铆上女霸王
“来,一二三,我开始咯——”她回头看他一眼,便径自对着黑漆漆的海面大声道,“我被退稿啦!”接下来是“大哥我想你”,再接下来是“我要回家”,到后来竟然变成了“I'm the king of the world”,听得他直打跌。
第6章
画稿被退了。
说是不够惟美,不够浪漫。
她知道这次的风格确实不太合适,于是也不至于很失望,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而已。毕竟之前那几次都修修改改过了关,还以为可以稍微放手画
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了,谁知道还是时机没到。
商业化的操作就是这个样子,不符合市场需求,就得滚蛋。没有资格埋怨人家市侩,如果不是想拿稿费,又何苦挑这条捷径来走。她真正醉心的艺
术,其实和现在经营的画风差很远。理想追求到底不能当饭吃,精神层面的东西,还是到填饱肚子衣食无虞之后再说吧。现在还好,大部分的经济来源
都是靠家里,自身的负担不重,但是早些树立起忧患意识,总比被推进社会之后被现实连骨头带皮吃掉,连抱怨一声都来不及要好很多吧。
像赵孟颊那样一生平顺的艺术家,几百年也就才出那么一两个而已。
她既不是皇亲国戚,也没有太好的适应能力,凡事就只能靠自己咯。
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她就是很自觉地会去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说实话,想有什么用?自我暗示再多,遇事的态度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只不过也就
随便想想打发时间而已。
不知道别人单独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会想些什么。也像她一样想东想西想南想北,还是一门心思花在走路上只知道奔着目的地前进?
今天回去之后,好好地睡它一觉,然后起来刻一方小小的闲章,上回那个用得太久,弄得她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不对,明天好像还要交一份生命科学导论的作业,好险,差点忘记了。一想到这个,一阵无力感升上来。破学校,开哲学课就算了,搞艺术的总要
对生命有一点特殊领悟才行;体育课说是希望他们有一个足以跋山涉水寻找灵感的强健身体,她也认了;天知道干什么还要必修生命科学,半点都不搭
嘛,动物植物、细?胞机能、克隆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安杰利哥、达芬奇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吧?真是莫名其妙。
“容与!”
思绪正行进到抱怨多莉出生带给整个世界的灾难,突然间一声激动的大喊把她的脑袋往后牵引了过去。
飘逸的白裙罩在瘦骨伶仃的身子上,看起来分外荏弱娇小,一头长发随着奔跑的动作不断飞扬,完全无愧于古典美女的伟大称号。
“终于找到了。”美人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我见犹怜。
容与怪异地看着眼前的宣琦。
她俩什么时候这么热络了?
“有事吗?”
“来来来,帮我个忙。”美人用不符合形象地大力拉起她的手臂,往某个方向走去。
“有——”
她还没组织好问句,美女就连珠炮似的蹦出一连串话来,听得她晕头转向。
“是这样的,我约了人在Starbucks谈事情,但是又想起来这之前还和另一个人约了同样的时间在晓园,但是没办法两边跑。你能不能帮我去跟他说
一下,别说我又约了别人,只要说我临时有事所以你替我去就可以了。”她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容与就出现在眼前,真是救命稻草啊。
容与决定认为这件事不是很麻烦,就帮忙她一下好了,虽然不是很铁,同学之间做点人情也是应该的。
“好吧。那我是要帮你去晓园还是星巴克?”主要是两个地方都不太远,她才会不觉得麻烦。
“当然是晓园!”宣琦做了一个很可爱的鬼脸,“星巴克比较难得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怎么能放弃?”
原来大美女也是人,对于高消费的诱惑没有招架之力。“好我知道了。就跟人家说你有事去不了了对不对?”这么一句话,其实打手机说一下就可以
了,不知道是那人没手机还是美女为了表现某种教养才需要派人去通知。
“不是啦。”宣琦挥挥手,“我是想让你帮我跟他说,我跟他只能做朋友,没有办法更进一步。”
容与瞠目。
不会吧?这种极有可能害人跳楼自杀的话竟然要她一个旁人去传达,是不是太那个了一点?
“这样好像不太妥当——”
“我知道不太好,但是这几天我忙着跟所有人说清楚,已经搞得快疯掉了,你就友情支援我一下啦。”
“所有人?”她一下子跟每一个追求者摊牌说只能是纯友谊?难道是看破红尘要去当尼姑?
“是啊。现在才知道被这么多人追一点都不好玩。我男朋友一听到我的电话。向就很生气的样子,如果再不和他们说清楚,我们是不用想得安宁了
。”宣琦摊摊手表示无奈,脸上的幸福神情却在不经意间表露无遗。
“你有男朋友了?”宣琦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这绝对应该成为艺术系的年度新闻,她怎么都没听说?太孤陋寡闻了,真是愧疚。
宣琦被她的大叫吓得瑟缩了一下,美丽的脸蛋上泛起红晕,连容与一个女生看了,都有瞬间的恍神。“我、我们也才交往没多久,他是那种很成熟
的男人。肯定不希望被传得沸沸扬扬,所以我想还是暂时不要公开比较好……”
言下之意,Byaccident知道她的感情动向,应该是感到很荣幸。
成熟的男人——那就肯定不是余旸了。
容与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几天被人烦死的悲惨景况——那是指如果某些人还没有肝胆俱裂从此一病不起的话。
“所以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到处赶场?”容与觉得好笑,美丽果然也是一种错误。
宣琦被她的形容词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不跟你说了,就这样啦,你进去帮我忙吧!”
说着把她朝前方一推,自己就跑掉了。
容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和她走到了晓园门口。
晓园是学校正门边的一家餐厅,据说现在的老板是一位非常精明能干的大三师姐,餐厅的价位菜色之类都以学生需求为导向,生意倒也相当不错。
当然,这种小本经营的买卖肯定不能跟星巴克比,否则宣大美人就不会舍近求远,巴巴地跑去那边赴约而把某可怜的准失恋男扔在这里拉她来招呼
。
咦?宣琦好像没有把那位追求者的相貌形容给她听嘛,那怎么找?
刚打算拿出手机来问个清楚,眼睛扫到的一个不安身影让她停止了动作。
容与的嘴角忍不住勾起。
很明显的,余旸就是那连摊牌都见不到正主的准失恋男。
哎,他们俩的孽缘是不是有点邪门了?走哪都撞上。
不时向门口乱瞟的余旸晚一步看见容与。一和她对上眼,立刻将原本的心神不宁代之以睥睨一切的倨傲姿态。
容与带着微笑走过去。
不能幸灾乐祸,那是不道德的——但是但是,面对一张如此欠扁的脸,实在是很难不期待他接下来的精彩表情,绝对不能怪她。
“你干什么?”见她竟然直直朝自己这边走来,余旸戒备地看着她质问,还随手抓了个调料缸来防身。
容与大马金刀地在他对面坐下,拿了双一次性筷子在手中把玩。
“等人?”
“关你什么事?”完全不用经过大脑,余旸不假思索地屈击。
“如果你在等的是曾经被人站岗两个月零二十四天之久的宜姓同学,那么建议你正视本人的存在。”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她也许会看在吵架N多
场的分上,好好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你认识宣琦?”余旸怀疑地瞪着她,连自己都不能确切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追宣琦的,她怎么算得那么清楚?
“显然是的。”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忙着把筷子一手一支拿好,开始演奏“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房又有田”现场版,至于那段Rap嘛,心里默
念就好了,那个在门边调戏服务员的就是校警,所以还是注意一点会比较有人身安全。
她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把余旸所剩不多的耐性完全磨光:“你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就给我说清楚,没有的话赶快滚蛋!”
他受够了!为什么身边每个人都阴阳怪气支支吾吾的?从他家里的那三个,到要死不活的简单,再到眼前这个总是在奇怪场合出现的猪头女,每个人
都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上折腾得够呛,他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在联合起来耍他?
噢哦,余小哥发火了哦。看来他最近的心情确实不太好,老是一撩拨就火冒三丈,不知道听了接下来的话后,这里会不会变成她的葬身之处?
“是你逼我说的哦。”因为被逼迫之下时间仓促,她也就懒得想什么婉转的表达方式了,直接把宣琦的原话背给他听,“宣琦让我转告你,对于你的
追求她表示感谢,但她和你只能做朋友,没有办法更进一步,而且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希望你不要再无谓地浪费心思。”
余旸的脸色从刚才的通红转为暗红,再转成紫色、深紫,正当容与猜测接下来的十秒钟内会有杀人未遂案件发生,并且第一次感谢花蝴蝶校警天神
般的存在时,余旸的脸却又奇迹般地转成了正常的微黑。
数到一百,感觉心情平静了很多,余旸深吸口气,开口盘问: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容与花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想清楚他口中的“她”不是花蝴蝶校警,而是宣琦。
“我们同班。”他的复原能力会不会太好?
余旸双眸危险地眯起:“上次你说过你是研究生学姐。”
“骗你的啦,这也信?”容与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研究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正常——正常得完全不正常。
“你!”余旸被她气死,“你是艺术系的?大二?”
“都跟你说了是同班。”笨不笨哪。
到底他是把痛苦埋在心底了呢,还是真的不在乎,或者天性洒脱?不不不,最后一个绝对跟他搭不上边,但是第二个也不像啊……
“服了你了,这么点小便宜也要赚,无聊。”拐他叫声老巫婆很有成就感吗?脑子有问题。
“你有叫过我学姐啦……喂喂喂,你拖我干吗?”容与还沉浸在推算他心理活动的乐趣中,忽然被他从座位上拎起,直直往外拖去。
“本大爷心情不爽,出去走走。”
“你心情不好是你的事,拉上我干什么?不会是要绑架到野外毁尸灭迹吧?”
“灭你个头!你接连两个消息惹得我心情极度不爽,补偿一下会死啊?”余旸拉着她来到几步外的公车站牌下。
“你要去哪里?”
“上班。”今天倒巧,刚站定车就来了。
嘎?那不就是电台?
容与留恋地看一眼晓园门口的校警,最后决定好奇心战胜危机感,跟着他半推半就地上了车。
“你说那小姑娘是不是暗恋我?”花校警摩挲着下巴作深思状。他注意很久了,那个留披肩发的女生一直在看他耶。
“神经病!臭美!”一大叠餐盘落到他头上又掉下地,咣当咣当直响。
“嘿嘿嘿,你吃醋了!”花校警坐在站在餐盘堆里,呵呵傻笑。
丁丁当当——这回是汤匙。
===== ===== =====
容与本来以为学校电台的规模已经很不错了,到了余旸工作的地方才知道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四层楼的建筑都属于同一个单位,长长的走道
两边,门上标牌形形色色,广告部新闻部节目部人事部后勤部等等,看得人目不暇接。
看着余旸和几乎每一个走来走去的人打招呼,她忍不住低声问道:“喂,你在哪边上班?”
余旸先对一个秃头的“张主任”鞠了个躬,才回头说:“到处。”
到处?“什么意思?”八成是敷衍她。
“就是在各个部门里到处混啊。”
容与轻哼一声: “原来是打杂。”这种班有什么好上的?
“哟,余旸,带女朋友来啦?”一个笑容可掬的大胖子冷不防拍上他的肩。
余旸连头也没回就先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刘大哥,你今天怎么在?”
“谈完一票生意刚回来就让我碰上你携带家眷来工作,不想死的话快请客!”
余旸反手搭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应该是你请客才对吧?群升的广告提成都够吃上大半年的了。”
那刘大哥似乎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群升?”刚刚才达成口头协定的生意,连草约都还没拟定,他怎么会得到消息?
余旸耸耸肩:“谁不知道你这几天绷着个脸是为哪桩,今天这么高兴随便猜都猜到了。”
刘大哥笑着摇摇头:“真有你的。好,改明儿个咱哥俩去喝一杯!”
“你可别又赖了,上回说请陈姐吃饭的一直都没兑现,人家现在不高兴着呢。”余旸狡猾地挤挤眼,似有所指。
刘大哥立刻领悟到他言下之意,大笑道:“谢啦谢啦,事成之后大哥这里重重有赏!”说完就兴冲冲地往反方向走去。
容与大致猜到了刚才他们谈话的意思:“你在帮忙拉皮条?”
“我这可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余旸目送广告部第一业务员的庞大身影,嘴角泛开一抹笑,随即又想到自己的失败恋情,心情恢复黯然。
“唉,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这句话倒是很好地表达子他目前的心境——是谁念的?
环顾四周,第一个对上眼的就是容与假装同情的眼神,欠扁;得让他忍不住粗鲁地推了一把:“你少给我落井下石!”
“啊!余旸,你终于来了!”容与正准备摆好反击,就见电梯里一个瘦小中年男子十万火急地冲出来,看见余旸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一把抱住他就往
电梯里塞,一边还抽出空来对她说:“抱歉,麻烦你们一会儿再打情骂俏。我现在非常非常需要他!”
容与失笑,也懒得跟不相关的人争辩关于“打情骂俏”的不实描述。看他眼红脖子粗的样子,生怕她会跟他抢人似的。而且看起来很饥渴,症状足堪
参考宋明珠服用阴极先丹后的反应。
看电梯门慢慢合上,她旋踵欲往楼下走去。
人家有事情,恐怕没办法带她参观这里,而且他看起来精神状况良好,不像一转身就会殉情的样子,那就走人咯,回去写作业是正经。
还没迈开步子,衣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
“你就这么走了?”余旸右手按住开门钮,左手食指拎着她的后领。整体造型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装酷。
有没有搞错?她是女孩子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拎着衣服,这能看吗?“放手!”
“进来我就放手。”他歪着嘴,恶形恶状表露无遗。
“放手我就进去。”她虚与委蛇。
“你不进来,我就不放手。”好吧,他承认是逆反心理作祟,明明跟不跟一点影响都没有,但看她迫不及待走掉的样子心里就是不爽。
“我不进去。”他这不是耍赖吗?容与宁死不屈,同时紧紧抓住前襟以防春光外泄。
“过不过来?”
“不!”
瘦小男子终于决定自己的耐性告罄,他噔噔噔地走上前去,拨开余旸的手,握住容与的手臂把她推进电梯,“烦死了,你们要吵就在这里吵!”
余旸得意地看了气呼呼的她一眼,放手让电梯上升。
“又有什么事?伟大的导播。”
瘦小男子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刚刚不是跟那女生打得火热?还以为要很久很久以后才把他排上日程呢。
“不然还有谁?”这里还有别人是导播吗?
“我还以为你们要继续吵架……”
“当”的一声,电梯门开,余旸率先走出来,双手抱胸倚在墙边,没好气地说:“你可以继续耍白痴没关系,一会儿开天窗别怪我。”
容与看他威风八面的样子差点没晕倒。八成是气疯了才会口没遮拦,他是菜鸟耶!菜鸟者,走到哪里都被压榨任劳任怨不准有半个不字的廉价劳工是
也,怎么能对老鸟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等着挨批吧他!
