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致亲爱的教授:我已经来到二百年后的大满皇朝,事实上我并不清楚我和鑫梓刚﹝应该说是我才对,鑫老师完全是无辜的受害者!﹞大胆的行为是否对历史造成了伤害?其实该说即使我们真的造成了伤害,一切也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并不后梅,选择留在这个地方也许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抉择。
一直记得您对往事的遗憾,您依念妻子和儿子的深切面孔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中不曾褪去,我想如果我选择回到了现代,那么我的憾恨将和您一样的深切。
逆天而行是件可怕的事,可是人的一生都该有第二次机会的!也许这样说相当自私,但是已经抱着那样的遗撼过了那么久,就算是处罰也该有个刑期吧?我相信人所做的一切终究是无法逃过上天的法眼的!
米亚昆德拉不是说过!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吗?
我想上苍其实都是明白一切的,这样的定数又怎么能逃过?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其实早就注定的了,那么又何必思考太多?
教授,您就像是我第二个父亲一样,我相信您会明白我所要说的话,更相信您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这一生我们是无法再度相见了,但我会在遥远的时空里默默地祝福您,希望您再也无憾!
谢谢您所做的一切,穿越时空是我这一生所做过最好的选择!相信您明白。
再次谢谢您!
JJ留
第1章
「JJ─JJ!」月琴和丫头兴奋地冲进教室,金翎儿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她们冲到金翎儿面前:「来了!」
「跟你们说不要叫「JJ」的嘛!叫「翎儿」、「金翎儿。」她懒洋洋地抬起眼说道:「什么东西来了?」
「新的历史老师啊!好年轻喔!是个超级大帅哥喔!比鑫梓刚还帅耶!」丫头一脸嚮往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老师耶!太正点了!」
「是吗?」金翎儿看起来没啥兴致。
「真的很帅!」月琴有些腩腺地同意:「我也觉得帅。」
金翎儿挑挑眉,如果连月琴都说帅,那可真的错不了了!月琴的眼光可是很高的。
她终于伸个懒腰:「在什么地方?」
「等一下就来了,他是我们班的历史教师喔!可惜是代炉老师,要是他一直待在这里当我们的老师,那不知道有多好呢!」
「你是急色攻心啦?要不要喷点鼻血?」
「你才急色攻心!鑫梓刚要走了也没必要这张脸吧?」丫头不满地噘嘴说道:「整天没精打采的!一点都不好玩!」
「我又不是生来让你玩的。」金翎儿没好气地瞪她。不提鑫梓刚还好,一提,她就一肚子火!
说什么不能在校园里谈「师生恋」,所以坚持一定要离开这间学校,什么话?要谈恋爱的话,到哪里还不是谈?哪间学校有什么差别?莫名其妙到家!搞不好是想到别的学校交其他的女朋友!谁知道?反正她又看不到!
「来了!」
金翎儿懒懒地抬起眼睛,这一看果然眼睛为之一亮!
怪怪!是很帅!高瘦结实的身材再加上那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光是第一眼已经很有看头了!
他戴着黑框眼镜,可是镜片下面却有双出奇深遂的眼睛,笔挺的鼻梁和厚薄适中的唇组合起来,的确是个相当富有吸引力的男人!
但最吸引她的,并不是他挺拔俊秀的外表,而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贵族气息,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竟直觉联想到,金无极!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和金无极并不像,但是那气质却那么神似!尤其现在他那冷峻的神态和他的哥哥金无极真是像到了极点!
「JJ!」
「呵?」她呆楞地回头,丫头和月琴正焦急地看着她。「什么?」
「你是班长啊!什么!」
「喔!」金翎儿这才回过神来:「起立!敬礼!」
「老师好!」
「各位同学好。」他淡淡一笑,将书本放在讲台上,把所有的人看了一次:「我是关书杰,你们的代炉老师,从今天开始我暂时代替你们的历史老师关教授来教你们,希望在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相处愉快。」
金翎儿怔怔地看着他,他说话的神情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说不上来哪种感觉?只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她直直地看着这个年轻男子──似曾相识?
就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她怎么会对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见过那个新来的老师没有?」
「当然见过了,不过那不是重点!我说过我们不应该在学校里见面的,你忘了吗?」鑫梓刚义正辞严地看她。
金翎儿阴阴地看了他一眼,当初怎么会没想到他是个「先生」?所有的先生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没好气地瞪着他:「要不然要怎么样见面?要不要先跟你敬礼?」
「我是老师──」
「去你的老师!我还是个格格呢!你怎么不跟我下跪?」
「金翎儿──」
「别叫我!」她气扑扑地吼道:「谁不知道你是老师?现在都下炉了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要你吻我!只不过是问个事情也这么不可饶恕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说什么?还不是那套假道学!」
「你……」
鑫梓刚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不由得有气!到了这里之后她那种「格格式」的骄气还是没改,好像他不对她轻声细语是什么滔天大罪似的!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回事?全都瞎了?竟然看不出来她根本不是原来的她!
「无话可说啦?」金翎儿骄傲地仰起头:「有理走遍天下──」
「随你去走遍天下!不过你休想我跟你同行!」鑫梓刚没好气地回口,才一说完便生气地走开。
「鑫梓刚!」
他才不理会她,如果她那种骄气不改,休想他好好跟她说话!
「鑫梓刚!」金翎儿气出了眼泪,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就这样丟下她走人!
到了这里之后他不但没有好好照顾她,反而处处与她为难,这算什么?他真以为她金翎儿没他不行吗?
愈想愈委屈!
含着眼泪却又崛强地不肯让泪水掉下来,她是不会就这样认输的!绝对不会!可是实在委屈,她难受地往礼堂的方向走去,要哭也不要让他看笑话,突然看到前面还有个人和她一样往礼堂走,他的行动小心翼翼地,像是怕破人看到似的鬼祟。
她立刻收起眼泪,其实是因为好奇心胜过了伤心!悄悄地跟着前面那个人往礼堂的方向去,走进了大礼堂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新来的老师关书杰!
他?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金翎儿愈想愈奇怪,闕书杰不但进了礼堂,而且看起来好像是有所为而来,他直直地走进了礼堂大舞古后面,金翎儿怪异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怎么会到那里去?
她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礼堂里静悄悄地,有种诡譎的气氛──
金翎儿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不让他发现自己在跟踪他,关书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推开化粧室里其中一张梳粧台——那是放「时光机」的地方。
他知道时光机?
关书杰走进去之后,她只考虑了一秒钟便跟了上去!脑里隐隐知道那一直困扰着他的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了!
关书杰进去之后点亮了小密室里的灯,彷彿緬怀着什么似的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你是教授的儿子。」
他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身,险些撞倒就在他身后的金翎儿。「你!」
「我是海杰昇.」金翎儿微笑地说道。
「海杰昇?你不是海杰昇!海杰昇已经──」他突然住口,警觉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已经不在这里了是不是?」金翎儿笑着跳上桌子:「教授没告诉你有个人代替JJ到现代来了吗?我就是「新任」的海杰昇.」
「你怎么知道我是教授的孩子?」关书杰神色不定地转过身去,小密室里的另一张桌子上有本笔记,他顺手翻了翻,上面竟是父亲的字跡……
「本来不知道,是跟着你到这里来我才想起来的。刚刚看到你的时候,只觉得很熟悉……」金翎儿有些沮丧,本来以为关书杰可能是金无极在这一世的生机……她勉强笑笑:「看你进到这里来之后,我才确定你是教授的儿子,这个地方除了教授和我们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你认识我父亲?」
「说不上认识,我来的时候他就走了。」
「是吗……」他看着父亲的手迦不由得有些黯然。如果不是为了他和母亲,父亲现在该还好好地在这间女校教书吧?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纪录了关于时光机的一切,为了他们,父亲竟费尽一生!
看他的表情金翎儿不由得心惊!
「教授过世了吗?」
「嗯!」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什……什么时候?」
关书杰转身,却被她那张惨白的面孔吓了一跳!他连忙摇摇头:「我父亲说过他并不是因为穿越时空而死的!」
金翎儿惊吓地看着他:「真……真的?」
他淡淡一笑:「真的。」
她松口气,勉强一笑:「对不起!」
「没关系。」关书杰仍是淡淡的微笑,他拿着那本笔记本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有所为而来,金翎儿好奇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看你不是来这里随便看看的吧?」
他无言,但眼光却移动到一旁的时光机上面。
金翎儿有些讶异地:「你不会是想使用这部机器吧?」
他竟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你─真的要用它?」金翎儿目光微瞇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是大满皇朝的人不是吗?」
「是啊!可是─—」她怔怔地问:「你怎么会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大满皇朝了!」
「父亲对我说过,他说他比较喜欢「大满」,而不是「大清」」关书杰敛眉垂眼低低地说道:「我已经了无牵挂,我想我是该到「大满」去看看真正的──」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没有她,我甚至不会存在。」
「只是为了想去看看JJ?」
他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金翎儿骄傲地仰起头:「因为我是大满皇朝的金格格,如果你要到我的时代去,我当然要知道为什么!更何況你要是真的去了也需要我帮忙啊!」
「是吗?」
「那当然!」金翎儿得意地笑了笑:「我可是个格格呢!」
关书杰深深地注视着她,一个格格。
他微笑:「那很好,因为我要找的人也是个格格,星格格。」
「星格格?」
※ ※ ※
大满皇朝
开始下雪了,纷雪缓缓飘落在破旧寺庙的屋簷上;庙里淒淒冷冷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半截蠟烛被破庙外吹进来的冷风吹得不停晃动,映得小破庙中鬼影幢幢,淒涼无比!
老和尚面容肃穆地枯坐在大佛前,他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看起来不知是生是死。那枯疫的身子外罩着一件破旧而且显然过大的袈裟,从袈裟里露出来的手臂像枯树一样细瘦,他手上的念珠已经很久都不转动了——
庙外一个少年正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他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不住地打着冷顫,冻得青紫的唇也不断地顫抖着,那件过大的破棉襖将他整个人全都包了起来,除了眼睛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瘦削的肩上背了个小袋子,一冲进庙里便兴奋地赶到老和尚的面前:「师父!我回来了!我还带了东西回来给您吃,今天徒儿运气很好耶!有施主施捨齋饭呢!您趁热吃一点吧!」他边说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那碗齋饭微温的气息温暖了少年脸上冻僵了的笑容,他恭敬地跪在师父面前端正地把饭端着:「师父,请您用齋饭。」
老和尚一动也不动地僵坐着。
少年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他怔怔地看着师父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容,不由得硬生生地嚥了口气。
「师父!」
还是没动静,少年手上的齋饭「啪」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师父!」他那件大棉襖垮了下来,露出那张清秀的面孔,晶瑩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他顫抖地伸出手探採老和尚的鼻息,手才伸到他的面前,若和尚突然大喝一声!
「哈!」
「哇!」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师父!」
「吓到你了吧?」老和尚呵呵地笑着,皱巴巴的脸上有着像少年一般调皮的笑容,他好玩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儿:「以为我死啦?」
少年委屈地点点头,眼里的泪水惊慌失措地滚动着,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跟你说过好几次不要这样吓我!我还以为你真的……真的……」
「真的死了?」
「不许说这个字!」
老和尚微微一笑,朝徒弟伸出手:「过来。」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老和尚的身边,眼里仍有着一丝惊惶。
「傻孩子。」老和尚慈祥地看着他:「师父不是跟你说过,人到终一定会死的吗?不管是富人、穷人、好人、坏人都一样要死的呀!师父是出家人,出家人也一样会死!」
「你不会死的!」少年焦急而且坚決地摇头:「你绝对不会死的!你说过你六根不净,菩薩是不会要你的!」
是啊!他是六根不净,老和尚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他是出家人,出家人本该普度众生、无忧无喜才对,可是他却动了凡心,陷入了「执着」的困境之中!
他结结实实地爱着这个孩子!这样的爱让他有了私心,让他只顾着这个孩子的一生。他──的确是六根不净的!
「菩薩不要,閻罗王要啊!」
少年惶恐地看着他,若和尚淡淡一笑,伸出手轻揉孩子那一头乱发──他是不该受这样的苦的!这个孩子有着超乎世间的清实心智,他是该被细细呵护着的,而不是沦落到乞讨为生的!
「傻孩子,人终须一死,师父的大限已到!」
「师父!」少年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孩子,你听师父说。」老和尚坚定地看着孩子的面容:「你知道师父为什么千里迢迢把你从「灵云寺」带出来吗?」
少年摇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在这种严寒的气候下拼命赶路,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丟下他?
无忧大师是能知过去未来的高人,「灵云寺」的僧人都说无忧其实早已登道,只不过是阳寿未尽罢了。他看似疯癩,其实所作所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深奧哲理!但是这些,少年都不在乎,他只知道师父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除了师父之外,他就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你要到京城去,你的命运在那里。」老和尚睿智的双眼看进了少年的眼里:「师父送你一程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送我一程?」
「没错。」老和尚淡淡一笑:「师父知道你宅心仁厚,如果你知道离开了「灵云寺」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你是一定不肯的;但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了,你一定要到京城去!在那里才有你这一生真正应该相依的地方!」
「真正相依的地方?」
「孩子,师父走后你不必难过,自有人会来带你到京城去的,明白吗?」
「我不要!师父!我什么地方都不去!」少年这才恍然大悟,他的师父是真的要离开他了!今后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爱他疼他的人,再没有任何一个为他挡风遮雨的人,再没有任何一个他所爱的人。「我不要!我不要师父离开我!师父,我不要!」
「师父没有离开你,师父在你这里和这里。」老和尚微笑着拍拍孩子的头,然后指着他的心口:「凡事都先想着师父再去做,这样一来,你的命运就会真正开始。」
少年悲伤地点点头,老和尚欣慰地笑了笑:「师父知道你懂事,你不会让师父失望的!师父走后这副臭皮囊就留在这里,将来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师徒会再见面的,明白吗?」
「徒儿明白!」
老和尚深深地看一眼这个在他身边十多年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没有失败,自己无负当年方外至交所托……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
少年紧紧守在师父的身边忍住眼泪,直到看到他闭上双眼,直到老和尚的尸身冰冷!他才放声励哭!
那淒涼的声音一直传到天际,一直传到连家神都听不到的地方……
他──终于真正孤单了!
※ ※ ※
话说欧阳烈和朱七奉命刺杀大满皇朝皇帝金无极失败之后的下场,呃……怎么说呢?也不算太惨,事实上他们两个还受到「逍遥爵」!
刺杀皇帝不成却受封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就他们两个了!受封皇爵之后,他们不但得到了大批金银财宝,而且出入都有随从侍卫,金无极另外还给了他们一栋大宅院,美女、丫头、老妈子一应俱全──看起来很好,听起来也很好,可是事实上他们却过得比死还难过!
怎么说呢?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很好玩,他们两个从小到大没遇过那么好的日子,每天光是吃喝玩乐,其它的什么事都不用做,可是日子一久就不好玩了。
他们每次出门,都有人跟在轎子后面指指点点说他们是「叛徒」,连「擎天帮」里那些过去的好兄弟也再没人相信他们,在他们身边的全是一些想沾点光、分点好处的狡诈小人,他们两个终究还是有点头脑、良心的,没多久就发现那其实是金无极给他们最严重的懲罰!
想到一辈子都要过那种生活,他们怎么受得了?索性手牵着手逃家算啦!
「那个狗皇帝真不是人!要嘛,杀了我们算了!弄得现在我们这么狼狈!」阿七生气地叫嚷着。在这种大雪纷飞的时候,却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只能在路上乱逛,实在是很惨的一件事:「愈想我就愈生气!干脆再找个机会把他给──」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欧阳烈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上次去刺杀金无极没成功,自己倒是去掉了半条命,一想到当时的惨状,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打金无极的主意了。「我还想留着这条命过下半辈子!」
阿七搔搔头皮,他想起当时的惨状。他挥挥手:「算了,算了!」
欧阳烈冻得脸色发青,一看到前面有间破庙,便如蒙大赦似的:「前面有间破庙,我们先到那里去躲一躲吧!」
「会不会遇到熟人啊?」阿七犹豫地慢慢踱着步。现在他和欧阳烈像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要是遇上了熟人不被打成猪头才奇怪!
「总比冻死在这里好吧?」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还真有那么点紧张,万一……
他们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谨慎地往破庙走,缓缓地,怕惊动谁似的小心。
他们先踩到破庙前面的大香炉──
破庙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欧阳烈对阿七使个眼色。阿七不甘不愿地探出头,往里面移动,先一只脚按着一只手,然后半个身子,被庙里果然毫无动静,他这才放心地走出来:「放心吧!没人呢!」
欧阳烈谨慎无比地露出一只眼睛往里面看,阿七索性在里面跳起舞来:「啦啦啦!没人没人!」
「你疯了你!」
话还没说完,阿七不知道绊到什么东西跌个大筋斗:「哎呀!」
「谁?」欧阳烈跳出来,摆个打架的姿势:「谁在那里?」
阿七摸着跌疼的屁股,惨惨地爬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硬?」他转头一看一个老和尚端正地坐在地上。「喂!你不会闪啊?有没有踢疼你?」
没动静,欧阳烈点起火苗一照,那老和尚面容安详,可是却已经冻得青紫,在老和尚的旁边还坐着个呆滯的少年。
他疑惑地点亮庙里的蠟烛看个清楚:「哇!」
那老和尚分明已经死了!从身体僵硬的程度来看,恐怕已经死了很久了。「他!他死啦!」
「死啦?」阿七错愕地看着者和尚和那个呆滯的少年:「那……那这个呢?」
「看也知道还活着!」欧阳烈推推少年:「喂!你不要紧吧?是不是冻坏了?」
少年不言不语,那双眼睛无神地注视着老和尚的尸身,他们两个同情地围在他的身边:「这是你师父是不是?」
少年还是不动,阿七可怜地眨眨眼睛:「你不要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啊!死都死了呀!」
「你说什么!」欧阳烈生气地推他一把:「前半句还像个人话,后半句像屁话!」
「要不然怎么说?你说啊!」
「这──」欧阳烈转了转脑子,最后还是挥挥手:「我看我们先把老和尚的尸体抬去埋了吧!触景伤情啊!就算做做好事罗!」
「说得也是。」阿七同意地点点头。
两个人泱定之后,立刻动手想搬动老和尚的尸体。
可是那少年突然一跃而起:「不准动我师父!」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但那双灼灼发亮的眼睛却坚決地说明了一切。「谁都不许动我师父!」
欧阳烈和阿七对视一眼,在少年脏兮兮的面孔下竟然有双那么坚決的眼睛,他们无言地挺挺手:「不动就不动嘛!你是谁啊?要到什么地方去?」
「京城。」少年转头看着师父僵硬的尸身,他深深吸口气,便咽咽坚定地说:「我要到京城去。」
※ ※ ※
「我们要去哪里啊?」阿七紧张地用布盖住自己大半个面孔,一双眼睛四处溜溜地转着深怕被人认出来:「这里是京城耶!万一,我们被人家发现,那可就糟了!」
「你住口啦!笑!」
阿七果然傻傻地笑起来。
欧阳烈橫了他一眼:「现在谁认得出你来?你是女人耶!走路秀气点!」
阿七勉为其难地扭起腰枝,那动作既夸张又可笑:「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找地方安顿这个小子啊!」欧阳烈四下看看:「我还没想到要送他到什么地方去,我看我们先我家客棧住下来再说吧!」
「客棧?」阿七垂头丧气地苦着脸,这时候才开始后悔当年不应该跟着欧阳烈在京城里到处乱稿的!这整个京城里不认识他和欧阳烈的人可说少之又少,到客棧那种地方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欧阳烈很少对谁这么好的,这个不言不语的少年却似乎特别投他的缘似的,他竟然甘冒生命危险送他回到京城来。
阿七沮丧地软口气,算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丟罗!要不然怎么办?
「让开!让开!」
前面突然传来嚣张的呼叫声,一群骑着马、护卫着轎子的卫士趾高气扬地高嚷着:「没事的赶快让开!王爷的轎子要过去了!让开!」
「哇!那是谁啊?这么嚣张!谁没事喜欢在街上乱逛?」欧阳烈喜欢多管闲事的脾气又犯了,他好奇地挤在围观的人群中观望着:「是哪个王爷啊,啊?」
「当然是恭王,还有谁像他这么嚣张?」人群里窃窃私语地谈论着:「他是祖皇帝爷的亲弟弟,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听说以前平乱有功,所以连皇帝爷也得让他三分,近几年愈来愈张狂了!听说他运当今圣上都敢指着鼻子骂呢!」
「还不只如此,听说他现在的福晉还是当年平乱的时候掳来的!以前是贼王的老婆耶!」
「真的?」
「那还假得了?听说长得国色天香哩!」
「说得跟真的一样!堂堂一个王爷娶贼王的女人当老婆?」欧阳烈忍不住插嘴:「这太离谱了吧?」
说话的人不太高兴地转头:「你又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太离谱了。」
那人盯起眼睛,审视着他:「你看起来很眼熟耶!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没有没有!你认错人了!」欧阳烈慌张地拉起少年的手往人群里面挤。
「我想起来了!你是欧阳烈!」那人突然大叫:「是那个叛徒欧阳烈跟朱七!」
「真该死!」
那人一叫起来,群众立刻开始骚动,欧阳烈一手拉着少年,另一手拉着朱七没命地想挤进人群里去,可是众怒难犯,他们很快成为目标!
