由那他也说不分明的复杂表情中,他可以感受到,她融入了他的律动,不再只是被动的迎合或接受。
终于,她主动地配合他的动作,扭动著如蛇腰般的身躯。
逐渐地,一股被占有的满足热感往上急冲,她看著他黑得发亮的眼珠中闪著疼惜爱恋的异样光芒,完全不同上次的强横,她心底最后一道隐密的防线顿时崩解,心门为他而开。
「是的,我要你,我一直想要你……」他是她一生中遇到最可怕的男人,但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著。
他满足地捧著她细致的俏脸,细碎的吻如雨点般,不断地洒落在她的眉上、唇上、鼻上、颊上,眷顾每一寸他看得到的肌肤。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地将他拉贴向自己。他爱极了她这个动作,益发勇猛的奉献他自己。
这是他以前所不曾热切感受到的。讶异于这个发现,他更努力的回馈她,让她知道,她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最后,四肢交缠著,两人的身上都汗水淋漓,她的断续呻吟声夹杂著他的低喘声,回荡在小小的斗室中。
两人同臻极乐的颠峰后,他蜷伏在她身上,久久不能自己……
风如雪因为激烈的心情起伏及体力的透支,任由一头秀发披散著,蜷伏在令夏的胸膛上,一深一浅的呼吸声代表她正进入好眠中。
夕阳西下,洒进一室的昏黄,拥著她,令夏一直是清醒的。
执起她的手,细致的纹路上有不少龟裂脱皮的迹象,他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田高说得没错,他的确对她太残忍了些。
以她大家闺秀的身分,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做著粗活,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他的确是个莽夫!但是,他会想要忽略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是因为怕自己太早陷入她的温柔之中。
自从她来到这里,他老是做出有违自己原则的事情。
他叫她帮她擦背,是因为想知道她一双青葱玉手在他身上游移的感觉。
他会故意挑起她的情绪波动,是因为他想看到她因而涨红的双颊,是那样的明艳照人。
他和她唇枪舌剑,是因为想探索在那美丽的面孔下,还藏著怎样无穷无尽的想法。
她和他之前所熟知的女人截然不同,她有想法、有见地,虽然处在逆境中,她也不同一般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用叫嚷或歇斯底里来表达不满情绪。
她看来虽然孱弱,但却有遇人的勇气及担当。那天为了保全迎亲队伍的性命安危,她无惧的挺身而出就是最好的证明。
令夏开始嫉妒起项云来了!看来,项楚天虽然是个无耻小人,却还有挑人的眼光,选上这门媳妇是他的福气。要不是项楚天曾对不起令家,这会儿她应该安稳地在项家当少奶奶吧!
她对项云似乎十分推崇,莫非他们见过面?他们已经有了感情或誓约了吗?一思及此,胸口里又涌上一阵妒意。
此时又飘来她身上的阵阵馨香,他拥紧了她,霸占眷恋地汲取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怎能让任何人分享她的温柔香?不,绝不!
*****
接下来几天,令夏强制地命令风如雪每天早晚都得随侍在侧,而她的态度居然一反从前,超乎他想像之外地像小女人温顺服从。
每到夜晚,他就迫不及待拥她入怀,竭尽所能地温热她后再索求无度,直到她累到昏昏睡去。
这天夜里,幽幽转醒的风如雪,只感到全身酸痛不已。
事实上,她仍旧震惊异常,因为她绝不应该遗忘原来的夫家,而混混噩噩地眷恋著这个抢夺她的男人。
但当他独特而冷冷的声音在耳边飘荡时,自己仿佛完全陷入其中,无可自拔。
月光透过薄帘洒了进来,风如雪翻转过身,想钻进更温暖的被窝,不料却扑了个空。
正纳闷时,脚踝的一阵酥痒让她不禁咯咯笑出声。
「你在干嘛?」风如雪坐直身子,看见令夏正抓著她的脚踝,不知忙些什么。
「别动,再一下子就好了!」
她捺住性子,看他玩什么把戏。
「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未来的押寨夫人,这个就是最好的标记,这样一来,没人敢再视你为敌了。」令夏抬起风如雪嫩如青葱般的纤纤玉脚,在上面轻啄了一下。「咱们选定一个吉日完婚。」
「你给我上脚炼?」她仍然不明所以。
「你仔细瞧瞧,看过这么精致的脚炼吗?」他揶揄著她。
她缩回脚,一条美丽精致的金链子挂在右脚踝上,因为摆动,还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什么?所有物的宣示?」风如雪咕哝道。老天!这人活在什么年代啊?
「别妄想取下来,这种特殊的合金是我们祖传家法冶炼的,只有我们家制造的兵器才可以截断,我劝你可别白费工夫!要是伤了你的玉脚,我可不负责哦!」令夏颇洋洋得意地拥著她亲吻。
「在这个山寨,见此金如见我本人。现在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得离你远远的。换句话说,你是我的人了!你懂了吗?」
他拿过她的衣物,一一地仔细帮她穿戴。「以后你只要专心做我的押寨夫人就好了!」
这情景直让风如雪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娘怎么都没说到这个细节!羞赧再度爬上她的双颊。
「可别再脸红了,小心我会让你永远走不出这个房门的。」他拍了拍她的俏脸,又吻上她的纤颈。
「为什么?」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起码要一个答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看上你了。这答案可以吗?」见她不语,他直截了当道。「你在传统封闭的社会中生活太久了,不了解我们生活在山林中,那些自然又原始的生存本能是如何地在驱策著我们。我只晓得,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感觉,这种心旷神怡的感受,我一刻也不想放弃,就是这么简单。」
风如雪仰起头望著令夏,抬起手轻轻抚著他右颊上那道长疤。
他是众人之首,人人以他为尊,但她早就不只一次发现在他冷然的眼睛中,偶尔闪遇的那丝无奈与忧伤。究竟,在这样的面孔背后隐藏著什么样痛苦的过去呢?
你的双亲为何因项楚天而遭受不幸?
她很想这么问他,在他愿意透露的那一天。


第六章

未来的押寨夫人可不好当,这体会风如雪第一天就感受深刻!
就如令夏所言,见金如见他本人,在寨中人们听到脚炼清脆叮咚声之后,了然于胸的表情告诉风如雪,一切就这么尽在不言中了!
风如雪的地位从俘虏一跃变成押寨夫人,其中转变之大,从她遭受的眼光及待遇明显地有了差别便可明白!
这里可从来没有人敢违背主子的意思,虽然没有人知道忤逆的后果为何!
以前对她总是故意嘲弄的人,现在一看到寨主对她的态度有了大大的转变,再加上田高刻意帮这位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制造声势,渐渐地大家都发现她其实是个单纯开朗的貌美小姑娘,纷纷开始主动亲近她,嘘寒问暖,俨然将她当成真正的山寨夫人,甚至,偶尔还会向她求助呢。
负责耕作的农民跑去请教风如雪。「夫人,今年这种天气,您说改种玉米好吗?」
那十岁大的顽皮小磊的娘亲亦不时对著风如雪唉声叹气。「少夫人,听说你学富五军,拜托你帮我家小磊提点提点,让他安静下来多读点书,好不好?」
风如雪只得笑著点点头,对著一旁畏缩的小磊眨眨眼。
甚至傻妞也红著脸抢著做杂事,不敢再使唤风如雪。
凡此种种,让风如雪在山寨中的生活有了重心,不再像以前那样的漫无目的、虚度时光。她发现,原来在这里,可以尽情付出自己,享受人情之间的互动,而这些是从小生长在深阖的她无法体会的。
她领悟到令夏的那句话:「我们是活在自然的山林中的。」
没有世俗的羁绊,他们活得更写意开朗;没有填不满的欲求,也没有纷争及尔虞我诈,这里存在的一切,都是以满足基本生活需求为出发点。
像此时,她正帮为顽皮的小磊缝补一件上衣,未了还缝了只蚱蜢上去,鲜跳的模样,直像要从灰扑扑的衣服里蹦跳出来!
「你缝得这样美,小磊会舍不得弄破!」田高悄然地走到风如雪身旁,一贯的一声不响。
知道了她的「新身分」之后,田高收起他一贯的戏谑态度,免得真惹主子发飙。
「是吗?那我可省事了!虽然缝纫是我唯一拿手的。」风如雪拍了拍衣裳,把它递给早在一旁等待已久的小磊,他的眼睛,早就愣愣地盯著那只蚱蜢傻笑了!
「是吗?这不是你唯一拿手的吧!你会的可多了,瞧你这位未来的夫人,才没多久就几乎收买了整个山寨的人心呢!」田高似笑非笑道。
「这可多亏你了!之前你一直在激他,不是吗?」风如雪巧笑倩兮,仍是一派温婉。
「怎么说?」领悟到风如雪话中有话,他开始装傻。
「你一直在旁煽风点火,不是吗?」
田高看著风如雪慧黠及俏皮的眼神,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怎地还非得要把话讲这么白才成?
「其实我是个大好人,明明到手的肥肉,却让人给硬生生地吃了去,说是笨猪一头也不为过。」田高他不禁自己调侃道。
两人正相视一笑,造时从远处传来阵阵的嘈杂声响,令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吵闹声音的来源。
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寨门口大声嚷嚷,守卫远远用眼神向田高征询,他挥了挥手示意打开寨门,让那三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进来。
「这些女人是从山下来的。名义上是卖些杂货,实际上是来挑咱们这儿尚未成亲的单身汉。」田高向风如雪解释。
「哦,瞧她们落落大方的模样,山寨的弟兄有福了!」风如雪打趣地道。
说著说著,三个女人已经奔到他们跟前,不晓得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其中长得最妖娆的女人一看到田高,便准确地跌到他的怀抱中。
「唉唷,真对不住了,田大哥,还好有你扶住我啊!」那女子娇嗔地说,一手搀扶上他的肩头。
「燕欢姑娘,我跟你介绍,这位就是……」田高想引荐,不料那女子根本不给他机会,连正眼都不瞧风如雪一眼,就打断了他的话。
「哟,人家千里迢迢来这儿,为的还不就是想见令夏大爷,他人呢?」燕欢的嗲声听来十分舒服,她特殊妖娆的体态及独到的媚功,对许多男人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力。
「少爷他不在,有什么事你可以转告这位……」田高指著站在一旁的风如雪,故意嘻皮笑脸,欲言又止。
「什么?」燕欢这才发觉有异,转过身,正眼瞧著风如雪,却被她如出水芙蓉般的样貌给吓了一跳。
「咦,你……你是什么人?」燕欢皱起眉头说。
这女孩打哪儿来的?寨中的女人她每个都见过,不是前胸贴后背就是姿色普通,也因此,她才能在寨中独树一格。
但眼前这个女孩不但落得出奇标致,还透著一股灵气。看她的气质,肯定不是附近人,那么,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灵敏的第六感告诉燕欢,这女孩绝非泛泛之辈。顿时,她的睑僵了。
「如果你想找少爷,我奉劝你先跟这位寨主夫人打声招呼!」一旁的田高忍住笑意地说。
「什么?寨主夫人?哈,这里哪有什么夫人?少在那装腔作势了!」燕欢提高音调,眼中有明显的不屑。
色男人是很多,寨主夫人她倒从没听过。她是打哪儿蹦出来唬人的丫头啊?
「她的确是,燕欢姑娘。」田高坚定地说。
「你是说真的吗?」燕欢用著半信半疑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如雪。
「所言不假。」
「哼,那也没什么,不就一张脸蛋长得俏,看她身上也没几两肉,男人抱起来肯定不舒服啦!」燕欢对风如雪嗤之以鼻。「田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田大哥,我还有事要忙,我先进去了!」风如雪懒得和燕欢抬杠,一个转身离去,根本没把燕欢的任何动作及嘲讽放在眼里。
「喂……你……我话还没讲完哪!给我站住!」燕欢本欲张牙舞爪地追上前去,突然停下脚步,张目结舌。
不对,不对!随著那女孩苗条的身影渐行渐远,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响渐渐隐去。
燕欢再定眼一看,她的脚上居然挂著一条金色链子!跟著她的身形晃动,摇摇晃晃地散发出闪闪的光芒。
「那不是……」燕欢张大了口,不敢置信地望著风如雪的背影。
「是的!没错!」田高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燕欢终于忍无可忍,几近歇斯底里地拔高声音,杵在原地直嚷著「不」,一声声回荡在山谷间。
*****
「大姊,我想,我们以后要在这混口饭吃就难啰!」三个来自贫穷部落的女人,这一晚群聚在一起紧急商讨对策。
年纪最长的燕欢最是心急如焚,她在客房中反覆地踱著方步,显示著她极度焦虑不安的情绪。
「我盯著令夏这块肥肉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冒出了个小女孩抢走我辛苦经营许久的成果。」燕欢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啊、是啊!我看她也没什么能耐嘛,不过就仗著一张年轻貌美的脸。若要论床上功夫,当然还是我们燕姊厉害啰!男人都吃这一套的。」另外两个附和著。
「话是没错,可是我看她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否则,令夏怎么会突然下了个这么大的决定?」能让令夏心甘情愿戴上金链子的女人,一定有两把刷子。
「那怎么办呢?燕姊不是想当押寨夫人想很久了吗?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年,可不能让这丫头抢走即将到嘴的肥肉!」
「是啊!瞧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要是我们不先下手为强的话,怕以后会断了这里的财路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吱吱喳喳地说著。
「嗯,这还用你们说!我得好好的想想对策才成。」燕欢抚著下巴,摇头晃脑地点头道。
邪恶的思想逐渐在她的心中慢慢成形,点点滴滴地凝聚起来。
那一双锐利的魅眼,在黑暗中散发出诡异光亮。
*****
翌日。
「哎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押寨夫人啊!」
在山寨的偏僻竹林旁,风如雪正冒著春寒细雪蹲著身子在采草药。
吆喝出声的正是那三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她们悄然地来到风如雪身旁,不怀好意的站在她面前。
「有何指教呢?三位大姊。」风如雪急著回去研究怎么熬药给患了轻微伤寒的牛大婶喝,但仍尽量温言软语的说。
「听说你是被强迫带来这儿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想办法逃走呢?」燕欢首先发难说,这时另一个人则悄悄地走到风如雪身后,无声无息的。
「告诉我们,你怎么把到他们主子的,说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一下!」
「对不起,我有事要忙。」风如雪脸色一变,正欲转身离去,不料,一条方巾当面朝她的脸覆盖下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三个人连拖带拉地压倒在地上。
在一阵挣扎之后,风如雪整个人昏了过去!