“啊!”瘦小男子像是突然惊醒过来,重新恢复刚才十万火急的样子,扯着他的袖子走进编号为三的演播室,边走边说:“你瞧我这记性,控制台好像
出了点毛病我检查不出来,你快看看怎么回事。还有陶然刚刚又闹脾气走掉了,所以今晚的Tonighttalkshow得你去顶一下,再有……”
余旸一边检查着控制台上的种种硬件,一边向围在旁边的工作人员低声询问些事项。
容与有点被他专业的样子吓到。
原来他也有认真的时候啊,真是不可思议。
刚才导播还说什么来着?对了,叫他顶替耍大牌走掉的DJ主持节目。还有明天早上的检讨会发言、再后来什么评审……一个实习生需要包办这么多
工作吗?好可怕。
抒情的音乐响起,播音室传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又到了Tonighttalkshow时间,我是余旸,很高兴能和你们共同度过接下来的六十分钟……”
如果余旸把她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向她展示自己有多么厉害的话,那么他成功了。
容与不知道经过话筒和电波改造的声音可以和现实生活中差这么多。
余旸的普通话确实不错,但是那种痞痞的调调怎么听怎么不正派。
而现在入耳的声音,音色、音调、音量乍听之下与平常并没有多少变化,却似乎因为加了一些什么在里面,听起来就变得诚恳而有安全感。最好的
例证,就是眼下已经占了电话线二十多分冲之久,一直在向他倾吐婚姻家庭问题苦水的这位女听众。
二十到四十岁的男人,并不是很容易从声音中辨别出年纪约,大概因为余旸的态度让人觉得可以完全放松地倾诉,以至于对方把他当做一个很有生
活阅历的人来看,滔滔不绝着自己的烦恼。其实这些打进热线来的人,内心深处并不一定要拗到一个解决之道,更多的,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而已。
而余旸看来是很明白这一点的,多数时候他静静地听,问或插一两句“他让你伤心了,对吧”、“我明白你的感受,你做得没错”,就能操控着对方的
情绪,从泣不成声到心平气和。
隔着演播台和导播室的透明玻璃,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专注的表情。“沉稳”、“磁性”这种本以为八竿子都和余旸打不着边的形容词,竟然一下子从
脑子里蹦了出来。
那些话不像是老练的敷衍,反而有种感同身受的味道。如果不是知道他才二十三岁,容与都要以为那里面坐的,是位看尽世情的宽厚长者。
已经很久没有听广播了,她不知道现在的谈话节目主持人是不是都这么善解人意。但按照常理推断,有些他人的细微的心思,决不是学过心理学课
程就能把握住的,丰富的阅历、博大的胸怀必不可少。而余旸,显然现场感十足。
他才那么点大,平时吊儿郎当的德行看不出任何沧桑的痕迹,乐天爱笑的性子也不像有过什么难以磨灭的伤痕,平日随兴但高档的穿着更显示他来
自富有的家庭,甚至这几天他自己的心情也一直不好,那么他有什么办法能够体会到电话线另一头不同身份、个性听众的喜怒哀乐?
玻璃那头,年轻的脸庞时而浓眉深蹙,闷闷不乐,时而欢然朗笑,愁思一扫。他究竟只是善于摹拟他人心境,还是真有什么特殊的经历?
容与第一次发现余旸可能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在安抚完第四个听众之后,节目时间也恰好到了,按例说完道别词,导播给了个OK的姿势,片尾音乐响起,余旸摘掉耳麦信步出来。
接触到容与审视的眼,他又恢复原来的“下*”表情,践践地道:“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见鬼!复杂他个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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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又被他拉去吃晚餐兼宵夜。说是为了感谢她对他的赞赏和崇拜之情。
神经病,只不过回答了“还好”两个字,就被渲染成这样,早知道就狠狠地贬损一顿——不过依照他小强投胎的打不死性格,肯定又会拗成“为了安慰
我受伤的心灵,你必须陪我吃饭”。
至少现在是他付钱,虽然只是一人一份快餐而已。
“你怎么吃那么多?”看她第三次起身去添饭,余旸怪声大叫。
“我就是饿了。你有什么意见?”反正快餐店的白米饭是随便盛吃到饱的,又没多花他的钱,鬼叫什么呀。
“你吃这么多都不长肉——”余旸用色情的眼光扫了她瘦削·的身材一圈,得出结论, “不会是甲亢吧?”
“你才甲亢呢!你吃得明明比我还多!”
“我是男生吃得当然会多!”
“你有性别歧视?”
“谁说的?我才没有。”只不过对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一类至理名言比较有认同感而已。
“那凭什么我就不能多吃一点?”
余旸瞪了她半晌,用深沉的语气问道:“我们是不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吵起来?”
容与难得赞同地猛点头:“有道理。”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他苦思不得其解。他的脾气,哪一个不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好——OK,这样说是夸张了点,总之绝对没有坏到三天两天找人掐
架的地步,为什么跟她碰上说不到三句就会吵起来呢?而且一般还是他挑衅的居多。
“我们命里天生相克咯。”
“小妹妹,小小年纪这么迷信是不对的哦。要我说啊,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说法,叫作欢喜冤家?”
说完,他很满意地看到容与正在扒的一口饭如预料中地喷了出来,接着又很不满意地发现喷射口对准的,正是他那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俊美黑脸
。
“你怎么那么脏啊?”好在好在,他身手敏捷躲闪得快,否则就算用松香水也洗不净这满脸的污垢啊。
“谁叫你说话那么恶心?”容与毫无愧色。欢喜冤家?亏他想得出来。
这时快餐店门外有一群少年骑着山地车呼啸而过,余旸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对她说:“要不要找点事情来做?”
容与看他眼睛滴溜溜地转,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是说……夜游?”
余旸眼放光芒,拍掌大呼:“你真是我的知己啊。怎么样怎么样?”
“去哪里?”在大街上乱晃吗?很傻的。
“海边。”
“你疯了?”离这里最近的海滩都要一个半钟头的车程那,就算现在还有车可以搭过去,一会儿怎么回来?
“一句话,跟不跟?”余旸侧过头,拿眼角瞄她,已经总结出来某些人最看不过去的神情就是这个。
容与被他鄙视得热血沸腾:“跟就跟!你不敢去我一个人去!”
哈,就知道会上钩。
“跟我来!”他拉过她的手,扔下饭钱就往外边冲。
接下来两人就傻乎乎地站在马路边上。
“你等车?”去海滩方向的公车好像应该到对面等吧?
“嗯。”他蹲在地上,向前张望的眼神和看门狗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你怎么——”还没问完,只听他欢呼一声,跳起来挡在非机动车道上,双手高举招摇,嘴里还不停地喊:“停一停!”
容与看到前方四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比她还要困惑地下了自行车。
“你做什么?”老师刚刚说过油菜花开的季节容易有花痴发病,难道眼前就是一个?
“我和我朋友想去海滩边吹风。你们能不能借两辆车给我们?明天我一定会来还的。”
四个男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说真的?”现在都几点了啊?他们看了看站在一旁瘦弱的容与,开始怀疑是不是变态色情狂企图诱拐无知小美眉到野
外,先奸后杀。
“当然是真的!”余旸把容与拉到身边,按着她点头来增加说服力,下场当然是被狠敲一个爆栗。
两人之间的“良性”互动多少降低了男生的戒心。而且夜游耶,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可惜他们回家还要继续晚自习两个钟头——暗无天日的高中
生活啊!
“怎么样怎么样?”余旸充满希望地盯着他们,迫切期待的表情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是——”把车子借给陌生人,好像不太安全,如果有借无还的话不就窝囊死了?
“要不我把手机抵押在这里怎么样?”余旸拿出刚换不久的新款手机,随随便便抛过去,被其中一个男生接住。
“这架机子大概也值个几千块钱,足够当抵押了吧。对了,我不是偷来,是买来的哦。”
容与狂叮,怎么最后一句像是欲盖弥彰?蠢就一个字。
男生们把手机传看一遍确定不是地摊上的假货,围成一个圈商量了一会儿,终于派代表出来说:“好吧,我们把车借给你们。明天早上六点半在这
里换回来,怎么样?”
“六点半?”余旸哀号,“不是吧y我又不用上早自修,干吗那么早起床?”
“那就拉倒。”男生们成竹在胸,余旸不得不举手投降。
“好好好,六点半就六点半。”
交接完毕、留下联系方式后,两拨人分头走,踏上预定的路途。
余旸把一辆尺寸稍小的山地车分派给容与,准备跨上另一辆的时候,后知后觉地问:“你会骑车吧?”
容与白他一眼:“如果我说不会呢?”
“那我就载你啊。”余旸说得爽快。
“真可惜,我会骑。”她一抬腿,利落地坐上坐凳,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冲了出去。
“喂!你抢跑犯规!”余旸大叫,奋力追上前面的身影。
===== ===== =====
总算到了!
飙车虽然累得半死,至少让他们用比公车更短的时间到达目的地,多亏了一路上余旸兴致勃勃的引吭高歌吓得她一直逃命。
容与把车停在水泥人行道上,跑进海滩的范围,跪在细沙间拼命喘气。
呼,好累,好累。
“啧啧,体力真差。”余旸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她面前,无比得意。
敢跟他飙车?不想活了是不是?比车技,想当年他可是环城自行车比赛的亚军;比体力,学校组织的毅行,他带的队伍哪次不拿第一?
容与累得没力气再跟他争辩,只能用眼睛死瞪死瞪。
余旸夸张地把手搁在她下巴上,故作紧张地道:“小心小心!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容与索性别开头,不再理他。
余旸见她真的需要休息,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了她一马,自顾自地往前走。夜幕中,只见黑色的身影跃上远处一块岩石,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容
与正猜测他是不是已经眼成穿而骨化石,就在海浪声中模模糊糊听到一声喊叫——
“我失恋啦!”
他肯定叫得很大声,否则在她这个风向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听见。
容与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原来他不是不伤心,不是不在乎,而是要挑个比较合适的地点来发泄。
嗯,还是有那么一点品位的。
余旸连喊三声,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才慢慢地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入神听着起伏不定的涛声。有几次心烦的时候,他会跑来这里,嚷嚷几声平
静心情,然后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管听海。
“你死了吗?”背后阴森森的问话把他吓得跳起来。然后是容与得逞的笑声。
“你想把我吓死是不是?”他火大地退开一步,怒目而视。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表情,她却可以想象此时余场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是担心你不小心心脏病发作就这样与世长辞了,才过来看看的。以德报怨,多么伟大的情操,你竟然还骂我?”
“谢了,我活得好好的,暂时没有想去死。”他话虽然依旧不好听,心中却有一点点暖意升上来。
至少还会来关心他一下,算她有良知。
“唉,你刚才在鬼叫什么?我们来比肺活量好不好?看谁叫得大声。”还是暗示一下自己没听见他刚才喊叫的内容比较好,否则他觉得自尊心二度受创
,一时想不开就跳下去了怎么办?
“肺活量?”余旸嗤笑一声, “你比得过我吗?”
“我的肺活量很大的哦。足足有三千呢。”
“哈!我四千一。”早跟她说了,身体素质方面不用来比,女生不必说,就算是男生也很少有及得上他的。不过看她小小一个人,肺活量竟然有三千,
倒也算是很惊人了。
“但是你刚才已经叫过了,肯定有消耗,我们再来比!”
“比就比!”
“这里有点挤,我们下去吧。”说完她首先爬下了岩石。
她的目的不会是叫他下岩石吧?余旸哑然。
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跑去自杀的危险分子吗?就算真要自杀,这块石头也不够高啊。
利落地跟着跳下来,容与已经面对着大海,摆好了狂吼的架势。她一头黑发被海风吹得高高飘扬在空中,银色的耳玎在夜空中闪闪发亮,小小的身
子仿佛带上了一种神秘的魔魅力量。
“来,一二三,我开始咯——”她回头看他一眼,便径自对着黑漆漆的海面大声道: “我被退稿啦!”接下来是“大哥我想你”,再接下来是“我要回家”
,到后来竟然变成了“I'mthekingoftheworld”,听得他直打跌。
被她的肆无忌惮引诱,余旸也忍不住又跟着嚷嚷起来。
“你们走掉好了!都走!”
“你们都不要这个家!”
“我没有家!我根本没有家!啊——”
一个浪头打过来,两人反射性地地往后跑,容与的尖叫声更是差点震破两人的耳膜。
“你脸上——被海水打湿了!”跑到远点的地方停下,容与一边喘气一边提醒他。
“哦。”余旸有些尴尬地擦去脸上的水滴,逞强般地看向她。
头发乱糟糟,衣服乱糟糟,她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平常牙尖嘴利又沉得住气的那个容与,反而有一种很天真很可爱的味道。
要死了,他怎么会觉得她可爱?
基于某种怪异的情绪,余旸不自觉地打了下她的头,打完后却愣在那里。
怎么感觉那么好?
难怪老姐爱打他的头。原来打完后会觉得浑身舒爽,回味无穷啊。
来,再打,嗯,确实不错,再来一下看。
“你——干——什——么?”容与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这个死人骨头,把她拖到荒郊野外来上演英雌救丑就算了,竟然还真敢暴力相向,不想活了是
不是?
“很舒服的,你打下试试看。”余旸本着有好东西一起分享的兄弟精神,抓过容与的手就往头上打下去——当然,是她自己的头。
“我跟你拼了!”容与甩开那双犯*的手,佛山无影脚当下踹了出去。
余旸一时没有防备,躲闪不及,大腿上结结实实中招,痛得忍不住紧捂伤口凄厉惨叫。
“杀人啦!”
容与趁着他狼嚎的当儿又一拳打上胸口,拍拍手上的灰尘,轻蔑地道:“错,是杀猪。”
是可忍,孰不可忍?余旸站直了身子,豪气干云地宣布:“等着瞧,让你见识一下大爷我的真功夫!”
说完就扑上前去卡住了容与的脖子,不过有记着留一点缝隙让她能说出讨饶的话。
“快道歉!说大哥对不起我错了。”
“道什么歉?你先打我的!”宁死不屈。
“我手劲放得那么轻,打你根本就不痛!哪像你把我往死里揍?”大腿上肯定起淤青了,而且还一定是很大块的那种,胸前的肋骨更痛,这女人练七伤
拳的是不是?
“又不是拍在你头上,你怎么知道我不痛?要不我拍你试试?”
“我说不痛就不痛!再敢说痛我就再拍你!”他才不来劳子非鱼之类的东西,“一句话,投不投降?”
“让我投降,做梦去吧你!”容与偷偷伸出空着的双手,狠命往他的腰间戳去。就不信他不怕痒!
余旸全身一僵,呆呆地看向不断在腰间捣鬼的手指,没反应:
不是吧?竟然给她碰上一个不怕痒的奇葩?
容与正在懊恼间,只听“哈哈”两声,余旸迅速撤离她的脖子,整个人非常夸张地蹦出好几米远,然后落在地上打滚,一边打滚一边狂笑,间或还能
听到“痒死我了”的大叫。
容与难以置信地观赏着满地沙砾飞扬的神奇景观,心中不禁惊叹——
果真是奇葩!