朱七身上的衣服被扯了下来,极为狠狠;少年也同样遭到波及。
欧阳烈紧张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冲到大街上去大叫:「这边!」
「喂!你们搞什么?没见到王爷的轎子吗?不想活啦!」领头的卫士生气地大嚷着,他们停在马路中间进退两难。
「我说让开!」卫士气愤地挥起手中的马鞭,朝他们当头挥下!
「你──」
少年不闪不避,那一鞭不偏不倚重重落在他的脸上!
「喂!」欧阳烈同样愤怒地将少年拉到身后:「你嚣张什么?你是官我也是官啊!官是这样做的吗?」
「你说什么?」卫士气得再度扬起手中的马鞭。
「你试试看!」
「吵什么吵?」后面轎子里传出威严不耐的声音:「外面在吵什么?」
「王爷!」卫士立刻跳下马,恭敬地走到轎子边:「没什么,只是几个不听话的乱民。」
「乱民?」轎子里的人掀开轎帘,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是他们?」
「没错!就是我!」欧阳烈摆出架子,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面前:「恭王爷是吧?我是皇上御封的「逍遥爵」,你的卫士居然敢打我的人,你说怎么办?」
轎子里的人满脸粗黑的大鬍子,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牛铃似的惊人!他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人一番:「你就是我那个皇侄封的汉人是不是?」
「没错!」
群众窃窃私语地唾弃着欧阳烈,可是他还是仰起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轎子里的恭王粗嘎的嗓子说起话来像砂纸磨过一样难听,他跨步走下轎子那身型高大粗獷,看起来不像是王爷,倒像是做粗活的庄汉:「那你没事挡住我的轎子做什么?」
「谁挡住你的轎子?」欧阳烈鼓足了勇气瞪着他:「是你的轎子挡了我的路!更别提你的人还打伤了我的小兄弟了!你瞧瞧!」他一手扳过少年的脸让他看:「你自己瞧瞧!好好一张脸被你打成这个样子了!你说怎么办?」
恭王把脸靠近少年的面前,少年怔愣地看着他,他佻起两道像扫帚一样粗浓的肩把他的脸好好看个够:「喔,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也不是很要紧吧?你看看我的。」他把脸送到少年面前,上面一道很深的刀疤从左脸橫过鼻梁:「这个伤比起你的严重多了吧?」
「什么话!」欧阳烈跳起来:「这么说我这小兄弟是被你白打啦?」
「这个嘛……」恭王想了想点点头:「喂!你过来!」
卫士恭敬地来到他身边:「王爷。」
「他用这个打你是吧?」他拿起马鞭塞到少年的手中:「让你打回来可以了吧?」
卫士为难却又不得不从,只好惶恐地走到少年面前,少年仍是怔怔地看着恭王。
阿七和欧阳烈推推他:「喂!你打啊!不打白不打!打啊!」
少年痴痴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马鞭再看看恭王那张黑黝黝的脸……他竟放下马鞭反而伸手碰碰恭王的面孔!
他这一举动让所有的人都呆掉了!连恭王都讶异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卫士大惊失色,立刻用力一堆,把少年推倒在地上,吼道:「你干什么!」
「你又打人!」欧阳烈气得大叫。
「王爷!我──」
恭王怔了一下才摇摇手,他竟上前将少年拉了起来很有兴致地注视着少年──「这个小兄弟我喜欢!来人!请逍遥爵和这位小兄弟一起回王府!」
「是!」
恭王很有趣地看着少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流星,金流星。」
第2章
「我听说过。」金翎儿皱着眉仔细回想:「以前听我太皇祖奶奶说过我皇叔有过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而且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偷走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下落呢!你确定那是个女生吗?」
关书杰点点头:「我看过很多资料,上面说是有个落难格格流落在民间多年,到了年纪很大的时候才被人发现,那的确是「星格格」没错。」
「好吧!就算真的是「星格格」好了,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别的格格不行吗?金格格也不错啊!我姐姐金镜儿可是公认的美女呢!为什么你不要?」
「为什么?」关书杰好笑地看着他:「需要理由吗?」
「总有原因吧?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连我们自己皇室的人都不知道耶!」
「因为一幅晝。」
「一幅晝?」
他微微一笑:「我看过星格格的一幅画像。」
「就是因为你看过一幅画像?」金翎儿疑惑地看着他:「就是因为你看过她的一幅画像,所以你決定穿越时空去找她?这的理由未免太夸张了吧!」
他没解释,因为实在不需要任何解释;如果一个人有梦,那么为什么要有什么理由?梦就是梦,有梦就该去实现,星格格就是他的梦。
金翎儿注视着他,她似乎突然理解了似的点点头:「我想那个理由其实也不能算太夸张吧!」她笑着耸耸肩,她自己不也为了个荒谬的理由而到这个陌生的国度来的吗?她微微苦笑:「打算什么时候走?」
「现在。」
「现在?」金翎儿再度蹙起眉:「太快了吧?我都还没准备呢!」
「准备什么?」
「家书啊!」她可爱地板着手指头数起来:「太皇祖奶奶的、皇儿的、皇祖奶奶的、JJ的、还有……」
关书杰好笑地看着她。
金翎儿突然抬起眼:「很好笑吗?如果你和我一样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来,而且这一生都不能再和家人见面,你也会像我现在这样的!」她沮丧地垂下眼:「有时候我真的好想念他们。」
关书杰默默地点点头:「我了解。」
「那你会等我吗?」
他摇摇头。
金翎儿错愕地看着他:「不会?」
「我会要你和我一起去。」
※ ※ ※
恭王府邸出奇豪华,金碧辉煌得几乎叫人眩目!不但雕樑晝柱而且手工精致非凡,连进过皇宫的欧阳烈和阿七都忍不住为之赞叹:「哇!恭王爷,您府上比起皇宫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不过是个王爷怎么能和皇宫相比?」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他的脸上却有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欧阳烈眼睛四干搜寻着,一直想看看传说中恭王的福晉到底是何等天仙美女?更何況还是个贼王的老婆呢们既然来到这个地方他就非一探究竟不可!
「王爷──您的福晉呢?」
恭王略略一震,他怀疑地磨起眉:「福晉?怎么突然这么问?」
阿七毫无心机地:「刚刚在路上有人说你老婆是贼王的女人──」
「阿七!」
恭王果然立刻拉下脸闷哼地:「谁说的?我立刻去把他给砍了!竟敢这样污袜皇室!」
「这──不过是小道传言不足为信。」
「那就更不可原谅了!什么贼王?我──」
「我饿了。」一直沉默着的少年突然开口。
他们都傻了一下,恭王顿了顿,居然限理所当然地:「是吗?我吩咐下人去替你们弄吃的,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欧阳烈错愕地看着恭王,恭王说完之后,转个身吩咐下人去准备吃喝,然后走进內室,他再讶异地看看少年——这恭王为什么对阿星这么好?刚刚明明还一肚子火的,可是阿星一说话他却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几位这边请。」
「喂!欧阳,你有没有发现恭王好像对阿星特别好啊?」朱七压低了声音低低地说着:「怎么这么奇怪啊?」
「你也发现了?」欧阳烈神秘兮兮地:「天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说不定他有个奇丑无比的閨女没人要,想塞给阿星呢!」
「两位这边请。」婢女带着欧阳烈和阿七到房间!「这就是两位的房间了。」
「两位?那我这位小兄弟呢?」
「王爷交代过,这位贵客住西廂房。」
「西廂房?那是什么地方?」
「在另一边,那里平常是不许闲杂人走动的。」
「什么?喂!」欧阳烈立刻追出来:「为什么要分开我们?喂──」
婢女无动于衷地带着金流星走了,流星有点紧张地频频回头,欧阳烈一气之下大叫起来:「兄弟!你不用怕!我和阿七就在这附近,我们会很快去救你的!你放心!
※ ※ ※
「決定了吗?」
金翎儿咬着唇看着那台小小的机器,她的手上拿着以前他交给她的小黑盒子。可以回去见她极度思念的家人、可以不受鑫梓刚的气了,可以做的事太多了,只要她点点头,一切都会和以后一样,她依旧是大满皇朝的的金格格。
可是万一回不来了呢?
万一回不来那么她永远都见不到鑫梓刚了,当初来的时候是下定了決心的,如今这点挫折就将她打败了吗?
想到可能永远不能再见到鑫梓刚她就无法忍受!
关书杰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答案,他轻轻地把小黑盒子从她的手上拿走,淡淡地笑了笑:「那么我要走了。」
盖在时光机上面的而被掀起来,他熟练地启动那台机器。
金翎儿看着他,她慢慢地挥挥手,好一会儿当那熟悉的蓝光在墙上渐渐成形的时候,她才哽咽地开口:「替我向所有人问好,就说……就说金翎儿……」她拉不成声地掩住脸:「就说金翎儿好想念、好想念他们──」
关书杰走进蓝光之中,他微笑着朝她挥挥手:「我会的,我会告诉他们,你的思念,很高兴认识你。」
蓝光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终于墙上只剩下如常的斑駁壁面,机器停了;金翎儿怔怔地看着那面墙,泪水氾濫了她的眼,她滑倒在地上不可遏抑地哭了起来。
因为太伤心了,她甚至没仔细听关书杰所说的话──「很高兴认识你」。
来不及去想这句话的意思。
※ ※ ※
大满皇朝
强烈的蓝光中,关书杰模模糊糊地记得走过一条长长的隧道,耀眼夺目的光线炫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在这个地方时间原本就是无意义的,眼前似乎有个出口,他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地方走去,脚下不知怎么地一个踏空。
「哇!」一个女子的惊叫声吓了他一跳!那一摔可摔得不轻!
「你──」那名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勉强抬头,眼前的女子竟像极了金翎儿?
没成功吗?他看看四周的摆设,那的确不是他所虚的年代。
一时之间他和那女子面面相覷,竟然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他起身,眼前的女子梳着清朝时期满族女子特有的发型,连穿着都是满装,除了服装不一样之外,她真的和金翎儿很像!这会不会是金翎儿说过的金镜儿?只有姐妹才会这么像的吧?「我是来找海杰昇的,她是皇后!当今皇后!」
女子怔了一下,竟笑了起来:「是吗?你是谁?」
「关书杰。」
「这个名字很红?我有任何应该知道的理由吗?」
「红?」这时代也流行这个字吗?关书杰怔怔地看着她:「当然没有。」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道谢。」
「道谢?」
「你是谁?」关书杰谨倾地注视着女子,为什么他总觉得她的眼里有笑意闪动?
「我?」女子起身,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生动地闪了闪:「我就是海杰昇.」
※ ※ ※
恭王府虽然不能说是热闹非凡,可是倒也绝不是安静的地方;从他们进门之后便不断看到仆役、婢女四处奔波,还有人饮酒作乐的声音,可是一走近西廂房,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西廂房安静得出奇。
少年金流星傻傻地跟着婢女走进安静的西廂,那里花木扶疏、暗香浮动,可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婢女走起路来都特别轻手轻脚的。
婢女推开一间幽雅的房间:「这就是公子的房间了,等一下就会有人过来服侍公子,婢女告退!」
流星站在房间里怔怔地看着四周,那房间并不大,可是布置得相当雅致,和恭王府前面那种金碧辉煌的浮夸完全不同,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就是师父说的「真正的命运」?
想起师父他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公子?」
他连忙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干眼泪,一张脸抹得岛漆抹黑的:「什么事?」
进门的侍女讶异地看着他:「公子哭啦?」
「谁哭了?」流星打算再用袖子擦擦脸。
她连忙赶上来:「不可以!」
金流星的手停在半空中,侍女掏出一条小白手絹替他擦眼泪:「都弄脏了!」她细心地替他擦掉眼泪和脸上的脏污,那张俏皮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和怜憫:「怎么会弄得这么脏?王爷让我来服侍您呢!他说请您出去吃饭了,您这个样子怎么和王爷吃饭?」
流星看看自己那一身衣服:「有何不妥?我一直是这样的啊!」
侍女微微一笑:「那是以前,您现在是王爷府的贵客当然不能再这个样子了,更何況您要去和王爷吃饭呢!」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流星的身型,流星的脸茫然红了起来,她发现之后讶异着王爷这位贵客怎会这般羞涩?以前王爷的客人可都是趾高气扬、頤指气使的,这让她对这个少年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她微微一笑:「我看我先伺候您梳洗更衣吧!您先在这儿候着,我去找几件合适的衣服过来。」
「伺候我沐浴更衣?」流星大惊失色地后退了好几步!他连连摇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侍女笑了笑:「也成,可是穿衣服──」
「我会自己穿!」
她俏皮地一笑:「全都听公子的,奴婢这就去准备。」
他这才松口气,略略放松。
侍女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轻轻地一点头:「奴婢小清这就去了。」
名叫小清的侍女出去之后,金流星紧张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这个地方太奇怪了,居然还有人要替人洗澡的?师父以前教过他说:身体发肤爱之父母,不可以轻易让其他人看见的,要不然就是没有廉耻!怎么这里的人都没有廉耻吗?
不安的感觉愈来愈重,这个地方不可久留,要不然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他无措地坐在那个地方愈想愈不安,真想立刻离开这里,可是又不知道离开这里之后,应该到什么地方去?
那是什么声音?
外面似乎有人在弹琴?
他好奇地走到房外,西廂房并不大,中央的小花园里空无一人,琴声是从这之中的某一间房里传出来的,那声音幽缎哀怨,有如诉不尽的忧伤痛楚似的动人心弦。
他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为什么急于想见见弹琴的女子,他知道那是名女子,不是因为只有女子才能弹出这样幽怨的琴声,而是在內心深处的某一点清楚地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小清的声音忽隐忽现参夹在琴声里,小清似乎正在和弹琴的人说话?
他仔细侧耳倾听,幸好西廂房里没有其它的杂音,所以很容易发现声音的来源,那声音是从西廂最內侧的房里传出来的,他摄手摄足地靠近那个房间。
「福晉,那位小公子真的好可爱!王爷所有的客人里就是这位小公子最特别了,要不是婢女亲眼所见才不会相信那是王爷的客人呢!而且啊,他还很年轻喲!福晉如果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
福晉?弹琴的人是恭王的妻子?
那扇门半掩着,金流星忍不住湊过去往里面看,一位中年妇人背侧着弹琴,小清正在里面讥讥喳喳地说个没完,他可以看到妇人优美的侧面正微微地笑着……
他一下子看得傻了。
那妇人有绝世容颜。
光是看着她侧面那完美无缺的线条和那长长睫毛半覆住的漆黑星眸,便足以让人终生难忘。
金流星怔怔地注视着妇人那微微上扬的唇和那像扇子似微微掀动的睫毛,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牢牢抓住他。
他认识这位妇人,他懂得她琴音之中无止无尽的痛楚、哀伤,他懂。
他就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地注视着妇人的侧脸,自己被狠狠撼动着。
撼动!
「公子!」
甚至连小清惊骇的尖叫声都没惊醒他,他只知道琴音停了。
妇人打开面纱,另一半面孔令他的心狠狠地抽痛。
他无法移开视线!那半边的脸竟是焦黑扭曲的。
他瞪大着双眼忍不住喘息。
不!不是惊骇、不是恐怖,是痛、二种感同身受的痛。
当那两双同样漆黑的星胖视线相对,泪水竟不由自主地自他的眼中落下……
※ ※ ※
「是吗?」海杰昇听关书杰说明来意之后,涩涩一笑:「教授听了我的意见。」
「我和母亲都很感谢你,父亲甚至以你的名字替我更名。」关书杰看着眼前的女子感觉错综复杂,她是现代人,同时也是古代人,这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在见到海杰昇之前,他并不十分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甚至在见到金翎儿的时候,他仍怀着狐疑的态度。可是现在他就站在这里,面对着一个二百年前的皇后,他只能微微地领首,竟无法言语!
JJ看着窗外的明月,有时候她会怀疑那所有的过去是不是一场荒谬的梦?
现在是梦?还是过去是梦?
时间经过愈久,她愈怀疑自己究竟真正是属于什么地方的?有时会觉得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大满皇朝的人,只不过是件一场荒谬无比的梦罢了,在梦中她穿着高中女生的制服,喝可乐、吃汉堡。
「JJ?」门外金无极的声音响起:「JJ?你在里面吗?」
JJ回过神来对关书杰淡淡一笑:「是我丈夫金无极。」
「JJ?」金无极推开房门进来,看到关书杰时光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低嚷:「天啊!不会再来一次吧?」
JJ好笑地拉住丈夫的手:「我跟你提过我那位亦师亦父的教授对不对?这位就是教授的儿子关书杰,他是来跟我道谢的。」
「道谢?」金无极开了开眼,他苦笑着挥挥手关上门:「写封信来就可以了吧?何必亲自跑一趟?」
「你别理他,他失去金翎儿之后一直是这副样子!心理不平衡而已。」海杰昇对着关书杰说。
关书杰注视着这一对超越时空的爱侣,他们之间,时空距离了三个世纪,但那似乎对他们并没有影响,如果要说有,那么或许是更将他们紧紧地连结在一起!他很羨慕他们。
「书杰来不只是找我的,他还来找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金无极紧张地:「谁?我只有两个妹妹!金镜儿她──」
「不是金镜儿,是金流星,星格格。」
「星格格?」金无极怔了一下:「哪个星格格?我不记得还有哪位格格是叫星格格的。」
「你当然不记得,她是恭王流落在外面的孩子。」
关书杰点点头,金无极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他身上那股少见的贵族气质很让他納闷,可是也让他不由自主地对他有好感。他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才缓缓开口:「你找金流星做什么?」
关书杰轻轻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要去找她。」
「他比你还夸张。」金无极转头瞪了妻子一眼:「我怀疑你们那个时代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那个地方不是盛产什么「经济科学」、「休闲娛乐」;那个地方根本是盛产疯子。」
JJ好笑地点点头,一副很受用的样子:「谢谢。」
金无极叹口气,挥挥手:「好吧!有朋自远方来!说吧!你知道要怎么找那个星格格吗?」
关书杰还是摇摇头。
金无极瞇起眼睛:「什么都不知道?」
关书杰点头。
他再度开了闭眼,忍耐地说:「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关书杰终于开口了,他淡淡地回答:「用不着你们帮我,我不过是替金翎儿来传话而已。找星格格的事,我会自己去处理。」
金无极和妻子对视一眼,他阴阴地瞪着妻子:「还说不是疯子。」
「那又怎么样?」JJ抿唇叉腰刁蛮地看着他:「是疯子又怎么样?你咬我啊?」
金无极微微一笑:「是啊!那可不怕没机会!」
「两位──」
「你住嘴!」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关书杰摊摊手:「在住嘴之后,我可以走了吗?」
「不行!」还是异口同声,真不愧是夫妻。
※ ※ ※
在恭王的筵席上,金流星艳惊四座!连欧阳烈和阿七的眼珠子都险些落下来。
洗掉脸上沾着的泥巴,换掉身上破旧的衣服之后,他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若不是脸上那道马鞭所留下的清晰痕跡将他的面容稍稍点綴,那根本会是一张绝世超俗容颜。
他穿着深蓝色的公子服,一头乱发高高地束在头上正中央綴着青龙金饰,整个人突然显得无比尊贵风流,只可惜太过纤弱,要不然真是位翩翩佳公子。
小清带他出来的时候,显然为自己的杰作感到与有荣焉,脸上的表情都是亮的,倒是金流星自己显得不太自在,行动起来有点绑手绑脚的,可是他那双星眸却因为他的羞赫而更加明亮。
「金公子到。」
恭王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注意到他头上的青龙金饰,他蹙起眉:「那不是福晉的东西吗?怎么会在他的头上?」
「启稟王爷,不但头饰是福晉送的,连衣服都是福晉亲手挑选的呢!福晉还亲自替金公子梳头。」小清恭敬地回答,声音中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个消息显然让恭王相当意外,他的妻子已经多年不见外客,难道她对眼前这个个少年与自己一样有特别的感觉?