三个女人起身后,燕欢不屑地啐了一口。「哼,敢跟我斗,你还早得很呢!」
「大姊,现在怎么办?」一旁的两个女人齐声问道。
「我昨晚打听到她不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想必就有脱逃的念头。我们只要把她扔到深山里,她八成就会迷路,到时不用我们动手,她肯定会死得很『自然』。」燕欢得意洋洋的说。
「这么一来山寨里的人不会怀疑她失踪的动机,也就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更何况,山里头凶残的野兽那么多,她不冻死也会被啃食得精光,哪还需要我们下手呢?」话毕,燕欢一双恶毒的眼光更加闪烁,直直地看著地上的风如雪。
「哼,千金大小姐,押寨夫人这位子想来你是无缘得坐啰!要不是你这么不识相,或许姑奶奶我还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谁知你就是偏要惹恼我,不给我们好脸色看,这下连神仙也救不了你!」
话毕,三人俐落地抬起风如雪,直往山的深处走去,沉重的脚步在皑皑雪地上,留下三种凌乱的足迹,渐行渐远……
*****
日落时分的山寨的大厅,里面肃然无声。
坐在首座的当然是首领令夏,立在他身侧的,是他最信赖的军师田高。其余人则两行排开,立在大厅的两侧。
那三个不属于山寨的女人,则是偷偷躲在门边,不时地往内头张望,注意里头的任何风吹草动。
「没人注意到她消失多久了吗?」令夏的脸上泛著厉光,看得在场每个人面面相觑,个个心惊胆跳。
令夏的声音里有著隐约的酷寒,但此时,他的身分不允许他显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多少夜晚的呢喃细语,犹言在耳,那温软羞涩的身子和令人怜爱的娇俏脸孔……突然他眼中精光大闪,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把手,大喝一声,只见那把手当场应声折断。
表面上令夏仍是漠然如故,和平时一样,谁都不知他心底在想些什么,但他的眼神和行为却像头发了狂的野兽,吓得在场的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通常田高会识趣地扮演中间润滑的角色,不过,当他看见主子异常冷硬的脸孔,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风如雪失踪了!这的确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她的身分极为敏感,既是押寨夫人也是俘虏,无论她是用何种身分消失,对主子来说,都是一件麻烦事。
以「押寨夫人」身分消失,那代表她不屑这个身分;用「俘虏」身分消失,对于这个山寨的人而言,颜面上尽失光彩。
总之,风如雪的失踪对主子而言,是个奇耻大辱。
「少爷,依我看,风姑娘自己是走不了的。」田高立了个大胆的假设。
「这话怎么说?」令夏转过头,锐利的两眼盯向田高。
「因为她没有非离开这里的充分理由。」田高胸有成竹地说。
「一来她不会武功,要单独离开这里是有点困难度;二来大家都知道她已经和寨里的人打成一片;三来这天气也不对,一个正常的人,不会挑大雪纷飞的日子逃脱。无论如何,她应该还没有离开。」
站在下面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哦?」令夏挑了挑眉,虽然田高的话暂时让他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不过他的军师对他的夫人这么了解,他觉得颇不是滋味!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哦!」
燕欢三姊妹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地走进大厅来。
大厅里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声音的来源,想听听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燕欢有什么高见。
「你知道什么?快说!」令夏厉喝道。
「大概她一个小女人生性害羞,说不出口吧!我记得我来的第一天,她就跑到房里跟我们哭哭啼啼的,说什么被软禁之类的话。我们三个看她可怜,可是被她纠缠了好几个晚上呢!」话毕,燕欢还转头向另两个姊妹示意,当然,她们也很配合的猛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你们助她『一臂之力』啰?」令夏沉下脸,冷不防地问。
「我怎么敢啊?令夏大爷。我们再怎么同情如雪妹子,也只能听她诉诉苦、发发牢骚。看她千金小姐那么不识相、吃不了苦,想要逃跑,我也是劝她想开一点,但是……」
「但是什么?说下去!」令夏大喝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是,是!她是有叫我们指点她一下,可是,我们可是半个字也没讲哦!想想看,我们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出卖大家呢?」燕欢得意洋洋地说,活像立了什么丰功伟业一般。
「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田高代主子下逐客令。他根本觉得那三个女人来者不善,是来火上加油而已。
大厅在三个聒噪的女人离开后,又还原一片寂静。
令夏的脸色愈来愈是沉重可怖。如果真如她们三个所言,风如雪是因为受不了这里的生活而自行逃脱的话,那么,他的脸往哪儿摆?
在他以为可以放下心时,她却不见了!
那么以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安他的心?解除他的防备?好让她有机可趁,从容地逃离她厌恶的这一切?
那么,她就真的太会作戏了!
可是……她真的安全离开这里了吗?
外面的风雪愈来愈大,她那么单薄的身子,谁会去接应她呢?是项家吗?还是她的娘家?
万千思绪如蚂蚁般,点点密密地爬上令夏的脑袋,发狂已经让他失去了心智。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先确定她的下落,否则,她逃出去的目的不得而知,要是对山寨有危害的话,他可对不起生活在这里的几百名下属了!
「全员出动去找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她的,重重有赏。」令夏面无表情地直截了当下了命令。
本来在大厅里的一大群人,马上一哄而散,出发去寻人,偌大的厅里,只留下令夏及田高。
寒风飕飕,不时从门缝及窗边吹袭进来,一如令夏的心底,早已降到冰点。
田高不语,只走过去,拍了拍令夏的肩头,给他兄弟似的安慰。
令夏挥了挥手,沉默半晌,终于冷声开口。「田高,麻烦你一件事。」
「悉听吩咐。」
「你策马快鞭,去风家或项家查看一下,看她是否有回去?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他不准她逃,她甭妄想逃离他身边。
「好的,我即刻启程。」田高以最快的速度整装出发。
*****
送走了田高,令夏霍然起身,咬紧牙,懊恼地在铺著上等虎皮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正厘清思绪,预备做出最坏的打算及拟定撤退计画时,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在门口张望徘徊著,不时地向里头探头探脑。
「什么事,小磊?」那是黄大婶古灵精怪的小儿子,平日最喜欢缠著如雪的顽皮小孩。
听到主子在呼唤他,小磊鼓起勇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令夏跟前。
「那个……那个……」从未这么接近过一向高高在上的寨主,小磊顿时有点胆怯。
「没关系,有事慢慢讲。」令夏勉强按捺下烦躁情绪,伸手轻轻抚了抚小磊的头,示意他不用紧张。
「那个少夫人……她……」小磊顿了顿,语气里欲言又止。
「少夫人?你是指风姑娘,是不是?」令夏面色一变,坐直身子,握住小磊的肩膀。
「是啊,那个长得像仙女姊姊的少夫人。」小磊天真地说。
「哦,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一盏明灯,令夏本来 黯淡的眼神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我知道啊!她帮牛婶婶采药去了!」像是得到难得的殊荣般,小磊颇 一得意的说著。
「去哪儿采药?」
是啊,他想起来了,这阵子她老是在他房里翻箱倒柜找些有关药草之类古书。
「后山竹林那儿,她今天早上才告诉过我,说她知道哪儿可以找得到!」
「然后呢?」令夏急急问道。小磊的话带来无穷希望,这证明她无意逃跑吗?!
「然后她就一个人带著竹篓到后山去了!本来我要跟去帮忙的,可是她不肯,她说我太小,会不小心在竹林里跌跤的,所以她……」小磊兀自说著,可是令夏哪还捺得下性子来听他的叨叨童言。
「好了,小磊,告诉我,她说的那片竹林在哪个方向?」令夏索性抱起小磊,直往门口走。
「好啊,就在那儿!」
*****
策著马,令夏一个人奔进了林子里!
果不其然,他在后面的竹林中,发现了一些诡异的痕迹。地上有些纷乱的脚印,不过,愈到后面,只剩错落有致的三双脚印。依大雪覆盖的厚度及速度来看,大约是在早上发生的事。
一股不安的直觉在心中漫开,风如雪的安危成了令夏眼前最关心的事。
即使已是初春时分,漫天飞雪仍无情地在大地上肆虐,皑皑白雪此时看来一点美感也没有。更糟的是,雪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脚印子愈来愈模糊,找到人的机会更渺茫了!
不行,他一定要找到她,无论她是生是死!
看著纷沓的足迹,他肯定她不是一个人走的;那么,她是自愿还是被押 走的?一如那时他强迫带走她的意图?
大雪纷飞,他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来回在山里搜寻著,生怕错过任何 可以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可惜,随著天色的益发深沉,他的沮丧也就跟著多了几分。在如此低寒的气温中,他额际的汗居然涔涔如雨般的滴落。他的焦虑已到达了极点。
难道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吗?正在踌躇之际,他的坐骑开始不安地晃动起来,马的前蹄不时地向前踢动,状似不安。
察觉了它的反应,令夏心中突然大为振奋。
他怎么忘了「狂风」不但驰速一流,连嗅觉都比一般的马儿灵敏。它这么不安的举动,肯定是前方有著让它蠢蠢欲动的诱因。他熟稔地扯动缰绳,示意它继续往前走。
陡地他心中仿佛有了感应般,他往右前方斜斜一瞥,终于,在一片隐密的松树下,他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身影。
她纤巧的身子几乎已经快要被雪给淹没,能够看见的,只有那头秀发及苍白的面容,如果不仔细察觉的话,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松树下躺著一个人。
像在黑暗世界中见到一丝微弱的光,令夏激动地立刻跳下马,飞奔过左。
斜躺在松树下的风如雪全身僵硬,双手抱胸,嘴唇冻成了黑紫色。令夏急忙探她鼻息,看她是否还有呼吸。幸运的是,虽然她的气息微弱,但是,丝丝的白烟仍从她的唇鼻中微微地冒出。
她还活著!
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令夏再也不迟疑,赶忙抱起风如雪,直往「狂风」奔去。一跨上了马背,他把身上的衣物解开,将她整个人拥入他温热的胸怀中,再以披风包裹住她,稳稳地固定在前方。
动作一就绪,将马拉转回头,令夏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奔驰著。
她不能死,她一定要活著,她不能就这样地撇下他。
他这一生永不对她放手,死也不会。令夏在心里笃定地狂喊著。


第七章

整个山寨中的人从来不曾经历过如此兵慌马乱的夜晚!
寨主夫人是被少爷寻回了,不过却已奄奄一息。
曾经受惠过的村民们,都立在令夏的房门前议论纷纷著,七嘴八舌地拉著傻妞缠问。几位村妇则是抬来了好几桶热水,来回地帮风如雪擦澡,希望可以让她的体温回升。
好不容易在大伙儿的努力下,风如雪的气色慢慢转为红润,血色也重新回到了她的唇上。虽然体温略低,不过,已经可以感觉她的身体正在转好。
忙了大半夜,一伙人看情况差不多了,纷纷识相离开。在傻妞阖上门离去之后,屋内就只剩下令夏及风如雪了。
终于回复到两个人的光景,令夏疲惫地揉了揉眼角,吁了一口气。
有多久了?他不曾有过这么身心俱疲的感受。以前不管寨中的事务如何繁忙及混乱,他都可以有条不紊地一一处理完毕。就算是爹骤逝的那段日子,他也不曾如此的慌乱焦躁过。
但从他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刻起,各种揣测在他脑海中飞地闪过,不安及纷乱交杂著。直到寻回她的瞬间,他的一颗心才著了地,重拾了平稳的呼吸。
近距离端视她的容颜,他心中有著无限的笃定及安全感。
她的呼吸乎稳、顺畅,眉头不经意地纠结著,似是连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样子。
她必定遭逢了他所不知的可怕事情。一想到此,他的心就隐隐地痛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让她承受这些呢?