冤家成知已
容与叉腰道:“帅个头!他那种叫可爱好不好?尤其是变小的时候,真的很想扑上去咬他一口……”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灯光下,两人因为回味往昔岁月,难得地相处融洽。
第7章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地乱打一气,发泄累了停下休息,不知不觉间竟然靠在礁石上打起了盹。
被第一缕晨光照醒时,才发现各自有多么狼狈。
身上头发上都是沙土和咸涩的海水不说,余旸的脸被九阴白骨爪抓出了两条狰狞纹路,容与手臂上被大力金刚指掐起了一个个淤青。容与的裤管开
裂到膝盖,如果不是边缘部分太原始的话还会被人以为是某种新的衣饰风格;余旸的上衣则被一撕到底,露出还算结实的胸肌,总算是没再多一个被嘲
笑的理由。
总之两个字:惨烈。
想起还要还人家车,两人来不及等待海上日出的壮观景象,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骑车回程。
还好速度够快,在被一路的晨练老人们发现异样之前,他们已经刷地从人家面前穿梭而过。完成交换仪式后,还可以听见背后身后几个男生的小声
议论: “原来他们俩昨天晚上是去决斗的……”
余旸的夜不归宿通常家人不会太担心,反正他朋友多的是,随便找个户头睡是家常便饭。问题是今天这副样子却绝对不适宜出现在姑姑面前吓断她
敏感的神经,或者跑去朋友家接受人家的无情的嘲笑。
协商了半天,容与终于勉强同意让他暂时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打理一下再去见人。
在春日清晨的大街上散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那是指,如果不是伴侣不对,并且不是浑身狼狈的话,而不符合以上条件的两人,则还是摸摸鼻
子叫了辆计程车,在行人奇异的眼光中匆匆报了目的地——成年人的心思可不如孩子纯洁,他们可以在司机的调侃言谈之间敏锐捕捉到“野合”两个字,
又是尴尬,又是气闷,一路上半句话都没说,直到下车。
容与租的地方是一梯三户的公寓,专门提供给单身男女住宿。照理说一房一厅的结构乍进去总会稍嫌逼人,但容与却有办法让自己的屋子变得宽敞
——客厅里除了一张长桌和一把椅子,什么家具都没有。木制长桌造型仿古,漆成深褐色,上面笔墨纸:砚俱全,纸镇下一幅设色山水,看来尚未完成
。东面的敞开的窗台边闲闲摆个画架,背光立着,上头并没有作品。
很有艺术气息的样子嘛。余旸一副专家的样子点着头,凑过去问她:“你对国画的兴趣胜过西洋画?”果然人不可貌相,看不出她还是那么风雅的一
坨——好吧,一个人。
“没有,”容与好像有些奇怪他的判断从何而来,“这个学期教国画。”他们学校的本科课程似乎偏重于国画,大概因为有位国画高手在系里坐镇的关
系吧。
“这样啊。”果然是没什么风骨的人,被填鸭式教育搞坏了脑子,只会按照教学安排安排自己。虽然人在屋檐下,余旸还是把头仰得高高的,以示轻
蔑。
一抬头却吓了一跳。
“那、那是什么?”
他没有看错吧?是不是有很多长长的、一条条的、颜色淡淡的东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风一吹,就轻轻地动了起来……
不要怪他思想不健康啊,实在是、实在是有点像那个那个什么啊。
容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哦,丝瓜精啊,你没见过吗?”
“丝瓜精?丝瓜晒成干后的那个丝瓜精?”余旸几乎是在尖叫了,“你、你把它们挂在这里干什么?”
“装饰呗。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容与蹙眉看他,他受了什么刺激了这么激动?
“没,没什么。”余旸擦擦额头上的汗,好像是他反应过度了厚。幸好没有说出来,否则肯定被乱棒打出去。
虽然还是不理解丝瓜精有什么装饰的价值,想想还是不要问省得受惊吓。从墙上的唐卡和萨满面具就可以看出她的品位有多么怪异。换作是他半夜
起来上厕所,如果不小心借着路灯的幽光看到龇牙咧嘴的天神和蓬头垢面的巫祝时,不吓趴下才怪,她一个女孩子独身住在这里,每天对着这些东西,
反而若无其事并且自得其乐,不是天生缺心眼,就是如假包换的恐怖分子!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容与同情地看着他一身残破。基于他还是保持仅存的一点骑士精神,没把她整得一样难看,就勉强退让一下算了。
“哦,浴室在哪?”不是她提醒,余旸都快忘了自己现在什么德行。
容与往一扇门指了指,他搔搔头就要进去。
“等一下。”容与叹气,“你有换洗衣服吗?”
余旸僵在当下,又开始搔下一堆泥沙,然后傻笑,“嘿嘿嘿,忘了。”第一次到女孩子的香闺里干这么隐私的事情,难免紧张,难免紧张嘛。
容与转身走进自己房间,拿了块毛巾和一件白色T恤出来,“我这儿没你能换的裤子,将就一下吧。”
“没关系,裤子还好没破。”余旸狐疑地接过她手中布料,抖开一看,才发现是一件大号的男式中袖。
容与没注意他的满脸疑思,转到玄关蹲下,打开一个柜子,回头对他道: “你饿不饿?我这里只有饼干、面包、泡面,你要不挑一样洗完澡出来吃?
”
听起来都很阳春嘛,原来女孩子的粮食储备也不比他以前在寝室里的好多少。不过被她一问,到真觉得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如果不麻烦的话,就吃泡面吧。”
容与先点头,又侧着脑袋想了想:“我看还是吃面包好了,省得开火烧水麻烦。”而且面包是前天买的,再不吃掉就过期了。
“……哦,也好。”靠,那还问他干什么?
“好了,我带你去浴室。”容与站起来,越过他推开那扇门,对着跟上来的余旸指点怎么开热水器、洗发水和沐浴液都是哪瓶。说完就走了出去。留
下余旸一个人坐在浴亭边,小小地思考一下下:这件T恤,是谁的呢?
脑海里自动跳出类似同居、男友之类的字眼,然后又是惨不忍睹的限制级画面——停停停,人家好心招待,你竟然还用黄色思想在那里YY,无不无
耻啊?
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头,他站起来褪下又破又脏的上衣,放水洗澡。
余旸冲干净洗澡间出来,发现容与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半长不短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另一边藏在臂弯里。
她还真胆大,放一个男人在家里乱走,自己却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好在他余旸是这年头绝无仅有的正人君子啊,否则她被欺负了只能哭死去。也好在她不是什么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不会让人一看就有扑上
去的欲望——好吧好吧,这样说有点缺德啦,其实她长得蛮不错的,只是性格上让他感觉不出有什么女孩子的柔美而已。
桌上摆着袋切片面包和一听可乐,看来就是他的早餐了。因为只有一张椅子,并且被一个睡丑人占据,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到地板上,大吞大咽起
来。没两下就把准过期食品解决掉,然后坐着发呆。
这个卡通地砖铺起来的地板看起来很好睡的样子,不会让人感觉到地板的冷硬,所以不至于感冒……
===== ===== =====
睡得沉沉的两人,最后是在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中惊醒。因为不是酒后,所以没有乱性,以至于省略了慌乱穿衣服的步骤,直接由离门比较近的余旸
过去看看是谁。
门外站的是个二十七八的男子,长相普通,属于摆在人群里注定只能当布景的那种,但看到余旸时一脸的惊诧与愤怒却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谁?”男子气势汹汹。
余旸理所当然地猜是容与的亲友,搞不好还是男朋友之类的,连忙指着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脸上还带些迷惘的容与解释道:“我是她的朋友,普
通朋友,来借浴室用一下。”
“普通朋友?”男子不怎么相信地再确认一次。
“普通朋友。”余旸笃定地点头,心里犯上了嘀咕,如果真是男朋友的话,容与的眼光是不是有点差?
甭管她,不是说爱情是没有理由的吗?正常正常。
男子还是不肯罢休,反而目露凶光:“普通朋友这么大清早的在这里做什么?”
余旸正要继续解释,一想不对,看看表,都中午十一点了,这也叫一大早?什么逻辑?
“你不用耍赖,你们今天早上八点不到一起走进来的,以为我不知道吗?”男子说到后来已经是暴跳如雷,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要把他吃掉。
余旸感到一大滴又一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掉下来。怎么办?这人的样子分明已经认定他的行为构成勾引良家妇女通奸罪,看人家这么理直气壮,难道
此人和容与的关系已经比想象中的还要亲密,简而言之就是容与完全归他管?
要死了,真的是很冤枉!除了打架以外,他和容与没有其他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啊,总不至于浸猪笼对不对?
定了定神,他试图详详细细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听背后清冷的嗓音响起。
“李先生,你来做什么?”
看她生疏的口气,余旸完全可以确定两人正处在冷战中。
那边的反应可就热络多了:“小与,这小子竟敢欺负你,看我不打死他!”
说完,他就抡起拳头朝余旸挥过去,由于身高的差距,打不到余旸的头,落点眼看就要到胸口。
余旸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还想再讲些什么把误会解开。从这一拳的力道来看,要搞定这位“李先生”易如反掌,但怎么说也是他比较理亏,所以最
好还是用文明手段解决。
“李先生,你先听我说,我和你女朋友真的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
容与被余旸荒谬的说法惹得又好气又好笑,走到男子跟前道:“李先生,我们一点都不熟,他和我是什么关系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可不可以请你以
后不要再随便来敲我的门?如果最后闹到我退租的话,对你们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是小与,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李先生挣开余旸的手,冲到她面前作每碰上一次就要说一遍的表白。
容与皱起秀气的眉:“请你不要叫我小与广恶不恶心啊?连她爸妈都直接叫她名字。
余旸现在觉得很糊涂、很糊涂。
难不成是这位李先生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但是刚才的表现明明就已经是妒夫级的了,他不会是有妄想症吧?
他把容与拉过来,低声问: “到底怎么回事?”
容与声音里满是无奈:“他是房东的儿子,最近才从外地做生意回来,好像有点……”她偏头,困扰地想着形容词, “呃,结婚狂的样子,我是这幢
里第三个被缠上的‘幸运’分子。”
搞了半天原来如此!
余旸看着依然气势如虹的“李先生”,不得不惊叹他自弹自唱自说白话的功夫,相比之下,他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窝囊了。不行,一定得挽回被他不
小心掉下的面子!
余旸重重地假咳了一声,猛然搭上容与的肩膀,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李先生,非常感谢你对我女朋友的关爱,但是她已经有我了,所以你——”他装作颇为遗憾地耸耸肩,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刚才还说你们是普通朋友的!”李先生大呼。
余旸连眼都不眨,流畅地编撰下去,“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没有解决——当然,这个问题肯定不是感情上的,否则,”他用能够想象的
最“深情”眼神睐容与一眼,“我们昨晚又怎么会……”没有再说下去,留给李先生无限的想象空间。
余旸深深看着容与,好半晌才用异常低沉沙哑的口吻道:“你干吗捏我?”
明知故问!容与瞟他一眼,转头对李先生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吗?”
李先生苍白着一张脸,不敢置信地倒退几步,说出来的话和余旸心中所揣度的保持高度一致:“我不会放弃的!”然后噔噔噔地跑下楼。
就知道是这句,他果然是英明神武的电视儿童啊!
“可以了吧?”容与冷冷地道。
“嗄?什么?”他一下没能从自我崇拜中清醒过来,下场就是被推到两米开外去撞墙。
“你还要抱多久?色狼!”
“喂!我牺牲了色相出卖了自己的纯真就为了换得你暂时的安宁,你竟然还来侮辱我的人格伤害我幼小的心灵!”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最后一句太过
洒狗血,略。
“你自己占我便宜怎么就不说了?”抱那么紧,又不是刮台风,还怕她会刮走啊?
“我占你便宜?”余旸先是目眦欲裂,然后声泪俱下,哀怨万状, “我吃饱了撑的占你便宜?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占便宜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那个
秀逗人骚扰得无处藏身——”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开门跟他对上好不好?现在的大门上都有猫眼你不知道吗,先生?”笨蛋!
余旸的哭腔立刻装不下去:“这样啊,呵呵,总之我是好心帮你啦,这总没错吧。”
容与上上下下研究了他很久,才冷冷地说:“好,那谢谢你。”
余旸放松下来,才准备再开开玩笑缓解下气氛,却听关门声中一句“再见”,走廊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再见。”他对着紧闭的防盗门,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功能。
怪女人。又生什么气?
容与关上门,气呼呼地洗了个拖把开始大扫除。
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竟然被那个神经病抱了!还抱那么紧!
讨厌讨厌讨厌!
变态!恶心!呕吐!
她的“初抱”耶!就这样被某人逞能上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烂戏时结果掉了,太亏了!
不对!她怎么还能在这里若无其事地拖地?快点去洗个澡去去晦气要紧。
容与扔下拖把,火速往浴室里冲去。看到“某些人”忘记带走的破衣服,以及下午就要交的作业,又是惊天动地一顿大骂。
===== ===== =====
“余旸,快来等你的电话!”张主任亲自在门口把守,终于给他逮到了赶着去支援人事部的万能实习生。
“我的?”余旸跑到他面前。
“你再不出现我们就都要疯掉了!有个人一下午已经打了至少二十个电话来找你,你人又一直不在,我们接得手都酸了,大概还有很多重要的电话没
能打进来,因为一直一直占线,不知道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主任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主要是因为他前妻据说今晚要找他吃饭,所以从早上就一直守
在升官以前的办公室等电话。
“真对不起大家,我手机忘了充电,又刚刚跟秦大哥出去采访了。”
“你是说秦河吗?秦河也会肯带人出去采访?真有你的!”节目部一伙人惊呼。秦河是台里少数几个高级记者之一,平时哪屑带这些初出茅庐的菜鸟出
去采访啊。
余旸于是作出万分痛苦的表情,“你们不知道我是跟秦老师磨了多久才让他点头的?足足一个星期!我是什么好话都说尽,就差没认他做干爹了……而
且你们知不知道我今天丢了多少脸?……”
他夸张的叙述让大家笑得开怀,也消弭了一些类似于不服气的情绪。
锋芒太露,可是要吃亏的。
“来来来,坐在这里别动。我跟你打赌,电话五分钟以内绝对会响起来。”主任笑着将他推坐在电话旁的办公椅上。如果今天添麻烦的不是会贡献出
好点子“补充”他脑力、又从来不居功的余旸,主任一早就劈头盖脸痛骂过去了。
果然,话音未落,铃声大作。
余旸接起。
“喂?您好。我是啊。林秘书?”余旸微笑,二哥真是会安排,自己拨了两个找不到人,就交给手下继续努力打电话,自己处理别的事情去了。
电话转到暇手中。余旸的笑容没多久就不见了。
“你怎么又说这事?我说过我不会去你那里的……我知道,但是有你就够了,何必搀和上我呢……我也很认真,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一点都不需要
改变……二哥?二哥?”余旸望着被挂断的电话,脸色是众人从未见过的黑。
===== ===== =====
容与在猫眼里看到脸色不是很好的余旸,微觉奇怪——他不会又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来兴师问罪吧?
开了门,却发现他的神色已转为向来的开朗带笑。
Sigh,这个人。有必要对谁都那么假吗?