「哇!不得了耶!」阿七赞叹地上上下下看了一次,他笑着拍拍金流星的肩:「没想到你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要是个姑娘家,那可真是吓死人的美喲!」
「什么姑娘!」金流星红着脸嚅着:「我不是姑娘!」
「所以可惜啊!你看看,欧阳一看到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阿七取笑着指指欧阳热那半张着的嘴:「你要是个姑娘,只怕他现在已经昏倒在地上了!」
「你……你别胡说!」欧阳烈焉然跳起来,掩饰着什么似的怪叫:「我只不过是没想到嘛!谁知道这小子弄干净之后长这副德行?」
「别说了,流星已经饿了很久了。」恭王威严地打断他们,转向金流星的时候声调却不由自主地放轻:「吃饭吧!」
金流星僵硬地做了下来,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却让他倒尽了胃口。
他无言地举起筷子,然后放下。
恭王关心地问:「不合你胃口?」
流星抬起眼,眼里有无尽的感伤:「我想吃齋饭!」他突然微微哽咽,红了眼低低地说道:「我想和师父一起吃齋饭……」
「就会装模作样!」门外突然传来娇脆的声音,一个明媚动人的少女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进来:「难怪义父义母特别喜欢你!」
「儷儿,怎么这么没规矩?」恭王宠爱地微笑:「这几位都是王府的客人。」
「是王府的客人怎么会住到西廂去?」金儷儿娇填地抗议:「平时孩儿想到西廂去向义母请安都还得小心翼翼的呢!我不管!义母为什么对他特别好?不成不成!儷儿不依!」
他们怔愣地看着这位美貌少女大发娇填,平时威严的恭王竟拿她没办法似的,只能一脸尴尬她笑着:「儷儿──有客人──」
「客人又怎么样?」儷儿不屑地橫了他们一眼:「我是恭王府的格格,我在我自己的府里向阿瑪撤个娇都不成吗?连皇帝都管不着我呢!」
「唉──儷儿──你这是──」
「喂!你!」金儷儿指着金流星的鼻子:「为什么姓金?只有皇族的人才姓金,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和皇族同姓?」
金流星怔愣地看着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居然连她生气说话的样子都好看。
「你看什么?」金儷儿生气地大叫:「我是你这种賤民可以随便看的吗?小心我让人挖出你的眼珠子!」
「金儷儿!」恭王实在忍不住。他这个义女从小就来到恭王府,早已被他宠得无法无天,连说话都不成样子!「不可以这样对客人说话!」
「我是问他话啊!阿瑪不觉得奇怪吗?他怎么会姓金?」
金流星愣愣地眨眨眼,他们似乎都有同样疑问似的看着他,他好半晌才摇摇头,老实地回答:「不知道,生下来就姓金吧!」
是吗?那你的父母是谁?他们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们姓金?」金儷儿咄咄逼人地问道。
「喂!你这个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欧阳烈忍不住插嘴:「人家姓什么,关你什么事?那你为什么姓金?」
「因为本格格是皇族啊!」
「啊!那你爹娘为什么姓金?」
「因为他们也是皇族!」
「嗯!」欧阳烈好笑地看着她:「这么说来只有皇族能姓金?那唐朝皇帝姓李,是不是说姓李的都是皇族?还是说姓李,但不是皇族的人都该死?」
「你──」
「我怎么样?」欧阳烈仰起头得意洋洋地:「没话说了吧?」
「阿瑪!你看他!」金儷儿气得搥胸顿足:「他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这样对你说话怎么样?你是格格?格格了不起啊?」欧阳烈拉着金流星和阿七起身:「我还是爵爷呢!哼!跩个三五八万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就是我!怎么样?我还是御赐的!皇上准我这么说话不行吗?」
「行行行!你慢慢跩吧!谁稀罕吃你们这顿饭!我们走!」欧阳热带着阿七和金流星不屑地往外走。
「喂!喂!不准走!我说不准走!」金儷儿气得俏脸转青:「阿瑪!」
恭王无奈地摊摊手:「脚长在人家身上,他们要走,阿瑪也没办法啊!」
「为什么不赶他们走?他们根本目中无人!」她拉着恭王的手不停地摇晃着:「我要你赶他们走啦!阿瑪!赶他们走好不好嘛!」
「这──」
恭王正犹豫不決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骚动,一个老妇人惊喜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格格!格格!你是格格!你就是我们恭王府的格格!」
「疯嬤嬤!疯嬤嬤你放手,他不是格格!他──」
「你们在吵什么?」恭王走出饭厅。外面的疯嬤嬤正死拉着阿星的手不肯放,她满脸的泪水,情绪兴奋已极。「什么事?为什么让疯嬤嬤跑出来了?」
「稟告王爷,属下也不知道,疯嬤嬤本来已经好很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客人就突然发作了!」婢女恍恐地想拉住疯婆婆,可是她的气力出奇地大,她们根本无法拉住她。
金流星被这突然的状況吓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之间竟无法反应。
欧阳烈和阿七焦急地址着它的另一只手:「快放手啊!你这个疯婆子!你快放手啊!」
「不放!绝不放!」疯嬤嬤的眼里闪动着惊人的红光。「好不容易才找到格格,我绝不放手!我要带她去见福晉!只要福晉看到她,就不会想不开了!对!跟我去见福晉!你跟我去见福晉!」
「放手!」恭王的心神被疯嬤嬤所说的话弄得为之一震。
「王爷!」疯嬤嬤果然立刻放手,她冲到恭王的面前:「王爷!这位就是格格。奴才知道!格格是奴才亲手接生的,奴才绝不会认错!王爷──」
「把她带下去!」
「王爷!」疯嬤嬤尖叫着挣扎:「她真的是格格!她真的是!」
金流星吓傻了,只能呆呆地定在那。
欧阳烈和阿七连忙拉着他离开这个窝!小的吵,老的闹!简直不能住!:「快走!还看什么?这个地方根本是个疯人院!」
恭王怔愣地看着金流星,疯婆婆已经疯了很多年了,疯子的话的话怎么能信?
可是──如果是真的?
金流星深蓝色的背影在他的眼──
是杀了,还是留下?
是杀?
还是留﹖
「快走!还看什么?这个地方根本是个疯人院!」
如果是真的,那又该如何?
第3章
「关书杰走了?」
「是的,他交代奴才转告皇上、皇后说,只要他找到星格格便会再度进京稟告皇上、皇后的。」
「是吗?」JJ和金无极对视一眼,其实关书杰的离开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你觉得怎么样?」
JJ摊摊手:「他是我恩师的孩子,而且又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当然希望能帮帮他啦!你呢?」
金无极挑挑眉:「站在皇室的立场,我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他要找的毕竟是皇室中人。」
「这样──」JJ阴谋似的跳起来帖近他的身边:「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帮他?」
他好笑地:「你别告诉我你什么主意都没有,那可会吓死我的!说吧!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JJ故作思索地吊他胃口。
金无极无所谓地摊摊手:「既然你暂时还没有主意,那就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我啦!」
「有啦!当然有主意!」JJ翻翻白眼:「就知道你没耐心!」她俏皮地朝他皱皱鼻子:「上次那个武状元不是还在京里吗?文武全才,派他去保护协助关书保岂不是最佳人选?」
「你是说战天龙?」
「就是!」
金无极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理:「好吧!那就让我天龙去帮他喽!」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会不会回去的时候顺便把朕的爱将也带走?」
JJ朝他微微一笑:「不会。」
「这么肯定?朕可是非常欣赏战天龙!你别害朕少了名爱将才好!」
JJ笑了起来:「放心吧!绝不会的!依我看书杰根本没打算再回去了!」
金无极讶异地:「不回去了?为什么?是他说的吗?」
「他没说,而你也不必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JJ神秘她笑了笑,如果一个人肯为一幅晝拋弃一切穿越时空来到这个地方,那么当他找到晝中人的时候他还有什么理由回去?
※ ※ ※
古京城
繁华的紫禁城感觉上居然有点像黄昏的台北市,他走在大街上看着四周忙碌的人群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这里像是黄昏的台北,除了人身上穿的衣服不同、梳的发式不同、少了汽车排放的黑烟之外,一切都差不多。
也许从古到今一切都没什么大改变,建筑物、服装、发型、交通工具、使用的钱幣;除了这些外在的改变之外,其它的都一样。人一样要吃饭喝水、苍天一样默默不语,有什么不同?
「客倌里面,请里面请!这里是京城最大最好的客棧,投宿吃饭里面请喲!」客棧门口店小二笑嘻嘻地招呼着,两家客棧的店小二抢生意的声音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客倌!这里好啊!连皇帝老子都说好啊!」其中一个店小二憨热地招呼着他:「这里请吧!这里──」
「谁说的!我们才是京里最大最好的客棧!皇帝老子住过的!客倌这边请啊。货真价实!不好不要钱的!客倌──」
关书杰好玩地站在路中间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地互相较劲,两个店小二争得面红耳赤地彼此叫嚣,他好笑地挥挥手:「住谁那儿都不好,我看我还是另外找客棧投宿吧!」
「喂!客倌!客倌──都是你啦!」
「什么我?都是你!他本来要住我们这里的!」
「狗屁!明明是打算住我们这里的!要不是你──」
「你才放屁!」
「你──」
争吵的声音大老远了还听得到,关书杰好笑地摇摇头,这可不是活脱脱西门町的翻版吗?
走到另一条安静点的街道,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招牌是──「天香客棧」。
「天香客棧?」好像不错,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店小二热烈地迎了出来:「客倌是吃饭,还是投宿?」
「都要,先吃饭吧!」
「没问题没问题,客倌这边请!」
才一坐下来,鄰桌谈话的声音便清楚地传了过来:「千真万确!若不是真的,义父又何必千里迢迢地把你从关外带进京里来?那狗贼杀了你父亲,还有我们「千丛山」上无数的弟兄!他赶尽杀绝不说,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他杀了你父亲、杀了你妹妹,更夺走你的母亲!义父曾经当着你父亲的墳前立誓:今生今世若不杀了那狗贼,誓不为人!」
他悄悄地注意着鄰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中年男子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所谓的「练家子」,另一个是容貌俊挺的少年,阴沉地垂着双眼,他薄薄的唇正僵硬地抿着。
「难道这样的仇,你都可以放过?」
「当然不是,可是我听说那个孩子只是失踪了,我想他说不定──」
「你想那狗贼会让那孩子活在这世间?」中年汉子冷笑:「就算那孩子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血,他也不会放过的!因为时间离得太近了,他们那种人怎么会忍受自己的孩子被怀疑是贼王的女儿?说失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若有一天能证实那孩子的确是他的亲生骨血,他也能说自己是大义滅亲!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义父──」
「义父送你上山学艺,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为父母报仇,没想到你这么不长进!你真是人令义父伤心了!」
中年汉子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留下那少年,他握紧了双拳。
会这么巧吗?关书杰怔住地看着那少年,他和画像上的女子是有几分神似,可是真会这么巧吗?
野史上写着:
恭王死于益贼之手,恭王府七夜之间化为灰垃,府中数百条人命无一生逮!皇帝盛怒之下,严令誅杀天下匪寇,一时之间江山为之变色,无数天下百姓无辜惨死。「千丛山?」野史上并没有说杀恭王的究竟是哪个地方的盜贼。
「关先生?」关书杰一怔,不知道什么时候桌旁竟无声无息地坐了个男人。
「你是关先生?」
「你是?」
「战天龙。」来人微微頷首,他身穿银色劲装,桌上还放了把剑,一张有稜有角的面孔看起来有几分冷峻,但笑容软化了那僵硬的线条,看起来竟有几分斯文,他一双锐利的眼睛隐藏在两道剑眉之下,可是那藏不住那其中闪动的光芒。「奉主人之命前来护卫关先生。」
「主人?」他心思一转立刻想起JJ那双灵巧无比的眼睛,他洩气地挥挥手:「早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从此刻开始天龙将听从关先生所有差遣。」
「所有的差遣?」关书杰淡淡一笑:「那我叫你回去你听不听?」
战天龙眼中光芒一闪,随即笑了起来:「除此之外,所有的差遣!」
「杀人干不干?」
「有欽赐的天龙宝剑。」
关书杰闭了闭眼,一脸无奈:「他们考虑得真周详!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属下──」
「别叫属下的!」关书杰投降地打断:「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以朋友相称,你叫我关书杰,我叫你战天龙,没有地位高低之分行不行?」
战天龙有趣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恭敬地点头:「当然可以,属下战天龙遵命!」
关书杰挥挥手:「你见过旁边的人吗?」
战天龙动都不动地说:「没见过,他──」
「可能和我要找的人有关。」关书杰想了想,少年已经挥手让小二过来结帐:「看紧他或许会有所获──」
※ ※ ※
「这个地方真不好玩!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老是提心吊腔的!」阿七委屈地捧着肚子呻吟:「我好饿啊!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找会饿死的!」
「知道啦!」欧阳烈隧着眼睛思考:「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我想我们要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阿七可怜兮兮地:「到什么地方都会让人认出来,那不是死路一条吗?」
「一定有地方可以去的!我才不信天下之大没有我们容身之处!」
「那是哪里啊?总不能回去「逍遥爵府」吧?」
「当然不能回去!我们可以去──可以去──」他皱起眉认真地思索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去丐帮!丐帮这几年立场一直很中立,有很多无处可去的人都躲到丐帮去了,我们也可以去啊!」
「去当叫化子?」阿七怪叫:「你这不是叫我去死吗?去丐帮真的会饿死的!」
「有点骨气行不行?当叫化子有什么不好?饿不死你的啦!更何況我们只是把阿星送到丐帮去,等确定他没事之后,我们就可以照原订的计画走啦!谁叫你当一辈子叫化子?」
「可是──」阿七沮丧地垂着头,好好的爵爷不能当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沦落到当叫化子们真不知道他是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种报应。
「就这么说了!我们现在去找阿星,连夜带他离开这里!」
「好吧──」要不然怎么办呢?有时想想和欧阳烈做兄弟实在不划算──真是──
唉。
※ ※ ※
金流星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吵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子口,才打开窗子便让外面疯嬤嬤那张脸给吓了一大跳:「哇!」
「别怕别怕,是老奴才来看格格了。」疯嬤嬤笑吟吟地说着,居然想爬窗子进来。
金流星连忙摇摇手:「别爬别爬!我开门就可以了!」他一打开门,疯嬤嬤便拉住她的手走到外面。「做什么?」
「带你去见福晉啊!」
「我见过了!」金流星压低了声音:「而且这么晚了会吵醒她的!」
「不要紧!福晉没睡,她睡不着。」
「你怎么知道?」
「因为都是我不好!」疯婆婆悲伤地拉着它的手:「自从我把你抱出去之后,福晉就天天以泪洗面!我本来是想再去偷偷把你抱回来的,谁知道那个地方被火烧了,听人家说所有的人都烧死了!我不敢说。」她惊惶地瞪大了眼睛:「我真的不敢说!可是──谁知道还是瞒不过福晉的眼睛!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福晉也不会放火烧自己的脸!她不会的!不会的!她以为你死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都是我的错!是老奴才的错!」她疯狂地搥胸懊悔,金流星不忍地拉住它的手,疯嬤嬤含着泪注视着他:「幸好──幸好上苍有眼──」
真不忍心告诉她真相,这老妇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活在悔恨当中。
师父总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是出家人不打誑语──金流星握住疯嬤嬤的手,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找到你了,福晉再不会睡不着了!」疯婆婆不由分说地将他往恭王福晉的房里拉。
金流星想挣脱,又怕不小心伤害了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妇人,只好半推半就地被拉到福晉的房门前。
他微笑着安抚疯嬤嬤:「嬤嬤,明天再来吧!我已经见过福晉了,她知道的!」
「见过了?」疯嬤嬤睁大了眼睛:「真的见过了?」
「真的!我没骗你。」
「见过了──原来已经见过了──」
「谁在外面?」
恭王福晉终究还是醒了,金流星洩气地垂下双肩。
「婆婆?是你吗?」
「是啊!是奴才!奴才带格格回来见您了!」疯嫉嫉开心地推开房门进去:「奴才给福晉请安!」
「起来吧!」
「福晉!这就是格格了!奴才终于找到格格了!」疯嬤嬤兴奋地拉着流星的手走到福晉床前:「奴才替您把格格找回来了!」
「金公子──」
「对不起,福晉──」
恭王福晉半遮着脸,金流星嗫嚅着,怕伤害了福晉.
可是看得出来她正带着淡淡的哀愁微笑着:「不要紧,阿婆已经跟了我很多年了,我知道她有病,倒是麻烦金公子了。」
「不是!不是金公子!是格格!」疯嬤嬤坚持着说道。
「嬤嬤,我知道的。很晚了,你回去睡吧!」
疯嬤嬤傻傻地咧开嘴,笑了笑:「老奴才知道,这时候该是母女两个好好说说话的时候,奴才懂!奴才这就退下!」她说着,真的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带上。
金流星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恭王福晉就着夜色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孩子……
如果真是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多年来总在梦里见到那小小的孩子天真无邪地看着她问:额娘?为什么不要我?额娘?为什么不要我?
那声音、那影像日日夜夜萦绕在心头,痛得她无法言语、无法面对自己!最终竟让她自焚容貌以求宽恕……
「过来一点。」
金流星怯怯地往前踏了一步,恭王福晉的身影隐在阴影之中,那么纤瘦的身影映在月色下更显得淒涼,他无言地垂着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疯婆婆这一闹恐怕更勾起福晉的思女之情吧?这件事虽然和他没关系,可是感觉上似乎他也要负一点责任似的。
「福晉──」
「你说你从小跟着无忧大师一起长大的是吗?」
「是的。」
「你也说过无忧大师已经昇天了是吗?」
「嗯──」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金流星无言地摇摇头,其实真没想过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师父只说过要他到京城,可是却忘了告诉他到了京城之后应该怎么办?
他迷憫地抬起眼:「不知道,师父只是叫我到京城来,却没说来京城做什么。」
这会不会也是一种缘分?无忧大师让这个孩子一个人到京城来,而她一见到这个孩子便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她深深地软口气:「也许这是缘分吧!既然你没地方去,为什么不留在这里?」
金流星单纯地摇摇头:「不可以的,我是出家人,出家人应该要静修才对,不能留在这个地方的。」
「是这样吗?」她再度轻轻地叹息,孩子侷促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显得极不自在,她知道这孩子是畏生的,也许留着他,并不是个很好的想法吧!她涩涩然笑了笑:「那么去吧!」
「福晉──」
恭王福晉起身自头上拔下一支金釵交给他:「今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可以回到恭王府来找我,知道吗?你不是没地方可去的明白吗?」
金流星怔愣地看着手上的金釵,恭王福晉对他微微一笑。
「阿星?」外面有人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轻轻地拍拍孩子的肩:「去吧!他们来找你了。」
金流星感动地点点头:「谢福晉,流星一定会再回来的!」
「我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是那么的不捨,那么的感伤!好像真的是将送孩子离开的母亲一样不捨。
金流星打开门走了出去,她静静地站在窗口看着他们。
「小清。」黑暗中一直醒着的小清立刻出现,恭王福晉低低地道:「去吧!去带他们离开这里。」
「奴才明白。」小清匆忙领命而去,没多久他们便消失在花丛中。
她的眼里有炽热的泪水无助地落下来──而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 ※ ※
关书杰和战天龙一直悄悄地跟在少年的后面。
深夜时分,少年果然到了恭王府的门前,关书杰和战天龙躲在暗处仔细注意着少年的身影,没多久,黑暗中出现另一条人影,那是中午时分见过的壯汉。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肯来。」壯汉淡淡一笑:「毕竟是我的孩子!总算义父没有看错你──」
少年无言地站在黑暗处。
壯汉四下看看:「这附近的地形我已经很熟悉了,这么多年来我每年都到这个地方看一次,幻想着总有一天会来这里取那狗贼的项上人头!」
「恭王金尔山是天下第一武将他的府邸里一定戒备森严,我想我们还是搞清楚状況比较好,我不希望兄弟们自白送死。」少年终于开口,那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当然,我们要一理就中!绝不能失手!有人来了!」
恭王府后面出现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们立刻隐进黑暗中。
「这里出去就是王府外了。」小清清脆的声音咎起:「金公子,你真的不愿意留下吗?王爷和福晉真的都很喜欢你!」
「我──」
「我什么我?快走啦!万一被发现就走不了了!你还真的想留在这间疯人窝啊?」欧阳烈紧张地四下干看看:「快点!现在没人!」
小清依依不捨地行个礼:「奴才送金公子!」
「小清姐姐──」
「走啦!」
欧阳烈和阿七焦急地拉着他离去!小清无奈地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黑暗中的关书杰一见到从恭王府中出来的人便愣住了。
是金流星。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会这么轻易就让他找到金流星。
「是她!」
战天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关先生,您说的是那个身穿深蓝色衣服的年轻公子吗?」
「没错!」
「那么属下现在就去……」
「不!」关书杰连忙拉住他:「我们跟上去,我不想惊动她。」
战天龙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但他仍点点头,临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刚刚少年和壯漠站的地方。他奇怪地开口:「那他们两个呢?不用理他们吗?」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还不到时候,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是来刺杀恭王的──」
「什么?」战天龙错愕地说。
「走吧!」关书杰拉着他往金流星消失的方向追上去:「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的,明白吗?」
「可是──」
「快点!他们走远了!」
战天龙不放心地一再回头,真不知道这个关书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要找的人比恭王府理所有人的性命还重要?