要是当初没硬把她掳来这里的话,地也不用经历这些了!
现在的她会遇著幸福少奶奶的生活,过著「项夫人」该有的无忧无虑、衣食无缺的生活。
摇了摇头,令夏觉得或许他那时的决定是错误的。
田高说得没错,她是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人。只为了满足他报复项家的深仇大恨,就断然地将她给卷进来,这对她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经由这件事,他才发现自己对她有多残忍。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是他的禁街。
令夏心里默默下了决定,等风如雪恢复意识,他要让她选择她要的自由。冒著可能永远会失去她的痛苦,他也要让她有自由的权利。
*****
月光幽幽进入窗内,令夏如雕像般一个人静静坐著。
一只温情的手掌蓦地搭在令夏的肩上,但他依然没有回头。
田高温和的声音响起。「少爷,你好歹要为大伙儿好好保重身子,当心连你也累倒了。或者,你就打算这么永远盯著她吗?」
田高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令夏身边,轻声地唤回正出神的他,而傻妞则跟在田高身后。
他的胡碴没有修整,满脸倦容,看起来极为憔悴。
「多久了?」令夏喃喃问。
「第三天了。」
「是吗?!」令夏露出迷惘的神情。对他而言,这漫长、难以煎熬的三天,仿佛有一世纪这么久。
「少爷,军师待会儿要去开例行会议,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帮夫人换衣裳。」傻妞提醒著令夏。
令夏心中也知道不能荒废领导工作,总不能全丢给田高处理吧!但他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捉住风如雪的纤纤细手,把它们塞回被窝里,看著她的脸色又红润一些后,他紧绷的脸上终于开始放松。
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我去闭目养神一下,若有情况要赶快通知我!知道吗?」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想和她倾诉,为了全寨的人他不得不照顾好自己,此时可千万不能累倒。
*****
好渴……
「小翠,我要喝水……」风如雪无意识地低喊。
「夫人,你醒了?少爷!少爷!」
风如雪在恍惚中似乎听到提高声音的焦急女人声,却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水……给我水……」
一双坚定的手拂上她的纤腰。「小心坐起来,来,我喂你。」
咦,这声音不是小翠,会是谁呢?
「爹,娘,是您们吗?」
她尚未听到回答,就感觉被一双滋润温暖的嘴唇堵住,甘泉缓缓送入她的口中,哦,好浓厚的苦味……是人参汁液。
到底是谁?这熟悉的触摸……
「再多喝一点。」一碗温茶放在她的手掌中。
她混混噩噩地仰起头,顺从地捧著杯子喝下,一股暖流从胃部窜升。
极为缓慢地,她睁开眼望进对方欣喜又忧心的黑眸,在看清楚那俊伟的容貌后,她原本困惑的表情豁然阔朗。
「是你……」她的心头一宽,软绵绵地垂下身子,任由令夏把她揉进怀里。
「老天!你终于醒了……」令夏磁性的声音是如此柔情,风如雪全身震了一下,仿佛触电般被输入了无限精力。
「来,再多喝一些!你的身子还虚得很。」
她幽幽凝视著愈来愈靠近的他,任他缓缓以吻为她灌入人参茶,神智虽一点一滴回复,一颗心儿却仍像梦幻般,不知怎地突然心慌意乱,不敢直视一他的欣喜若狂。「我、我感觉好了,我想要下床。」
他又怜又气地阻止她。「不行,你得给我再多休息一会!」
「不行,你讨厌不事生产的人。」她假装严肃道。
见她气色因人参茶而回复生气,并能够开口说笑,令夏反而意外地沉默下来。
他不再言语,似笑非笑的俊脸有些悲伤。
他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莫非在她昏迷中发生了什么事?他此刻眼神中的黯淡让她不解。
他揽著她的手愈来愈僵硬,他到底怎么了?为何不像刚才紧抱著她不放了?她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产生某种微妙的变化,变得跟过去有些不同,他回望她的目光让她担心极了。
风如雪主动往令夏的怀里钻去,如同小孩般撒娇。「告诉我,你怎么了?」
「还好你这次能幸免于难,我以为从此失去了你。」
令夏的目光望向远方,声音如云般缥缈。「你昏迷后,我想了很多。我觉得当初强掳你来这儿,也许是我太意气用事了!」
「所以呢?」风如雪不解地道。
「所以,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承受这许多无谓的痛苦及折磨。我想了很久,现在你是自由之身了!等你病好之后,如果你想回潇湘镇,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令夏一字一字咬牙地说,纵然心中已淌著涔涔鲜血。
风如雪愈听愈是心惊,心情陡然又落入冰窖中。
良久良久,抿成一直线的嘴角微弯,她浅浅微笑,用著他不懂的神情看著他。
一滴温热的泪珠溅在他冰凉的手掌心。他不曾哭泣,也不知道泪水竟可以如此使人心碎。
她抬起长长的睫毛,话语如同和暖的微风轻轻飘过。
「我承认很想念我的爹娘,不过,我在这里受到的温情,足以弥补家庭的快乐,压根儿不认为在这儿受到折磨。事实上,因为你,让我看到潇湘镇以外的世界……」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而且,我没你想像中的脆弱及无助。」
她的直接让他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仔细咀嚼著她的话中含义和清澈的目光,笑容逐渐在他脸上漾开来。
「你的意思是……」他尚不敢太确定。
「我的意思是,除非你讨厌我、不欢迎我再继续住下去,否则,恐怕我会一直赖著你,直到你也厌烦了我为止。」她主动环绕他宽广的胸膛,噘著俏嘴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老实说,这里的人喜欢你反而更甚于我。而且,」他的眼神逐渐转为温柔无限,语气中泛著沙哑。「我令夏永远不会对你厌烦的!」
他的唇印上她的,蕴含著几天以来的折磨及想念,统统化为深情的一吻,倾注其中。他突然不只是想要一个吻而已。
「你确定吗?」她低沉著声音问道。
「我当然确定。」他将头探到她的胸口,开始寻找他习惯的馨香味道,慢慢地拨弄开她的衣襟,霎时一片洁白酥胸尽在他眼前。
他把头贴在她的胸上,吸闻芬芳。
欲望愈来愈强烈,但一想及她大病初愈,他唯有咬紧牙根,拚命搓揉著怀中的娇小可人儿,频频向她的颈背呼气。
她如何不知他身体的变化?!小脸一红,满足地任他疼惜,纤纤手指钻进他浓密的黑发里,无限温柔地抚摸著他火热而刚毅的脸。
「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她的手指来到他俊容上的疤痕,那条像是锁著深刻记忆的伤痕。
令夏沉思半晌,淡淡道。「我十岁时,母亲去世的那一晚,我爹过度悲伤想拔剑自刎,我在抢剑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划伤了脸颊。」
难怪,她总觉他的胸臆之中似有满腔怨恨及不满,虽然他平日面无表情,但她总可以在他眼角里偶尔捕捉到一闪即逝的落寞及孤寂感。要多大的功夫,才能不让这种感觉外显?
这毕竟是太深刻了些,任何一个十岁的小孩都承受不来。
她一时语塞,突然觉得心头难过无比。
而她是何其幸福及幸运,一直在父母羽翼下安全成长茁壮,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挫折及风浪,无忧无虑地生活著。
要不是这些时日以来她试著融入这里的生活,如今她可能还是温室花朵,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当然也感受不到他的沧桑及落寞所为何来。
静默了半晌,他终于又开口了!
「我爹是位忠贞爱国、战功彪炳的武将,名铁心,在朝廷中人人唤他令将军。他对属下一向诚心以待,提携照顾不在话下,不过,随著他的功勋愈来愈多,一些眼红的小人之辈也随之而来。」
又是一个忠良被陷害的故事!风如雪痛心地想掉泪。在读过的史册中,不少这种小人当道、一代爱国忠臣被设计的剧码,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残酷居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我爹爹他交游广阔,朋友来自五湖四海,不过,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一些小人向圣上参了一本,说我爹的挚友意图谋反叛变,于是圣上要他把友人给一网打尽,证明他没有叛国之心。但我爹怎么都不肯,在僵持了数月之后,皇上便把我爹的军权解职,下放到边疆,以示惩戒。」
「下放到边疆?那不等于断送了他的军旅生涯了?」
「是啊,这样的惩罚对任何一个曾经忠心耿耿的臣子而言,都是最大的侮辱。」令夏恨恨地说,脸上的刀疤显得青亮而可怕。
「那……这些和项家有什关系呢?」
整个事件听下来,令家和项家的梁子结得必然不浅,否则,令夏没有必要这么的大张旗鼓、劳师动众了!
令夏点点头。「你原来夫家的公公本名叫程尧,现在改名为项楚天。」
他故意停顿,看她有什么反应。只见她低垂著长长的眼帘,不作任何回应,才又缓缓说道。
「项楚天本来是我爹的副手,只怪我爹对他太过信任,才不知对他提防。他被那些当道的小人用金钱收买,去搜集对我爹不利的证据。只是项楚天没有料到,告了自己的主子一状后,并没有捞到一官半职,哼!但他却因此下半辈子家财万贯、吃穿不愁!」
原来项家的财势是这样来的,风如雪心中终于描绘出整个事件完整的轮廓。
「哦,难怪他会肯屈就在潇湘镇那个小地方了!」她唏嘘地道。镇上的人不清楚,都还把他看成神佛般的景仰呢!
令夏的眼神冷得像冰。「项楚天万万没想到,当初被他出卖的人的后代回来报仇,而且,还报应在他儿子身上。我想让他体会一下,失去亲人的感受!」
「你的父母就是被他……」风如雪颤声问。听到这里,她的眼眸不禁湿润起来。
「我爹被放逐边疆后,最不适应的其实是我母亲!她本是娇弱千金小姐,由于边疆的气候让她水土不服、适应不良,我爹原本硬要将她送回中原,不料她抵死不肯,说什么也要陪在丈夫身边。我从小亲眼看著她历经几番大病小病折磨,没几年就香消玉硕了!」令夏停了下来,冷静的表情仿佛正述说别人的故事。
小小年纪就失去子母亲,也难怪他会对项家深恶痛绝。是他们剥夺了他从小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权利,也剥夺了他为人子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所以,令夏也要项家失去一个媳妇。
不过,就好面子的项楚天而言,半路被拦亲的耻辱,恐怕更甚于失去一个未拜堂儿媳妇的痛楚。
令夏突然笑了一笑。「起码项楚天还算有眼光,挑上了你。在梅兰镇上,你倒是首选,这点倒是毋庸置疑的。」
一阵绯红迅速地爬上了风如雪的颊。「那么这寨上的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呢?你们看来自成部落,不像是一群众集而居的人而已。」
「寨上的人全都是我爹以前的手下们,坚持要跟著他,一群人就这么的一直聚居在一起了!后来大家都携家带眷偷偷从边疆搬回中原,这里是其中一个部属的老家,地点还算隐密,开枝散叶的结果,就自成这么一个部落了!」
「只是你们仍然不忘记复仇这件事?」风如雪凄然笑了笑,轻轻拭去泪水,抬起头诚恳地面对著令夏。
「我会支持你。往后,你永永远远都不会再一个人了!因为你现在有我啊!」她灿烂如花的脸上羞红一片,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他表白。
令夏动容地蹙拢眉心,颤抖的手抚上她因害羞而垂下的脸庞。「你……你真傻……」
在他那样蛮横地抢夺她原本无忧的人生后,在他近乎粗暴地夺走她的第一次后,她竟还愿意跟随著他?
「把头抬起来看著我……」
她才一接触他的眼光,他已毫无预警地低头封住她的唇。她不由得迷惑了,因为他是那么狂野贪婪,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
一直吻到她几乎无法呼吸,才依依不舍放开她。他的脸宠散发出一抹童笑,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然后向她伸出手,不规矩地脱掉她的胸衣。
「啊,现在不可以……万一有人进来……」她仓皇想躲避,却仍无法抵抗他的蛮力,不一会工夫,她身上的衣裳全已落地。
「你不是要努力工作吗?帮我生养几个宝宝如何?」他露出一脸坏笑。
他捉住她欲捶打他的双手,用嘴唇逗弄她绽如花靥的粉红色蓓蕾,濡湿的舌头挑弄吸吮,看著它们在他眼前,从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渐渐转为坚挺昂然。
遍尝她酥胸的芳香后,他开始转移阵地,唇舌慢慢往下游走,来到了她的神秘性感带。她似是感受到他的意图,双脚不知不觉地并拢,示意他别再更进一步。
他笑著用手扳开她的玉腿,都有过肌肤之亲了,他早就对她的敏感带了若指掌,怎么还是像个小媳妇般的,害怕他的探索及攻略呢?