心下疑惑,为免交浅言深,嘴上倒也不说破:“你来干什么?”
余旸笑着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说:“还没吃饭吧?我买了全家餐,找不到人吃,就上你这儿来了。”
容与看了眼袋子上笑得十分开心的老人头,没什么表情地说: “我不吃油炸食品。”
“啊?这样啊?”余旸垂下眼睑,失望的样子让容与觉得这样骗他似乎不太道德。
“其实——”
“没关系!”三秒钟后抬起头来,又是一张笑脸,“我就想你可能不喜欢吃,所以还买了这个!”他举起左手,是另外一家中式餐馆的包装袋。
“有小笼包和豆浆,怎么样?”
心里原有的一点点不安也让他得意的样子给抹杀掉了。
“我也不吃葱。”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是吗?”余旸眼睛一亮,“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刚好就买了海鲜口味的小笼,没有葱的!”
她是不是应该继续说自己不吃海鲜?
容与还在考虑当中,余旸已经闪过她身边,脱了鞋,登堂人室。
“喂,你怎么这样!”
“拜托啦,只是借你地盘吃个饭,我会收拾干净的。我保旺!你就行个方便嘛,拜托,拜托啦。”他一脸谄媚的笑,点头哈腰。
容与无奈地撇撇嘴: “随你。”唉,她承认自己吃软不吃硬。
余旸大喜,将长桌上的东西小心收好,空出一块地方,再把带来的食物一一取出放好。一时间香味四溢。
“吃吧吃吧!”他殷勤地帮容与拉好高脚椅,摆好筷子,自己则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啃起汉堡。
容与双手环胸,打量余旸狼吞虎咽的样子。
真是服了他,走到哪里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要是换成她,绝对不会想到随便敲进别人家的门,然后就开始旁若无人地狂吃。
“咦?你怎么还不吃?小笼都凉了。”余旸稍微停下,抽空看:她一眼,然后又埋头苦战。
开玩笑,一整个全家餐呢,他不卖力点怎么吃得完?
人家都送上门来,再充什么清如水明如镜只会浪费食物而已,反正要吃饭的,他带来的东西就当是交地租好了。找到了这个理由,容与理直气壮地
坐上椅子,拆掉一次性筷的包装,也开吃。
夹起一个小笼咬下去,海鲜的香味扑面而来,浓稠的汤汁满:溢口中。
好好吃!
容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分钟之内,十二个小笼包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容与喝着豆浆,满足叹息。
“好吃吧?”
余旸的头颅出现在桌子边缘,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
他在那儿看多久了?偷窥狂。
“你哪儿买的?”她不情愿地问,以后一定要常常买来吃!
“就在那个……”
余旸刚要说给她听,墙上造型古怪的钟忽然报时:傍晚六点。
余旸整个人几乎是弹起来的,抓着她的手臂连声问:“你有没有电视机?有没有电视机?”
容与被他弄得紧张起来,赶紧说道:“在我房里有一台,不过不大……”
“快带我去!快带我去!”余旸摇晃着她,简直就是在撒娇。
容与被他摇得头晕,大声说:“你给我停下来我再带你去!”
余旸立刻乖乖地住手,满眼渴望。
“小孩子一样。”容与嘀咕着到自己房间开了电视。
“你进来吧。”余旸探探头,确定里面没有任何非礼勿视的摆设物品,才疾步抢过容与手里的遥控,一屁股坐下,疯狂转台。
“啊,开始啦开始啦。”他兴奋大叫,然后又沮丧地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会错过开头。”
容与在屏幕和已经深陷其中、时而轻笑时而大笑时而狂笑的余旸之间移动着目光,最后终于忍不住猛翻白眼。
这么大个人了还爱看蜡笔小新?都不知重播过多少回,他有必要笑成那个样子吗?
容与在下一刻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更正,他现在已经不算在笑,而是痉挛了。
看看房里书桌上没刻完的图章,再看看地上东倒西歪的猪头男,她知道暂时是没有机会享受宁静的气氛了。
也罢,索性也重温一下N久没看的动画片吧,傻是傻了点,至少不费脑筋。
结果就是有两只猪头对着屏幕整整傻笑了一个钟头,看完后又用小新瓮瓮的声音吵架一百二十七分钟,最后相视笑倒。
“原来你也是蜡笔小新的忠实fans之一嘛。”余旸一边笑一边调侃。本来以为她应该喜欢那种很高深的东西,好在还是比较大众化。
“Fan是说不上,高三的时候老是被老妈拖着看,习惯了。”
余旸大惊:“你母亲喜欢看这种……”
容与沉痛地点头:“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迷上的,突然有一天借口说我升学压力太大,应该多看看电视,然后就老催着我放学早点回家看动画片‘减压’
。记得有段时间她特别迷恋柯南,每天都像警犬一样到处转来转去等着破案。”最后被邻居怀疑得了失心疯,强烈要求遣送到乡下休养,老爸为了家人
和邻居的安宁着想,不得不牺牲小我,假装有外遇来吸引老妈的全部注意力,那段时间真是鸡飞狗跳、天下大乱,她每天回家之前都会长叹一声家门不
幸,然后进门就戮。
余旸越听越觉得好笑,最后干脆爬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直嚷嚷着肚子痛。
“你们家的人都很有趣。”良久,他才平静下来,作出结论。
容与拼命摇头:“哪是?我哥已经被他们吓得不得不奋发图强,高中一毕业就跑到国外念书逃离这个虎狼窝。你要是我们家的人就会知道有多恐怖了
。”
“是吗?”一个正常而快乐的家庭,恐怕他只会求之不得口巴。
容与注意到他眼中的一闪而过的黯然,忽然想到夜游那天他后来对大海喊出的话,心中稍微有点明了症结所在。
不过人家的家务事,她不应该过问的。
“你很喜欢看动画片?”
说起这个余旸就来了劲。
“是啊。上小学的时候班上就流行看漫画,《圣斗士星矢》、《小叮当》、《乱马二分之一》、《幽游白书》……反正很多,不太记得清了。那时
候家里很穷,不可能给我买这些没用的图画书,所以都去向同学借。那些男孩子自己也把漫画当宝贝,不肯轻易给别人看,所以就只好诉诸暴力——谁
如果不借我,就揍到他们肯为止。”
他看容与没什么反应,以为吓傻了,于是笑着说:“男生总是能找出一千个打架的理由,像你们女生就文气多了。”
容与笑笑没说话。如果告诉他自己曾经日扒男裤十二条,整得所有欺负她的男生哭爹叫娘,余旸会不会吓死?
“那时候已经有很多动画片了,《变形金刚》、《希曼》、《希瑞》、《天空战记》什么的,都很好看……” “你有没有看过《森林好小子》?”
余旸一拍大腿:“对对对!还有《森林好小子》,那部片子搞笑极了……”
“《大力水手》?”
“是是是!我也看过!那段时间特别喜欢吃菠菜!”
“《灌篮高手》?”
“那么经典的东西白痴才没看过!我也是在那时候才深刻体会到你们女生是多么花痴的……”
“花痴?那叫欣赏懂不懂?流川枫那么帅,仙道那么帅,小三那么那么帅,我们就是欣赏,怎么着了你!”
“帅什么帅?连门牙都没有了,哪里帅?”
“你有胆再说一遍!”咬牙切齿外加熊熊火焰。
“我说三井寿——那个,很帅,对,很帅很帅。”呜呜呜,好男不跟女斗,花痴在偶像被挑衅的时候通常很可怕的。
“这还差不多!还有樱木……”
这回不必她说,余旸自动接上: “樱木也很帅,嗯,又帅又有爆发力!”
容与叉腰道: “帅个头!他那种叫可爱好不好?尤其是变小的时候,真的很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灯光下,两人因为回味往昔岁月,难得地相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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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不知道为什么事态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自从那天之后,余旸待在她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变本加厉侵占她的土地和空间资源,俨然变成这里的第二个主人。任她怎么暗示怎么明说,怎么
骂怎么赶,他就是赖着不走。到现在她都不好意思再赶人了,他还是厚着脸皮坐在她的房间里看碟,惬意无比,自然无比。
她惟一的收获是多了一个免费劳工,举凡扫地倒垃圾擦地板修电脑刷马桶,只要是体力活的,他几乎都包了。而举凡吃饭睡,觉工作,只要是日常
行为的,他都在这里干了——别怀疑,不但是手提电脑,余旸连铺盖都带来了。好几次都在客厅里打地铺,说服她的理由是没有睡过任何一张床比这里
的地板更舒服,并且晚上如果又有可疑分子潜入的话,他还可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提供逃跑的充裕时间。
为什么他会赖上她?他们不就是在网上见了面随便吵几句的网友而已吗y为什么到现在成了这种不尴不尬的半“同居”状态?不是说余旸人不好,总的
来说他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会主动买东西来请她吃,上次不小心受伤他也很关心,偶尔会来闹一下,但在她做正经事的时候却从来不吵。像现在,她
在画画,他则戴着耳麦看片子,就算被片子里的情节逗乐,也会笑得很小心,很小心。
但是她总觉得不太舒服。原来是因为想要有个个人空间才搬到校外来住,现在又出现这么大一个存在物,那么她搬出来的意义在哪里y还是没有一
个人住啊。
而且她不懂余旸这个人。他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活泼好动,但却有耐性把《第七封印》看上十遍;他学的是广电,但是却好像什么都懂一些,他把
电脑拿来不仅仅是为打电脑看碟,有时会写节目策划案,还有时会编几段程序,据说是朋友接下一些Case,而他负责其中比较简单的一些步骤,就连
有时候看她画画,都能说出些门道来。
真的很奇怪……
“偷看我!”余旸摘下耳麦,捉到她探究的眼,蹙起的眉,不禁露出促狭的笑容。
“谁偷看你了?我不过是在沉思而已。”容与不知道自己的脸看起来什么颜色,只觉得有点热。
他不信地审视她,然后转过头去:“你要看就看啦,反正本少爷天生丽质难自弃,被看也是应该的。”
“自恋狂。”容与松了口气,感谢他没有再逼问下去,弄不好最后的结论会变成她暗恋他,那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画完啦?”
“还没。今天的部分完成了。”
“要不要来看电影?”他诚意邀请。
“什么片子?”如果又是第七封印的话,她敬谢不敏。
“《霍克船长》。”
容与挑眉:“彼得潘?”
余旸点头:“你看过吗?”
“看过书。”她走到他身边,席地坐下。
很好,今天他的品位又回归儿童片。
“其实这种儿童片、动画片反而难拍,既要让孩子喜欢看,又最好能让大人在看过之后有感触。”
“就像你最热爱的人猿泰山?”据他说,自己对那部动画片简直有异乎寻常的执著,每隔一段时间,就一定要拿出来温习一遍。
“对啊,那里面有很多可以想的东西。”余肠颔首,微闭的双眼像是在掩饰什么。一部动画片里承载了许多的内涵,母爱、友谊、对非我族类的疏离
、两个世界都找不到归属的彷徨……沉重的主题藏在轻快抒情的节奏里,藏在最让人不设防的载体下,欲说还休。
容与不再说话,开始静静地看片。
不愿长大、不愿失去父母关怀的彼得潘,于是有一天消失了,来到一个永远都不用长大的地方……
哪里来的虚无岛,哪里来的永远童年?
再回首时前尘已逝,温蒂已老,不如忘却。
人,总是要长大的。
===== ===== =====
“旸旸,你最近跑去哪里了?家里都不怎么见得着人。”余俪唤住背着电脑包上楼的侄儿。
怎么姑姑在?枉费他算准了家里没人才挑这个时候回来。余旸转身走到她跟前,满脸堆笑:“最近在跟同事赶个要紧的案十,每天都弄得很晚,所以
就索性睡在他家里了。”
他一个实习生就要做这么重要的工作?余俪觉得有些蹊跷,但由于余旸“前科”良好,倒也没多做推想,只是说: “你可别光顾着工作搞坏了身体。
像你二哥别看他好好的,其实一身是病!”
余旸眼神几不可见地黯了黯,恭顺地说:“我知道。”二哥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怎会不知道y也因此,他不会碰他的基业一分一毫。
“现在你的工作完成了,可以回家咯?”孩子们这几天都怪怪的,平常最会耍宝的畅畅又一直不回家,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呃,其实我是来拿换洗衣服的,一会儿还要去赶工。”再多躲几天,二哥总会明白他心意坚决的吧。
“这样啊,那你至少要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吃了,我和同事一起吃。”一会儿还要再去买几客小笼。上次没有把店址告诉容与的好处是他可以借给她送饭之名行占巢之实。
余俪拉长了脸:“旸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姑姑?”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装无辜他最在行了,绝对天衣无缝。
“那为什么连留下来吃顿饭都不肯?”余俪猜测道,“是不是你二哥又逼你去上班,所以你躲着他?”
余旸差点就要大赞姑姑英明神武了:“二哥?没有啊,我们最近都没有联络,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上次那种场面,对谁都是个伤害,何必再来一次呢。
“真的没有?”
“没有啦。你放心,如果他再逼我的话,我二话不说第一个就找你当保护伞。”他很海派地抱了抱姑姑,边转身边说, “我上去啦。同事还在等呢。
”
余俪看看从他衣服上抓下的一根长长的发丝,仔细端详。
恐怕,一向乖巧的旸旸,最近不太乖呢。
全家出考题
“好的,我替您穿上。”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老人的脚,慢慢帮她穿上鞋。不知道黄石公有没有脚臭,如果有的话她会很同情张良。幸好自己遇到的这个没有。想到长得“妇人好女”的张良老兄憋着一口气被人耍,容与不禁笑了出来。
第8章
在某次“李先生”从母亲那里拿了钥匙开进容与房间,被“泼墨”一番报警处理之后,她终于接受了余旸重复八百遍的建议——搬家。
余旸二话不说,找了个星期天,自告奋勇拉人来帮忙。
所有人对着小卡车上堆积如山的物品,双目暴睁,几乎不敢相信这么多东西都是他们背下来的。趁着容与没注意,简单偷偷把余旸拉到一边,嬉皮
笑脸地询问:“老大,你确定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东西,没你的份?”单站在楼道上,涎着脸跟他磨。
余旸霎时停住开门的动作,慢慢回头: “你开什么玩笑?”
啊呀呀,有人变脸了哦。简单在肚子里偷笑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 “我是认真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呸!”余旸恶狠狠地说,“你算什么君子?她是什么淑女?根本就是两个猪头!”
“两个猪头也很好啊,刚好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简单展露他可怕的歌喉,吊着嗓子哼起了“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余旸顿觉魔音穿脑,牙关打
战。
“你闭嘴!”他冲过去几步,抓着简单的领口往上提, “你跟容与根本半点都不配,给我死了这条心,别去招惹她!”
“老大老大,有话慢慢说嘛。别动手别动手啊!”简单打心眼里庆幸自己的减肥计划没有付诸实施,以至于余旸一只手提不动他。
浑身都是汗臭。余旸嫌恶地放开他,一时间忘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听好,要是被我发现她被骚扰,你就等着上医院吧。”
“老大,你不给牵线就算了,干吗管那么多啊。我又不是麻:风病人,有必要防这么紧吗?”