实在想不透这个年轻人──他又怎么会知道少年和那壯汉是来刺杀恭亲王的?
怎么会知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 ※ ※
「你们想来投靠丐帮?」八指神駝洪一峰坐在丐帮帮主的位置上,饱含兴致地问道:「堂堂的逍遥爵不当,却来投效丐帮当叫化子?」
「不可以吗?」欧阳烈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到底收不收我们?」
「收你们当然可以,不过你们知不知道丐帮的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当叫化子还要规矩?」
「当然要!」他手上的翠玉打狗棒悠闲地挥了挥:「不管王公贵族,只要想进我丐帮都要遵守丐帮的规矩!」
欧阳烈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吧!好吧!什么规矩你就说吧!是不是要三七分帐啊?」
「不是!」洪一蜂笑着摇摇手指:「不是三七分帐,是全部!你们身上所有的家产都要送给丐帮才行。」
「什么?」欧阳烈怪叫起来:「你这比土匪还过分!怎么不去抢?」
「随便你们喽!这可不能勉强的。」
「你!」
阿七紧张地拉着欧阳烈:「算了啦!什么都给他,那我们怎么办?改天想不当叫化子都不成了!还是算了吧!」
「这怎么可以?我们是来安顿阿星的,如果不让他待在丐帮,要让他待在什么地方?总不能让他流落街头吧?」
八指神駝挑挑眉:「我想让你们两位捐出所有的财产是太过分了一点,不过这位小兄弟就不同了,他本来就一无所有嘛!所以我想还是留下他,至于你们两位,还是请自便吧!」
阿七如蒙大赦地拼命点头:「那好那好!我们走吧!」
「走什么?等一会!」欧阳烈不放心地问八指神駝:「你会好好待他吧?阿星很老实的,你可不能──」
「我知道,送客。」
丐帮弟子立刻上前,欧阳烈和阿七被簇拥着往外走,欧阳烈不放心地对着金流星大叫:「兄弟!要是他们对你不好,我们会回来救你的!或是到擎天帮来找我们知道吗?」
金流星无言地点点头,他有些不捨地看着欧阳烈和阿七的背影,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还真的有点捨不得他们这对活宝。
「流星。」
他忍不住震了一下!
「流星。」
猛然回头,丐帮的位置上坐着的仍是八指神駝洪一蜂,可是那声音──刚刚叫他的声音竟和师父的声音那么神似!他看着洪一峰,发现这个老乞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师父的笑容?
「师父?」
洪一峰淡淡她笑了笑:「没错,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洪一峰胖胖的脸和无忧大师的容貌完全不同,可是金流星却从他的身上看到无忧大师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师父死而复生!
八指神駝似乎明白他的心思似的,他了然地一笑:「无忧大师已经去世了是吧?」
「你认识我师父?」
洪一峰微笑着注视眼前俊美的少年:「是的,尊师和我是多年的方外挚交。」
金流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帮主早知道我会来?」
洪一峰帮主点点头,他的确知道,就在无忧大师昇天的那个夜里。
他还知道这个少年身负重任,如果他能活到身负重任的那一刻的话。
第4章
其实并不知道找到她之后应该怎么办,关书杰向来并不是个冲动型的人,可是自从在古董店里见到那张画像之后,他就再也不一样了!
他一心一意只想见到画中的女子,却从没想过见到之后应该如何?
站在客棧房间窗口看着正无辜地瑟缩在巷子口的金流星,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忍!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紧紧地抓着他,他只想过去让她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越时空来到这个古中国,以及自己是如何爱上画中的她──
「想什么?」战天龙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后,他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关书杰猛然回头:「这就是轻功吗?」
「轻功?」战天龙好笑地:「这样也算经功?连猫都做得到!」
「是啊!我真意外没看到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有啊!」战天龙比比对面屋顶上的人:「那里不就有一个。」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对面屋顶上果然有条人影。
「是他?」
「令狐飞。」战天龙微微一笑:「师承武当太虚真人,是太虚真人晚年唯一的弟子,武功相当不错。」
「你怎么知道?」
「同是武林中人。」
关书杰好玩地看着他:「你的消息真灵通,你们武林中人都是一样的吗?」
战天龙皱起眉,关书杰有某些地方实在相当怪异!有时候他会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对什么都不了解,好像第一天出生似的。
「我想只要稍有点名气的都会知道!令狐飞和他的义父近几年在塞外小有名气,不过不知道他们突然到京城来做什么。」实在不能相信关书杰说的,令狐飞和冷一虎胆子再大,也不至于真的想刺杀恭王吧?那无疑是飞蛾扑火!
令狐飞──是流星的哥哥?
屋顶上的令狐飞眼睛盯着下面来往的人群,白天看他更觉得他和流星相似,但他们兄妹十多年没见过面,即使擦身而过又怎会认出彼此?
如果现在让流星和恭王夫妻相认,恐怕避免不了一场骨肉相残的惨剧,但不让他们相认,流星的命运又要如何改变?
关书杰注视着那两个不知不觉已在他的生命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他必是负有使命而来的呢?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独钟情于金流星?又为什么那么介意他们兄妹的命运?
「关先生?」
「我想他们两个真的是兄妹──」
「兄妹?你说那位小兄弟?是兄弟吧?」
「那是女人啊!」关书杰又好气又好笑地拍拍战天龙的肩:「战儿的武功过人,可是眼力实在需要多多加强!」他说着往下走:「我去找金流星,你去想办法和令狐飞套交情。」
「什么?」战天龙错愕地:「他要杀恭王,我还要去跟他套交情?喂──」
关书杰已经消失了,战天龙瞪着空无一人的房门。这是什么计画?关书杰未免奇怪得严重了点吧?
※ ※ ※
金流星和几个乞丐一起坐在巷子口,对这种方式他并不陌生,出家人本来就常常受施主的恩惠,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对前途有种茫然的感觉先是失去了师父,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了乞丐。
「小兄弟。」有人站在巷子口温和地叫着。
流星微微抬眼,来人穿着简单的书生长袍看着他。
「公子叫我?」
「是你。」关书杰微微一笑:「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金流星不明所以地:「请乞丐吃饭?」
「有什么不可以吗?」
他们周围的乞丐闻言立刻围了上来。
「好心的大爷!也请我们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一顿了!」
「是啊!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关书杰错愕地发现他居然被一堆乞丐给围住了!他们骯脏的面孔和发着恶臭的身体拼命在他的周围挤来挤去。
他大叫吃不消,立刻后退了好几步:「别过来!我请我请!你们到客棧里去吃,就挂战天龙大侠的帐,这样可以吧?」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乞丐们兴高采烈地一哄而散,全都挤进那间可怜的小客棧里去了。
金流星傻傻地注视着他:「你真的请他们吃饭?就为了要请我吃饭?」
「不可以吗?」关书杰拍拍身上的灰尘朝他伸出手:「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到另外一家去吃。」
「京城这个地方真奇怪。」金流星在客棧里一逆啃着鸡腿一边摇头说道:「我一下子变成公子,一下子变成乞丐!有人打乞丐,可是也有人请一群乞丐吃饭!你们京城里的人实在很奇怪!」
「我不是京城里的人。」他微笑着看着她一脸的油污。现在的金流星和晝里那个金流星完全不一样,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失望,这样的金流星反而更勾起了他內心深处某种深刻的保护欲。
「那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金流星用手擦擦嘴,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这样?那你到京城做什么?做生意,还是寻亲?」
「找人。」
「找到了吗?」
关书杰深深地注视着她,她吃饱之后那张小脸看起来精神略振,一丝丝心满意足的光芒出现在她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很高兴。
「找到了。」如果现在就把一切全盘托出会怎么样?她会相信吗?
她会相信他穿越二百年的时空就是为了来找她吗?
「那真好。」金流星可爱地笑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在:「像你这么好的人是应该找到你想找的人的,谢谢你请我吃饭,我要回去了。」
「回去?你还想回去当乞丐?」关书保立刻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再回去过那种日子!」
他突如其来的反应让金流星讶异,他不明就里:「可是我本来就是乞丐──」
「你不是乞丐!」关书杰坚決摇头。
「我不是乞丐?」金流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会又遇上个疯子吧?前面的疯嬤嬤说他是格格,现在他又以为他是什么?
「你──」他深吸一口气,警告自己不能惊吓了她:「你当然不是乞丐,至少遇到我之后就不是了,我不会让你再当乞丐的。」
她还是一脸茫然,关书杰忍不住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那手是那么的冰!他不能想像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他极力克制自己说出一切的冲动,只能勉强微笑:「你像极了我──弟弟!我和弟弟已经失散多年,这次听说有人在京城里见过他,所以我才千里迢追到京里来找他!没想到却找到你,我知道你不是我弟弟,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算有缘,我不能眼看着你再回到街上去当乞丐!」
「这样──」金流星同情地看着他:「你一定很想念你弟弟是不是?」
他勉强微笑。
「可是我已经是丐帮的弟子了,我不能说走就走的。」金流星遗憾地说:「我得先回去向帮主问一声才行。」
「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她睁大了双眼,眼前这个英挺的男子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疯子,可是他的行径却很像。
关书杰知道自己做得过火了一点,可是他无法克制自己!他不能冒险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那种可能随时失去她的恐惧如影随形地占据他心头。关书杰认真地说:「我想亲自向你们帮主说清楚来意,我想这样他会答应的。」
「这──那好吧!」金流星只好微微一笑,起身:「我现在就带你回去见我们帮主。」
※ ※ ※
「你是令狐飞?」
少年猛然一震!对方已经在他身后,而他却一无所觉。
「你是谁?」
「战天龙。」
「新科武状元战天龙?」
「没错。」战天龙在他的身旁坐下:「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满廷走狗,而我是堂堂汉人。」令狐飞不屑得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战天龙并不生气,在他还未参加科举之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高中,那么一定不为人所容!如果他落第,便再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他很清楚自己的选择。
「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可是现在主政的是满人,所有的官都是满人,他们不知道汉人的苦,要想让百姓过好日子,只有让汉人当官。」
「一派胡言!」
「汉人有好人坏人,满人也有好人坏人,金无极是个好皇帝,他愿意重用汉人,你说我是满人走狗,那你呢?你是按山为王的草寇,连汉人都不放过,岂不是更天理不容?」
「我不是草寇!」令狐飞猛然跳起来:「我也从未打家劫舍!」
「那我杀过汉人?害过汉人吗?」
「将来会!你吃朝廷的俸祿就得听君命,将来你必将和一般的满廷走狗一样残杀汉人!」
「那你是不是也会落草为寇、打家劫舍?」
「你──」
战天龙微微一笑摇摇头,令狐飞终究是人年轻,他外表看起来冷冽,但心里仍是个经不起刺激的少年。
「你不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来历?」战天龙问。
「哼!」
他那种极度鄙夷的态度很难教人不发火,战天龙也不是好脾气的傢伙,他终于起身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从什么地方来、要做什么,你和你义父冷三虎打什么主意我都知道。」令狐飞的神色愈发阴沉。战天龙冷冷地笑了笑:「可是我会盯着你们的,恭王府让你们碰不得!记住我说的话!」
「战天龙──」
他飞身跃下,一个翻转已经消失了身影,令狐飞阴沉地瞪着他消失的地方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暗杀恭王的计画只有他和义父知道,战天龙怎么会晓得这件事?
※ ※ ※
自从金流星走了之后,恭王福晉比以前更加沉默。她已经许多年不曾离开西廂,不管恭王府里发生什么事,她都一概不问不理,只留在西廂礼佛、弹琴。
她一直不能忘记金流星的面孔,那张骨瓷一般细致的容貌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午夜梦迴时,她会觉得金流星真的就是她当年偷偷送出去的孩子,所不同的是:金流星是个少年,而她的孩子却是个女儿。
「格格?格格?」疯婆婆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这两天她老是焦急地四处寻找金流星,她是真的坚決认定金流星就是当年她亲手接生的女娃儿:「格格?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找不到?啊?为什么找不到?」
门外小清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她深怕老嬤嬤这种行径会让已经不快乐的福晉更加悲伤:「嬤嬤,已经跟你说过金公子走了,你就别再找了!这几天你吵得福晉老睡不好!」
「不是金公子!说了不是金公子!你怎么可以对格格那么没规矩?要叫「格格」!」
「他不是格格、他是金公子,格格是女孩儿,金公子是男孩儿!」
「谁说的?我摸过她,我当然知道那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她的手掌心还有我替她烙上去殊印,我看过的!我知道!」
殊印?恭王福晉猛然跳起来冲出房里,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殊印?什么殊印?」
「是殊印啊!我烙上去的!」疯嬤嬤得意她笑了笑:「我怕将来认不出来,所以就自作主张了,福晉?」她突然恐慌地得「咚」地一声跪下来。「福晉饶命!奴才不是有意伤害格格!奴才只是怕找不到!奴才──」
「起来!你快起来!」她焦急地拉起她:「你别刚说你替孩子在手掌心烙下殊即是真是假?啊?」
「是真的!」疯嬤嬤认真地点头:「奴才的确替格格烙下殊印,那天奴才还怕认错所以特地看过格格的手,上面是有殊印,奴才就是死也不敢骗福晉!」
她喘息着注视着老妇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疯狂,只有不变的忠心。
她没说谎──那天的金流星真的是她的孩子。
孩子就在她的眼前,而她居然眼睁睁地让她离去。
她在这个世界上已一无所做,而自己却任她一个人出去流浪。
「福晉!」
「快。」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眼里泊泊地落下泪来:「快扶我到前厅去!快扶我去见王爷!」
「奴才遵命!」
※ ※ ※
「你想带流星走?」八指神駝洪一峰微瞇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因为他长得像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他有种感觉,眼前这个微駝的老人可不信他这套,他可以骗过天真无邪的金流星,可是却没办法骗过他,然而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是的,我希望能得到帮主的应允。」
「你想我会答应吗?」
金流星傻气地开口:「其实我还是在这里啊!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你是说你想跟他去?」
话一说出口,金流星发现自己竟然是真的想和这个才见面半天的人一起离开,并不是因为可以过更好的生活,而是因为和那个人在一起让他感到自在!也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忘记自己前途茫茫。
「是这样吗?流星你想跟他一起去是不是?」
金流星认真地想了几秒钟才点点头:「是的。」
「嗯──」
「帮主!」有个弟子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进来,他附在洪一峰的耳边讥讥咕咕地说了些话,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不断地瞟着关书保。
洪一峰的脸色不变,但是眼里却闪出精光。「我知道了。」
「属下告退。」
关书杰紧张地看着洪一峰,从书上知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他们的耳目遍布天下,几乎有乞丐的地方都是丐帮的地盘!洪一峰绝不可能知道他究竟从何而来,但是他会不会知道他和大满皇朝之间的渊源?
情势顿时紧张起来,洪一峰沉吟不语!而关书杰手心不停地冒出冷汗。金流星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气氛变得这么奇怪?
「你和战天龙在一起!?」
关书杰暗叫一声不好!战天龙是新科武状元,几乎全京城的人都认得他,他整天带着战天龙到处走,等于是在自己身上挂了块招牌一样。
他勉强一笑:「是的,我和战兄是好朋友。」
「武状元﹔也是大满皇朝将来的命官,这一点你知道吧?」
「知道──可是那和流星并没有关系!」
「嗯──」洪一蜂还是微瞪着眼沉吟,他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着真让关书杰捏一把冷汗。
洪一蜂仔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知道多少?这世界上知道金流星身世的人不超过五个,他会不会是其中之一?不太可能,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想带金流星走的理由绝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他的确正在伤脑筋不知道应该如何完成老友所托,是否要把金流星交给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
老友临终之前的影像还留在他的脑海中,他所说的话他到现在还是不能明白,无忧和尚说金流星的命运掌握在一个穿越一切的人身上。什么是「穿越一切」?有什么人能穿越一切?
无忧托他保护金流星,但是不要干涉他的命运,他说过若是金流星逃不过大劫,那么天下苍生将会有一场重大劫难。
不要干涉金流星的命运──
洪一峰眼中光芒一闪,他笔直地看着关书杰,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就是无忧所说的那个人?
「师父?」金流星怯怯地:「您是不是不愿意弟子离开这里?」
「洪帮主──」关书杰恳切地:「我会好好对待流星的,也暂时不会带他离开京城,如果您不放心可以随时来看流星。」
「这──好吧!」洪一峰突然点点头,若老友说的没错,他只要暗中保护金流星就可以了,干涉他的命运说不定反而坏了大事!他微微一笑:「你们去吧!不过不要忘记我会看着你们,要是一有不对,我会立刻带流星回来的明白吗?」
关书杰兴奋地点头:「晚辈知道!」
金流星奇怪地看着他们,他们好像暗中在做什么交流似的?他摇摇头,真搞不懂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关书杰握住金流星的手:「我们可以走了!」他兴奋得连眼睛都发出光芒。「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必分开了!」
他说的话也很奇怪。金流星怪异地看着他,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那很好。」回答得也很怪异……
※ ※ ※
到处东躲西藏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躲在京城里面更不好过,老是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又怕遇到昔日共事的兄弟,简直是惨不堪言。
过了那么多天苦日子,阿七终于受不了了,他一看到客棧送来的快发酸的食物时干脆缩在破旧客棧房间的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哇!我命好苦啊!为什么我会这么命苦哇!哇……」
「喂!喂!」欧阳烈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离谱了吧?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说哭就哭?没那么严重吧?」
「什么没那么严重?」阿七边哭边擦眼泪:「这样还不严重?躲在这个地方像过街老鼠一样,我就不知道我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刺杀皇帝不成功又不是我们的错!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每天吃这种不是人吃的东西还不严重?」
「大不了不吃就是了!何必哭呢?」
「我伤心呀!」
欧阳烈勉强拍拍他:「别伤心啦!总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说不定那时候我早就饿死了!」
阿七最注重的就是吃,不让他吃简直比杀了他还难过,欧阳烈叹口气:「要不然怎么办呢?离开京城吗?天下这么大我们要去哪里?」
「不如我们回「擎天帮」去算了!大不了一死嘛!」阿七赌气哭道:「也犯不着受活罪了!」
「回「擎天帮」?!」欧阳烈居然很认真地考虑这个可能性。
阿七愈哭愈大声,简直要惊天地拉鬼神了,连隔壁的人都忍不住敲墙大骂。「喂!安静一点!你们不睡老子要睡!安静一点!」
「你管我!我就是要哭!我偏要哭!」
「对!」欧阳烈一跃而起:「我们就回「擎天帮」去!」
「什么?」阿七吓得居然不哭了,眼泪立刻被吓得缩了回去:「你疯啦?回去?那不是死路一条!」
欧阳烈一咬牙,大有壯士断腕的气魄:「那又怎么样?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大不了一死呀!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比这样活受罪好一点!」
「可是──」
「用不着可是了!我们现在就回去!」他说做就做,真的立刻往外走。
朱七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跟欧阳烈做兄弟真不划算,没错!这是他最聪明的一次!不过──
这次恐怕真的连命也要赔上去了。
※ ※ ※
「她真的是你的女儿!」
「那是叛贼的女儿!」恭王金尔山厉声喝道:「你不过是想我饶她一命才会说他是我的女儿!」
「若我要你饶她一命,又何必告诉你这件事?」恭王福晉悲惨地哭道:「她千真万确是你的女儿!难道你真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你忍心让她在外面四处流浪吗?」
「我不会相信你的!」他決断地拂袖。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她!天知道他为了她这些年来受了多少磨难!可是她却宁愿自毀容貌也不愿意再见他一面,如今她终于肯出来见他了,但却是为了那叛贼的女儿。
「金尔山!」她泪如雨下,这十几年来所受的委屈一发不可收拾。
她是错!她错在当年他杀了她的丈夫时,没有跟着丈夫下黄泉。
她是错!千错万错都错在不该失足,不该爱上这个身为皇族的莽汉。
她是天理不容的!她是该下地狱无颜见人的!可是那都是她的错,和那孩子没有任何关系!这十几年来她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之中,这十几年来她忍受着对他的思念近在眼前,却咫尺天涯。
可是她没有死,这些年来她仍怀有一丝莫名的希望,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死,就是这点希望支撑她活到此时此刻。
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她又何尝不希望能过平凡人家父慈子孝的生活?可是因为她鑄下大错,所以注定是要受磨难的!她谁都不怨,只怨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但孩子呢?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解释。」她惨笑:「但是那的的确确是你的亲女儿,你不信我又能如何?十几年前孩子出世的时候我们已经错了一次,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下去──」她看着他那壯硕的身型,眼里尽是恋恋不捨,但是,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只有一死让你相信我所说的话──」
她话一说完毫不犹豫地朝最近的柱子一头撞过去。
「福晉?」小清措手不及地尖叫起来。
「纤儿!」恭王吓得面无血色,立刻冲过去抱起血流如注的妻子:「纤儿!」
她紧闭着眼睛,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但愿她的贖罪来得还不算太迟
第5章
「去把金流星给杀了。」恭王金尔山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暗中进行,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更不能让人知道这是我的命令!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替我杀了她!」
「王爷──」他谨慎地低着头。这件事关系很大,如果办不好,杀头事小,说不定还要抄家滅族!他不能不谨慎行事。「王爷的意思是收买杀手是吗?」
「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是替我杀了她!明不明白?」
「属下明白,可是──」
「可是什么?」
「事关重大,如果收买杀手一定能成功,但一旦命令发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你是怕我事后反悔?」
「属下不敢!」
金尔山顫抖地笑了笑。他有反悔的机会吗?