不顾她脸上持续发烫的绯红,他坚决要一探那个带给男人无穷无尽快活的核穴。
舌尖体验著那前所未有的芳香及触感,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细致脆弱,让他不得不缓和动作,好让她也同时体会那种被捧在手心的快感,及被呵护宠溺的无上感受。
她似乎体会到了,随著他舌头的灵动,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双手紧抓住棉被,不由自主地轻颤著。
她的欲望他看见了!他让她用颤抖的手指青涩地在他的身上探索,虽然有些笨拙,却十分撩人心弦。
令夏猛然一吸气,抱起她放置在大腿上,用手引导她抚摸他的身体,来到他巨大的男性特征。
一接触到那股火热的肌肤触感,她颤抖地快要瘫痪,正感受到他处于极兴奋状态时,突然她定住了,因为她摸到一股热潮从那话儿汩汩流出,湿黏黏地沾满她的手指。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奔至脸上,她吓得退缩了。
「喔……」他捉住她,不让她逃脱。「原来你这个小家伙竟是这么调皮。这次该我了!」
不知何时他不规矩的双手早巳流连在她圆润的乳房上,逼得她情不自禁的扭动身躯,眼神迷蒙。
他的手顺著纤腰滑向她的双腿间,毫无预警地轻探人敏感的核蕊。
「舒服吗?你可知道,我想念你脸上的每一种反应……」他在她耳边轻语。
「不……」她猛力摇头想甩开他的诱惑,但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的手指不断进出她的体内,感受到她的春水汩汩流出,慢慢湿润她的核心,他潜藏已久的欲望早就如脱疆的野马,再也找不到理由禁锢了!
更何况,他可以忍受,但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她因为克制欲望而将一双美眸转为深沉。
「啊……」当她几乎要因为体内欲火无处宣泄而呐喊出声之际,他立即用他的坚硬挺进了她的身躯,动作毫无障碍、干净俐落。
她再也没有时间呢喃及呐喊,因为,顺著他覆上她的娇躯,他早就攫取了她的红唇。
她在他身体下面不自觉地蠕动著,盼望可以和他更契合、更紧密。
察觉她的意图,他更奋力地挺向她,给她最贴心的结合。
看著他的眼眸由清亮转为漆黑,他的冲刺动作变得频繁积极,她知道他的高潮时刻即将来临,于是使尽全身力气拥紧他,盼望给他最不一样的感受。
他感受到了,也体会到了,全身的毛孔都受到鼓舞,每个呼吸都在甜蜜地呐喊著,直到他体内盘旋已久的一股奔腾热液尽情宣泄为止。
上一刻还在云端漫游的两个人,此时缓缓的从顶端降落,渐渐地回复到平缓的呼吸及交织的汗水里。
他拥著她,眼里绽放的爱意一刻也不曾停止过。他替她轻轻拨开汗湿的乌黑秀发,爱恋地直视著她,偌大的手掌轻拂著她的脸庞,眼里的宠溺不言而喻。
她伏在他强壮的胸口上,轻轻拨弄著他那代表男性象征的鬈曲毛发。
四目交接,相视而笑,再多的千言万语,也抵不过此时的无声胜有声。
一室绮丽继续交织著,在寒夜里散发出无尽无边的爱意,慢慢纠缠、缓缓回荡。
*****
「早,少夫人!你的气色好多了,太好了!」傻妞探一探头,惊异于风如雪的好气色,没有看见她霎时羞红的脸庞,兀自一边嚷著。
「我说啊,那三个女人真是好狗命,算她们溜得快!否则,被少爷抓到,怕她们还不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自从风如雪升格马「押寨夫人」后,傻妞俨然成为她的专属贴身丫鬟。尤其是她卧病在床的这些时日,除了令夏的寸步不离外,就属傻妞最照顾她。
这时傻妞正热心忙著帮风如雪把旧有的棉被换掉,铺上刚晒过太阳的新被子。
「谢谢你啰,漂亮姊姊。」风如雪说道。她真心谢谢这个看起来面恶心善的好女人。
「去,别损我了!还提那八百年前的糗事。」傻妞竟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
「别这么说,多亏你这些日子照顾我,不然我不晓得要变成什么德行呢!」
「哪有什么照顾?你不用照顾,也还是鲜跳眺的美人胚子一个,你真要谢的话,去感谢少爷好了!」傻妞朝风如雪挤眉弄眼一番,调侃的意味浓厚。
「你别笑话我了!」风如雪的脸又是迅速绯红,羞答答地不敢直视傻妞的眼,急忙扯开话题。「对了,你刚刚说,燕欢她们三个怎么了?」
「那天她们三个得知你被少爷找回来之后,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傻妞没好气地说。「哼,我早就看她们三个不顺眼了,这下正好,她们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山寨中了!」
「本来少爷还不是很确定你是自己逃走,还是被人强行带走;她们三个一溜烟地跑掉,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三个蠢货,最好也冻死在山里,才真是除了祸害、大快人心。」
「燕欢好像一直都很喜欢令夏大爷,不是吗?」风如雪凭著女人的直觉察觉燕欢的企图,否则,她实在没有理由要置自己于死地。
「是啊,这是全寨中的人都知道的事。要不是贪图『押寨夫人』这个位置,她哪犯得著猛往山里跑?不过,她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尊容,一直猛献殷勤倒贴,少爷还不是不为所动?」傻妞没好气地说,重复的剧码她看都看腻了!
风如雪笑了笑,心下了然。因为,她也是这样深深地受他吸引而不可自拔。
她想起他极为少笑的忧郁脸庞;想起她的手,从他的疤轻抚过去是什么样的震慑及悸动;想起依靠在他身上时,那股独特沁鼻的青草味觉;想起他的唇,紧抿及开怀大笑时都那么的迷人!
凡此种种,令她绽出会心的一笑。
是啊,那就是她独一无二的男人,令欣赏且为之著迷狂恋不已。
她和他之间虽然充满了无数的不确定感,不过,她自始至终无怨无悔。
在这儿,她的所做所为都是自然的,不过,一旦回到了潇湘镇,这一切恐怕会被父母苛责。
可是,那是她自愿的。这是第一次,她自己做抉择,当自己的主人。


第八章

焦躁不安的项云在项家大厅中踱著方步,浓黑的眉头始终紧皱著,没有丝毫放松的痕迹。
这是他数个月来的一贯表情。自从风如雪被人劫持之后,每到一个地方,他总觉得众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说他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让她眼睁睁被人给挟持走了。
「我看项公子也没多大能耐嘛!小小山贼居然也对付不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就这么的被人给半路抢亲了!」
「我看项家一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事。」
「往后,我们别再把项家当神看了,风家小姐失踪这么久了,连个影子都没有,我看搞不好,该准备办丧事啰!」
这些蜚短流长源源不绝地直往项云的耳朵里灌,逼得他不听都不行。
这对从小要啥有啥的项云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连那些恰红院的姑娘们,对他也失去昔日的熟络及殷勤,虽然看在他的多金上强颜欢笑地招待他,不过,他已经失去了以往贵公子的矜贵,就像是一向耀眼骄傲的孔雀,被人家突然拔掉了羽毛般。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令夏这个可恨的人!
那天,听到爹爹项楚天的解释后,项云这才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项家和令家早有过节,才会娶房媳妇也惹来一身腥。
这个大胆的狗贼!他怎么会出现在中原?他大老远地从边疆跑回来,违抗圣命,只是为了报当年的仇吗?令将军自己贼我不分,落个丢官发派边疆的下场,又不是爹一句话可以成定局的,干嘛把过错都怪到项家身上?
项云愈想愈是恼怒。于公于私,他都要把这个山贼给揪出来,以泄他心头的愤恨及屈辱。
若不找回他的新娘,他往后如何在潇湘镇上立足?他可从来没有尝过如此屈辱。
「少爷、少爷!」项云正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小厮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什么事?」项云暴躁地问。
「门口有三个女人,说有事要拜见您。」小厮脸上表情狐疑,胆怯地道。
「哪来的女人?你支开就好,干嘛来烦我?」项云更加不悦。以前怡红院的女人不识相地上门来讨好,他有时还会虚与委蛇地应付一下,现下他可没那闲工夫。
「她们说……她们说……」小厮欲言又止。
「说什么?」项云的忍耐极限已快要到达顶点。
「她们说,知道山贼的下落。」小厮一字一句小声地说,生怕有什么闪失。
「是吗?」项云挑起眉,一副甚是怀疑的表情。别又是江湖术士跑来招摇撞骗,这阵子他可见得多了!
「我看不像,她们真像是风尘仆仆,特地来的。」小厮又道。
项云低头思考了一会,挥了挥手。「叫她们进来吧!」
「是!小的这就去。」
果不其然,三个满脸沧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看她们一脸狼狈、衣衫破落,根本不像是本地人。
三个女人一进门就大刺刺地左颅右盼,还朝著项云评头论足一番。
项云按捺住性子有礼地问:「三位姑娘不知何事造访寒舍?」
「你就是项公子?」
「我就是,姑娘芳名是……」项云也挺好奇。
「小女子名唤燕欢,她们两个是我的好姊妹。哎哟,这项公子真是长得一表人才呢!你们说是不是呢?」
燕欢又开始发挥她大姊头个性地吆喝起来,心里却懊悔著,早知道这项公子生在大户人家又貌似潘安,说什么她也要先梳洗打扮一番再登门拜访,说不定,还可以钓到一个金龟婿呢!
「燕欢姑娘,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不认识。不过,我想,你可能对风姑娘比较有兴趣吧!」燕欢呵呵一笑,语带玄机地道。
「风姑娘?你是说风如雪?」项云提高了嗓音,声音里有著明显的激动。
「不是她还有谁啊!」燕欢故意扁了扁嘴,一脸的娇笑。
「燕欢姑娘,如果你可以告知在下她的踪迹的话,在下定会相当感激。」
「别著急、别著急。你看看我们三个灰头土脸的,加上又好几天没吃饭了,如果不吃点东西的话,哪有力气和你聊风姑娘的事呢?」
「是是是,阿福,快带这三位姑娘去梳洗一番,顺便吩咐刘妈,叫她准备上好的酒菜一桌,我们有贵客到访。」
*****
傍晚时分,燕欢三姊妹们大方地坐在项家大厅上,大口大口地吃将起来。陪客可不只项云一个,连项楚天及夫人也坐在一旁,不时有默契地把狐疑眼光瞄向眼前三个可疑女子。
两老直疑项云会不会是想媳妇想疯了,连三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的话也信?
在她们三个以秋风扫落叶之姿狼吞虎咽完眼前的饭莱之后,还大摇大摆的使了个眼色,示意一旁服伺的仆人替她们斟茶。
「燕欢姑娘,我想……」项云按捺不住,率先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只要我知道的,必会言无不尽的。不过,」燕欢故意晃头晃脑的,佯装很努力地回想细节。「就只怕我的记忆力不好,会忘得快哟!」
「那么,这些小小心意,应该可以让燕欢姑娘买些药,补补身子吧!」项云早就猜到会上演这个桥段,一个示意,旁边的仆人立刻奉上一盘闪亮亮的黄金。
三个女人立即睁大眼睛,眉开眼笑,真想拿起来啃啃,看看是不是真是沉甸甸的金子!
「哎哟,真不好意思呢!说什么我也要想起来,才不负项公子的一番厚爱。」
「那就有劳姑娘了!」项云这才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我就搞不懂,凭项公子一表人才,风姑娘怎么会看上一个山贼呢?」燕欢开始唱作俱佳的说。
刹那间,一屋子的人都默不作声。
燕欢又摇摇头,假意叹息一声。
「照我说,那个风姑娘一定是被那个山贼头头给迷昏了头,才会甘愿待在那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要是我啊,我宁愿住在这种大院豪宅里,还有仆人使唤!」
「你说的山贼,名叫令夏吗?」项云忍著气道。
「咦,这你也知道啊!」
哼!她燕欢得不到的,风如雪也休想染指。谁教令夏有眼不识美人,硬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惹恼了她,他也别想好过!