余旸“嗤”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吗?想想看,你从小学就开始骗女生到家里玩,初中的时候还被老师发现不睡午觉跑去约会,高中时每次碰头你都
带不同的女孩子,现在不用说,更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东搞西搞的,指不定都得了哪些病,麻风病人都比你干净!现在竟然敢打容与的主意,活得不耐
烦了是不是?”
“老大,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简单拈起兰花指,颤巍巍地指着余旸, “当了这么多年兄弟,现在我才知道你对我的评价竟然这么低,我
、我、我,我死了算了!”说罢掩面而泣,好不凄凉。
真恶心,他老兄八成忘了自己身高体重全部一八三的事实了,在那里装腔作势不亦乐乎。
“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是这么滥交的人,还怕人家说?”他这样的身材也能钓到成串成串的女孩子,真是老天没眼。
“我每次都很认真的啊,但是交往到后来没感觉了,不SayGoodbye难不成还要相看两厌到老到死吗?”而且他才不是那种肉欲的人,找一个就“上”一
个,多没情调。
“那是你的事。你愿意跟人家玩就去玩,只要别找容与,我没意见。”
哇!这么偏心?“你怎么就知道容与不是我的真命天女,没准我和她在一起之后就收心了呢?”
“我说了你们俩不合适!”天真热,弄得整个人也跟着烦躁起来。
“合不合适又不是你说了算的,总要试过才知道,而且你又不是她哥哥,没有把关的资格啦。就这样,明天开始我的目标就是——攻下容与!”威武雄
壮地宣告完毕,一记铁拳就直直袭向他的腹部。
“老大,你玩真的啊?!”简单痛得弯下了腰。
“你越来越不经揍了,不过肥膘倒是长了很多。”余旸拍拍手,毫无愧色, “说,你不会去惹容与。”
“好啦好啦,我保证,绝对不会在她面前多流一滴口水,可以了吗?”简单佯做不情愿地贴墙站稳。
余旸撇撇嘴:“这次饶过你。”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容与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等了他们半天,“劳力”竟然在这里聊天,会不会太不敬业了点?
余旸冲着她笑道:“没什么,我们在试能不能用意念移动俦的床。”
容与翻了个白眼,和颜悦色地看向简单:“需不需要帮忙?”
简单拍拍胸膛:“不用了,你看我这么强壮,绝对没有问题的——噢!”腰上又吃一拳。
老大,会死人的!
哼哼,活该。
容与对两人间的互动不以为意,凶巴巴地看向余旸:“你快一点别磨蹭了,楼下等着装车呢。”
“是是是,小的领旨。”余旸不正经地长揖到地,试图表现出恭敬无比的态度。
容与没理他,朝简单笑了笑,转身下楼。
“你看她对我多好!”简单撞撞余旸,得意地炫耀。
“人家这是对外人客套。干活吧你!”余旸开了门,率先走进去。
“原来我是外人,你是内人啊。”简单看着余旸的背影,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 ===== =====
新居是两房一厅的传统格局,余旸在学校BBS上发现的,据说里面的租户单纯,房租不贵,房东人也很好,惟一的缺点就是离学校没以前那么近了
。但是比起半夜会有人潜入对着你背“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每天多走那么一点路真的算不了什么,而且还能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
大致整理完居室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在这期间,容与惊喜地发现这里竟然通管道煤气。那就意味着,闲暇时又有一件好玩的事可以做了!
又是星期天,容与兴冲冲地从菜市场买了一堆生菜回来,准备大显身手。既然是大显身手,当然要有足够的食客来捧场。余旸自然是不二人选,为
了答谢那天的帮忙,简单他们也在被邀请之列。
“你会不会削皮啊,这么容易的事情都弄那么久?”
“你这也叫切丝?拜托,这一坨一坨的东西叫它肉丁就已经很勉强了,还丝?算了吧。”
“哇!你不知道番茄要先用热水烫一烫才好剥皮的吗?”
铃声响起,余旸赶在被乱刀砍死之前跑去开门。
“怎么来得那么晚!”
“老大,我学校离这里很远耶,咬咬牙打了的才能那么早到!”
“还有我,店里的事情都来不及交待就跑过来了,还要怎么样?”
余旸摆摆手: “好了好了,算你们有理。进来吧。”几个人正要走进来,又被他叫住,“别忘了脱鞋!”地板可是他拖的呢。
这么快就已经荣登家庭妇男角色啦?
简单他们互看一眼,促狭地靠上去。
“老大,我们没有买礼物哦。”
余旸奇道:“买什么礼物?”几个大老粗什么时候还兴这套了?
“我们就是因为不知道应该买恭贺乔迁之喜的礼物呢,还是……”简单顿了顿,暧昧的眼神瞟向厨房, “包个红包孝敬大嫂,所以才没买的啊。”
余旸愣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们的意思。
“兔崽子,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和容与只是哥们,你们再这么乱说可别怪我发火!”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间或向厨房瞄几眼,生怕容与听见后把他
扁个半死。
什么叫妻管严,这个就是预备役的了。
简单等人纷纷在心里哀悼。老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辉形象,从此化作轻烟一缕,袅袅而去,再无影踪。
“现在是哥们,以后是什么谁知道呢,对不对?再说啦再说啦。”
“我跟你们说,绝对绝对不会是——”余旸还想再解释,却被简单打断。
“什么味道?”简单皱了皱鼻子,循“香”而去。
“容与,你在忙啊。”他力持镇定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容与手持大刀,跟一条鲫鱼奋战。煤气灶上有一大滩汤卤溢出的痕迹,锅盖斜斜地放在一边,
滴溜溜打转。
容与抬头,用手背抹了下淋漓大汗,朝他们笑道: “你们来了?到客厅坐会儿吧,马上就好。”
马上好?简单扫了眼恍如龙卷风过境的厨房,严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呃……需要帮忙吗?”至少他曾经做过可以吃的蛋炒饭。
“不用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桌上有扑克牌,余旸你去泡茶然后陪他们玩儿。”她忙着制住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头也不抬地吩咐。一时间鱼鳞飞溅
,血流成河。
“……哦,我知道了。”余旸受不了地拍拍额头,赶紧带着所有人撤离。来到安全地带后,他拿出一次性杯,命令似的交待: “要喝茶自己泡。”说完
就取出扑克开始洗牌。
老学究似的叫林清江的摇头晃脑道: “我记得以前有个故事,好像是说戚继光还是谁的,很适合我们老大现在的状况。”
“什么什么?”其余几个人连忙凑上去问个明白。
余旸一听是戚继光,想来总是好话,也就笑着由他们乱盖。
“见敌如虎,见妻那个……”林清江啜一口白开水,缓缓吐出两个字——“如鼠。”
众人大笑,余旸终于火了,把凳子往后一推“腾”地站起,拿肘子抵着他的胸膛恨声说: “闭上你的狗嘴小林子,信不信我把你的泌尿科检查报告到
处贴?”
“泌尿科!”其他四个人大叫,然后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小林子”的障门瞄去。
林清江张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面红耳赤地指着余旸抖个不停。
“我怎么知道的?”余旸睨他一眼, “谁叫你老是乱扔东西,去你家的时候随便捡捡就有了。”多去几次,指不定还能发现什么UFO遗迹呢。
“老大,说啦说啦,小林子怎么回事?”简单兴奋得直搓手。
“别别别!”林清江冲到余旸面前,抱住他的大腿,“老大,我知道你跟容与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关系,都是他们在乱说,我只是被煽动的群众而
已,本质还是好的,你千万不能出卖我的隐私啊!”
这招哪里看来的?姿势很不错嘛。 “只要你不要乱说;话——”
“我决不乱说,决不乱说!”林清江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天,虔诚无比。
“那就没问题啦。”余旸拍拍他的头以示安慰,然后两人就哥俩好去,开始拿扑克玩最弱智的比大小游戏。
向余旸示好以得到某个天大的秘密,还是坚持他们向来的观点,在余旸的蠢蠢少男心中扇风点火?旁边几个人正在思考这一;伟大的命题时,只听
得厨房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就寂然无声。
余旸第一个扔下牌,十万火急飞奔过去。简单等人也急忙跟在后面。所有人脑中都想到相似的画面:容与倒在地上,菜刀的柄握在手中,刀刃插在
她额头、脖子至少是手上,深人骨髓,血流不止……
“容与,你——”余旸看到容与安安静静站在煤气灶前,大大松了口气,走上去问她, “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 “高压锅掉下来了而已。”
而已?简单他们在一旁听了直吐血。她不知道高压锅使用不当、气流喷出最严重的结果是送医院急救然后毁容吗?这样也而已?
上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容与安静沉稳,和余旸的一惊一乍完全是两个极端,今天更加可以确定,她完全是处变不惊四个字的完美化身,真不知道这
俩人怎么凑在一块儿的。
余旸也吓得不轻,赶紧把她带到窗边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容与这一走,地上那滩还没收拾完的报销食品出现在大家眼前。
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那是什么?红红黑黑糊糊的一堆,散发出香菇、肉类、醋、酱油、桂皮、茴香、某种腌制品以及其他几种分辨不出味道的东西杂糅在一起产生的气
味。
其中几种味道搭配起来,可能还是很香的,但是要他们昧着良心说这锅杂七杂八汤——看样子应该是汤吧——具备可以人口的品质,实在是难上加
难。
于是所有人想起了她刚才剖鱼的架势,接着他们又看到了料理台上到处都是的鸡蛋汁,然后是砧板上切成一段一段的龙须面,最后是一只被疯狂撕
扯过最后扔在水池里哭泣的冷冻鸡腿。
末日危机!
简单、林清江等人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字眼,于是拯救行动迅速展开。
“啊呀,突然想起来店里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要来做头发,一定得我亲自动手。看来没空吃饭了,走先走先,对不住啊!”简单匆匆扔下几句交代就向
门口跑,走之前还很讲义气地在小林子耳边说: “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你。”
两分钟后,林清江接起电话: “杨老师好……哦,这样啊,我还在朋友家吃饭呢……好的好的,我尽快。”
论文出了问题必须现在过去,多么好的理由啊。于是又一个开溜。
十分钟之内,所有人走得干干净净。唉,老天只给了每人一个胃,不好好珍惜会出人命的,所以今晚丰盛的晚餐,就让处变不惊的容与和大惊小怪
的余旸两人共享去吧。
于是只留下两个人茫然对视。
容与涩声问: “这些菜……看起来就很难吃吗?”
余旸为难地看她一眼: “这个……呃,可能是他们太武断了吧。毕竟还没有见到成品。”但是光半成品,就已经把他们吓死了呀。
容与认真地审视他,仿佛想要看出话中的真实性有多少,过了没多久就宣告放弃,反正他每次都是这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只有用唯心主义的思维方
式才能猜出其中含义。
“那现在怎么办?”第一次下厨,虽然已经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还是没想到,连早准备好的止腹泻药都没有用武之地,实在是太失败了。
“这么多菜,既然买了,就索性用完吧,放着坏掉还不如被你浪费。”
最后一句话让余旸得到白眼一枚。容与打起精神来,把他推出门外,开始制作早就想好的菜肴。
这回倒是过了没多久,一盘接一盘地端了上来。
余旸眯着眼看着桌上的东西很久,终于确定自己悟性太低,没办法看懂任何一道菜。
“这是什么?”他指着最近的一个盘子问。
“拉奥孔。”
“乌贼的英文是拉奥孔?”不对吧。
“什么呀。”容与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真没文化”。“你没发现这盘菜的灵感是来自希腊雕塑《拉奥孔》吗?看,这是拉奥孔的头,这两边是他两
个儿子,这些是蛇,典型的三角构图,不错吧。”
看她一脸的殷切,余旸勉强点头。
确实不错。就为了构她的什么图,把生的乌贼缠成乱七八糟,端上来做冷盘,果然有创意。
“这个呢?”不就是几根腌萝卜吗?余旸确定这个是从外面买的,再不好吃也有限,于是放心地夹了一条放进口中。
“舞蹈,马蒂斯。你刚才吃的是一条大腿。”容与非常专业地解说。余旸一阵作呕,把咬过一口的萝卜条吐了出来。
“这个?”被削得奇形怪状的茄子,蒂部换成了形状有点古怪的蛋黄。
“加歇医生肖像,凡高。”
“这个呢?”原来面条在这里,下面好像是张葱油饼嘛。
“升天图,西汉帛画。”
余旸的手指到哪里,容与就讲到哪里,口气听来是兴奋不已。
“韩干,照夜白。”
“梁楷,泼墨仙人。”
“这是葡萄!”余旸终于找到一个自己完全认识的东西,伸出手就去抓了几颗剥来吃。
“嗯哼,徐渭的葡萄。”
“啊?”迅速停手——他把化石吃下去了?
终于到最后一盘。余旸看着一桌的中外名画,早已经肃然起敬,毫无食欲。
他指着盘里的鱼,昏昏欲睡地问: “这是谁的鲤跃龙门?”
容与摇头,笑: “这是我的清蒸鲫鱼。”
任何目睹她是怎样整治这条鲫鱼的人,都不会作吃掉它的错误决定。余旸甩甩头起身,头昏脑胀得像是刚从博物馆出来。
“先去睡会儿,碗盘你放着,我来洗。”
“等等!你走错房间了。”容与叫住他, “我的房间是这里,那边没人住。”而且女孩子的房间也不是他随便能睡的。
“没错。这是我房间。”余旸打着呵欠,推门进去。
容与一愣,急急跟上拦住他:“你说什么?这间套房目前不;是只有我一个住户?”
“你搬来之前是这样的,搬来第二天我就成你室友啦。”余肠睡眼惺忪地跟她解释。
“你明明家在本地,为什么搬来?有什么企图?”容与防备地看他,衣冠禽兽比比皆是,她太早对这个痞子放心了。
“我能有什么企图?”余肠打了个更大的呵欠,“这里离电台近,而且没有家里人看着,自由很多,就这样。”简言之,这里是他的避难所。他自己的
钱就够付房租,不会被家里人发现这笔额外的开销,十分安全。
“你怎么之前都不跟我讲?”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大声招呼也应该吧,他这什么行为?
“给你一个惊喜嘛。”他痞痞地说。
“很好。礼尚往来,我也要给你一个惊喜。”容与揪住他的耳朵往长桌边拽, “这桌菜就当我敦亲睦邻的心意,你给我吃掉!”
余旸缺氧的脑袋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不是吧?这么伟大的艺术晶,人类几千年来智慧的结晶,怎么可能被我……”
容与等他发表完长篇讲演,回应只有冷冷的一个字:“吃!”
余旸挣扎再三,只能任命坐下来,举箸维艰地吞进每一口文化遗产。
“好吃吗?”容与亲切地询问。
“好吃。”余旸含泪回应。
Faint,他为什么要屈服于她的淫威?
===== ===== =====
“就是她吗?”姑丈靠在墙角,低声问老伴。
“没错啦,照片上就是这一个。”余俪扶了扶老花眼镜,第八次对照照片。简单的摄影技术还不错嘛。
“嗯,很有气质的小姑娘,不过有点冷淡。”
“冷淡点好,如果再找个热情得不行的女孩子,我们家不就成美国了?”