当年殲滅「千丛山」的匪徒立了大功,他带押寨夫人于纤兄回京没多久便生下金流星,那怎么会是他的孩子?那明明是贼王令狐豹的孩子!纤儿宁死也要保全的那个孩子还会有什么理由?除了──
她仍念念不忘那个贼王!尽管自己对她千般爱恋,她还是无法忘情贼王。
她宁死也要保全贼王的孩子。
「我不会反悔的,你放手表现吧!要快,一定要快,你明白吗?」
他点点头:「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他退下去之后,金尔山无言地垂下头,他又何尝不愿意相信那是他的孩子?他又何尝不愿意有个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以来,他连作梦都梦到自己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是,他只想和纤儿有孩子,这世上除了她,他永不会再爱另一个女人。
他知道──
这就是报应!他夺人妻女又岂能有后?
他悲伤地仰天长嘯.
这就是报应啊。
※ ※ ※
「她是恭王金尔山的女儿金流星?」战天龙狐疑地打量着另一遏正大吃特吃的小叫化子,那少年看起来是眉清目秀的,可是说她是恭王的女儿未免有点离谱了,他勉强一笑:「是吗?如何证明?」
「凭这张图。」关书杰拿出古晝:「这晝中的女子便是恭王之女金流星──「星格格」,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晝上的女子和少年的确有几分神似,但那晝那么老旧,怎么看都像是数百年前的东西,既然是数百年前所晝的晝,又怎么可能会是星格格的画像?
他的眼神明白地表示了他的困惑,关书杰一时语塞。他倒是没想过要怎么样跟这里的人解释这一切,如果要解释就得说清楚自己的来历,但谁会相信?
战天龙微微一笑:「其实你无须我的信任,我是你的下属,只要是你的命令,我都必须服从的。你是希望我保护这位姑娘是吗?」
关书杰洩气地点点头,反正说了他也不会信的,索性不说了吧!
「我是希望你保护流星,她对恭王府的生死存亡有很大的影响,绝不能死,你明白吗?无论如何,你都必须保护她,绝不能让她出事!」
「出什么事?」
关书杰摇摇头:「事实上我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事,但是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恭王会派人追杀她,如果恭王知道她究竟是谁的话。」
「你不是说她是恭王的女儿?如果她是恭王的女儿,那恭王为什么要派人追杀自己的女儿呢?」
「我没办法对你解释清楚,反正只要你记住我所说的话就可以了,行吗?」
「这算是命令?」
关书杰无奈地注视着他:「你一定要这样想吗?」
战天龙淡淡地笑了:「当然不是,我是开玩笑的。」他说着走到金流星的面前:「流星小姐。」
「小姐?」金流星眨眨眼,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出家人。」
「出家人有分男女,男的叫和尚,女的是尼姑。」战天龙笑着指指她的头发:「你并没有剃度。」
「出家剃度没有绝对的关系。」金流星认真地说道:「师父说过「修行在心」,只要在心里修行,那么剃不剃度都没有关系的。」
「所以是男是女也没关系?」
金流星肯定地点点头,她看起来真的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出家人了,战天龙讶异地看着她。这样的孩子应该说是可爱单纯,还是悲哀?她还这么年轻以致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
「你是个女孩子,是个姑娘,不是出家人。」关书杰毫不容置疑地插嘴:然没剃度就不是出家人,不是什么带发修行。」他绝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是女孩子!」
金流星错愕起来…看着他那双坚定的眼眸彷彿可以登越一切似的那么果断;这样看着他的眼,居然让她心慌意乱起来:「可是我──我──」
「就是这样,明天我会去替你买衣服打扮一下。」他说完话便转身出去,留下战天龙好笑地看着她。
金流星傻傻地愣在那里,关书杰和先前的人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厉?这么不可反駁?
战天龙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没关系,过一阵子你就会习惯了。」
「习惯?」金流星委屈地垂下眼:「为什么要习惯?」为什么要变得这么扭曲?
※ ※ ※
「虽然我们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可是还是觉得应该回来帮里任凭处置才对」欧阳烈和阿七理直气壯地站在「擎天帮」帮主陈天威的面前,他们两个人的腿不停地顫抖,但还是装出一脸正义凜然的模样:「我们想,帮主深明大义,一定会了解的。」
陈天威不言不语地注视着这两个人,三位长老派他们去刺杀金无极已经是个错误,金无极封他们为「逍遥爵」想必为的也就是让他们在汉人中无法立足。他知道他们没错,却无法替他们开脱。
他们受封是既成的事实,如果替他们开脱将何以服众?
「帮主。」阿七吞吞吐吐地:「我们真的很努力去刺杀金无极了,可是他身边高手如云,我们也没有办法啊!那真的不是我跟欧阳的错耶!」
红、白、黄三位长老无言地站在陈天威后面,他们是很想替徒弟说几句话,可是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对!金无极这招用心极深,他们是被人将了一军了!欧阳烈和阿七也许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却是他们心爱的徒弟。
「帮主,如果您真的不肯让我们回「擎天帮」,那属下愿意一死以示清白!」欧阳别说着: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刀,闭上眼睛用力往自己的胸口刺下。
「欧阳──」阿七吓得面无血色。
「鏗──」地一声!欧阳手上的小刀应声飞出去。
「帮主──」
陈天威挥挥手:「不必一死以示清白,我相信你们就是了。可是金无极封你们为「逍遥爵」是不变的事实,就算我原谅你们也没用,帮里的兄弟还是不会相信你们的,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们肯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再去杀金无极?」阿七哭丧着脸:「那比死还难耶!」
「当然不是让你们再进宫。」陈天威站起来,他年近三十,是个威风显赫的人物,在江湖上谁都知道他一把「震天刀」几乎可以稳坐天下第一刀的宝座,「擎天帮」就是到了他的手上才摇身一变成为江湖第一大帮。
欧阳烈和阿七面面相覷,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次让你们帮助「千丛山」的人去杀恭王!」
「杀恭王?」
「没错。」陈天威转个身:「恭王是大满第一武将,杀了他等于断了金无极的一只手臂。」他双眼炯炯发光地看着他们两个:「杀金无极也许很难,可是杀恭王就不会那么难了吧?」
欧阳热和阿七都说不出话来他们作梦也没全到他们的下一个任务居然是去刺杀恭王。
※ ※ ※
「姑娘!我说了不能进去的!姑娘!」
「为什么不能进去?本姑娘说要进去就要进去!」金儷儿的声音跋步地传进来,话声刚落,人已经风一样地捲进来。
「金──」
阿七刚张嘴,欧阳立刻一把捂住他的嘴。
「哈!你们两个果然在这个地方!」金儷儿得意她笑道:「让我找到了吧!看你们躲到什么地方去!」
「这位姑娘是?」
「我是──」
「这是儷儿姑娘。」欧阳立刻替她回答,同时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色:「她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陈天威精光闪闪的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一身娇气的少女:「姑娘可是出身官宦之家?」
「当然!我爹是──」
「小官!」欧阳烈紧张地揪住金儷儿。「只是个芝麻小官而已!」
「什么芝麻小官?」儷儿生气地甩开他:「我爹可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恭王耶!」
陈天威微微一笑,欧阳烈和阿七都变了脸色。
「原来是恭王的千金。」陈天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可真是贵客临门了!」
欧阳烈闭了闭眼,这下真的引鬼上门了。
※ ※ ※
令狐飞沉默地看着窗外正走进客棧的一对男女,那女孩子正是他几天前见过的小乞儿,她看起来似乎对她的新装扮非常不习惯,走路的时候不时拉拉裙棍、扯扯衣袖的,而带着她的那个男子和战天龙是一夥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特别注意他们,这几天以来他一直不由自主地注意着他们的动静。每次见到那个女孩,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似的?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那种陌生的感觉已经困扰了他好几夜了。
「飞儿?」
「义父。」他转过身面对他的义父冷三虎。
冷三虎愈来愈深沉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便不亲近,比较起来,他的师父太虚真人对他来说远比较像是父亲。这次他下山之后,冷三虎的表现一直很奇怪,他总是一个人秘密地策画着什么似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关上窗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我和「擎天帮」的人联络过,他们会派人帮助我们,兄弟们正赶过来,约莫今天夜里就会到了。」
令狐飞沉默地点头,他并不喜欢这次的行动,他觉得义父有什么事瞒着他,可是却不能问,他也知道即使问了,一样不会有结果,这件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你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夜里就行动。」
「知道了,义父也一样早点休息。」
冷三虎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他深深地看了这个孩子一眼──也许明天过后,他们不会再是父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垂下眼,有几秒钟的犹豫,但疯狂的仇恨立刻将那一丝犹豫给压下!他不能放弃!这么多年以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回头,不能后悔了。
「义父还有事?」他似乎看到那一丝犹豫最后的挣扎。
冷三虎勉强笑笑:「没有──没事了,早点休息吧!」
令狐飞无言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怀疑更深了,恭王府里还有些什么?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有种感觉,不能就这样听从义父的话,至少他应该亲自去看一趟!去看看自己的杀父仇人长什么样子,去看看里面究竟还有些什么?
※ ※ ※
深夜,金流星小心翼翼地爬起身往外走,这几天她心里一直念着恭王福晉,也不晓得为什么心里老是忐忑不安地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她決定自己去看看福晉,她答应过要再去看她的。
客棧里的人都已经休息了,她悄悄地开门溜了出去,自以为真是无声无息,却不知道战天龙一直就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
到了恭王府之后,她从那天小清带着他们溜出来的房门溜进去,那个门很隐密地藏在西廂房的后面;她溜进去之后,立刻往恭王福晉的房里去。
「福晉?小清?是我啊!我是流星!小清?」她压低了声音叫着。
门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金流星犹豫了一下,便自己开门进去:「小清?福晉?」
房里安安静静的,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有个人躺在那里,她走近床边:「福晉?」
恭王福晉一脸雪白地躺在床上,她的头上层层包着白布条,金流星错愕地伸手碰碰那布条,上面还残留着血跡.
「福晉?」
「啊!」
门口传来惊呼!她立刻回头。
「小清姐姐!是我!流星!」
「格格?」小清兴奋地冲进来:「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格格?你怎么这样叫我?莫非你也相信疯嬤嬤所说的话?」金流星焦急地拉住她的手:「福晉怎么啦?她怎么受伤了?」
小清含着眼泪:「那天你走了之后福晉去找王爷,婆婆确定你就是当年被抱出去的格格。福晉去找王爷,可是王爷说什么都不信,福晉伤心之余就撞墙自尽才会…伤成这样!」
「我是格格?」金流星不可置信地轮流看着小清和床上的恭王福晉,福晉头上的白布条似乎正向她证明着什么似的显明「我真的是格格?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不会是什么格格!」
「你是……你的确是我的女儿!」福晉突然气若游丝地睁开眼睛说道,她握住她的手翻过来:「手上这个昧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流星讶异地定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才对。
「流星。」福晉努力想起身,小清连忙过来扶起她:「孩子,你听我说──你真的是恭王府的格格,当年我怕王爷不肯认你,所以才让人先把你送走,想等说服了王爷之后再把你接回来,可是没想到──」她一阵剧烈的喘息说不下去。
「福晉!」小清吓白了脸。「别说了!等身子好点再说吧!」
「不行!现在不说,我怕将来再也没机会说了──」她拼命喘息着挣扎:「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别居然十多年!原本收容你的那个人家被一场无名火烧个精光!我以为……以为你也一起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了──」
「可是我没死,他们事前已经先把我送到师父那里去了,我被师父救了!」
「没错──流星。」福晉悲伤地拉住她的手:「是额娘对不起你!是额娘和你阿瑪对不起你!你阿瑪到现在都还不相信你是他唯一的女儿,我怕他……我怕他真的会想办法让人杀了你!」
「杀我?」金流星不可思议地低语:「我亲生的爹想杀我?」
「去找你哥哥──」福晉喘息着睁大了眼睛:「那天……那天给你的信物,你哥哥也有一支,鬼使神差两只都是鬼使神差。我原本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那支金釵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你哥哥……你哥哥叫令狐飞──是武当──武当太虚真人的徒弟──额娘没脸见你哥哥,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兄长,只有在他身边,你才没有性命之忧,明白吗?啊?孩子,你明白吗?」
她的脸色已经转为青绿!
小清哭着摇金流星的手:「格格!你快答应啊!你快答应吧!」
金流星怔愣地看着恭王福晉,这是她的母亲,她朝思暮想盼望见到的母亲
「格格!」
「我明白了。」金流星突然用力握住福晉的手:「额娘,你等着!我带哥哥回来见你!你等着流星回来!」
「等──」福晉渐渐陷入昏迷,可是她的唇角竟微微上扬……「等──」原本已经熄滅的生命之火再度因为有所期望而燃起一丝火花,她还不能死──她要等着见她的一双儿女。
西廂房在繁杂的人声时金流星已悄悄地溜出了恭王府,她站在小门前面忍不住泪眼汪汪。
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真的是恭王府的格格?恭王真的想杀她?福晉真的能等地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一时之间只觉得前途茫茫……
「金流星。」
她吓了一跳猛然转身:「谁?」
「要你命的人!」
来人隐在黑暗之中,话声甫落,一道森冷剑气已经逼近她的咽喉。
金流星措手不及,只能怔愣地定在那里,没想到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立刻要命丧黄泉。
「鏘」地金器交触所发出的声音霞醒了她!她伸手碰碰自己的咽喉,那里没有温热的液体!她的前面挡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你──」
「闪一边去!」男子伸手一堆,把她推得老远。「要她的命,先过我这关再说!」
「流星!」关书杰的声音由远而近,他和战天龙从天而降停在她的身边。关书杰焦急地摸着她的双手:「你没事吧?为什么一个人偷偷溜出来?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你差点就死了!」
金流星一见到他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泪水哗地掉了下来!抱住他放声哭了起来,这一夜所发生的事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只有见到他才觉得安心。
「带流星回客棧,我解決这里的事。」
战天龙加入战局,他的长剑泛着森冷阴光,来人根本无法抵挡两个人的攻击,一个转身,立刻逃之夭夭。
「就这样?」战天龙好笑地做剑:「我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这样也出来当杀手?」
「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收拾他!」黑衣男子脱下面罩,冷冷地说道。
「令狐兄,我可没说你不行,只是保护流星是我的工作。」
「是吗?那你做得可真伪!」他毫不客气地回道。
「令狐?」哭得啼哩哗啦的金流星突然抬起脸:「你也姓令狐?」
令狐飞沉默一下,刚刚她在恭王福晉的房里所说的话,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五味杂陈。
「你是不是令狐飞?是不是?你师父是不是太虚真人?」
令狐飞一句话也没说,他一个翻身已经消失。金流星焦急地追上来叫道:「是不是?你是不是我哥哥?」
那声音透过夜里冰冰的空气直传到他的心里,他们是兄妹吗?他的母亲还活在人世吗?
如果不是现在知道了这一切,那么明天他是不是就要变成拭母兇手?
※ ※ ※
「为什么我自己的父亲却要杀我?为什么?」金流星慌张地问着。
她那双纯真的眼里充满了痛楚不解,她无法明白这世间荒谬的一切,无法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世这么的荒誕起伏?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关书杰无言地垂下眼,这样的答案怎么给得起?
战天龙同样只能沉默,他对这一切并不了解,但是他知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恭王要杀金流星是个事实。尽管教人无法了解,但那是事实。
「额娘说他不相信我是他的孩子,如果我不是他的孩子,那我是谁的孩子?」一样是沉默,金流星突然悲伤地垂下眼:「如果都不知道这些不是很好吗?师父为什么要让我来?为什么呢?难道不可以回「灵云寺」去过──」
「不许再说回寺庙去这种话!」关书保无法忍受地打断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管恭王为什么要杀你,不管你是谁的孩子,不管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你不会再回「灵云寺」去了,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你明白吗?明白吗?」
金流星怔怔地看着他。这几天他对她那么冷漠,好像当她不存在一样,可是现在他却说这样的话……
她的思绪纷纷乱乱地理不出个头绪来,而他所说的话却像一词闷雷一样敲醒了她!
「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在我的身法吗?」她低低地问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吗?真的吗?」
这几天以来他一直克制着的感情突然爆发——他一直提醒自己要冷静,在流星的身边有太多的危机,他必须保持冷静才能保护她,可是现在他却无法再保持冷静了!
去他的冷静!
「真的吗?」
关书杰肯定地点点头:「我穿越一切来找你为的就是这个。」他微微一笑:「是真的,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战天龙无言地退出房间,在离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
他微微一笑,却也有些黯然,这是什么样的情感他并不能理解——这一生他从没机会了解过那样的感情。
「战天龙。」
客棧楼下有人叫他,他转身往下看,令狐飞正孤独地坐在桌旁等着他。
他翻身下楼:「肯说话了吗?」
令狐飞抬起迷惑的眼注视着他,他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表示自己的感觉。
战天龙只能软口气,端起酒:「算了,何必说呢?喝酒吧!」
那两罈女儿红正是他所需要的,他们一语不发端起酒吆喝了起来。
是啊!何必说呢?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仍会发生——
所以,何必说呢?
第6章
「我叫你们放开我!」金儷儿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听到没有?放开我!我是堂堂的儷格格,你们竟敢这样对待我!等我出去之后我叫我阿瑪把你们全都杀头!听到没有!全都杀头!」
「你住口行不行?吵死人了!」阿七半睡半醒地嘟嚷着。她已经叫了一整天了怎么还不累啊?