「项公子,我想,你就对风姑娘死了那条心吧!我亲眼见到她依偎在贼老大的怀里,舒服得紧呢!我看她,对你可没有半点眷恋的意思哦!」
「那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一定是被逼的。」项云的心又被刺激得作痛起来,马上辩解道。
「随便你怎么想。不过,我这人最好打抱不平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
「那么,你记得那山寨的位置吗?」项楚天毕竟阅多识广,绷紧脸一挥手,问出最要紧的话。
「当然啰,那个鸟地方,天崩地裂我都记得。」
项楚天满意地点头。「可否带路,让在下找回我的儿媳妇?」
「当然啰!我说过了,我最鸡婆了!这种可以助人的善事,何乐而不为呢?」话毕,燕欢从嘴角进出一抹邪恶的笑。
哈!总算达到她的目的了!令夏、风如雪,看你们怎么继续逍遥、做你们的神仙眷侣?要是不能捣破贼窝,她燕欢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哦,对了,他们人多势众,你们人可要够多才行哦!」燕欢眨眨眼,一副好心肠似的补充道。
*****
华灯初上时分,山寨里炊烟袅袅,各户人家聚在一起,扶老携幼,享受和乐的晚餐时光。
不过,令夏及风如雪可还没闲下来。为了一只刚诞生的小马儿,他们已经一天不眠不休了,这会儿还在马厩里忙得汗水直流,还是不肯稍稍歇手。
「你们这对神仙眷侣就先别忙了,休息一下吧!」站在门口已好一会儿的田高好整以暇说。
「你别光站著,过来帮忙啊!」令夏瞅了田高一眼。
「我乃一介文弱书生,怎么有力气做这种工作?」田高故意摇头晃脑道。
「也对,不然人家怎么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风如雪故意朝著令夏说,语气里尽是调侃意味。
「是啊,没关系,最没用的人只能一旁看戏了,好不好啊?夫人?」田高笑开了一张脸。
三人正在嘻笑之际,一个守卫阿福匆匆忙忙跑进来,面色十分慌张。
「报告主子,那个……」阿福张口喘气,声音里有著明显的惊慌。
「怎么回事,阿福?」斜倚在门口的田高首先问道。
令夏也察觉不对劲,起身走向阿福,稳住他的情绪。
「怎么了?快说,别吞吞吐吐的!」令夏道。
「咱们的前哨站传消息回来,说是……说是有一大群人正往我们这个方向急速冲来,每个人都有武器,而且,看起来像是官兵。」
三个人立即脸色大变。「你是说真的吗?」田高正色问。
「是真的,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到达咱们这儿了!」
当家的令夏立即飞奔而出,田高也跟随在后,风如雪心中一紧,突然有个不祥的预感。
她转过身,扳著阿福的肩头问:「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身高、体型呢?」
「不认得,但是衣服好像跟我们这儿的人不一样,人数倒是很多。」阿福嗫嚅地说著。
听到阿福的回答,风如雪心中不禁大骇,提起裙角,也往大门口奔去。
整个山寨中早就沸沸扬扬起来,男丁们每个人手持武器、严阵以待;妇女和小孩们则是一脸惊惧地挤在一块儿。
一大堆人看到令夏步人大厅后,鼎沸的声音立即安静了下来,全部的人都望向他,脸上写著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风如雪奔入大厅,朝著令夏慌乱地说:「我知道是谁。」
「是你的夫家派人来救你回去!」令夏的声音出奇冷静,令风如雪心头一震。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有任何的伤亡。」风如雪噙著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力图镇定地说。
「我也希望,别忘了,我是这里的主子,这也是我的责任。」令夏冷硬的说完,沉思了一会儿,转过身面对大伙,这时众人视线全专注在他身上,听他指示。
「各位,今天会发生这种事,完全是因为我一时的私心所招惹来的。要不是我复仇心切,你们可以在这里永远平静的生活下去。不过,目前事已至此,我对各位感到非常抱歉,为了避免卷入无谓的争端及打斗,不想瞠浑水的,可以经由密道逃走,我绝不会为难各位。没有办法遵照先父的遗愿,好好的照顾各位,是我令夏的错。」说完,令夏欲跪下谢罪,却被一旁的人扶起,直呼不可。
「少爷,您别这样。想当初老将军在的时候,对我们兄弟照顾有加!况且,要不是您的英明,我们怎可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
「是啊!学武之人要有学武之人的样子。咱们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这时候逃走,不就向敌人宣告我们没种吗?老子才不做这种事。」
「更何况,风姑娘是个好人,我们早就认定她是我们的押寨夫人了!在造节骨眼上,不能舍她不顾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大厅里又变得扰嚷不已。小磊奔过来,一把抱住风如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直嚷著:「雪姊姊,我要跟著你。」
童稚的言辞令风如雪心酸不已,她温柔地抚著小磊的头发,柔声坚定地道:「别怕,我会在这里的。」
令夏动容地望了风如雪一眼,突然大声喝令。「田高,你带头领著妇女及小孩们循密道离开这里,照老方法,到我们约定好的定点集合。」他转望向她,声音里不复刚才的冰冷。「如雪,你跟著去。」
风如雪摇摇头,幽幽地道:「我不去。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说不定只要我一出面,这场争端就可以消弭于无形。」
她早已不是当初天真无邪的小新娘了,如果可以和平落幕,她愿意牺牲,以换来村民们平静的生活。
令夏的低沉嗓音带著不易察觉的压抑。「傻瓜,没那么单纯了!我们在官方人眼中不只是山贼,而是叛军,就算不掳你过来,他们还是要找机会把我们一举歼灭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啊,要不是……」风如雪急欲辩解什么,不过在令夏一个眼神示意下,硬是给田高拎著走。
田高不顾风如雪的挣扎,低声道。「快走,你可不希望这里全部的人,都因为你而入狱吧?!」
说时迟,那时快,在众人的簇拥下,她已被塞进了一个宛如洞口的通道里。
她只能张著空洞的嘴,用无助的欲哭眼神,向令夏直直望去,泪珠不由自主地成串直落。
在泪水迷蒙中,她见到不远处表情深沉凝重的他眯著双眼,定定地望著她,让人读不出他的思绪。
在她即将没入洞口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抛给她一个熟悉的温暖笑容。
一收到他的笑容后,她立即回应一个安心的微笑。
两人的情义及千言万语,在嘈杂喧闹的空气中宁静交流、回荡著。
这是一时激动的挚约,也是一生一世无怨无悔的倾心。
*****
山寨的另一边,冷风飕飕,寒意逼人,徊徘在山腰久候的一群人开始打起冷颤来了!
「真的是这个地方,你没说错?」项云在风中大吼,不耐地问道。
来这里守株待兔已三个时辰了,还不见任何动静。这里真是个鬼地方,这些婆娘不会耍他们吧?
「没错,就是这里。这里就是他们那个贼窝的密道。」燕欢得意地说,心下暗忖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寨中的老弱妇孺会先出来,正好来个瓮中捉鳖,得来全不费功夫。
「哼!最好如此。」项云的情绪已近乎爆发边缘。
就在此时,一排树后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埋伏的人,纷纷找隐蔽物躲起来,并握紧手上的家伙,严阵以待。
在一颗大石头被巧妙的推开之后,一个看似书生状的男子率先爬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老弱妇孺,鱼贯地爬出洞口,状甚狼狈。
项云屏住呼吸,在人群中找寻那张熟悉的面容。果然,在一群人当中他看到娇弱的风如雪,正披著红色斗篷,缓缓地从洞口爬出。
那个带头男子趋前扶她一把,状似亲匿。一股浓厚的嫉妒之情在胸口激荡,逼得项云差一点立刻冲上前去,拉开他们。
项云强力忍住怒气,等确定洞口里面没有人之后,才挥手下了个指示,所有人马于是一拥而上,团团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识相的就不要轻举妄动。」项云大声喝令道。
一群老弱妇孺乍见这阵仗,惊叫声四起,小孩们不明所以,看见亮晶晶的刀子在眼前晃动,也跟著哭闹起来。一时之间,整片山谷之中,乱成一团。
「谁再哭闹,我就先剁掉谁的舌头。」项云吆喝著。
他此话一出,嘈杂声才渐渐平歇。不过,惊惧之情仍然挂在他们脸上,惶恐地望著眼前这些持刀的男人!
「来者何人?我们和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要为难我们?」田高站出来说话。
是他!那个刚刚搀扶他未婚妻的男子。项云心火直冒,一个箭步上前,出其不意就想给他一巴掌。无奈项云的手才刚执起,就先被田高看穿意图,硬生生给挡了下来。
「看你长得一副人模人样,何必出手这么粗鲁,动不动就想打架。」田高连面临紧张时刻亦不失本性,一脸嘲笑地说。
「你又是谁?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项云被挡得退后一步,气得涨红了脸说。
「那么,你们这群人聚在这儿,拿刀指著我们又算什么呢?」
「哼,明人之前不说暗话,谁不晓得你们这个地方是个贼窝,专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今天官府就派兵来将你们一举成擒,谁也别想逃走。」项云仗著人多势众,振振有辞道。
「开玩笑,你说我们是贼便可以随便抓我们啰!成,那么请先拿出证据来。」田高双手负背,好整以暇道。
「证据?官府要办你们不需要证据。来人!全部押回去府衙再说。」
话毕,项云的手下纷纷走上前去,连拖带拉的,欲将他们一群人带走。
「请等一下,项公子。」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出,风如雪娉娉婷婷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风姑娘……」项云一看到风如雪,本来想说的话竟全吞到肚子里,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痴痴地呆望著她的艳容。
「您还记得我吧?项公子。」风如雪贝齿微露,巧笑倩兮。
「当然记得,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啊!」项云喃喃地回应。
「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回去吧!不用劳师动众的欺负无辜的人了。」风如雪的话语柔和,如同催眠一般。
「不行,这群人都是叛军的家属,得一起抓回去交差。」
风如雪眼波流转,晶亮凝媚的目光看得项云心头跳动不已。「项公子,我想你误会了,这些人都是些老弱妇孺,怎么会是山贼或是叛军呢?我失踪这些日子,要不是他们好心收留我,我也不可能平安活到现在。如果你执意要押走他们,那么连我也一并绑起来带走好了!」
这时突然传来高亢的女人尖声。「才不是呢!他们一窝明明就是贼,我可以证明。」
本来远远躲在一旁的燕欢,在看到了情敌果真现身之后,忍不住跳出来,趁著他们人多势众,想当面好好地羞辱她一番。
一行人看到了燕欢,个个心中便都有了谱。原来是这可恶的臭女人出卖了他们!
「这位姑娘是谁,我并不认识。」风如雪毫不理会她,转向项云说道。
「哼,别假装说不认识我。你们寨中人的名字,我可是每个都喊得出来。」
「那只是代表你生张熟魏惯了,代表你记忆力好,不过,并不代表我们就是山贼。」风如雪冷冷地道。
「你……你……」燕欢一时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风如雪笑了一下,不疾不徐地将傻妞说过的话叙述了一遍。「项公子,这几个女人的确经常出没此地,不过,她们可没安什么好心眼。因为她们每来一回后,村中便会发现失窃不少东西。」
她一个示意,全山寨中的人都听得懂,纷纷点头如捣蒜,直指著燕欢骂个不停。
傻妞也适时跳出来大声证明,伸出手指向燕欢。「我建议你不妨先搜搜她的身上,搞不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说我是贼呢?」燕欢结结巴巴地大吼。
只因好死不死,她当真在离开项家前顺手拿了一只玉镯,此刻就躺在她怀里。要是项云真要搜她身的话,她可是百口莫辩了!
妇人纷纷跟著大嚷。「就是啊,你也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们是贼?」
「你……」
这一幕看在项云眼里,心中早就明白了一切。
风如雪维护他们这群人,可说是不遗余力,如果他强行押走他们的话,往后恐怕她会怪罪于他。
更何况,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看来的确也不像是山贼或是叛军。
妈的!照这样子下去,不放了这些人,她断然是不会乖乖跟他回去的。
项云暗忖了一下,立刻有了决定。「好,这些人的身分我可以不追究,不过,你要跟我回去,回你自己的家。这你可不反对了吧!」他话中有话,任何人都听得明白。
「当然,我也好想念爹娘呢!」风如雪故作干脆姿态,一口答应。
项云大喜,一跃跳上了马,伸出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伸手一把将她揽上马背。
项云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著田高,洋洋得意地丢下一句话。「既然你们把风姑娘照顾得这么好,在下无以回报,这三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当成礼物交给你们处置好了!」
话毕,他哈哈冷笑了几声,领著众人扬长而去。
第九章
风如雪平安回家的消息传了开来,引来潇湘镇上居民的强烈讨论。
在失踪了数月之后,她居然奇迹般地被未来夫婿救了回来,对于生活平淡的镇民而言,无疑是巷议街谈的最佳话题。
「项家少奶奶被山贼掳去了这许久,她的清白还能保吗?」
「唉,我看项家真是交上霉运了,媳妇回来了,还要担心她的清白问题。他们大户人家,可丢不起这个脸啊!」
中国人好八卦及惟恐天下不乱的天性,在潇湘镇上沸沸扬扬地喧闹开来。
当中最不堪的,要算是风家了!女儿被项家救回来的那天,风家夫妇俩本来打算马上过府看看失踪数月的女儿,不料,项家居然以身体极待休养为由,要他们过些时日再去探访女儿。
虽然夫妇俩思女心切,不过,女儿名义上已经是项家的人了,她们也不好坚持什么。不过,对于项家的霸道及不通情义,心中难免有些微词,再加上来自街坊的风言风语,更是令两老心如刀割。
另一方面,风如雪的平安归来,也令项家不知所措。
虽然找回了媳妇帮他们扳回了一些颜面,不过,随著媳妇的平安回来,她的清白问题顿时又成为大家关切的焦点了!
「唉,真是家门不幸,怎么会这样呢?」项夫人哀怨地说。
项云不时忍气皱眉,为自己的妻子挺身而道:「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如雪她也不是故意的啊!要不是爹和令夏那混蛋有过节,她也不用受这种苦了!」
总算要了点面子回来,项云干脆对外宣称,一切全是令夏的过错。
可是项夫人仍刻薄地不放过风如雪。「话是没错,可我们项家在地方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媳妇曾在贼窝里待了这么久,你说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打死我都不信。」
「我不管她还是不是完璧之身!以后,我不想再听这些有的没的舌根,我受的羞辱还不够多吗?」项云激动地道。
「你可以休妻啊!我想,这个时候休妻,人家也不会说我们不厚道的。」
「够了!」这时,本来端坐在大厅太师椅上,一直漠不吭声的项楚天讲话了!