“什么美国?”
“就是很开放很热情啊。您能想象他们三不五时在咱们面亲嘴乱摸什么的吗?还不把人吓死?”景和Bill现在有些动作她已经不太能接受了,如果再来
一对,一准心脏病发。
姑丈吹胡子瞪眼睛: “那当然不行!谅畅畅也不敢这么干!”
“难说哦,你看会不会他就是觉得在我们二老面前不自在,所以才老是跑到这里跟小姑娘亲热的啊?”余旸并不是常住在这里,所以家里人只从简单
那儿挖到他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不知道他也在这里租了房子。
姑丈眯起眼注视容与的身形,下了结论: “我看再亲热也亲热不到哪儿去。你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八成还是个闺女,旸旸不会乱来的。”
余俪也跟着观察,过了一会点点头: “嗯,有道理……不对,老头子,你哪来这么好眼力?竟然连是不是闺女都看得出来?”言下之意,有什么不轨
的行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发什么神经?一把年纪了才来计较这些,我都退休了,谁要啊,倒是前几年还有个人事部的副经理来跟我暗示。”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现在才跟我说?”余俪抓住老公的衣袖,紧张不已, “最后怎么了?你答应了没有?”
“当然没有。”姑丈叹气, “你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有的话我还会跟你说吗?”
“那倒也是……还是不对,没有的事情你跟我说,如果有的话你就不跟我说了对不对?”明天得把暇找来问个清楚。他在公司里,一定比较了解。
姑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心里却十分享受老妻偶然表现的醋意: “你一定要现在审判我吗?小姑娘马上要进去咯。”
这一提醒姑姑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连忙迎着容与走过去,然后不知道怎么一不小心,就摔倒在了地上,左脚平底鞋也飞到一边;
“哎哟,哎哟。”余俪大声哀号起来,听得在一边的丈夫都开始担心她假戏真做。
容与抢步上前蹲下:“老太太,你没事吧?”
“没事。”余俪假意哼哼,“小姑娘,把我的鞋子捡过来,”
“好的。”容与虽然觉得她的口气稍微有点不太好,但看她一身穿着像是乡下来的老人家,猜测是天性比较坦率,也就不以为意。
“您的鞋。”她把崭新的鞋子递给老太太。
余俪却不去取,直接说:“你帮我穿上吧。”
容与呆了呆,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怎么了?快穿啊。”余俪佯作不耐烦地催促。
她知道了。张良遇黄石老人嘛。
扫了几眼把脚翘得高高的老人家。她心中有了底。
高级丝袜配斜襟布衫?摔倒了还中气十足使唤人?
是谁那么没创意想出这种老掉牙的试探方法?她可一点都不想要什么兵法。不过按照书上的说法,敬老尊贤是会带来好处的,还是静观其变吧。
“好的,我替您穿上。”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老人的脚,慢慢帮她穿上鞋。 不知道黄石公有没有脚臭,如果有的话她会很同情张良。幸好自己遇到的
这个没有。想到长得“妇人好女”的张良老兄憋着一口气被人耍,容与不禁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余俪粗声问,心里着实好奇。她不觉得她的举动很过分吗?还笑得出来?
“没,没什么。”容与抿抿嘴, “好了。我扶您起来。”
很好,手掌比她还细腻的乡下妇人。
第一关过。余俪在心中点头。小姑娘心地不错。她暗暗伸手到口袋里,掏了块手帕出来擦汗,却有东西不经意地掉到了地上。
容与看都没看,立刻说: “老太太,您东西掉了。”
除了钱,估计不会有别的东西。好在不是让她明天早上五点钟在这里等,否则她会疯掉。
她干吗这么快发现?这样就来不及分辨是什么东西了。余俪暗暗抱怨,十分敏捷地弯腰捡起,摊开看了一眼,又扔掉,然后走开,边走还边很响地
喃喃念叨:“一张破纸,什么用啊。”
好像不是钱哦。容与好奇地捡起来看,这一看真吓了一跳——竟然是空白的现金支票!上面的签字太潦草,辨不出来。但看起来能用的样子就是了。
好大的手笔!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需要用这种方式被诱惑?
“心倒是不坏,但是贪财。”余俪回到转角处的丈夫身边,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那可不一定。”姑丈看看那没好气的女孩子,了然地笑笑。这姑娘早就瞧出俪的把戏了,看来比他们想象中更慧黠呢。
===== ===== =====
容与站在人行道上,和一个小男孩大眼对小眼。
按照以往的经验,会在大街上堵陌生人的,不是想讨钱,就是想骗钱或者抢钱。但她怎么样都没办法把这两种目的和眼前的小孩子联系起来,他被
洗得干干净净的,眼睛炯炯有神,身上衣服的质料也比她好上许多,如此体面的小孩都要来讨饭,她这种人是不是直接饿死算了?更要紧的是,这小孩
长得十分好看,真的没钱,与其到街上来博取人家同情,还不如直接往演艺公司门口一站,包准十分钟之内被人带进门去踏上星途。那么,他直挺挺地
站在她面前是为哪一桩?
“你怎么了?”她弯着腰,对上小男孩漆黑的眼,在心中想象他父母的美貌。
“@#$%&*%#@”小男孩嘴里溜出了一大串奇怪的声音。
“什么?”这是语言吗?怎么没听过?还是她的英语听力退步太多以至于没办法听懂一个字?“Ibegyourpardon?”
“@#$%&*%#@”小男孩眼都不眨,依然是这么一串。
她可以确定这不是她所涉猎的任何一种语言了——绝对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日语或者俄语。
现在的小孩已经这么先进了吗?除了英语以外还要学别种奇怪的鸟语y真可怜。
“Bill,原来你在这里!”高挑的都会艳丽女子在对街喊话,脚下的高跟鞋显然不能阻止她如羚羊一般的奔跑速度。
艳丽女子来到她身边,一把抱起她口中的Bill。
“一转身就不见了你,妈咪担心死了!”说完在儿子的脸颊上猛亲猛亲,残酷暴虐的程度连容与都不禁为Bill掬一把同情,小男孩朝她尴尬地笑笑,想来
也觉得有这样一个母亲很是丢脸。
“@#$%&*%#@”还是一串鸟语,不过这回有人懂了。
“找到了?在哪里?”艳丽女子头转来转去,就是没发现目标。
Bill朝容与的方向一指。艳丽女子头转了二百七十度,终于和她对上眼。然后就惊叹:“哇!美女!有眼光。”
容与向她笑了笑,心中却打上了好多问号。姑且自恋地认为美女是在称呼自己,那么是谁很有眼光呢?
“你好你好,我是景。”艳丽女子伸出手和她相握,“这是我儿子,Bill。”
“Bill,说阿姨好。”
“@#S%&*%#@”很长一串,大概就是问好的意思吧,容与向他挥挥手,这孩子的父亲肯定有一双倾倒众生的眼。
“你说中文啦。”景对Bill说,“说人家听不懂的话很没礼貌的!”
“是你说我这个星期要说法文的。”Bill噘着嘴抗议。
景敲了一下他的头: “笨!那是说我们俩独处的时候!”然后不顾他的抗议,开始和容与说话,“我的儿子很可爱吧?简直是貌美如花天下无双啊!”
貌美如花?容与差点失笑,哪有人这样形容小男孩的?“是啊, 你的孩子真的很可爱。”
“但是太黑了。”景垂下头,失望地说,“要是能再白一点多好啊。”
“对不起。”Bill好像很习惯母亲类似的抱怨,很快就接上了话,“不是你的错。”
“对啊对啊,都是那个死烂人,干吗生得那么黑,人家的小孩粉妆玉琢,我家的跟个包公没两样!”
这好像也不是孩子他爹的错吧?人家也不是故意那么黑的。容与觉得不安慰一下伤情母子档好像很没道义:“他的肤色现在看起来是偏黑,但是只要
稍微大一点,人家就都会说是又漂亮又健康的颜色了。”
“是吗是吗?”母子俩眼睛像灯泡似的同时一亮,照得人心情豁然开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耶。”
看他们这么高兴,容与忍不住就多说几句: “我说真的哦,以前小学时有一个同学,皮肤特别黑——比Bill还黑,我们那时候都以为他这辈子大概
不会有女生喜欢了,谁知道现在追他的人足足排了两条街!受欢迎得很。”
“呵呵呵,以后会有两条街的女生来追我们家Bill呢。”景傻笑,陷入被两条街女孩子叫婆婆的梦幻中。
Bill则皱起了小小的眉头。两条街?那不是比现在还多?好烦哦。
悦耳的铃声传来,景接起,然后惬意的神情一变为肃然:“你们不要急,先把他稳住,我马上来!”
把手机放进包包里,景笑着对容与说: “我们先走了,碰见你真好。”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见见用空白支票从银行里取了十块钱的奇人,不是
那种精明厉害的女生,但是很可爱哟。
容与来不及说什么客套话,母子俩就坐进了计程车,透过窗户和她挥手道别。
这个景为什么和她搭讪呢?奇怪。
情窦迟迟开
容与绝望地看向他:“我思春了。”余旸一个坐不稳,从沙发上跌了下去:“你说什么?”他绝对听错了,绝对! “我思春了。”容与低声重复一遍。“我今天才知道你还蛮幽默的。”那么爆笑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第9章
容与到房东那里交房租,先帮余旸垫一下,等到他来的时候再收钱。
“容小姐,你男朋友不常来哟。”开好收据,房东大妈扯着她闲聊。
容与愣了愣,微笑道:“我没有男朋友。”
“哎哟,你们都住在一起了,还怕什么羞。”那个男孩子挺招人喜欢的,嘴甜,有时候带吃的来,还会分给她一些。不过看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和平
时作息,这两人应该都还在读书吧,现在的年轻人,开放着呢。
“我们有自己的房间。”容与如此坚持着,为什么所有人一听到她的室友是男生,都会有那方面的联想呢?无性同居,没听过吗?
“但是那个男孩子是因为你搬进来,所以才跟着搬来的,对不对?”房东大妈朝她眨眨眼。
平日里闲来无事,她最大的爱好的就是研究每一个房客的工作、生活、感情动向。看来看去还是这对最配了,男的高大活泼,整天像个小孩一样蹦
蹦跳跳,女的娇小沉静,明明是年纪比较小的那一个却把男友管得服服帖帖。
“我们是朋友。”她也懒得跟不相干的人解释那么多,随便找个理由告辞出来,回到自己屋里。
好像已经没有人认为他们是纯洁的室友关系了。
房东大妈这么说,有次余旸拎了外卖回来和她在楼梯口碰见,刚刚走过他们身边的某陌生住户连声赞叹她有眼光找了个体贴的男朋友,搞得两个人
尴尬不已。连收垃圾的清洁人员看到她下楼扔垃圾袋的时候都会说“你那个男朋友怎么不帮忙”。然后是偶尔会跑来找哥们唠嗑的简单他们,只要余旸一
离开视线就一口一个大嫂喊得好不亲热。
还有昨天跟金鱼说起搬家的事情,顺便就提到了跟人合租现在的套房,然后就被别有用心地打量了一天,最后一节下课的时候憋不住来下了一句断
语:“我就说你怎么会上了两年大学还古井无波,原来暗地里早就解决个人问题了!都不说一声,真不够意思!”
她才解释没两句就被打断: “你不用怕我到处乱说啦,我口风很紧的。况且现在班上谁还没个男朋友,住在一起的又不止你一个。”
原来同学们都那么开放!她以前一直没发现耶。
“谁叫你每次一下课就走开,班级活动从来都不参加。”所以比较好玩的小道消息根本就传不到她那里。
那可不一定,至少她就知道余旸追宣琦的事啊。
金鱼不屑地喷口气:“那么拙劣的追法当然弄得天下皆知啦,现在还有谁会这么追女孩子,亏他还长得一表人材的,一点情调都不懂。”可惜啊可惜
,如果余旸不是那么不解风情,没准她还蛮有兴趣玩一回倒追的。
她当时笑而不语,心想如果被余旸听到这个评价,他是不是会羞愧地跑去海边了此残生?
好不容易打消了她参观新任“姑爷”的念头,今天却有很多男生跑来跟她确认,是不是真的已经“定下来”,一边辟谣一边谢绝示好的邀约,累得没有
力气找“口风很紧”的金鱼算账。
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蛮受欢迎。一下被五六个男生示好,并且都不是条件太差的,说虚荣心完全没有冒出来,小小膨胀一下是不可能的。女孩
子嘛,享受一下别人的爱慕很正常的,对不对?
高中的时候常常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先都不要去想,专心读书,到了大学之后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缘分,那时候不会有被老师抓去思想教育的
危险,也不会隔三岔五接受父母的盘查,搞得像地下工作一样,韵味全失。
事实证明以前想得太美了,大学校园或许给了人大胆告白、追求被追求的空间,却绝对不是所谓缘分的宝库。说实话C大的男生素质不差,温文儒
雅的、才高八斗的、开朗豪放的、十项全能的、刚毅木讷的、甚至只长肌肉不长脑袋的,应有尽有,不怕找不到,只怕想不到。她长得不差,在这个阳
盛阴衰的校园里,根本就不会乏人问津,反而是入学没多久就被人抓着要住址要电话,差点没把她吓死。之后陆陆续续地表示,也都因为没有感觉,被
她拒绝了,到后来索性就搬到外面去住省得被人骚扰。
她真的很想谈恋爱。所有人都说一场恋爱都不谈的大学生活不完整。问题是到现在为止,她真的对所有出现在身边的男生都没有特殊感觉啊。所谓
感觉,就是她一向非常想往的那种一见钟情!虽然第一印象总会有不准确的地方,但只要互相看一眼,就会有天雷勾动地火,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浪
漫爱情,多么轰轰烈烈啊。
说出去大概也没几个人会信,她对于爱情的看法竟然是这么浪漫。
唉,可能所谓的一见钟情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只是有人编出来为自己的见异思迁、冲动行事找理由的。不过这样也说不通,如果没有一见钟情
的话,她那苦命的老爸怎么会把思想行为乱七八糟、越老越天真的老妈娶回家呢?
还是说只不过她的缘分没到?是吗是吗?那缘分到底什么时候会到啊?如果她为缘分准备了一辈子的时间,结果到死还是没遇到,那不是很亏?
“天下红雨了是不是?你竟然在这里叹气?”杀风景的嘲讽打破某颗迷惘饥渴中的茂盛少女心。
余旸进来很久了,就看她对着黑漆漆的电视机叹气叹气再叹气,忧郁得像是鬼上身一样,完全不符合冷静自持的素来形象。
容与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叹气。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神经大条的俗人存在,才会使得她的一见钟情之路坎坷曲折啊。
“你怎么了?”不会是生病了吧?余旸有些担心地趋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嘛。
“没事。”她懒得看他一眼,沉浸在年华老去,知音无觅的悲哀中。
“那个来了?”听说每个月都有一星期,女人的脾气会变得特别怪。
“我心情不好不行吗?你少烦了!”唉,神女生涯原是梦,小故居处本无郎——不对。她哀怨地看余旸一眼,居处不是没“郎”,不过这个“郎”不是她的
郎罢了,还好不是她的郎,要不然每天都会气得吐血。
“你心情不好干吗白我?”余旸莫名其妙,最近台里的事忙,好像都没空做令她深恶痛绝的事,所以大概是女人惯用的迁怒手段在作怪。 “快说快说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作为一个尽责的室友,他当然应该为容与分忧解愁。而打听她的烦恼来幸灾乐祸一下,只是其次的娱乐活动罢了,厚厚。
容与绝望地看向他: “我思春了。”
余旸一个坐不稳,从沙发上跌了下去:“你说什么?”他绝对听错了,绝对!