「你管我!我喜欢叫!我爱叫!我就是要叫!啊——」
阿七捂住耳朵,受不了地摇摇头:「拜托你啊!」
「要我不叫也可以,你放开我啊!」金儷儿得意地看他那一脸痛苦的样子:「只要你放了我,我就不叫啦!」
「放了你我就死走了,到时候你叫不叫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你这死人!我命令你放开我!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欧阳烈走进地牢,他不耐烦地瞪着她:「你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金儷儿生气地露出牙齿威胁:「要不然金流星就死走了!」
「流星?」欧阳烈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要不然我没事跑来找你们做什么?」金儷儿愤怒地吼道:「要她活命就赶快放了我!」
欧阳烈和阿七对视一眼,金儷儿狡猾得很,谁知道她是不是骗人的?他们两个武功不济,万一被她溜了那可不得了的——
「我骗你们做什么?金流星才是恭王府真正的格格啦!」
他们错愕地看着她。
金健儿虽然不甘心,却仍然鼓着腮帮子点头:「是真的啦!可是我阿瑪不相信额娘,他已经派人去杀流星了。」
「既然是这样,那不是最好吗?金流星要是死了,你就是恭王府唯一的格格啦!」欧阳烈试探地问道。
金儷儿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我拜托你行不行?我才没那么可恶!我阿瑪和额娘待我恩重如山,他们比我亲生的爹娘更疼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来找你们就是要你们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我不要将来我阿瑪后悔莫及!」
「真的?」
「废话!你到底要不要放开我?」
欧阳烈和阿七犹豫地对看,他们都喜欢金流星,当然不愿意她平白送命:可是要是放了金儷儿,那他们这辈子都别再想回「擎天帮」,也别再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可是不放——金儷儿一片好心,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这个地方吧?陈天威抓住她的理由很简单,他想利用她让恭王就范。
阿七拉拉他的衣袖:「怎么办?要不要放了她?」
欧阳烈度着眉:「别吵,我正在想嘛!」
「想什么?杀手部已经去了,你还在想什么?想金流星死于非命吗?」
「就算我们肯放你,你也走不出这个地方的啊!我们三个武功加起来还不够人家一个人打呢?」阿七拨搔头皮咕哝道。
「有了!」欧阳烈突然大叫一声。「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他们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挑挑眉笑了笑:「有办法可以出去,又不必被追杀了!」
「到底是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
「骗!」
「骗?」阿七和金儷儿都愣了一下:「怎么骗?」
他还是一脸得意的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 ※ ※
「你根本就知道我母亲并没有死对不对?」
冷三虎猛然一震!他冷冽地瞪着他:「谁说的?谁告诉你这种事?」
「我问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她死了!早就死了!生下孩子之后就死了!」
「你说谎!」令狐飞大吼。「为什么要骗我?她明明没死,你为什么要骗我?」
「啪」地一个清脆的响声,冷三虎愤怒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我说她已经死了!死了!」
令狐飞的脸上浮起清晰的五指印,脸上火辣辣的痛楚直透到他心里,他冷硬地注视着自己认了十多年的义父,眼里有深刻的恨意——
冷三虎咬着牙嘶哑地说道:「她死了!当年她被金尔山那个畜生带走,生下孩子之后就死了!她是死了!」
「为什么?」他悲伤地摇头:「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骗我?为什么?如果我不是知道了真相,如果我不是见到了她,那现在我会去杀她——去杀我亲生的母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为什么?冷二虎苦涩地笑了笑,瞇起眼。为什么?因为在他的心里于纤儿是死了!她背叛了「千丛山」、背叛了所有爱她的人!从那一刻开始,在他的心里她就已经死了!
他是那么地爱她!原本在他的心里她是多么地不可侵犯、多么地圣洁高贵!他卑下得连她的手都不敢碰,可是她却爱上金尔山——一个满族蛮人!她甚至替他生下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跟着令狐豹一起死?为什么她宁可跟金尔山,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他会爱她,会奉她如神一般,但她却跟着金尔山走了——她走了,留下「千丛山」上满山遍野的尸首,留下「千丛山」上无数冤魂哀嚎!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忘恩负义——」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里面满是疯狂的仇恨。「你们都是一样的忘恩负义!」
令狐飞愣愣地看着他,无法动弹。
「你要知道吗?」冷三虎冷冷地笑了,他逼近他眼前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我告诉你,你母亲是个叛徒!她背叛了「千丛山」上所有的兄弟们,她甚至背叛了你的父亲!她贪慕荣华富贵出卖了「千丛山」上所有的人,你父亲就是被她害死的!你想知道吗?「千丛山」上数百条人命葬送在她的手里!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生你的女人怎样害死了你的父亲?你想知道她还替金尔山生了孩子?」
「那不是真的!」
「是真的!」他冷笑着继绩说道.「这就是报应!她害死那么多人,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金尔山不认那个孽种!金尔山注定要绝后!因为他放火烧死了自己的孩子,就像当年他放火烧死「千丛山」上所有的人一样!这是你母亲背叛我们的下场!」
「你说谎!」令狐飞连连后退,禁不住这样的攻击。
他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他绝对不信!
「我说谎吗?你不是说你见过她?她现在是什么身分?她现在是恭王福晉不是吗?什么样的女人会嫁给杀夫仇人?什么样的女人会在杀掉所有的人之后还安安心心地享受荣华富贵?」
「你骗人!」门被猛然推开,金流星满面泪痕地哭喊:「我娘不是那种人!我娘是好人!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冷二虎猛然回头,他冷冽地瞪着门口的孩子:「你是谁?你娘又是谁?」
「我娘就是你说的恭王福晉,我——」
「流星!」令狐飞飞身挡在她的面前:「回去!」
「我不要!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谎?我知道娘不是那种人!我知道的!」
「她是金尔山的孽种——」
「义父!」令狐飞「咚」地一声跪下:「义父!」
「闪开!」冷二虎用力一掌击在他的胸前,令狐飞被打得飞了出去。「我要杀了这个孽种!」
他猛力飞身掌力排山倒海冲向金流星!
「流星!」
「躲开!」关书杰突然出现,把金流星用力一堆,自己硬生生挨了一掌!霎时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击中一样痛不可当!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来!
「关大哥!」金流星吓得尖叫。
「关先生!」
战天龙大惊失色,他在楼下飞身上来,一手扯住金流星,另一手拉起关书杰,随即旋身飞返一大步。
「义父!」令狐飞立刻闪身挡在他们面前。「求义父放过他们!」
「闪开!要不然我连你也杀!」冷三虎处满脸杀气阴沉地说道。
「求义父看在我们十几年父子的情分上,放过妹妹——」
「妹妹?」他阴阴冷笑:「她是你妹妹?她是金尔山的孽种,难不成你也想认贼作父?」
「孩儿不敢!」
「不敢就让开!」
「义父——」
「冷三虎!你蛮不讲理!你真当我们怕了你吗?」战天龙气急反笑,他安置好关书保和金流星之后站了起来:「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战兄!」令狐飞乞求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他打伤我的主人也算是家务事吗?」
「战天龙?」冷三虎脸色微变,他阴冷地看着令狐飞:「要我放过他们也可以,你现在跟我走,否则我们父子的情分到此为止!」
令狐飞为难地看着金流星。
冷三虎气得脸色铁青:「你这是不答应?」
「孩儿不敢——」令狐飞无言地起身:「孩儿跟义父走就是了。」
「很好。」冷三虎冷冷一笑,他森冷的眼睛注视着金流星,总有一天他会要了她的命——
总有一天!
※ ※ ※
「其实她并不是恭王真正的女儿,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请我们替她去杀恭王真正的女儿金流星,是我们误会她了。」欧阳烈低着头说道。
「嗯?是吗?」陈天威微瞪着眼打量着金儷儿。
儷儿一脸倔傲地回瞪他:
「怎么?不行吗?我是堂堂恭王府的格格,难道还不能杀人吗?」
「这倒令我很意外。」
「是真的,恭王已经知道金流星就是他的女儿了,他现在正急着想一家团圆呢!要说真正有用的应该是金流星才对,属下和阿七都见过金流星,我们可以去替帮主把金流星带回来。」
「你们肯去?」
欧阳烈连忙微笑着点头:「当然,属下等不及要戴罪立功!」
陈天威微微点头:「那很好,既然是这样,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了。」
「谢帮主!」
「不过儷格格得留下来当我们「擎天帮」的贵客。」
「不行!」金儷儿立刻拒绝。欧阳烈连忙向她便个眼色,她硬生生地嚥下一口气改口道:「我不要留在这个地方!我也要去找金流星。」她做出阴狠的表情冷冷说道:「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的!我要亲手杀了她!」
陈天威精明的眼睛直盯着金儷儿,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作假。
金儷儿立刻趁胜追击!
「你听到没有?我要亲手杀了那个賤人!你别想叫我留下来!否则我让人剷平你「擎天帮」!」
陈天威微微一笑:「格格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去吧!不过我要活的,把金流星活着带回来懂吗?」
欧阳烈和金儷儿悄悄地交换一个得意的眼神。「属下遵命!」
※ ※ ※
「战大哥,关大哥怎么样?」金流星焦急地看着他,战天龙蹙着眉轻轻放下关书保的手。「战大哥!」
「他被震伤了心脈.」
「什么意思?震伤了心脈会怎么样?」
「我刚刚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脈,他暂时不会有事,可是如果找不到人医治的话,恐怕……」战天龙无言地垂下眼,摇摇头。
金流星的脸色别地惨白区她顫抖着唇:「你是说关大哥可能会……会死?」
「流星——」
「我不要!」她拼命摇头,恐慌地瞪大了眼睛。「我不要!我不要关大哥死!我不许他死!」
「流星!」战天龙勉强安慰地微笑:「你别急,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会找人来医治他的伤,你别急!」
「都是我不好——」金流星忍不住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我是白虎星!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会死、会受伤!我是罪人!」
「流星——」
「傻瓜——」关书杰缓缓睁开眼睛,他虚弱地微笑:「你怎么会是白虎星?你是流星啊!美丽的流星——」
「是我害了你!」金流星哭着趴在他的身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是的——」关书杰轻抚她的发:「不是你害我的,是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战天龙无言地退了出去,他两道俊眉紧紧地蹙着。
他不能离开,冷三虎随时都会回来取金流星的性命,可是如果他不走,那么如何去找人救关书保的命?
冷三虎那一掌是存心要致人于死,关书杰一介书生自然禁不住那种力道!如果在两天之內找不到懂得「少林寺」大力金刚掌的人来救他,那他必死无疑!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掌柜的,你们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叫金流星的客人?」客棧楼下来了两男一女这样问道。
战天龙往下看,那两个男人的打扮像是江湖中人,而女子却像是富家小姐,他度起眉仔细注意他们的动静。
「楼上?好,那我们上去找她。」
三个人上楼来了,战天龙挡在楼梯口。
「喂!请你让开好不好?我们要上去。」欧阳烈不耐烦地说道。
「找金流星?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管!」金儷儿神气地瞪着他:「你又是什么人?」
「战天龙。」
「新科武状元战天龙?」他们愣了一下。
「没错,流星小姐受我保护。」
阿七傻傻地笑了起来:「哇!有新科武状元保护耶!那我们还替她担心什么?」
战天龙在心里松口气,他还以为又是什么仇家找上门来了!
「你们是流星小姐的朋友?」
欧阳烈警觉地往后看了看:「没错啦!你要不要让我们见她?很重要耶!」
战天龙无言地摇头:「我们先下去再说吧!」
看他那种凝重的表情,他们都有点意外,只好跟着他下楼。到了楼下,战天龙将一切对他们简单地说明,欧阳烈和阿七都愣住了!没想到才分开短短的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
他思索了一会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想确定他们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阿七焦急地挥挥手:「你倒是说话啊!人都快死了!」
战天龙只好深吸一口气,那就赌赌看吧!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
「你们留下来照顾他们两个,我去找人来救他,两天內我一定会回来。」
「那要是这两天之內有人来杀流星怎么办?」
「简单!」金儷儿神气地微微一笑:「把他们送进恭王府不就得了?」
「什么?你疯了?送流星进恭王府?那不是叫她去送死?」
金儷儿一脸那种「你很笨」的表情:「谁会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万不得可的时候,除了那里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丐帮啊!」阿七突然理所当然地说道:「丐帮不是更安全?」
他们全都怔了一下!阿七傻傻地搔搔头皮嘟嚷:「我又说错啦?那算了……」
「没错!」欧阳烈高兴地用力一拍他的肩:「你就属这次最聪明!」
「真的?」阿七还是不太相信。
战天龙终于松口气微笑:「说得没错!就送他们到丐帮去吧!」
※ ※ ※
恭王金尔山心痛地注视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妻子,她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御医们全都束手无策。
就这样吗?一生一世的爱恋就要在这里终结,留下无止尽的心碎痛楚?
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自己对她的感情,他给她最好的、最美的,可是她什么都不要;她甚至不愿意见他的面。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细细地看着他所眷恋的容颜;她以为他爱的是她的绝世容貌,所以她毀了自己的脸,可是她错了!
他爱的并不是她的容颜,他爱的是她的心。
当年第一次在「千丛山」下的小溪旁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完了!
他无法忘记她,无法忘记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牵引着他的心弦,他知道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这是注定的!
他知道自己可以用一生一世来等地用心看一眼——只要一眼、一朵微笑就够了!
真的!只要那样就够了!
他是莽夫,这一生他都只知道打仗、杀戮,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在他的身边;他希望她是那个人——等了十几年,难道还等不到?
假如可以换,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她的平安!
「格格?格格?你在哪里?格格?」疯婆婆声音一如往昔在深夜里传出来,她悲悲切切地喊着:「格格?福晉想你啊!格格……」
就是这样,她才忘不了那个孩子;就是这样,她才无时无刻都记得自己曾是「千丛山」上的押寨夫人!
恭王再也无法忍受地跳了起来,冲到外面!
「你给我住口!什么格格?你还没疯够吗?那不是格格!那是贼王的孽种!」
「孽种?不是孽种!不是孽种啊!是格格!」疯嫉嫉认真地瞪着眼睛说道:「是格格!」
「我叫你住口!你再说一次格格,我就教人杀了你!」
「是格格!」疯婆婆还是坚決地点头:「那一夜啊!你忘了吗?是离开「千丛山」的那一夜啊!王爷喝醉了,王爷和福晉成亲了的那一夜啊!」她神往地微微一笑:「我记得那一夜!纤儿夫人隔天好伤心,可是她变成福晉啦!奴才记得,奴才什么都记得!」
恭王一怔!那一夜的回忆清晰地回来……
他是醉了!原本答应过自己无论如何要等到她愿意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夜他醉了!醉得禁不起所有将领的鼓动,醉得无法克制自己深沉的爱意……
「不是!」他茫然大吼:「不是那一夜!不会那么巧,更不会那么早!时间不对,我知道时间不对!你不要骗我!我问过御医,他说女人要怀胎九月。」
「不足月啊!」疯嫉嫉讥笑似的看着他:「你不懂,男人都不懂!可是奴才懂,以前飞少爷也一样不足月就出世的,格格一样啊!格格也一样的!」
一个重重的问号狠狠地扔在他的头上!他不肯信,不愿意信,可是——可是那一丝丝的渴望却又逼得他想知道——
「霸子不喜欢纤儿夫人,他们那时候已经分房了,霸子喜欢山下怡红院的女人,那不好——」疯婆婆嘟嚷地摇摇头:「那不好——可是那也好。」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他就不会打纤儿夫人了——对!那也好——也好——」
她边说边走,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丟下一个什么样的炸弹;而恭王却被她所说的话震得头昏眼花!
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房了……
九月怀胎……
不足月……
天啊!那是真的吗?那是真的吗?
他猛然跳起来抓住疯婆婆的手臂,红了眼疯狂地吼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当年为什么不说?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婆婆惊呆了,她惊骇得拼命摇头:「有说!有说!可是王爷……王爷他不听!他一整年都没到西廂房来!说了!真的说了!」
恭王骇然松手……
疯婆婆吓得落荒而逃,而他……他无法言语!无法动弹!
那是真的?
他是瞎的!他竟然瞎了那么多年!他竟然又瞎又聾那么多年!
那是他的孩子——而他竟然派人去刺杀他自己的孩子!
第7章
金流星紧紧地握住关书杰的手,一天一夜都不肯松手,只是紧紧握住,紧紧守住他。
她不能失去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了解了这一点,也许是他飞身替她挡住那致命的一掌之时;也许是他坚定地说永远不会离开她的那一刻;也许……
她不知道,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不能失去他了!
往事历历出现在眼前——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含笑看着她;他们去客棧吃饭,他那温柔的眼神;他们到丐帮,他在八指神駝面前要求要她;他们去买衣服时,他替她挑布料那种认真的表情……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她突然发现自己除了知道他叫关书杰之外,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却又熟悉。
「流星,吃点东西吧!你这样守着他,他也不会突然醒过来的。」金儷儿在她的身后轻轻地说道。
儷儿叹口气拉住她的手:「我说吃点东西吧!把你自己饿坏了也没用的!」
金流星孤单地转身面对她。
金儷儿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孔上有无限同情:「看看你,才一天一夜就瘦了!额娘看了会有多伤心你知道吗?我溜出来找你,可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饿死的!」
「我是不是很糟糕?」金流星茫然地问。
「糟糕?」
「我觉得我好糟糕!什么都不会,只会惹麻烦,看着关大哥这个样子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可是我并不觉得我糟糕。」金儷儿很奇怪地摇摇头:「这怎么会糟糕?」
「你真好。」
「我好?哈哈!」她好笑地侧着头看着她:「这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好,我以前对你那么坏,你怎么还觉得我好?」
「你现在对我很好。」
「这样也算?」
金流星羞涩地点点头:「我觉得很好——」
「你真傻。」金儷儿叹口气摇摇头:「难怪阿瑪和额娘都那么喜欢你。」
「喜欢我?喜欢我又怎么会派人来杀我?」金流星无言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关书保,她迷憫地幽幽说道:「我真希望我不是什么格格,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像过去一样。」
「所以我说你傻,你已经是格格了!别人求都求不到呢!你却还想放弃?」
「如果我不是格格,那关大哥他就不会——」
「你真的很喜欢他是不是?」金儷儿噘起唇,注视着床上的关书杰:「的确是玉树临风。」
「你不是也喜欢欧阳烈?」
「我?」金儷儿猛然跳开,整张脸红得像蘋果。「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种人?才不喜欢他!」
「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金流星奇怪地:「我觉得你喜欢他啊!你看他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呢!」
金儷儿沉默一下。是啊!是喜欢欧阳烈,可是——喜欢又怎么样?他不但是汉人,而且还是个坏人!他那个什么帮主处心积虑要杀光满人,就算她再喜欢他也是没用的!
「我想阿烈也是喜欢你的。」金流星突然说道。
金儷儿的脸突然亮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他对你特别兇啊!阿烈是好人,对谁都很好,可是对你特别兇,他一定是怕自己喜欢上你,可是一旦怕,那就表示已经喜欢了嘛!要不然又何必怕?」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流星——」
「关大哥!」金流星立刻冲到床前:「关大哥?你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关书杰勉强微笑,他的脸色雪白得像窗外的白雪。「这——是哪里?」
「丐帮。」金流星关心地看着他:「战大哥去找人来救你,可是又怕会有人来杀我们,所以暂时把我们安置在这里。」
「是吗——」他只觉得胸口像把火在烧一样,痛苦难当!流星那张关心的面孔却让他咬牙,忍痛微笑——就这样死了吗?他不是穿越时空来送死的……
他不要死!他说过不管怎么样都要守着她的!他说过的……
「关大哥?关大哥……」金流星恐惧地发现他的脸色渐渐转黑,她用力握住他的手摇撼着:「关大哥!不要!不要丟下我一个人!不要丟下我啊!关大哥!不要!」
关书杰的神智渐渐模糊,他不想死——多么不甘心啊!就这样死去!金流星恐惧已极的哭声穿越他的神智给了他勇气!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唯一的念头是——绝不能死!
他绝不肯死!
※ ※ ※
「就是今夜!今天晚上我们攻打恭王府,替霸子和其他惨死的兄弟们报仇!」
「好!」一群草寇高举着亮晃晃的刀高声答应,那声音几乎可以撼动整个紫禁城!
「我们要杀得他们寸草不留!当年金尔山那个畜生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火把恭王府烧个精光!让京城里的人知道我们「千丛山」的人不是好惹的!让他们一生一世都记得我们干过的大事!今天晚上我们做票大的!做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好!」
他们眼里燃烧着复仇愤怒的火光!
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当年「千丛山」上的人几乎部死光了,就算没死的也都逃了,现在的这些不过是冷三虎后来召集的兄弟,他们没有仇恨,只有贪婪!
可是在冷三虎的鼓励之下,他们每个人都把当年的血債往自己身上背,好像当年死的真的是自己畝血为盟的兄弟一样!
令狐飞无言地立在一逆看着这么多的人,数十个草寇今天晚上就要攻打恭王府了!
一场腥风血雨的杀戮就要展开,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恭王的确该死,可是其他人呢?他的母亲、恭王府里其他无辜的人们,他们都该死吗?
「你们现在进城去,可是要小心,千万不能洩岔了风声,今天晚上一更天的时候,我们照计画行事!」
「知道了!」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每个人都意兴风发,扛着刀剑出发。
「怎么?还在想?」冷三虎冷冷地注视着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忘。」
「没忘最好!今天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我不会让你去通风报信!」
令狐飞悲伤地看着自己的义父——他们的情谊其实已经结束了吧?在他眼前的,已经不是他的义父,而是一个嗜血的汉子!
他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样杀光恭王府里所有的人!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事对他是重要的!
这是私仇,他知道!他知道义父所恨的只是恭王,因为他杀了他的兄弟,他带走了他心爱的女人!