思忖之间,他眼珠子一转,随即眯成一条细线,继而转向项云道:「如雪本身是没错,不过,她的清白问题的确也是个困扰,你可以不用休妻,不过,把她降为妾总可以吧?改天爹再替你物色个名门淑媛当正室,这样,我们的面子上也不会挂不住。」他在心里打著如意算盘。
「爹,这怎么对她家人交代?」项云心中一惊。
「怎么不可以?亏她是个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遇到了这种事,也应该忍气吞声。」
项楚天睨著儿子嘿嘿而道:「云儿,你不要怪爹,以前爹任你爱怎么玩、爱怎么风花雪月都没关系,但这就是现实,你不得不屈服!」
大厅上接著是一片死寂的静默。
看来风如雪这丫头的花容月貌,真是掳获儿子的心了!过了一会儿,爱子心切的项夫人开口缓和父子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哎哟,云儿,爹只是要你做做门面嘛!又不是要你真的弃如雪于不顾,到头来,你就会发觉所谓的爱情都是虚幻,只有功名利禄,才是最实用的东西……」
见到项云仅是呆呆的听著,项楚天转开话题问道:「衙门捕头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呢?云儿?」
这令家余孽一天未除,他就一天不能睡得安稳。
「衙门的人说已经尽力铲除令夏那帮人了!只是对方实在是太狡猾,虽然把他们的栖身地都烧得精光,但只抓了几个小贼,最大的头目还没抓到。」项云一脸无奈地恨恨道。
项楚天一闻言,立即气极败坏地大吼。「官府的人怎么这么无能呢?亏我们事前还给他们那么多银两打点!都是饭桶,连几个小小的山贼都抓不到。」
「爹,你别忘了,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前令将军的儿子,剽悍得紧呢!寻常官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哪有那么容易一举成擒呢?」项云提醒著项楚天。
「哼,天下没有钱办不到的事!」项楚天把目光移向桌上一盘闪亮亮的金子,不屑地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冷冷说道。
*****
是啊!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可是,为什么她始终不肯正眼看自己一眼呢?项云踱步回房里时心烦意乱地想著。
她回来已经数日了,但总声称身体不舒服,独自搬去客房睡,他为此请遍了镇上的名医来为她诊治,但她还是同他生疏地像个寄住的外人似的。
那天在深山中,她捍卫那些人的态度是如此振振有辞,怎么一回到潇湘镇后,反而像是行尸走肉般?她的话语极少,除了向服侍她的珠儿道谢外,根本不说话。
他把这一切都隐忍下来,但眼见她惊世绝色的脸上自始至终恍如蒙上一层如雾如幻的薄纱,空洞无神的眼睛丝毫读不到温暖和爱意,仿佛隐藏著一个陌生的梦,这种感觉教他如何能忍?!
不知不觉中,他又踱到了她的房门口。他强忍著冲进去的欲望。也许爹说的对,别让她知道他在意她,甚至,降她为妾!反正就像从前一样寻花问柳,他便不信自己会找不到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
正在出神之际,房门被推了开,丫鬟珠儿直向他走了过来。
「少爷,少奶奶请您进去一下。」珠儿谨慎小心的说著。二少爷近来心情很不好,开口闭口都要很小心。
她主动找他?迟疑了会,他挥了挥手示意丫鬟退下,匆匆走进屋子里。
风如雪端坐在窗户旁望著外面,看见项云进来之后,意欲起身,却被他给按住了!
项云殷勤地帮她盖上一件披风。「你不用起身,坐著就好!珠儿这丫头真是粗心,天气转凉了,也不会帮你披件衣裳。」
看著他的动作,她不发一语,眉头垂得更低了。
「你找我?怎么,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他的模样极其体贴。
「项公子,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她终于开启樱口了。
项云愣了一下,露出苦笑。「怎么还叫我『项公子』呢?」
「你是个好人,只是,我已经不是那个你认识的风如雪了!」她幽幽地说。
「怎么会?你还是你,是那天在漫天风沙中,穿著凤冠霞帔的新娘啊!」他故意忽略她话中的深意。
「我不是了!如果可以的话,为了你们项家的名誉著想,你就休了我吧!我不会怪你的。」她的语调平静地像在叙述别人家的事。
「你在胡说什么?别听那些下人的胡言乱语,专心养病就好。」像是要消除她的不安,他努力保证著。
「我没有听谁嚼舌根,事实是,我根本就配不上你们项家,再让我待下去,只会有辱你们家的门风,这等大罪,我担待不起。」她专注地望著他,认真说道:「如果我心不在这里,我更是对不起你。」
听完她最后一句话,他整个人蓦地全身一震,像被千斤锤重重一击!
难道……他震惊退开两步远,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绝丽依旧的容颜。
难道那个燕欢说的都是真的?她早就将芳心暗许给了那个令夏?那个山贼?那个叛军?
所以,她那天才会舍命地营救他的同党,然后在离开之前,脸上写满不舍的表情?
所以,这就是她回来这几天,始终不肯给他好脸色的原因?
排山倒海而来的挫折想法,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项云无法承受。他抚著胸口,努力地喘息著,原来温柔的目光,在刹那间转为愤怒及不屑。
「这么说来,你说配不上我是假,心中有了别人才是真?这就是你要求我休妻的真正原因?」项云暴怒,大声地说。
「都是!身为一个不恪守妇道的女人,我没有脸留在你家;况且,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再和你有什么纠葛的话,对不起的人不只是他,还有你。」风如雪噙著泪说。
原来,她早就是那山贼的女人了!
「不要脸!好个大家闺秀、系出名门!你爹是怎么教你的?三从四德都忘了吗?」项云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里都是因愤怒而涨红的血丝。
「是我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所以,你休了我吧!至于有违妇德这件事,我自会承担,把我扫地出门后,就和你们项家毫无关联了。」抬起头,风如雪悲哀的眼眸有破斧沉舟的勇气。
项云不敢置信这段冷漠无情的言语会从风如雪的口中说出!
他一个箭步向前,把她推倒在长长的躺椅上,压住她瘦弱的身子,霸王硬上弓地欲欺上她的红唇,想要一亲芳泽。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无力气反应,就让他压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却在他的唇欲夺取她的芳香之际,狠狠地咬了他的下唇一口,当场令他血流如注。
但令她害怕的是,在被咬了一口后,他仍无视痛苦的感觉,紧抓住她奋力抵抗的手,硬是要强硬占有她。
项云的眼神如野兽般凶狠。她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他?对于女人,他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别的女人跟他摇尾乞怜都来不及了,唯独她,竟对他弃之如敝屣、不屑一顾。
亏他一心寻寻觅觅、废寝忘食地想找她回来。长期累积的积怨加上始终得不到她的青睐,他今天索性豁出去了!
不管她如何的挣扎,他的唇开始游移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不过,他马上发现她竟动也不动的任他摆布。
怎么?她终于放弃了挣脱的念头了吗?
他抬起头看她,发现她的双眼正无神地望著天花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用力扳过她的脸,热切、仔细地想读出那双秀目中,究竟藏著什么样的心事及秘密?
「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风如雪平静的说,眼睛甚至连多瞄他一眼都不愿意。
仿佛在这个小小的斗室中,上一刻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唯一可以见证的证据,就是他唇上还在涔涔渗出的血,及她被他抓红的双腕和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裳。
他将她用力甩至一旁,颓然地坐起身,双手抱紧头部。
她就真的对那个山贼这么忠贞吗?宁愿把身子给他,也势死不把心给他?一个堂堂少爷竟然输给在逃的寇贼?
良久,寂静的空气在他们之中飘荡著,低回、盘旋不去。
「哼,你以为我会这么傻,休了你,然后让你趁心如意地跟那个山贼双宿双飞吗?你别作梦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是我项云的妻子,永远都是。」
他在她的耳边大吼大叫后,恶狠狠地甩上门,扬长而去。
徒留她披著散发、拥著上衣,留下一室的伤心满地。
*****
是晚,距离潇湘镇上不远的一处荒废庙宇中,一行黑衣人在华灯初上的向晚时分,纷纷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此地。
他们动作敏捷、目光有神,在黑暗中从容地来去自如、迅速俐落。
「打探情形如何?」为首坐镇的,正是令夏。
除去黑面罩,他刚毅的容颜明显憔悴不少,不过一双锐目,仍是十分炯炯有神。
「几个被俘掳的兄弟们,被关在县衙的大牢中,看守的情形还算严格,每天三班轮流,交班的时刻是个不错的时机。」负责打探的人低声回报著,「至于项府一切如常,只是戒备更森严些,听说还找来镖局的人。」
「那风姑娘呢?」识相的田高帮令夏问道。
「听说被软禁了,连踏出房门都成问题。前几天,还是风家二老过府去探望她。」
「镇上各种传言传得沸沸扬扬,听说项家二老主张休妻,不过,不肯的是项云。」
令夏大手一挥。「够了,今天大伙儿都累了,早点歇息吧!明天的事,我明天再发落。」
令夏下了命令后,脸色凝重无比的转身往庙外走去,田高快步跟了上去。
*****
这一个月来,她就这么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不分日夜地拚命想她,全身每一吋肌肤都在渴望著她的抚触。
那天项云攻上山寨,令夏为了保护好寨中的兄弟们,引领他们奋力一搏,势死不屈。不料官兵们实在来得太急、太快,人数也太多,他们只能维持不败的境地,却让几个身手较弱的弟兄们被俘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令夏自责不已。身为一寨之主,他没有尽好自己的责任,枉费兄弟们对他的一番依赖。
早该料到燕欢那三个女人断然不会善罢干休,他不该存有妇人之仁,轻易放她们走,也就不会引来这一串寨毁人擒的事件了。
懊悔不断地啃噬他的心灵,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终究不能换回以前的生活。
至于风如雪被带走的情形,在田高钜细靡遗地告知他后,他整个人几乎要发狂了。
对于她在最危难关头,依旧挺身捍卫他的村民们,他感到十分感谢。不过,却也因此让她不得不屈服在项家的淫威下,乖乖地回去项家。
为了安顿兄弟们的生活,他们又寻寻觅觅一处僻静的住处,在百废待举、土木待兴的情况下,又拖延了一些时日,没来得及把她从项云的手中救回来,是他毕生以来最感到缺憾及无助的时刻。
「别这么沮丧,起码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冲著这一点,你就该放下一半的心了。」田高向前开口安慰道。虽然他知道这安慰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可是,她面临的,可比我们艰困许多。」令夏叹道。他感谢田高的好心劝慰,不过,不能尽早救她脱离苦海,他整个人快要发狂了。
之前,田高说她是整个复仇事件中最无辜的人;事情转变至此,牵累到她,她反而变成最受煎熬的人。于情于理,他对她都有太多愧疚。
「方法不是没有,只要我们再沉潜一段时日,必定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如雪妹子那么聪慧,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你要对她有信心。」
令夏抚著拳头,突然目露精光,笃定的说:「我对她有信心,因为,她是如雪,不是别人!」
*****
项云在得不到风如雪的青睐后,整个人变得消沉又极端暴躁!
他开始成天往怡红院跑,每天不喝个酩酊大醉不会回家,一回家就无端对一家老小发脾气,摔东摔西,整个项府被他给搅得乌烟瘴气,项家二老更是因此而烦恼不已。
「真是个祸害啊!」项母每次都这么讲,然后就哭天抢地,埋怨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会遭到如此的报应。
她还三不五时绕到那她不承认的媳妇的房门口,大声嚷嚷些不堪入耳的字眼,看看风如雪会不会知难而退,最好自己收拾细软回娘家去。
没想到,风如雪对她的反应一概不理,也无从理会起。只怪儿子把她如犯人般囚禁起来,能怪谁去呢?
这天,风如雪一如以往,从佛堂念完经后就回到房间休息。这些日子以来,她寻求心灵平静的最好方法,就是到佛堂去念经了。
不知怎地,一走到房门口,她就有股不祥的预感。
「珠儿,少爷回来了吗?」风如雪战战兢兢地问。
「没瞧见耶,大清早就出去了。」珠儿答道。
「那老爷呢?」最近风如雪老觉得项楚天看她的目光很奇怪,有股说不上来的诡异,在四下无人之际,他的一双贼眼老是溜溜地猛在她身上打转,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碍于她的特殊身分,也没个人能倾诉,只能告诉自己得小心一点了。
「哦!没事了,你退下吧!」放下一颗心,她直觉可能是她自己神经紧张,想太多了,于是吩咐完,她独自推门进房。
自从上次她忠实地向项云剖白自己心有所属后,他就没再出现在她面前过,不过从下人口中,她倒是听到了不少他的情况。
像是故意似的,项家下人总有意无意地在她跟前说些蜚短流长,然后看她有什么反应。
她还是一迳的平静心情。对于一个有名无实的相公,她才不在乎他成天上哪儿厮混去,或者是和哪个妓院的姑娘燕好。只要他别来烦她就好!如果他够慈悲的话,就放了她,也放了他自己。
无奈的是他自己看不透,偏要两人在这边耗著。她虽然心中对他有诸多抱歉,不过日子一久,她反而愈来愈觉得他只是个被宠坏的公子哥们,一点都没有放得开的勇气。
才刚推开门,一股浓厚的酒气就迎面扑来,呛得风如雪十分难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小心撞上刚阖上的门板。
竟是他!项楚天!