“我思春了。”容与低声重复一遍。
“我今天才知道你还蛮幽默的。”那么爆笑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我不是开玩笑。”
她认真的表情让余旸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惶恐:“你思的是谁?班上的同学?”他逼问的架势十足,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十厘米都不到。 容与没觉得有
什么不对,只是烦躁地把他推开,继续抱怨:“就是没有对象我才郁闷嘛。喂,你笑什么?”
“我?我在笑吗?”余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感觉到上扬的嘴角——怪了,他为什么要笑?
容与火大地拿靠垫砸他: “我都快嫁不出去了,你竟然还墩笑!”真没义气!
虽然不痛,难为她看来很使劲的样子,余旸也就用力地躲一下,顺便捧场求下饶:“好痛啊,你别打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保证不笑!”
容与停下手,气喘吁吁地踹了他一脚,才又坐回沙发上。
余旸整整衣服凑过去: “二十一岁没找到合适的人,太正常了,你穷操什么心啊。我还比你老呢,不照样打光棍。”
她又白他一眼: “你不知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吗?”这就是性别天生的不平等啊。
余旸哀号起来: “求求你不要想那么远好不好?相信我,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中,你有的是机会把自己嫁掉!”女人就是麻烦!不过能够看到不正常的女
人容与为这种事情杞人忧天,还是蛮新鲜的。
“二十年!”她大吸一口气,捂住嘴,不清不楚地叫唤,“你说我要到四十岁才嫁得出去?”那会不会不能生小孩了啊?
如果她继续离群索居下去,四十岁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婆家。他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把这句话说出去。
“肯定不至于,到时候真的急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嘛。”
很方便的,大不了去征婚,急着结婚的人多的是,一抓一大把。关键不在于结不结得成婚,而是婚姻能保持多久。他家就有两个血淋淋的例子,闪
电结婚,还没来得及看清嫂子和姐夫的模样,就又闪电离婚。
“老大嫁作商人妇,很悲惨的。”那么无奈,那么凄凉……
他搔搔头:“商人有什么不好?”
“你高中时一定没好好上课,对不对?”容与鄙视了他一眼,“那时候商人的地位很低,我现在只不过比喻一下而已。”说完又低下头,重新培养刚才
的伤怀情绪。
余旸讪讪地笑,课堂上的东西都是背来应付考试的,他又不喜欢白居易,有什么必要把这首诗记牢?
看着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拍拍胸脯大声说: “这样好了,如果到了你三十岁还没人要的话,我就做做好人,把你弄
回家得了。”
容与猛抬头,惊愕地看他。
他他他,刚才说什么?
余旸被她看得全身都不对劲,隔了好一会儿才粗声粗气说:
“我随便说的,你不要当真哦。你三十岁的时候我都儿孙满堂
了,那里有空娶你。”
容与柳眉倒竖,正要噼哩啪啦骂过去,他却先飞快跑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老天,他怎么会说这么奇怪的话?更奇怪的是,想象把她娶回家的场景,自己心里竟然没有一点抗拒?
要死了要死了,难道他被容与传染,也开始思春?
不行,如果就这样跑掉会被她嘲笑的。嘲笑事小,万一她错误地以为自己被看上,过于激动,每天来发花痴怎么办?所以还是现在就把问题解决掉
,让她以为——不对,是了解这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玩笑,然后大家继续当哥们,那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余旸拿了把吉他,若无其事地开门出去,对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容与说: “帮个忙,来不来?”
看他神色正常,应该是开玩笑而已,她干吗搞得很在乎似的?真是掉价。清咳声,换上想来的冷淡调子,她淡淡地问:“什么忙?”
“这样的,”余旸趁势就要在她身边坐下,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妥,于是拖了张凳子到她对面, “你知道,我们快毕业了,所以按照老掉牙的惯例,大
家约好要在某一天晚上去女生宿舍楼,表示一下对于这四年来香艳情怀的留恋,表现的方法还是老掉牙的弹琴唱歌。”
他顿了顿,容与点头:“这个我知道。”并且在大一见识过当时大四学长们泪洒女生楼的盛况,绝对激情洋溢。
“所以呢,我想找你彩排一下,以免到时候出丑,留下千古笑名。怎么样,看在我们那么铁的分上,帮帮忙?”
“就是坐在这里听你唱歌?”这样都要彩排,不是吧?听他平时洗澡的时候哼歌,唱得挺不错的。
“当然不是!”这么容易我找你干什么?“现在呢,你坐在这里,我跑到楼下,一边谈吉他一边唱,你帮忙听听声音和乐音和不和谐,在这个高度能不能
听清楚。”到时候乱唱一气当然也不会怎么样,但是在最后的时刻给人家留下一点好印象,让大学生活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总比以后聚会的时候所有
人见了你就笑好吧。
“你现在……就要去楼下?”容与艰难地问,他不知道这里是居民区,进进出出人很多吗?
余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啊,再晚点就有人要睡了。”
算了,反正丢脸的不是她:“好,我就在这里听。”她站起身,到窗边摆好聆听的姿势。
余旸兴冲冲地下楼。
没多久,吉他声和歌声一并送了上来。
他的音色真的很好,旋律也把握得到位。男生会弹吉他很正常,这个已经流行很多年了,但是他弹得这么娴熟,则在她意料之外。
但是但是,他能不能找一首比较正常的歌来唱啊?
“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天哪,他真的打算拿这个摇滚版的史前歌曲去抒发“香艳情怀”?不被臭鸡蛋砸死才怪!
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容与笑得趴在地上没办法站起来。
余旸闭上眼,陶醉地唱了一会儿,睁开眼,发现社区里的小孩子们都好奇地挤在他身边“观摩”,而大人们则在外层围了两圈,神色木然地看他。好
像还听到有人在问神经病院的电话是多少。抬头一看,却发现没了容与的身影。
跑哪去了?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容与!你快出来啊!你不出来我弹给谁听?”
“哦——”集体合奏,一个字拖得又长又响,带着当事人都不能理解的了悟。
已经拿着手机准备拨114查号的也停下来。
原来在示爱啊,早说嘛。
“现在的年轻人,啧啧。”老爷爷摇头晃脑,笑着走开。
“来,小明,我们回家。”中年妇女不悦地看余旸一眼,真是教坏小孩子。
“你看,人家好浪漫。”年轻女子对着男友大发娇嗔,被又哄又骗地带走。
“但是,为什么要拿毕业歌当情歌呢?”终于有人产生了疑惑,但在下一刻就被打扁,“笨!肯定是他们的定情信歌嘛。”
啊?还有这种说法吗?
不管怎么样,当容与勉强止住笑,重新站到窗口时,楼下的人已经走光了。
而余旸的弦上,也开始响起了新的旋律。
又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但是优美、舒缓、缠绵。
她对上他的眼,两人相视而笑,是朋友之间的那种会心一笑——如果他们坚持的话。
但那双总是戏谑的眼,不知道是因为歌曲的节奏,还是想起些什么,忽然间,就有了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也许,谁都没看见,谁都没发现。
===== ===== =====
宣琦失恋了。
因为发现那个她以为成熟的人其实一点都不成熟,小家子气,看电影会哭,每次吃饭都要AA制……总之无趣透顶!
既然看起来很成熟的人一点都不成熟,那么没准看起来不成熟的人其实会很成熟。现在先下一个结论,接下来就应该由实际行动来完成演绎推理了
。
于是在她不想玩姐弟恋的情况下,余旸雀屏中选:
“我们交往怎么样?”她直接跑到余旸面前,大大方方地提议:
余旸因为古典美女的豪放行为受惊不小,在宣琦看来则成了受宠若惊。
“怎么样?”
莫名地,余旸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影像就是容与:“我——考虑一下,行吗?”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他应该可以申请延后吧。
“好吧。明天答复我哦。”宣琦送了个临去秋波,飘逸地走掉了,留下余场面对周遭的艳羡目光。
被美女告白耶。太幸福了!
===== ===== =====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余旸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
容与终于决定她受够了。
“你要走到什么时候?你不觉得累我眼睛都花了!”
哈哈,终于来理他了吧。他发现容与定力越来越差了哦。
“我烦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助得像只迷路哈巴狗。
“你就不能去客厅烦,非要到这里打扰我?”地方已经够窄了,还要专门清出一条道然后乱走,她的房间特别好用吗?
“喂喂,我们可是祸福与共的哥们,你这样说不嫌太绝情了?”一边抱怨一边还摇晃起人家的大腿。
她一脚把他踢开,认命地关上电脑窗口:“好吧,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到底就想引起她的注意,这个人真是小孩子一样。
“今天宣琦竟然跑来问我要不要和她交往。”余旸的口气听起来不像是欣喜若狂,反而平静得有些可疑。
宣琦自己跑去?古典美人的作风很现代化嘛。
忽略掉心中不适,她客观地发问: “你——不高兴?”不会吧?怎么说失恋那天的惨状她可是目击证人。
“我也不知道。”他老实说,“可能两个月前我会觉得很兴奋,但是现在好像也不觉得有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你不认为被人当场告白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连她被人示好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开心,臭屁如余旸怎么反而没有尾巴翘上天?
“我又不是没被告白过。”余旸看她一眼,“像我这么受欢迎的人哪里稀罕这个。”
容与迅速反弹:“厚,你就是说我没见过世面没人要是不是?”
“现在不讨论这个,解决我这边的感情困扰才是正经。0K?”每次说话不到三分钟就肯定牵扯到别的事情上面,然后就开始离题万里地瞎吵。
“你还帮别人解决感情问题呢,自己的事情怎么来问我?”上次偶然打开收音机,竟然又是这小子在那里瞎说,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可见他很专业
嘛。
“当局者迷你懂不懂?”真是的,“你说到底怎么办?”
她歪着头想了想,问:“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余旸把思考半天的结果告诉她: “如果答应的话,接下来我就要开始跟她约会,然后挖空心思找点事情出来讨好人家,这样肯定会很累;如果我不
答应的话,怎么跟她讲呢?她被拒绝不是很没面子?”
容与翻白眼,他想了半天就想到这么多?傻不傻啊?
“现在要考虑的主要问题,就是对于她说的话,你听到后第一感觉是什么?是会觉得很开心很雀跃,还是很奇怪很烦?”
“这个……”余旸思考了下, “应该算是蛮高兴的吧。好像是因为我追了那么久,现在终于轮到她主动来问我意见,所以心里觉得很爽。”
心里沉甸甸的感觉更强烈了。容与甩了甩头,认真地下结论: “那就说明你对她仍然是有好感的。”其实当人家的心理咨询师也不难啊。随便掰掰
就好了。
“是吗?”但为什么他自己认为那只是自尊心作祟下的产物?
不过应该是她对吧,刚刚说过了,当局者迷嘛。
“是啦是啦。”她大大咧咧地摆摆手, “你说你被告白过很多次对不对?”虽然她看不出来这小子有什么地方吃香。
余旸傲然点头,一脸欠扁。容与忍得很辛苦才没有出手相揍。
“如果不是对她心存好感,你根本就不会考虑那么久要不要答应她。”这是参照他向来恶劣习性所下的科学判断。
“嗯,这倒有道理。”果然是哥们,看准了之前不长眼女生们的所谓告白,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砸回去,或者干脆扔到臭水沟里烂掉。
“所以呢,我看你还是试着跟她交往一下吧,要不然你那两个月零二十四天的岗不就白站了?”
“是三个月零一天!”余旸想起那些暗五天日的光景就觉得郁闷,而容与的良心建议更让他高兴不起来。
“原来比我想象当中还长!”闷闷的声音。果然是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哪!
“那好吧,就去试试看。”怎么说也是他的既定目标,就去完成一下吧, “来来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约会都要做什么了吧?”
容与皱眉: “你干吗问我?”她看起来很老到的样子嘛y
“不问你我还问谁啊?”问任何人都会被笑死,至少这个是关起门来被笑的,别人不会知道。
“你不会是在暗示,你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吧?”
“是明示。可以吗?”她那什么表情y看外星人吗?
“可、可以,”宣琦真是赚翻了,竟然即将拐到二十三岁纯情男的初恋, “那你之前都在忙什么?” 大好年华,他又拼命塑造自己外向的形象,谈段
小恋爱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小Case,吃错药才保持空白呢。
“之前么,读书啊,打球啊,还有很多事。”余旸笑得有点不太自然。忙着让自己的成绩看起来不会太好又不会太差,忙着打造人前人后两张脸,真
的是很忙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余旸的家庭绝对有问题。他开朗笑容间偶然闪现的悲伤不会毫无来由,而如果快乐无忧的外表是假,那么,他心里隐藏的东西必
定沉重得让人不忍触碰吧。
她不是个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但却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可能是因为朋友间的一份道义,可能有更深层次的理由在……现在不是整理
思绪的时候,眼前这位,正等着她来当爱情军师呢。
为了不让他看扁,容与把自己所知的所有间接知识倾囊相授:“其实很简单。就是一起吃吃饭、煲煲电话粥、逛逛大街,节假日出游,特殊的日子
送花送礼,时候到了就牵手,然后接吻……”说到这里,她哽了一下。只要一想到干这些事情的是宣琦和余旸,就觉得很怪异。
一个想法立刻冒出来:完了,她不会是在吃醋吧?
接着是第二个想法:哇呀呀,是不是思春过度?她因为眼前这个二愣子吃醋?再等一百年吧!
余旸正把她说的话飞快输进笔记本电脑里,以便用来部署全盘战略,谁知声音突然断线,以为军师正在深思熟虑中,等了半天回过头,却看见她傻
傻地发呆,于是抓住机会,飞快打了下她的头:“你快说啊!”哦,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容与捂着头凶凶地喊:“没了啦!你不是很聪明吗?到时候临场发挥就好。”
他理所当然把讽刺看成赞美,点头道: “说的也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他这么聪明的人,没道理搞砸的嘛。
解决了这个,还有下一个问题:“那约会的话穿什么样的衣服比较得体呢——算了,谅你也不知道。我问别人去。”家里就摆个设计师,他何必问这
穿得邋邋遢遢的女人?