「我不会让你杀我娘的。」令狐飞轻轻地丟下一句。「除非我死了。」
冷三虎怨恨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那你就好好护着那个女人吧!如果你没死的话!」
※ ※ ※
「攻打恭王府?」金无极错愕的。「谁那么大的狗胆竟敢攻打恭王府?」
战天龙把事情的始末源源本本地说了一次,恭王和冷三虎之间的恩恩怨怨再加上金流星、令狐飞和恭王福晉的关系说起来真是错综复杂,听得金无极和海杰昇一愣一愣的!
「这么复杂?」
「是的,我想他们这几天之內就会行动了,微臣恐怕单拳难敌四手,所以赶紧回报皇上、皇后,另外关先生受了冷三虎一掌,命在旦夕!微臣无力回天,只能进宫求药。」
「关书杰身受重伤?」JJ跳起来:「在哪里?」
「微臣暂时将他们安置在丐帮里。」
「那怎么办?怎么办啊?」JJ急得到处乱跳。「说啊!要什么药?让御医去行不行?」
「恐怕缓不济急,微臣知道宫里有「千年何首乌」和懂得少林大力金刚掌的高手。」
「那还不快去找!」
金无极安抚地拉住像跳蚤一样的JJ:「你先别急,让我想想——」
「想什么?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想的?教授把孩子救活了,可不是要他到这个地方送死的!」JJ急得快哭了。「如果书杰死在这里,我怎么跟教授交代?你教我怎么跟教授交代嘛!」
「我知道!我知道!」金无极被她吵得头昏眼花的,只好挥挥手说道:「传我旨意,你要什么就去拿吧!我会立刻派重兵驻守恭王府明白吗?」
「微臣明白!」战天龙才转身,立刻被JJ叫住。
「等一下!我也要去!」
「你什么?」这次按金无极跳起来。「你也要去?」
「我要去!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在场!」
「那里那么危险!」
「你试试看拦不拦得住我!」JJ坚決地瞪着丈夫。「我一定要去!」
「你是皇后啊!」
「皇后你个头!我现在是海杰昇!」JJ朝他扮个鬼脸。「谁理你!我们走!」
战天龙不知所措地看着金无极,金无极开了闭眼,知道是挡不了她了,他挥挥手:「去吧!去吧!好好保护皇后。」
「微臣遵旨!」
他们出去之后,金无极立刻大叫:「杨苦!」
「奴才在!」
「替我备便服。」
太监杨苦错愕地说:「皇上——」
「怀疑啊?」金无极跳起来往里面走:「难道我真让她一个人到外面去胡作非为?」
杨苦无奈地苦笑:「奴才遵命!」
※ ※ ※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人在对他说话?关书杰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办不到,可是他覓得有人在他的背后使劲,一股暖流缓缓流入他的体內,霎时,胸口的痛楚立刻減轻!
「别动,我现在把真气送进你的身体里,替你疗伤。」是个苍老的声音,是八指神駝洪一峰吗?听起来似乎不像。
那股气流在他的四肢百骸到处游走,所到之处都有种被轻抚过的舒适感,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很多,好像可以飞起来似的舒适!
「你的筋骨特异,是块炼武的奇才啊!只可惜不能收你为徒啦!」
「你是谁?」关书杰终于可以说话,那声音并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心里!有人在他的心里对他说话!
「是个老和尚。」
「和尚?流星——」
老和尚呵呵地笑了起来:「可要好好照顾我的孩子啊!知逍吗?我把她交给你的!可要好好照顾她喲!」
老和尚的面目渐渐清晰,看得出那是个清瞿光头、面目慈祥的老和尚,他两道长长的眉毛直垂到胸前,看起来像是以前在漫画里看到的出世高僧。
「前辈——」
「我该走啦!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今天晚上「千丛山」的人会去攻打恭王府,你可要小心啊!」
「前辈!」
「师父!」
关书杰和流星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
梦耶?非耶?
关书杰连忙摸摸自己的胸口,真的不痛了!好像没事一样,他拉开衣服里面,原本有的瘀血也消失了,那不是梦!
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师父——」金流星愕然地四下张望:「师父?」
「流星,他走了。」关书杰起身,轻轻地将她拉进怀里:「他走了,现在他已经了无牵挂,真的走了。」
金流星挣脱他的怀抱冲到窗前,打开窗子往外面大吼:「师父!师父!回来啊!流星好想你!师父!」她哭着喊着。「师父!你回来!」
「流星!」关书杰心碎地从后面抱住她:「乖!别哭了!你师父会不安心的!别哭了!」
「师父!」金流星哭得无法自制,她倒进关书杰的怀里不停地哭泣着。
关书杰紧紧抱住她,外面的天空好像有老和尚慈祥的笑容,彷彿在说:你可要好好照顾我的孩子啊!我把她文给你了!
「我会的。」他轻轻地承诺,老和尚那抹既不捨又疼爱的笑容像云一样渐渐被风吹散了……
吹散了——却永远留在他们的心里!
※ ※ ※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欧阳烈莫名其妙地瞪着金儷儿,她从金流星房里出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一脸怪异地瞪着他看,他不由得上上下下把自己看了一次:「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金儷儿不说话,她只是不停地打量着他,脸上有种诡异的笑容!
「喂!喂!喂!你疯啦?干什么笑成那副德行?」
金儷儿突然跳到他的面前,把脸逼近他的眼前:「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什么?」欧阳像被火汤到一样倒退了好几步,脸上至是恐怖的表情:「你——你刚刚说什么?」
「你没听清楚啊?」金儷儿刁钻地又蹦到他面前,一脸诡异的笑容:「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欧阳烈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这女人是个魔女!没听过女孩子家这样问话的!
她在玩他!这一点很肯定!要不然怎么可能这样问话?
「到底怎么样?喜不喜欢啊?」
「你……你别过来啊!」欧阳烈连连后退,而金儷儿却连连逼近。他慌张地挥手:「你真的别再过来了!要不然……要不然我要叫了!」
「叫什么?」金愧儿神气地一把揪住他:「我是格格!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欧阳别的手返到墙边:「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喜欢嘛,本格格可以考虑考虑!要是不喜欢——」她邪气地笑了笑,那张美丽的俏脸上有种不怀好意的表情:「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说呢?」
「喂!我警告你啊!我可是良家俊男,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你不要乱来!」欧阳烈紧张地舔舔唇:「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的!」
「谁跟你乱说?我是认真问你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这……这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金儷儿快乐地再度跳到他的面前:「说嘛!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啊!你说给我听就行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真的?」欧阳烈狐疑地看着她:「真的不会乱说?」
「保证不会!」她举起手保证。
欧阳烈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看看四周,然后小小声地:「喜欢。」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他红了脸,清清喉嚨:「咳——喜欢!」
金儷儿欢喜得跳了起来:「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
她乐得在屋子里到处乱窜!阿七正好走进来,她一把抓住阿七双眼灼灼发亮!
「他喜欢我!欧阳烈说他喜欢我!」
欧阳烈绿了脸!
阿七傻傻地看着他,金儷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哇!他说他喜欢我!欧阳烈说他喜欢我!耶!」
「金儷儿!」欧阳烈气绿了脸鬼吼。
她已经消失了,不到一刻钟全丐帮的人都会知道欧阳烈说他喜欢金儷儿,然后不要半个月全天下都会知道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欧阳烈摀住脸——他完了,他这辈子真的是完了!
阿七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别难过了——你大概和皇室的人有仇吧!」
「一定是这样!」欧阳烈欲哭无泪地:「一定是这样的!我完了!天啊!天啊!」
阿七叹口气,摇摇头抱住他拍一拍:「祝你好运。」
天啊!他可真是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好运了!
※ ※ ※
「什么叫不可能?你说说看?什么叫不可能?你说你说!」恭王怒不可遏地咆哮。「怎么会不可能?」
恭王府的侍卫长一脸痛苦地:「王爷,当初属下已经说过了,如果是买通杀手去做就不可能收回的——」
「怎么会不可能?你不是花钱买通的吗?去买了谁?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去叫他住手怎么不可能?」
「王爷——属下——属下不知道——」
「不知道?」
他低着头,早知道会这样的!人说伴君如伴虎说得真没错!当初一口咬定绝不会改变主意,如今又说不杀了,这怎么是好?
「属下……属下让人去买通杀手之后就把接头的人给……给杀了——」
「什么?」恭王暴跳如雷地怒吼:「你杀了接头的人?你杀了他?」
「是王爷说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属下——」
「你——你——」恭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顫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属下该死!属下自作主张!请王爷降罪!」
恭王猛然洩气!
怪谁?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怪自己那么糊涂!那么该死!
难道真是上苍要亡他?他满手血腥,到头来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
「王爷——」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要不要属下立刻派人去找回格格?也许……也许对方还没有得手——」
「既然知道还不快去!」
「属下遵命!」
「启稟王爷!不得了了!」外面的侍卫急得满头大汗冲了进来:「启稟王爷!不得了了!」
还有什么事不得了?他派出去的杀手正在追杀他的女儿,还有什么事会比这个更严重?
他叹口气,挥挥手:「说吧!什么事?」
「外面——外面——」侍卫吓得脸色发育:「外面来了好多盜匪!他们——他们打算攻打恭王府!而府里的士兵他们——他们全都被下毒昏死了!」
「什么?」
第8章
「糟了!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开始打起来了!」战天龙带着,慌张地发现京城繁华的街道上竟空无一人,空气中讯散着肃杀的气息。「我们来晚了!」
「不!不晚!先去找关书杰!」JJ当机立断地:「无极会派人过去帮恭王,可是现在不放关书杰一切就真的完了!」
战天龙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JJ的想法是:就算真的来不及还是可以用关书杰手上的时光器倒转时光回去更改杀戮,可是如果关书杰死了就真没人知道时光器的下落了!
「快!」
「遵命!」战天龙一手抵住JJ的腰:「请皇后原谅!」
「现在还说那种话!快走啊!」
他们赶到丐帮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不但关书杰和金流星已经不见了,连丐帮里的人也全都消失了!
「他们到哪里去了?」JJ焦急地:「会不会已经到恭王府去了?」
「很有可能,我们先到恭王府去看看再说吧!」
※ ※ ※
「这件事跟丐帮没有关系,难道丐帮也要膛这浑水吗?」冷三虎凝重地:「丐帮帮助恭王府等于和全天下汉人作对!」
八指神駝洪一峰领着丐帮弟子果決地挡在上百名盜匪之前:「「千丛山」和恭王之间的私怨应该私了,你领着这么多人攻打恭王府等于正面跟朝廷作对会害了天下苍生!我丐帮不分满、汉,只知道百姓重要!今天我八指神駝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不能让你拿天下苍生的性命开玩笑!」
「连「擎天帮」都帮着我们,你区区几个丐帮乞丐挡得了吗?」
陈天威立在冷三虎的后面一句话也不说,他的心中正在盘算这场仗的胜算有多大?洪一烽说的话他也想过,但是这是个机会——是个推翻满朝的机会!只要他们打下京城,其它地方的帮会必会群起而攻,到时候天下又会回到他们汉人的手上!
「陈天威!你这个糊涂虫!枉费你天下第一刀的美名!难道连你也不顾百姓的生死吗?」
「我只知道我们汉人不能让满人统治!如果今天一举成功,汉人就有机会夺回天下!」
「你别笨了!」关书杰冲出来吼道:「你以为杀了恭王,天下就会回到汉人手上吗?金无极是个好皇帝,现在国泰民安为什么要制造杀戮?如果你真的杀了恭王,金无极会严令杀尽天下匪寇!你知道那会有多少人枉死吗?」
「只要我们成功就不会!」
「别跟他们废话!我们攻!」冷三虎一声令下所有的人全举起火把、刀剑,大喝一声:「攻!」
「谁敢攻我恭王府?」恭王金尔山威吓的声音镇住了所有的人。
他穿着一身威风凜凜的武将战甲,手上一把大刀在火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有如天神下降:「谁想死在我的青龙僱月刀下就过来送死!」
「金尔山!」冷三虎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他。「来得好!我等了十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今天取你的狗命!杀了他!」
「杀了他!」
「杀光所有的人!」
一场血腥杀戮于焉展开!
「怎么办?怎么办?」金流星急得脸色发白。这里的人全都杀红了眼,在火光下看起来竟像是疯了般的!
「先去救你娘!她要是死了,你阿瑪也活不了了!」关书杰拉着她往后面走:「快!你不是知道密道吗?怎么走?」
「跟我来!」金流星领着她们往恭王府后面的密道走,欧阳烈、阿七和金儷儿全跟着他们。
没想到后面也有人,那里七橫八竖地倒着好几个想从密道逃生的尸体,金流星吓得腿都软了:「额娘——」
除了欧阳烈和阿七之外他们全都不会武功,可是欧阳烈和阿七的武功也不济,自身难保,十几个盜贼将他们团团围住,杀戮之声不断!
「快走啊!」欧阳烈边打边喊:「快啊!我和阿七挡着这里,你们快进去!」
「欧阳!」金儷儿哭了起来。「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她说着,真的冲进包围之中。
欧阳烈大惊失色连忙用身体挡住她,这一挡背上便狠狠地挨了一刀!
「我叫你走!」他猛力把儷儿往关书杰的方向推:「走啊!」
「欧阳!」
「走!」关书杰一手拉住金流星,另一手拉住金儷儿,把他们推进密门里去。
「欧阳!」
阿七和欧阳烈两个人背靠着背,两个人身上都是血淋淋的,阿七忍着痛转头对他微笑:「我早说过跟你做兄弟不值得——」
「后悔啦?」欧阳烈勉强微笑,两个人都知道今天很可能真的要死在一起了。
「后悔,不过——」阿七挡住两把挥过来的刀,他痛快地吼道:「不过很过癮!跟你做兄弟真是过癮!」
「阿七!」欧阳烈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想扑过去救他,可是阿七一脚踢开他。「阿七!」
「你生的第一个孩子要跟我姓啊!」阿七大笑着,猛力一刀砍杀了眼前没命攻过来的盜贼,他冲向欧阳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死命将他推挤。「千万别忘了!」
「阿七!」欧阳烈嘶吼着挣扎。
阿七力大无穷,这一使劲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的。
欧阳烈被推出了包围!
火光中眼睁睁地看着几把刀无情地嵌入了阿七胖胖的身体里——
「阿七!」
※ ※ ※
关书杰带着金流星和金儷儿冲进西廂后院,那里一样惨叫声不断,关书杰顾不了那么多了,随手拾起一把刀没命地乱挥一通,没想到他在受了无忧和尚的內力之后竟然身手灵活起来,几个盜匪纷纷后退,他们趁机往恭王福晉的房里冲!
「额娘!」
小清躲在门后一脸铁青地拿着把小刀,一看到他们便哭了起来:「格格!」
「额娘呢?我额娘呢?」金流星哭叫着扑到床上去,床上的恭王福晉只剩下一口气了。「额娘!」
关书杰毫不犹豫地将恭王福晉一把背起来:「不能在这里等死!我们冲出去!流星,你照顾儷儿!」
金儷儿已经吓傻了,她一心一意只想着欧阳烈,金流星慌张地摇撼着她:「儷儿!儷儿!你醒一醒!儷儿!」她还是没反应,金流星用力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儷儿!」
金儷儿傻傻地看着她,突然「哇」地哭了起来!
「流星……」
「不准哭!没时间哭了!」金流星突然变得无比坚決.她要坚强!这个时候不能哭!不能怕!额娘、儷儿和小清的命都在她的手上,她不能崩潰!「跟着我走知道吗?跟住我!」
金儷儿拼命忍泪点头。
「好!」关书杰谨慎地打开门往外看,外面没人了,他带着她们走出来:「我们走!」
「围起来!是恭王福晉和他女儿!」突然一声大叫,几个人平空冒了出来。
他们进退两难。
忽地——
「闪开!」令狐飞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哥哥!」金流星惊喜地叫道。
「你们走吧!」他持刀面对盜匪:「谁想跟我打?」
「叛徒!」盜贼们气忿难当,全都冲上来。
「哥哥!」
「快走!」关书杰拉住金流星的手:「带着儷儿和小清!」
几名盜贼想冲上来,可是都死在令狐飞无情的剑下!
关书杰带着她们冲了出去,可是到处都是火光能到什么地方去?
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 ※ ※
「糟了!真的来不及了!」战天龙和JJ在恭王府对面的屋顶上看着恭王府里火光冲天。不仅如此,连恭王府四周的房子也遭到波及,人们慌张得四下奔逃!
趁火打劫的人,正四处烧杀掳掠!
半座京城已经陷入混乱!
「金无极在干什么?再不派兵过来整座京城就要毀了!」JJ焦急地四下张望着,恭王府前一个高大的汉子满身是血,被一群人包围着!她瞪大了眼睛:「是恭王!战天龙!」
「属下在!」
「快去救恭王!」
「可是皇后——」
「去啊!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战天龙一咬牙:「请皇后在这里等候,属下救了恭王爷之后立刻回来!」
「知道了!快去!」
战天龙大喝一声,一跃而下:「战天龙在此!」
「真威风啊!」JJ羨慕地看着他,突然眼角一转,看到转角处有几个人趁乱偷偷跑出来;她仔细一看,果然是关书杰他们,她兴奋地纵身一跳:「关书杰!」
「JJ?」
海杰昇站定之后,得意地拍拍衣服:「不错吧?金无极教我的,你背的是谁?」
「是恭王福晉.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更何況你身分不同!」关书杰焦急地左右看看:「到底要到什么地方去才好?」
「丐帮!去丐帮吧!那里最安全。」金流星突然开口。
「对!去丐帮,我们走吧!」
「金儷儿!」他们才一转身,金儷儿已经不见了!
「金儷儿!」流星焦急地吼道:「金儷儿回来!她一定是去找欧阳烈了!」
「不管了!先送福晉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找他们。」
突地——
「想走?」冷三虎冷冷地笑道:「留下来不就不用再回来了吗?」
「冷三虎!你别逼人太甚!」关书杰气急败坏地吼道。他背上的福晉气息愈来愈弱,再不想办法救她,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于纤儿?」冷三虎一怔。
JJ立刻扬手,一记金针脱手而出!
「走!」趁他一闪神,他们立刻冲出去。冷三虎想追上去,却被八指神駝洪一峰挡住。
「臭乞丐!闪开!」
「打贏我再说!」
「官兵来了!官兵来啦!」
冷三虎气急得像头猛兽一样扑了上去!
「去死吧!」
「还早!」
※ ※ ※
恭王一身是血!他终究是老了!那么多的叛贼排山倒海地湧向他,他挥舞大刀的手渐渐无力,可是人却丝毫没有減少的跡象!
「走开!金尔山!納命来!」令狐飞从人群后面飞身出现,他一把冷测的银剑无情地刺向恭王的咽喉:「要你偿命!」
「战天龙在此!」战天龙突然大喝一声出现,正好挡住令狐飞的银剑。「令狐飞,不要做傻事!他是你妹妹的父亲。」
「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闪开,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令狐飞冷冽无情地说道,他眼中闪烁着杀机。
战天龙挡在恭王的面前,从恭王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已经不行了,战天龙无言地对恭王摇摇头:「去找福晉吧!」
恭王垂下眼——找得到吗?这一场大战已经将他的恭王府付之一炬,还能找得到谁?
令狐飞手中的银剑门出亮晃晃的剑光直冲向恭王!
「老贼!还我父亲的命来!」
恭王不闭不避,战天龙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推开他,自己手中的剑硬接下令狐飞的剑招!
「令狐飞!该我们打一场了!」
「奉陪到底!」
恭王无言地放下手中的大刀——他累了!
那是令狐豹的儿子,火光中看得出令狐飞是多么的英挺俊秀!那是山贼的儿子,而他的女儿呢?别人的孩子来为父报仇,而他却杀了自己的女儿——
他涩涩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是那么悲惨,悲惨得让周围想杀他的人都愣住了!
他愈笑愈疯狂,最后索性坐在地上痛快地笑了起来!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哈哈哈……天啊!哈哈哈……」
他们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给他一刀,正当大夥儿面面相覷的时候,突然外面马蹄声「答答」地响了起来,一大隊的人马冲过来了!
「官兵!是官兵来了!」
「官兵来了!快跑!快跑啊!」
他们立即一哄而散,恭王孤单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王府正像一头燃烧的巨龙往天上冲!
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王府——还剩下什么?
「福晉?福晉?你在哪里啊?福晉?」是疯嬤嬤的声音。
他疲倦地抬起眼,疯嬤嬤一头一脸的灰跑出来:「王爷?王爷?有没有看见福晉啊?我到处都找不到福晉啊!她不见了!是啊!我看到有人背着她出去了,可是我追啊追地就是追不着啊!」
恭王立刻跳起来!她没死!