看到项楚天的第一个念头风如雪转身就想逃走,不过,她的动作没有他迅速,他虽然浑身酒味,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按在门板上。
她整个人动弹不得,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一吋。
她对他怒目而视,厌恶极他的浑身酒味。尤其是他那双醉眼涣散又色迷迷的目光,更是令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想干什么?」风如雪怒斥道,试图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他仍是文风不动。
「我说我的好媳妇,你真是有天大的本事啊!」项楚天呼著酒臭气,在风如雪耳边说。
「现在大白天的,你少胡闹了!」风如雪口气严厉的说。
「想不到我项楚天的儿子,居然会被你这女人迷得七荤八素,还因此消沉不已。」他盯著她的俏脸道。
「令公子在外面风流成性早就是众所皆知的事,他爱寻花问柳,关我什么事。」她没好气的说。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做妻子的不尽心尽力,他怎么会有闲工夫成天泡在那儿呢?」一股浓厚的酒臭几乎呛得她快要昏厥过去了。
「那是他不长进。现在我倒是发现了,原来是家学渊源,父子俩都一个样。」她讽刺道,再也顾不得自己是晚辈的身分。既然他对她无礼,她也没必要对他尊敬。
「你这婊子,说那什么话?!」虽然酒醉,他还是听清楚她话中的意思,恼怒直攻心头。
「我说,你们项家果然都是败类,难怪寻仇的人络绎不绝!」
这句话无异说中项楚天的要害,他怒瞪著她,眼里几乎快要喷出火花来。
他嘿嘿冷笑。「哼,你这个红杏出墙的女人有资格说话吗?放著我儿子不爱,反而愿意跟个山贼,你不是犯贱是什么?」他加重乎上的力道,弄得她整个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哼,如果你是个问心无愧的人的话,那全天下就没有狼心狗肺的人啦!那个你口中的山贼,如果不是拜你所赐,他现在可是名门之后,哪轮得到你来批评他。你才是不折不扣的盗匪之类,是披著衣冠的禽兽!」风如雪理直气壮地说,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居然骂他衣冠禽兽?!这句话刚出口,像是戳到项楚天心底最深刻、好不容易已隐藏的痂疤,他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伪善的面具彻底粉碎。
这个贱女人凭什么骂他?他扬起手,迎面就是给她火热的一巴掌。
她闪避不及,粉嫩的俏脸上就这么硬生生的,马上浮现火红的五指掌印。
项楚天甩了她一耳光后,余气未消地一把拉过她,把她整个人往床上拖去。
纤弱的风如雪根本承受不了一个大男人的巴掌,眼冒金星的她差点昏厥过去,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光,她昏昏沉沉的任他扯著走,毫无抵抗能力。
「你宁愿委身给一个臭山贼,也不愿让我儿子碰,是不是?好,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这里是谁作主?看你那张利嘴还敢不敢乱讲话?」把她拽到床上,他开始动手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
看著她在床上因为疼痛而呻吟的模样,他体内的一股欲火简直一发不可收拾,猴急地顾不得身上的衣物还没完全褪去,就整个人扑将上去,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姿态覆在她身上。
他邪笑著看她一脸受辱地愤怒抵抗。哼,都是残花败柳的女人了,还在装什么清高啊!要不是看在她长得还算不错,今天他才愿意碰她,这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哪轮得到她来对他不屑?!
这女人他老子今天是要定了!
正在手忙脚乱之际,突然,一只手重重拍上项楚天的肩头。
一声沉重的声音如当头棒喝。「畜生!你不配做人!」
项楚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一回头,后头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是哪个混蛋居然那么不识相,敢来打扰他的好事?
项楚天恼怒地开口喝斥这个不识时务的东西。「滚开,谁敢坏老子的好事--」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人当头击下,还不明所以,项楚天就「砰」地一声,昏死过去了!


第十章

感觉趴在身上的项楚天被人踹开,已然清醒大半的风如雪坐直身子,赶紧拉好身上被扯开的衣服。这才发现,有个男人立在前方,她仔细定眼一瞧,咦,好熟悉的身影!他、他不是令夏吗?
她揉一揉眼,顾不得自己身上仪容不整,强忍著绞心的痛楚,不顾一切整个人飞奔上去拥住他。
这几个月以来的屈辱及思念,在看到熟悉的人出现后,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那人只是轻拍她的背,任她一味的嚎啕大哭,止不住的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流,源源不绝地往下掉。
过了一会儿,那人以促狭的口吻戏谑道:「如雪妹子,你轻一点搂好不好?看到你表现得这么激烈,我会错以为你日思夜念的人就是我哦!」
如雪闻言大吃一惊,急忙用力往前推开,跳到一旁。
怎、怎么会是……田高?
看著田高好整以暇地瞅著她,风如雪顿时羞红了脸。
刚才明明看得一清二处,眼前的男人是令夏没错啊,什么时候变成……
她用力眨眨眼,定睛一看……看来她真的眼花了。
这人怎么还是一样,好不容易见到了她,还是要在言语上吃她豆腐!
只见田高把手指搁在唇上,示意噤声。「先别说话,待会门外有人听到,我们就插翅难飞啦!」
一讲到重点,风如雪果然马上止口。
「怎样,那老家伙没真伤了你吧?」
风如雪强自压抑心头一股无法宣泄的百般痛楚,闷闷地道:「还好,只是有点被吓坏了!」
「哼!亏他还自称是乡绅名仕,想不到竟然做得出这么下流无耻的事情!不过……」他顿了顿,突然诡异地笑望著她。每当看到他这个表情,她就知道这位军师又有新的鬼点子了。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加以利用。」田高支著下巴沉吟道。
他一副故作神秘样。「如雪妹子,你听我说,这件事很重要,得靠你帮忙。」
「帮什么忙?」风如雪狐疑的道。她都已经是个被软禁的人了,哪有什么多余力气可以帮他们呢?
「你表面上和项云和好,然后,等他对你放心之后,要营救兄弟们就好办多了。」田高打著如意算盘。
「什么?!」风如雪失声叫道。「可是,他现在对我根本不闻不问的,我哪有机会和他……」
「我的好妹子,你姑且委屈试试看吧!因为听说他是得不到你的青睐,才由爱生恨的。」田高笃定的断语。
他放软语气,像是恳求她。「我很希望你可以帮我们,毕竟现在关在牢里的那些人你也认识,你总不忍心看他们受苦吧!」
「好。那我该怎么做呢?」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定般,她语气坚决地说。
「你先和项云打好关系,其余的,我会想办法叫人送指示给你,你再照著做好了。」他胸有成竹的说。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脸蛋突然红的像一粒熟透的水蜜桃。「还有……他……他最近过得好吗?」她低语著,怕又招来田高的一阵调侃。
「他?哪个他啊?」他故意装蒜,享受著逗弄她的乐趣。
「田高,你再不干不脆,我就不帮你这个忙了!而且,日后我也会告诉令夏,说你因为贪看热闹,害我被人欺负!」她娇嗔反击道。
「呵呵呵,我的好妹子,其实,刚才在这儿的可不只有我一人哦!」田高诡异的笑道。
风如雪的心突地一跳,倒吸一口气。「你说什么?」
「别紧张成这样嘛,告诉你就是了!少爷他刚刚的确来过,但是他和项楚天的私仇未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悄悄把他逮走,另辟他处彼此好好『切磋切磋』。」
她环顾一下四周,才赫然发现项楚天竟真的不见了。
「放心,少爷为了山寨的安全著想,不至于真的把他活活打死,不过是废他全身功夫罢了!」
风如雪闻言,始终提著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令夏的大仇终于报了,但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她感到心头有一股无法宣泄的紊乱。
「少爷一切都好,只不过……」田高神秘一笑。「我总觉得你俩的神态真是一模一样,连叹气的样子都如出一辙,仿佛都失了魂般。每天傍晚时分,他都伫在窗口旁长吁短叹的,像只思春的大熊猫。我看,再继续这样两地相思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他会变成什么模样啰!」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的照顾他,别让他继续消沉下去了。」她喃喃道,心中又是一酸。
「别操这个心啦!他好的很!只是,你要吃胖一点,才不会风一吹,就不晓得被吹到哪里去了。」他诚挚地道。这傻妹子,真被相思弄得瘦得不像话。
田高才说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直向庭院里走来,他机警的马上开了一扇窗户,点头示意后一个飞身,一跃就不见了踪迹。
掩上了窗户,风如雪吁了一口气,马上提高音调放声大哭,并夹杂著尖叫声。
果不其然,不到一会儿工夫,就引来了一大群人。
而好戏,才正要上场呢!
*****
等到家丁把流连在恰红院里的项云请回来时,已经是三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项云匆匆进了房间,只见风如雪坐在床沿,双手掩面轻泣著。
她的上衣被扯裂了一角,频频拭著泪,珠儿则不知所措地站在主人旁边。
他大步走到她身侧,看到她衣衫不整,刹那间一时语塞。迟疑了会,他才开口。「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她把手拿开,让在场的人结结实实地看到印在俏脸上的火红掌印。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项云不明所以,大声斥问。
「是……之前奴婢出去帮夫人端茶的时候,老爷把少夫人叫过去,说要用家法伺候。」珠儿嗫嚅地转述风如雪之前告诉她的话。
项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更加大声斥责。「胡说!老爷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人呢?」
「老爷还没有回来呢!」
「等他回来,马上通知我。」项云又下命令道。「等一下,先去请大夫过来,快去!」
「是!是!奴婢现在就去。」收到了命令,珠儿飞奔而去,脚步不敢有一点怠慢。
看著她巴掌大的脸上,平白多了一个掌印,尤其是她哭红一双梨花带泪的双眼,教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坐在她身侧,僵著声音问:「还痛不痛?」
她抬起一双迷蒙的泪眼,一迳的摇头。
「都是我的错,只怪我现在的身分尴尬,爹不疼、娘不爱的,你又直往恰红院跑,呜……相公,我想,你就休了我吧!往后你爱带什么女人回来,要去哪里,都不干我的事,别让我在这里难做人啊!」她声泪俱下的泣诉著,娇羞的表情柔媚十足,不似以往的冷漠。
「你……你……刚才喊我什么来著?」他显然来不及适应她的变化,不可置信地问著。
她眨眨含泪的大眼。「相公啊!难道、难道你不是我相公?」
「可是,你之前不是……」他欲言又止,一脸怀疑。
「人家这些日子里想开了,俗话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既然已经在项家住下来了,难得你也不嫌弃我,我就要尽好本分啊!可是,你一天到晚往恰红院跑,十天半个月难得见上你一面,我哪有机会可以表现?」
「你的意思是……」项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都怪我前一阵子脑袋不清楚,一直以来爹娘宠我,我也任性惯了,所以才分不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晓得谁真心对我好。我前阵子那么无情的对你,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项云望著眼前梨花带泪的美人儿,心不禁颤动起来。
她悄然观察他,嗫嚅道:「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先从朋友做起,然后……然后熟了之后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她故作恋恋无限地望著他。
他虽眷恋贪图她的美貌,但他更无法忘怀令夏的夺妻之恨,现下他可终于扳回一城了吧!
项云不由得重重吁出一口气,一种最终胜利的得意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几乎忍不住要仰天大笑。
*****
接下来的日子,和从前比较,简直如天堂与地狱般截然不同。
风如雪虽然依旧得不到婆婆的欢心,不过至少不用再像个囚犯一样,关在房间里动弹不得。
而好不容易才被家仆在郊外发现的项楚天身受重伤,抬回来时手脚竟已被打断,只能成天在房间里哀号喊痛,对于身上的遍体鳞伤,却支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坏了家中大小。
因此,项云的身分从本来的少爷顿时成为一家之主,没有人敢不对他必恭必敬;至于风如雪,当然立刻成为懂得西瓜偎大边的下人们争相巴结的对象了。
这些日子在她的努力之下,依然时常流连于妓院的项云对她已经信任许多,连她出门都只差遣珠儿跟著她而已,这对风如雪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助益。
她按捺住性子,静待田高所谓的「指示」。除了努力的演戏之外,她不时竖起耳朵,间接打听任何有关令夏的消息。
这天,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她,正想出门去逛逛,便见珠儿一脸兴奋地奔进来。
「二少奶奶,我……我有件事要麻烦你。」珠儿欲言又止、含羞带怯的模样,这还是如雪认识她这阵子以来,第一次看到。
有事要她帮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事呢?你直说无妨。」风如雪微笑的说。珠儿是个乖巧的女孩,她很乐意帮她的忙。
「就是……就是……今天我去帮二少奶奶您买胭脂水粉时,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男人,他说……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他还当场提笔写了首诗给我,说是要赞美我的呢!但是,人家根本看不懂字嘛!」讲到这儿,珠儿的脸都红到脖子了,满溢著初恋的喜悦。
「傻丫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有什么好害臊的,接下来呢?」听著听著,风如雪不禁也跟著好奇起来。
「喏,这首诗在这儿。他还说,知道项家的少奶奶您文采好,又饱读诗书,叫我一定要拿回来让你解释给我听,否则,我会不了解其中的含意。」珠儿仔细小心地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风如雪。
「那个人认识我?」一阵狐疑在心中升起,没道理啊!难道是……
风如雪小心翼翼的摊开纸张,上面龙飞凤舞的写著--
如雪妹子:
你房门外的那棵芭蕉树下,藏著一包药物。
将之混煮于红豆汤中,于初五正午时分,拿去给衙门中的狱卒们饮用。
届时,吾等必亲临拜访官府大牢,救出其余弟兄。大恩不言
谢!