「你看见他们往那个方向走了?」
「后面啊!」
恭王兴奋地重新拾起大刀,往后面冲——还有希望!
冲上天的火龙必是传达了他的悲哀吧!
上天仍慈悲地留了一线希望给他!
只要还有希望就能活下去!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
※ ※ ※
「欧阳?欧阳?」金儷儿悲悲切切的声音在火光中悲惨地响着。「欧阳?阿七?你们在哪里?欧阳?」
她走到王府后面「那里躺着一具一真的尸首,她鼓足了勇气一个一个看,每看一个,心跳就停止一次!不是!
千万不能是!
终于她在角落看到两条人影,她硬生生地嚥了口气:「欧阳?」
欧阳烈抬起呆滯的眼定定地看着她,金儷儿缓缓走向他,他的怀里躺着阿七血淋淋的尸体——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他抱着阿七的尸身,低低地说着:「我老是欺负他傻,他也老是不在意被我欺负——我一直嫌弃他笨!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笨!笨到替我去死!」他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落在阿七冰冷的脸上。
金儷儿无言地走过去抱住他。
欧阳烈悽惨地看着阿七含笑的脸——他还在笑!死都死了,还笑!就像平常的他一样,只会傻傻地笑着!
他悲伤地哭了起来,金儷儿紧紧拥住他:「你还有我啊!」
欧阳烈无言地拥住她,泪水不停地落着,这是得失之间的定义吗?
失去了阿七,却得到了金儷儿,这就是所谓的得失吗?
金儷儿松开他紧紧抱住阿七的手,拉着他站起来。
恭王府的火光是那么地耀眼,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多年,却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是那么地美!
不过没关系了!
真的!真的已经没关系了,她已经找到这一生最美的东西、最美丽的感情!
欧阳烈依依不捨地回头看阿七,那胖胖的身体感觉上是那么地孤单……
「失去了阿七,就像是失去了手脚一样痛苦!」他低低地说道。
金儷儿握住他的手。
「没关系,我当你的手、你的脚。」她在火光中微微笑着:「还可以当你的眼睛、你的心。」
欧阳烈惨惨地笑了,那笑容有欣慰,也有痛苦——
这场火烧掉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是却也烧出他们最真的心!
这样的真心太珍贵了!
※ ※ ※
他们好不容易到了丐帮总舵的时候,金无极已经在门口朝他们微笑了:「功夫不错嘛!」
「你——」JJ气得牙痒痒地:「你就站在那里看热闹?」
「没有啊!」金无极无辜地摊摊手:「我本来是坐着的,刚刚才站起来。」
「你真是——气死人了!」
「别气了,快进来吧!」
进了丐帮之后,JJ把原本要给关书杰的「千年何首乌」让恭王福晉服下,终于保住她一条命。
快日出的时候,战天龙、欧阳烈和金儷儿也回来了,他们知道阿七不幸战死的消息都有些伤感,可是却又能如何?
经过打打烈烈的一夜,京城看起来满目瘡痍,但是人们依然过着日子,他们总算化解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巨变!
金无极答应不追究这件事,因为罪魁祸首冷三虎已经死在八指神駝的打狗棒下,丐帮在这次的事件中帮了大忙,而「擎天帮」几乎全滅!虽然陈天威下落不明,但是「擎天帮」到此算是完了!
欧阳烈可以安心了不必再怕被人追杀了!
恭王失去了府邸,却多了个女儿、救回了妻子!如果让他选择,想必他是宁可失去府邸的。
战天龙和令狐飞那一仗谁也没输、谁也没贏,既然恭王已经安全无虞,自然也就没必要再打下去。此役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令狐飞的下落……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有金流星还无法适应她的新身分,她和恭王一起暂住到宫廷里,身分贵为「格格」,可是她却不快乐——
「为什么老是愁眉不展的?」关书杰轻轻地问着。
他们都极力不去提那一夜恐怖的经历,但是自从那一夜之后,金流星明显地失去了笑容。
「我不喜欢这个样子。」她沮丧地挥挥衣袖。当「格格」穿金戴玉的样子让她觉得好像在脖子上绑了条鏈子一样不自由:「我不是格格,一点都不像!」
「因为你觉得自己不像个格格,所以不高兴?」
金流星无言地点点头。
关书杰淡淡一笑,他指着天边火红的夕阳问她:「那像什么?」
金流星怯怯地抬起眼:「像火——」
「我也觉得像火。」他握住她的手:「记不记得那一夜?」
「嗯——」
「那一夜你的表现让我知道你是个百分之百的格格!」他深情地凝视着她:「你比谁都更像一个有皇族血统的格格!」
「你真的这样觉得?」
「真的。」
「那——如果我不是格格的话,你还会要我吗?」
「傻瓜!」关书杰笑了起来:「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要你的!你师父已经把你交给我了,你忘了吗?」
「那我们离开这里好吗?」金流星渴望地看着他。
「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
「捨得吗?你额娘和阿瑪?」关书杰温柔地问。
「我们可以回来看他们啊!我不想待在这里!」金流星看着天际,眼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嚮往:「我想到外面去。」
关书杰拉住她细细的肩:「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去破庙里看师父?」
他笑了:「哪里都行,反正这一生我们是不会分开了!」
金流星安心地吐了口长气,偎进他的怀里。
只要这一生都不分开,那么到哪里都好!
真的!到哪里都好!
第9章
「福晉到!」
正在穿戴官服准备上朝的恭王金尔山讶异地停下动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妻子真的在小清的扶持下进了房,他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小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俏皮地行个礼:「奴才给王爷请安!」
恭王傻傻地看着于纤儿,她原本盖着布的半边脸竟然露了出来!她竟然不遮面了!
「你——」
「听说王爷今天要和格格一起上朝是吗?」于纤儿温和地说着,她挥挥手,把伺候的太监打发出去,自己上前替他穿戴衣服。
「咳——是啊!」
「星儿什么都不懂,王爷得多教着她一点——」
恭王看着她——她頷首微笑、敛眉垂眼的样子,教他抨然心动!
她不恨他了吗?
于纤儿淡淡一笑,替他把官帽调整一下:「王爷怎么不说话?」
「你——」恭王硬生生地嚥口口水:「你不……不恨我了?」
纤儿微微摇头,这个大老粗从头到尾就没搞清楚过一切!
她笑了笑:「我从来都不恨你。」
心中是什么时候开始释然的?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他,便觉得过去那十多年苦得太不值了!
她既然已经背叛了过去,那么又何苦连现在都继续背叛?值得吗?
耗尽了大半生在悔恨,她并不欠令狐豹什么,金尔山把她从「千丛山」上绑来,当年令狐豹又何尝不是从村里把她绑上山的吗?
那么傻的几十年已经过去了,如果这一生再这样继续下去又有什么好处?
「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你。」她抬起眼:「或许我当年应该感谢你把我救出那个地方。」
恭王痴痴地注视着她,上天待他何其仁厚!
「可是我……我……」
「别说了。」她伸出纤纤细指挡住他即将出口的悔恨,只是简单地摇一摇头,一切似乎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他竟微微湿润了眼眶……
于纤儿轻轻抚过他的大鬍子:「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他用力点头!这一生再也无憾了!
上苍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他,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什么?
他开了闭眼欣慰地笑了起来:「我上朝去了,夫人多休息一点,我会早点回来的。」
纤儿微微一笑领首:「是的,王爷。」或者——是的,夫君。
※ ※ ※
「就是这个孩子是吗?」太皇太后倣微一笑,仔细看着金流星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孔:「是个好孩子啊!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咱们皇室是人对不起你了!」
「没吃苦啊!」金流星天真地摇头:「师父对我很好,很疼我的!」
「是吗?你倒是稟性纯良,过来,让太皇祖奶奶看看。」
「是!」
「说「嗯」!」恭王轻轻地提醒:「汉人才说「是」。」
「啊?嗯!」金流星傻气地点头起身。
太皇太后微笑着拉住她的手:「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都帖记着你,我儿子糊涂我可不糊涂,只是苦无机会找你,没想到老天倒把你送到我面前来了!告诉太皇祖奶奶你想要什么?只要祖奶奶有,一定送给你!」
金流星却摇摇头:「没想要什么——」
后面的金儷儿开了闭眼!真是个大傻瓜!这么好的机会都放过!
「真的没想要什么?可别跟太皇祖奶奶客气啊!」
金流星偷偷地往下看,他们全都期待着她开口,可是她真的没想要什么嘛!
突然她脑中虫光一闪——
「有啦!」
「嗯?」
「希望太皇祖奶奶赐我不用当格格!」
「什么?」所有的人都傻住了!
恭王立刻跳起来粗嘎着嗓子说道:「你是不是还怪阿瑪派人追杀你?如果是这样——」
「不是的!」金流星摇摇头:「我谁都不怪,我真的谁都不怪!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啊!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太皇太后慈祥地间:「不要紧,说吧!」
「我只是真的不想当格格……」她懊恼地重下眼:「真麻烦——」
「麻烦?」老太后笑了起来:「你倒是跟太皇祖奶奶说说,怎么个麻烦法?」
金流星羞涩地垂下眼低低地轻嚷:「又有人替我沐浴、又有人伺候我穿衣,我又不是不会.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跟着,还……还不可以和关大哥天天见面……」
听她这么一说,他们全都笑了起来,金流星的脸更红了!
她闪亮亮的大眼睛垂得更低:「真的嘛!我不想当格格,我只想天天跟关大哥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太皇太后慈藹地点点头:「我明白,既然是这样,那哀家就赐你为「逍遥格格」吧!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皇额娘!」恭王焦急地说:「这怎么可以?她是……」
「你住口。」太皇太后威严地瞪了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没规没矩的!你以前对星儿还不够坏吗?现在还整天把她打扮成金枝玉叶关在府里,难怪星儿不喜欢!你这个爹也当得够槽的了!」
「可是我——」
「可是什么?哀家已经決定了,不许多说!」
恭王沮丧地垂下头,怎么也没想到流星唯一的要求竟然会是这个!
「你刚刚说的关大哥是谁啊?」
关书杰抬起头来:「草民在此。」
太皇太后温和的眼神细细地看了他一眼:「你——和杰昇皇后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是吧?」
关书杰讶异地看了海杰昇一眼,她微微领首笑了笑,示意他可以说真话。
「是的。」
「那你可有打算回去?」
关书杰只考虑了三秒钟,便摇摇头:「没有。」
太皇太后笑了,她很高兴地点点头:「很好,这样吧!你们择日完婚,哀家赐你们「逍遥王牌」一面,完婚之后,你们就云游四海去吧!」
「谢太皇太后!」关书杰高兴地点头,金流星已经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太皇太后朝关书杰招招手:「你过来。」
关书杰起身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她慈祥的眼睛看着这一对小儿女,将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你们这一生都要好好牵着手走下去知道吗?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事都一样!你们过不惯皇室的生活也好,就当一对愚夫愚妇吧!那是难得的幸福啊!」
「愚夫愚妇」——关书杰握着金流星的手,深情地点头微笑。是啊!就当一对愚夫愚妇吧!天下又有谁真的懂得珍惜这样的幸运?
他穿越时空而来,为的就是牵着她的手,和她当一对愚夫愚妇的不是吗?
那深情的一握手已超越千万年,上苍对他们的厚爱让他们无限满足,再无奢求。
※ ※ ※
「你们真的要走吗?」JJ捨不得地问道:「不能再多留一些时候吗?」
关书杰握着金流星的手,摇摇头微微一笑:「我和流星都不适合宫廷的生活,我们想早点离开去看看破庙,看看无忧大师。」
JJ捨不得,却又没办法挽留,只好无言地点点头。
「那好吧!可是你们一定要回来看我喲!」她俏皮地扮个鬼脸:「天知道这个地方有多无聊!」
「无聊?」金无极盯着眼睛瞪她:「身为皇后却嫌宫廷生活无聊?你是想我多娶几个小妾让你管是不是?」
「你试试看啊!」JJ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扬扬手上关书杰交给她的小黑盒子:「我也有娘家的!」
金无极无奈地摊摊手,对关书杰摇头:「你不该把那东西给她的!这对我来说太不利了!」
「我不想回去了。」关书杰淡淡一笑,握紧金流星的手:「那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对我却很有用。」JJ微笑:「不高兴的时候就去云游每个年代,让你找都找不到我!」
「你真是——」
突然一道人影破空而来!他们全愣了一下!
金流星为喜地:「哥哥!」
令狐飞纵身飞入,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你们要走,特别来看看你——」他眼光一转,转到金无极的身上:「金无极?」
「哥哥!」
「顺便来杀你!」他话一说完,真的扬起腰间的长剑剌向金无极!那样子绝不是玩笑,他真的打算当场理杀他!
「搞什么?」金无极旋身躲开。
JJ错愕地喊了起来:「有没有搞错?」
「没错!就是要金无极的命!还我兄弟的命来!」
「先过我这关再说!」战天龙的声音猛然响起,人已经到了。他破窗而入,挡住令狐飞的攻势:「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你妹妹?」
「她是「逍遥格格」,而我是令狐飞!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就在那小小的室內打了起来,战況愈演愈烈。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令狐飞冷笑着,一剑刺向战天龙。
战天龙朗朗一笑躲开:「彼此彼此!」
他们打得很精采,可是就因为太精采了,所以金无极、JJ、关书杰和金流星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叫来侍卫,令狐飞必死无疑。
「有了!」JJ突然微微一笑:「爱打架?让你们打个够!」
她扬起手上的黑盒子,对准墙上一按——
战天龙和令狐飞被那强光闪得睁不开眼睛,墙上出现蓝色通道,里面的吸力大得他们不由自主地往里面冲进去!
「怎么回事?」
蓝光闪耀中,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两个人居然在里面还可以打架!
JJ大开眼界地赞叹:「哇!不愧是高手!这样都能打?」
「哥哥!」金流星错愕地冲向已经一无所有的墙:「他们——他们——」
「走啦!」JJ微笑:「让他们到我们的时代去打吧!那里的人也喜欢打架。」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金无极忍不住失笑:「赶走了刺客又不必杀戮,将来有谁搞不定就把他们送走算了。」
「你不心疼?」
「心疼什么?」
「战天龙啊!」
金无极这才想起来,他微瞪着眼瞪她:「你是故意的!」
JJ微笑:「是啊!我是故意的。」她扬着手上的黑盒子潇洒地:「谁教你那天注意了宫女!」
「我什么?我只不过——」
「多看了一眼?」JJ神气地扬起下巴:「多看一眼都不行!你每看一眼,我就送走你一个爱将;再看一眼,我就回娘家!」
「这简直是威胁!」
「什么叫「简直是」?根本就是!」
关书杰和金流星都笑了,他们这对夫妻真好玩,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但吵起架来却像孩子一样天真可爱!
※ ※ ※
他们紧紧地拥抱,金流星悄悄地抬起眼,低低地问:「你真的是从二百年前来找我的?」
「嗯。」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关书杰笑了,他看着紫禁城清亮的天空:「不后悔,我来找你的时候就已经決定了和你一起留在这个地方。」
金流星感动地紧紧偎着他……
什么都不想问了,就像太皇祖奶奶说的——一对「愚夫愚妇」吧!
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天际一方,有老和尚呵呵的笑声——这才是真正相依的地方啊!孩子们终于明白了!
幸福,才是每个人真正该販依的地方。
尾声
鑫梓刚一气之下走了,之后愈想愈不对,金翎儿没追上来?依她的个性应该是会气斃了,追上来同他理论的才对,但是她竟然没有?
他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到她人,不由得开始有点担心了;自己好像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毕竟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跟着他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以前贵为格格,现在却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说什么心里都会慌张的吧?
他有些自责地叹口气,摇摇头往校园里走,JJ说过他太不懂女孩子的心理;他是不懂,可是就算不懂,也不该伤害自己心爱的人,可以好好跟她说的嘛!
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世纪恶棍。
他加快脚步走到刚刚和金翎儿分开的地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翎儿?翎儿?你在哪里?」
「谁啊?」工友拿着手电筒往他的方向照:「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啊,鑫老师啊?」
「是我,你有没有看到我学生?」
「学生啊?没看见。」
鑫梓刚焦急地在校园里四处找寻:「金翎儿?金翎儿?你听到没有?快出来──很晚了!」
「要不要我帮你找啊?」
「不用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谢谢。」校园也不算太大,金翎儿不可能平空消失,她究竟——
他突然一惊!该不会——
他没命地冲进礼堂,往小更衣室里跑去!
「金翎儿!」
梳粧台果然被移开了!
他吓得手脚发冷,立刻死命往小通道里冲!
「金翎儿!」
通道里有隐隐约约的哭声,鑫梓刚冲进小密室,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金翎儿正悲悲切切地坐在地上哭着,看到那种景象他心痛如绞!
「翎儿——」
「你走开!」金翎儿哭得心碎,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走。」鑫梓刚难受地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抱住她:「我不会走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金翎儿哭得他心乱如麻、自责不已!他怎么会这样对待她?怎么会让她这样哭泣?
「我想家……」
「我知道。」他紧紧抱住她:「我知道,是我不对!刚刚我真的吓坏了!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那种可能失去她的恐惧猛力揪住他的心!不可以!怎么可以失去她?他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我想过的。」金翎儿抬起头,那张小脸哭得像个孩子眼睛又红又腫:「我真的想过的!刚刚我真的想过要回去!」
「不可以!」他慌张地摇头,吓得面无血色:「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答应我,你不会突然做傻事回去!就算要走,也要两个人一起走!你答应我!」
金翎儿抽抽噎噎地:「你还不是一样要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不一样!我不会离开你,我走是为了让我们更靠近,而不是分离。」
「真的?」她一双眼睛水盈盈地看住他:「你不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鑫梓刚微微一笑,轻抚她细细的发:「当然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真的拥有你,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偷偷地抱你,我要我们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如果我留在学校里就不可以,所以我要走——」他温柔地看进她眼里。「走得离你更近。」
金翎儿又哭了起来,可是这次她又是哭又是笑,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用力抱住他!
「傻瓜——」鑫梓别叹息着微笑:「你真是个小傻瓜——」
「不许说我傻!」她嘟着唇,闷闷地槌他:「不可以说我傻!要说我是个聪明的小孩!」
他好笑地揉揉她的发:「是啊!聪明的小孩!这样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金翎儿终于抬起眼,红通通的小脸亮亮的好不可爱。
鑫梓刚忍不住轻轻吻住她的唇……
突然,一道蓝光亮得他们都傻住了!
「这——不会吧?」
蓝光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鑫梓别和金翎儿退后了几步,蓝光渐淡,墙上出现的通道里远远地传来惊叫声他们惊愕地看着那通道里的两个人。
他们面面相覷,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他们也用不着知道,通道里的人已经出现了——
「战天龙!你这个满人走狗!」
「你才是不明事理!」
通道消失,两个人被「吐」了出来!
「杀了金无极会天下大乱!你要天下苍生水深火热吗?」
「不杀他,汉人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你——」令狐飞突然停住。
鑫梓刚和金翎儿正错愕地看着他们!
「你们——」
通道突然再度出现,一张纸条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通道理传出一个微笑着的声音:「你们在那里好好打吧!替我们向金格格问好啊!」
「是JJ的声音!」金翎儿大喜过望:「JJ!JJ!」
「翎儿!替我好好照顾他们吧!交给你了……」JJ的声音渐渐消失:「保重了……」
战天龙和令狐飞愕然看着他们所处的地方,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好奇怪?
金翎儿拿着纸条,上面写着:
恭喜你们到了二十世纪末,好好打架去吧!两位大侠。
翎儿好笑地把字条交给鑫梓刚:「他们被JJ耍了。」
鑫梓刚挑挑眉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
战天龙和令狐飞只能呆呆地站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金翎儿微微一笑领首:「恭喜恭喜!」
字条上面的字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二十世纪末?什么意思?
「下面有人吗?喂!下面是不是有人啊?」工友的声音从密室上面传下来,手电筒的光芒闪动着,人已经下来了。
「是我和几个学生在下面。」鑫梓刚翻翻白眼:「没事,我们在排戏。」
「是鑫老师啊?你找到你的学生啦?」
「是啊!」
「嗯!」工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战天龙和令狐飞还是说不出话来。
金翎儿好笑地在他们的眼前挥挥手指:「嗯!哑啦?你们是谁?」
眨眨眼睛,他们两人眨眨眼睛。没错!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们的年代,眼前的两个人也不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人。
鑫梓刚好笑地耸耸肩:「满不错的,这次一定很好玩。」
「我也是这样觉得。」金翎儿点点头:「一定很好玩。」
战天龙和令狐飞对视一眼——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