田高
看完这封简短的字条,风如雪一颗心简直要蹦出胸口了!
这田高也太大胆了些,居然叫她的丫鬟来传纸条。
还好珠儿单纯不识字,不疑有他,否则,事情要是不如预期,麻烦可就跟著来了。
见风如雪半晌不语,珠儿也慌了。
「怎么样,二少奶奶,他是不是写些不中听的话,还是他胡诌用来骗我的?二少奶奶,您行行好,看在我不识字的份上,别吊我胃口了,赶快说吧!」珠儿焦急的说著。
平复了思绪,如雪抬起头,对珠儿笑了笑。
「他说你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称赞你是个小美人,美得就像西湖的景致般,无论怎么打扮都很漂亮呢!」
「真的吗?他真的是那样称赞我吗?」珠儿脸上写满笑意,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这田高真是害人不浅!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被他的三言两语给轻轻松松吹皱了一池心湖了。
当珠儿还兀自沉醉在她的春梦中,风如雪可是被纸条上头的「吾等」二字彻底搅乱了思绪。
「吾等」……意味著令夏也会来吗?
自从上回阔别之后,她已经数月不曾见到他了,心里头翻搅的相思,几乎快要淹没她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最最盼望的,就是令夏的温暖怀抱及耳鬓厮磨了,如果不是想营救他同伙的信念支持她的话,她恐怕早就要崩溃了。
情,总是时时作弄人,思念的人又偏偏生离死别。
如果这是他的责任,她定要助他一臂之力,不论结果是成功或是失败;也不论结果会将她带往什么万劫不复的境地。
*****
初五到来的那天,风如雪简直紧张的睡不著觉。
她起了个大早,急急吩咐珠儿去煮了一大锅的红豆汤,并且趁珠儿不注意的时候,把田高交代的那一包药,一滴不剩的倒到红豆汤里搅拌均匀。
还好现在项云对她的行踪不再过问,否则,她怎么也脱不了身去官府走一趟。
一切准备就绪,风如雪带著珠儿,拎著那锅煮好的红豆汤往官府走去。
风如雪一走进官府,见到地方上最有钱有势人家的少奶奶来访,差爷们当然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里里外外招呼著,只差没有拿扇子在旁边扇风。
「项少奶奶,您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一声就好了,干嘛这么辛苦,亲自跑这么一趟呢?这种污秽之地,怕会辱了您的贵气啊!」看门的差爷陪著笑脸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受困之后,要不是官府的人鼎力搜寻,我哪有那个命可以安安稳稳的做少奶奶呢?」风如雪见招拆招,其实一颗心早就如擂鼓般狂鸣不已。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官府该做的事!」
「说来惭愧,本来我身体养好一些就该过来道谢的,一直拖到现在才亲自来拜访,真是不好意思啊!为了表达小女子不懂事的歉意,我吩咐下人煮了些红豆汤,好孝敬孝敬各位辛苦当差的差爷们。」风如雪扯著笑脸说。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这几个粗人,何德何能,怎么可以劳烦少奶奶呢?」
「这是应该的,要是各位差爷不赏脸吃完我带来的这锅汤,我可是无颜回去见我的公公婆婆哦!他们会责备我不懂事的。」风如雪娇嗔道。
于是在场的数十位差爷,全部自动自发的端起红豆汤来喝,生怕没做足面子给项少奶奶。
尤其项少奶奶艳名远播,今日有缘见得美人一面,几个男人高兴都来不及,哪还有空去细想,这汤有没有问题?
*****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本来都还站在面前谈笑风生的男人们,在瞬间像是骨牌效应般,一个接著一个的纷纷昏迷倒地,无一幸免。
一旁没有心理准备的珠儿,见到这一幕,不禁吓傻了眼。
当珠儿用不可置信的神情欲向如雪发问的同时,一个黑影倏地从天而降,在她口鼻处掩上一块白布,她就这么的直愣愣地昏了过去。
然后,有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聚集,像是训练有素的一群精兵,迅速的往大牢的方向奔去。
不到一会儿工夫,就见到一群病佩佩、著囚服的人被黑衣人们扶著出来,在协助之下跃上屋顶,一起消失在官府的屋檐中。
而这一切,几乎在一瞬间之内完成,看得风如雪是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还想继续待下去吗?咱们的戏已经演完了。」背后传来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风如雪震了一下。
缓缓转过身,她望向声音的来源。
令夏没有乔装,亦没有易容,就这么站在她的身后。
「你……」她困难地吐出话语,眼泪已一串串地滑下。「我……我以为……若连你也失去了……我就……」话还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一切假装坚强的武装已然崩溃,娇小的身子颓然昏软倒下。
令夏急忙上前抱起风如雪,爱怜之情溢于言表。
千言万语如梗在喉,不过,夺眶而出的泪水已代她宣泄情绪。她跌进了他的怀抱中,还没出声,就被他用嘴唇堵住。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他在她耳边轻语,用他的大披风盖住她,然后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倏地一声,宛如黑豹般,敏捷轻松地跃上了屋顶,跳跃了几下后,便在官府富丽堂皇的屋顶上消失。
*****
再见到光明时,风如雪已经被令夏轻轻放下,站立在一片大竹林中了。
此时,除了他俩之外,只剩林子里的风声,沙沙地吹过枝叶,发出悦耳的声响。
揽住他脖子的姿势依旧,她总算可以把他看个仔细了。
他的浓眉大眼,潇洒英俊依旧,吸闻著那怀念已久的味道,她心疼他脸上那异常疲累的神态。
四目相望,无声胜有声,她几乎不加思索,极其自然地拂上了他坚毅的脸庞。
他也立即攫取住她的柔荑,放在唇上,轻轻吻著。
她爱恋的望进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给了他一个久违却甜美的笑容。
「我最美、最思念的宝贝,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令夏伸出巨大的手掌,抚上风如雪细致的脸庞,并眷恋地在上面摩挲轻抚许久。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把头埋进他温暖的怀抱,颤抖地说。「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我好害怕又被侵犯……」
「那只猪猡,我不该只废了他的手脚,应该把他的头给剁下来的。」令夏眯著眼,回想起他在现场目睹的那一幕,目中闪过凶光,双手紧紧握拳,语气中带著罕有的凝肃。
「他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再也无法走动,算是遭到应有的报应了。」风如雪微笑道。
只要能再见到令夏,一切屈辱及伤心,仿佛都如昨夜长风,不复记忆。
令夏激动地将风如雪搂进怀中,惊异又心疼她的纤弱,喃喃地道:「这些日子以来让你受苦了!要你为我们这些粗人做这么多,是我欠你的……」
风如雪含泪摇头,捉紧令夏的衣襟,再也不愿放开。「别这么说,看他们受苦,我也不好受。」
「那个项云,他没有欺负你吧?」他拨弄著她乌黑的秀发,小心翼翼地问。其实他心底最在意的,是这段日子里她到底有没有对项云产生情愫,没想到身为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竟然也学起女人家的本事,吃起醋来了!
「他待我极好,不过,也很尊重我的意愿,我要是说个『不』字,他是不会对我怎样的。只是……」她略为迟疑的说。
「只是什么?」他紧张的心漏跳了好几拍,生怕她讲出什么让他瞠目结舌的话。
「我只能说,我真是对不起他,枉他对我一片痴心。」她幽幽地叹口气道。
对于无辜的项云,风如雪觉得十分愧疚,尤其她最后又利用了他对她的好感及信任,背叛了他。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就算他曾经是你的未婚夫,一旦你倾心于我,就没有道理要觉得对不起他。」他安慰她道,身为情敌,他知道自己讲得有点心虚。
「糟了!」她突然忆起一事而失声惊叫。「我爹和我娘,我怕他们会受牵连。」
「我的小如雪,别慌,我早就派人去把他们接走了,现在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亲吻她的额头,怜爱的表情溢于言表。
「还是你想得周全,唉,我真是个不孝的女儿,只会处处让他们担心、受怕。」她歉疚地说,想著想著,眼眶又开始泛起雾气来。
「这有一半都要怪我,要不是我报仇心切,也不会牵连到你。」
他一直深深愧疚,如果他不是因他的复仇,她怎会因此转变人生?
她睁大那双天使般清灵无邪的大眼望著他,抬起头吻了一下他的下巴。「不,得以和你相识、相知,我很感谢你把我夺走,否则,错过了你,我的人生将会有多大的憾恨啊!」
令夏全身一颤,如著魔似地伸出大掌贴住她的纤腰猛力一拉,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了似地狂野地吻住她,久久不放。
风如轻纱拂过,亦变得缠绵,两人之间宛如有一条纠缠不断的情丝,彼此牵系,直到永远……


后记

又是一个炊烟袅袅的黄昏时分,不过,在这另起炉灶的僻静山寨上,这会儿忙的可不是准备晚餐,而是烧开水,准备迎接新生命的来临。
整村的村民都忘了要吃晚餐,纷纷聚集到主子的房门口来,为的只是想一探究竟,看看夫人为令家添了个千金还是壮丁。
为了临盆在即的风如雪,令夏老早就请手下去押了一位大夫来照顾她。
除了兴奋著准备要当爹的令夏外,其中最高兴的就是准备要当外公外婆的风家二老了。
他们跟著女儿及女婿落地生根,本来不太能谅解,不过,在渐渐了解女婿的背景及人品后,也一致认为女儿极有眼光,证明当初她的离经叛道是正确的选择。平常闻著没事做的两人,索性就开起学堂来,免费教村民们识字、写字。
在房门外来回走了无数趟,差点把泥土踏出一条径的令夏频频伸长了脖子,向里头张望著,豆大的汗珠,在大雪纷飞的十二月天里,仍不停的滑落。
在等了仿佛有数年那么久的光阴后,屋内终于传来了婴孩激烈而高亢的啼哭声音,令夏加快踱步的步伐,藉此压抑那股想破门而入的冲动。
「怎么样?」异口同声的数张嘴巴,在看到大夫出来后,频频发问。
「呵呵呵,母子均安。恭喜少爷,你也听到他宏亮的哭声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壮丁呢!」大夫抚著发白的胡子道,脸上也是笑容满面。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道贺声此起彼落,令夏本来绷得比石头还紧的一张酷脸,终于绽出一丝笑容了!
「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吗?」令夏迟疑的问著大夫。
「当然可以,可是她很虚弱,要尽量休息,别讲太久哦!」老大夫殷勤的叮咛。
顾不得还在门外吱吱喳喳的一群人,令夏推开房门,直奔爱妻的床畔。
风如雪苍白著脸,一双妙目水汪汪地看著令夏走向她。她的嘴唇因为用力的关系,咬得泛起红潮,看得他心疼不已。他温柔的坐在床畔,先轻轻帮她顺了顺垂在眉前湿透的秀发。
「你辛苦了,早点歇息吧!」他俯身在她殷红的唇上印上一个吻,蕴含著无限柔情爱意,也多了分感激。
「这是女人的天职,有什么好辛苦的。」她笑著道。
「可是,这是我们爱的结晶,证明我们是认真相爱的,你以后就不能耍赖了。」她是他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的新娘啊!今天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
「我耍什么赖?你是山贼耶,我哪敢?」她一脸没好气地说,不过,他变得轻松幽默,懂得用另一种方式过活,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由衷地喜欢他这种转变,那让他的眉头不再深锁,展露笑颜的机会增多。
「你就敢!你是押寨夫人,你比谁都大。」这次,他不再只是轻吻,而是长驱直入,直捣她甜蜜的核心。
他索吻的方式还是很霸道。
「是吗?」因为他的攻势,她开始语气模糊,无力招架。
「是的,你永远都是,再也别想逃出这里了!我要用我的爱囚住你、溺死你,让你一生一世都离不开我,成为我永远的小押寨夫人!」他的声音也开始含糊。
「求之不得。」她低语呢喃道。
窗外的风雪虽然才刚降临,不过,属于他俩柔情蜜意、缠绵缱绻的剧码,正要热情上演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