容与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有辅修服装设计,一定会被缠着帮忙,她才不想为了另外一个女子去装扮他。
看他那么老了还没交过女朋友,怪可怜的,现在有很好的机会,站在哥们的立场上,就算心里有些不情愿,也应该稍微支持一下的,对不对? 她
现在的心态是不是跟反对儿子娶媳妇的老太婆有点像?就怕媳妇进了门,就抢走了儿子的全部注意力。友情和爱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可不能混淆
啊。况且余旸在宣琦身上下了这么多功夫,如果不和她拍拖,岂不是收不回成本?所以这是经济效益问题,不是她个人意愿问题,虽然宏观调控应该发
挥应有的作用,但用计划调配的方式是绝对没有办法搞活市场的……
“你在说什么?”余旸一头雾水,他刚才是不是听到有人在背高中政治课本?
“……啊?没什么没什么?”她刚刚自言自语了吗?老毛病已经改掉很久,怎么现在又犯?赶快转移话题。
“对了,根据我们系上同学的统计,你明明只出现了两个月零二十四天,之前的一个星期没见你啊。”
余旸沉默许久,终于说: “因为,之前我以为她是中文系的,站错岗了。”
===== ===== =====
余旸说了好,然后开始与宣琦约会。
至于约会好不好?他无从比较,只能说除了剥夺一些他跑去租处骚扰容与的时间,又增添冥思苦想今天到哪里吃饭吃完后去哪里玩之类课程以外,
其他的也没什么。话说有得必有失,既然要携手佳眷,自然只能放弃一些原本的习惯。一时还不太适应,只能说一切正在磨合中。
但显然宣琦进入状况的速度要比他快很多。根据容与的说法,有些事情要“到时候”才做的,但是第一天他的手就被很流旸地牵了起来,第二天他的
脸颊就被迅雷不及掩耳地印上了一个告别之吻。今天是第三天,他战战兢兢地保卫着自己的嘴唇,以免贞操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朝陷落,然后自己四散奔
逃溃不成军,而琦则追亡逐北直捣黄龙……老天爷一定要相信,他真的是很传统的人,对于理想中的古典美人本性如此热情已经很合作地咬牙接受,要
再跟上这样可怕的魔鬼速度,他有“力”无“心”啊!
宣琦今天似乎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脸色泛白,说话也有气无力,所以从刚碰面到点完菜为止都没什么出位的举动发生。于是在不怎么厚道地小小庆
幸一下之后,他开口关切: “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宣琦挤出一个笑容。
一看就知道有什么。他从做成秋千状的椅子上站起来,试图挽起她的手臂: “我陪你去看医生吧。”也省得绞尽脑汁研究今天要去哪里玩,唱K、蹦
迪、爬山、划船、游泳、逛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文化馆——他现在总共只想到那么几招,没多久就会耍完的,所以要省着点用。
“真的不用了。”宣琦虚弱地笑笑,“我去下盥洗室就好。”说完轻盈地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到底是有气质有教养的孩子啊,就算去上厕所的措辞和动作部那么优雅,才不像某个每次都要跟他抢地盘的女人,屁股一颠肩一耸就把他挤出了门
。
没多久宣琦回来,两人开动,余旸说着单位里的趣事助兴,宣琦文雅地笑着,不时附和几句,气氛很融洽。
十分钟后。 “我去一下。”美女指指刚刚才回来的方向,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请便。”他绅士地做了个手势。
三分钟后回来。继续吃。
八分钟后。
“抱歉,告退一会儿。”美女又离席,仪态万方。
“……哦,好的。”余旸呆滞地目送她离去。
三分钟后回来。
继续灯光美,气氛好,相谈甚欢。
十五分钟后。
“那个……”美女专注地看他,面有难色。
余旸已经想不出有什么话好说了,很庄严地点了个头,目送她袅娜的身影。
又三分钟后回来。
如此循环,终于排除万难,八点之前把少少的食物吃完,在服务员奇特的目光下,两人逃也似的窜出店门。
宣琦大概也觉得尴尬,出店门就让余旸送她回寝室。
在寝室楼下话别的时候,刚碰上宣琦某室友,冲上来苦着脸咋呼, “那个减肥茶害死我了,一整天都在拉,你还好吧?”
余旸一晚上的“Puzzle”终于得到圆满解释。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瞄了瞄宣琦秾纤合度的身形,他终于相信姐说所有女人都嫌自己胖的说法。
她这样还减肥?简直就是作践嘛。
===== ===== =====
“她就这样硬生生把玫瑰花砸到地上!你们说,是不是很过分?是不是?啊?”又是余旸在容与面前的专场表演,不同的是地点换到了客厅,看客多了一
个。
“老大,求你别跳啦!”简单抱着头哀号,容与索性就拿了个靠垫去砸他的头。
“你让她来跟我道歉我就不跳!”余旸挥开靠垫,烦躁地朝他们吼。
“容与,我同情你。”要忍受这么一个间歇性癫痫患者,确实要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耐受力。
“谢谢。彼此彼此。”想不通他们一拨人怎么会愿意跟这家伙相交这么多年。
“不好意思,之前常拿你们俩开玩笑。”事实证明余旸要跟容与在一起的话那叫高攀。
“没关系,你了解就好。”
发现没有人观看他的激情演出,余旸心里更加不爽:“喂,你们有没有听我说?”
“听了听了。”简单打个呵欠,“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谁会把蔫掉的玫瑰送给女朋友?”
“我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不过好奇地问一下有堆黑黑的花是什么品种,那个死花店老板就耍他说是黑玫瑰很贵重的,于是他就傻乎乎拿了一大束
去送人。这能怪他吗?
“你连人家老板在开玩笑都看不出来就是蠢!”
“就算我做错了她也不应该半点面子都不给,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难堪吧?”他以后都没脸去见她们班上的人了。 “还算好了,要是我就直接砸到你
头上然后一脚把你踹出餐厅。”好好一场生日宴会被他搅黄了,全班同学败兴而归,他还敢说嘴?
“你又不是没看见她当时有多嚣张,指着我就说滚,我没发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要怎样?”
“你不知道宣琦的小姐脾气吗?赔个礼道个歉就好了,现在看你怎么收场!”
“大不了就分手!”余旸哼了声,头仰得半天高。
“你猪头啊你!”容与站在沙发上伸手就拍了他头一记——嗯,果然过瘾, “交往还不到一个月就分手,太逊了,说出去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就让他们笑,关我鸟事?”
简单拉了拉容与的裙摆,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余旸好像最禁不起她激,到时候脑袋一热真的提出分手,容与岂不是坏人姻缘?
容与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余旸眼尖先看到了他的不轨举动,“你的肥手少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别忘了我警告过你的!”
简单差点被口水呛住。
到底谁才是他老大罩的人啊?自己都有女朋友了还管那么宽。打定主意享齐人之福是不是?太无耻了!
“谁说不能碰的?我就爱他碰了,怎么着?”容与弯下腰去把简单已经挪开的手放回原位,然后又站直恢复茶壶状态。
“你你你!气死我了!”自甘堕落啊!他跨步上前把简单的手扯下来,“你不会这么没眼光看上他吧?”
“我就是这么没眼光,怎么着?”容与一边与他互相瞪视,一边又拉起简单的手握在手中,高高举起,俨然向他示威。
“你瞎了眼了你!”余旸怒吼,看简单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整个吞下去似的。
“我要真瞎眼就看上你了,哪里会看上他?”离题万里似乎是他俩对话的宿命。
“你说什么?我会比他差?我哪里比他差?你眼睛长到脚底下去了?”世界上没眼光的女人都该杀!
“他比你脾气好比你高比你壮比你有钱比你聪明……”
他是招谁惹谁了y简单被夹在他俩中间,满脸的无辜没有人理会,只能任凭余旸将他所有的优秀条件反驳到体无完肤,只想立马了此残生不在这个
世上继续丢脸。
麻烦他们回到主题好不好?他一点都不想当第三——不对,是第四者啊!呜呜呜呜。
朦胧的情谊
容与纤细的臂弯环住了学长的脊背,像是母亲在护持着自己受伤的小孩。身高的差距让这画面看来有些滑稽,但紧紧相依偎的背影却出奇和谐,浑然一体。真的只是室友吗?疑惑中。
第10章
“什么叫你不做了?”张主任厚厚的眼镜片底下一片茫然。
“就是说我要换节目,不换就走人。”口气嚣张,一听就知道是耍大牌的个中老手。
虽然已经很习惯这种周期性出现的场面,主任还是很配合地作出惶恐状,顺便送上高帽一顶:“那怎么成?Tonighttalkshow可是台里收听率最高的
节目,你一走不就群龙无首了吗?”
大牌脸色好看了些,头却仰得更高,“我不管,你自己找人吧。这档节目我不要了。”
“别开玩笑了,我一时半会儿哪找得到像你这样有号召力的主持?如果有什么意见,你直接说,我们好商量嘛。”这倒也不是完全的好话,混了这么
多年,陶然至少也算在听众堆里混了个耳熟,虽然他常常怀疑播音室里的陶然和眼前这三天两头闹别扭的属下不是同一个,声音果然是会骗人的。想当
年他是一个多么谦虚多么上进的年轻人啊,时间一久就开始老油条了。
“我敢有什么意见?饭碗都被人抢走了,不早点退出还能怎么样?”大牌从鼻孑L里重重哼出这么几句。
“这话怎么说的?”难得。这次竟然事出有因,不是无理取闹。
“你们找的什么毛头小子来顶我班?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受了多少窝囊气!”不过就是和女朋友出去旅游三天,回来竟然被人造了反,实在火大!
他这叫什么口气?有人这么对上司说话的吗?
“你是说余旸y他干得还不错啊,怎么了?”主任按捺下渐渐上升的怒火,故作不解。
“他——”就是干得据说很好才让人发火!接起的热线电话十个里面有七个第一句话都是“你好余旸吗”,虽然他为了保持风度没有当场开骂,心里真是
气炸了。
“反正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吧!”非把那小子踢出去不可!
忍耐,要忍耐,脾气不好就是婚姻破裂的致命伤,为了能够破镜重圆,他最近都在修身养性,绝对不能千里之堤溃于眼前这坨蚁穴!
“陶然啊,你是前辈,晚辈不懂事,我叫他过来给你赔个礼也就是了。何必这么大火气呢?”说完就要打电话给余旸。
余旸恰好在这时候敲门进来。
“主任,您看看这份策划——啊,陶老师,你也在这里?”
“好好。”主任一把拿过他手里的Paper放进抽屉里,生怕被人看到似的。余旸笑了笑,不以为意。不过好像气氛不对哦。
“你们继续谈,我先出去了。”他向两人各点了点头,准备脱逃。
主任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他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等一等。”
余旸迈到门边的步子不得不停下,皱了下眉,面对两人时还是一张笑脸。
“还有什么事吗?”
“来来来,跟陶老师道个歉,年轻人做事情总是莽莽撞撞的,得罪了前辈都不知道。”他朝余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摆低姿态过去谄媚一下。
靠,竟然告状到主任这里,这老头要不要脸啊他?
心里把对方骂得要死,余旸还是恭恭敬敬地走上去深鞠一躬:“陶老师,我刚来不懂事,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唉,这个社会真不好混。
“哼。”大牌偏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死老头,给脸不要脸,下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就是你的死期!
“陶老师,我真的不是有心惹您生气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千万提醒我,我一定改进!” “哈!”大牌依然坚持一字方针,决不松口。
这回连主任都看不下去了:“陶然,你看余旸他那么有诚意,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余旸在心里哀叹。
“不如今天晚上我做东,大家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反正现在是单身汉一名,到了家也没老婆可以抱,随便去哪混都行咯。
“不用了,你们爱吃自己吃,见了他我就没胃口。”大牌手一甩,往门口踱去。臭小子,不就是个实习生么,我就非让你滚蛋不可!
狮子吼破空而来:“陶然,你给我站住!”对于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好脾气完全是没用的!
“你现在就把工作交代给余旸回家休息去,三个月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忘记他当年的绰号就是火爆大雷公吗?
大牌愕然转身: “你说什么?你竟敢踢掉我?”
“我忍你很久了!这几年你节目改了多少次版?越做越没质量,人倒是越来越缏,看到人家比你强就来无理取闹,你以为你是谁?电台你家开的吗?出
去出去出去!”
大牌气得发抖:“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难道忘了我的叔叔是广电局副局长XXX吗?这小子没背景没家世的,你以为他能做多久?我告诉你,只要我
一个电话,你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啊呀,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人家可是有靠山的!死了死了。
主任光秃秃的头顶沁出了几滴汗珠,知道再坚持下去吃亏的只有自己,想反悔又觉得没面子,只能站在原地发愣。
余旸叹口气,他真的什么也没说没做啊,为什么会被划入主任一党?
“陶老师,您别跟主任生气,他买的几支股票最近狂跌,前妻又要跟人家结婚,小孩考试一连十次不及格,总之就是倒霉透顶,所以心情很差,看
见谁都乱骂,我们都已经很习惯了。而我呢,我知道凭自己的资质就算再赶一百年也赶不上您在主持方面的功力,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坐上您的位置
,这辈子也只配打打杂,所以您就更不必和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了。对了,刚刚说到股票,听说您在炒股方面很有心得,不知道能不能抽空教我几招,
不瞒您说,我笨得很,活到现在连股票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每次都被人嘲笑……”
自我践踏N久,终于换来大牌充满优越感的满意笑容。
“好吧,看你小子还挺上进的,我就教你几招,问我股市行情你就找对人了……”
他领头迈步,颇有相见恨晚倾囊相授的架势。
余旸踩着汉奸专用的猥琐步伐跟在他后头:“那您看主任他?”
大牌回头瞧了主任一眼,趾高气扬地走回到他面前:“这次就当没发生过任何事,记住咯,没能耐的人就不要说什么大话!你也给我小心点!”最后一
句是说给余旸听的。
主任唯唯诺诺地点头。余旸也很配合地点头,还打算再狗腿几句,却听门口有人说道: “到底是谁没能耐?”
三个人一起往门边望去,那里站着一大堆人。最前面侧身而立的小老头不断擦汗,眼睛不安地瞟向身边的英挺男子,男子直直盯着陶然,脸色铁青
。
“叔叔?”陶然惊喜地迎上去,却被小老头一个凶狠的眼神制止。
“……二哥。”余旸勉勉强强地咧嘴,头皮发麻, “你来做什么?”
这下,恐怕他再也没脸来上班了,但愿二哥能稍微保留点面子给他……
“我来参观。”余暇先回了他的问题,走上前一步,逼视陶然,“谁敢说‘远辉’的董事长没有能耐?”
抽气声此起彼伏。
砰!幻想破灭。
余旸面对同事们肃然起敬的目光,看向余暇,奢望能够使他放弃荒谬的说词:“我不是!”
暇望向弟弟,神色转暖,口气却一如既往坚定:“你即将是。”
又来了又来了!而且这回连职位都三级跳直接窜到最高层!
“二哥,你不急着走吧?”必须谈一谈!
暇颔首。
余旸环视了圈拉长耳朵准备听八卦的上司们,无奈地道:“拜托一下,大家能不能让我们俩单独说说话?”
众人不情愿的神情对上余暇冷冷的注视,立刻消失无踪。
“你们慢慢谈,慢慢谈。”主任最后一个走出去,带上门前,不忘谄媚地说了句废话——并且是对着余旸的。
余旸在长沙发上坐下,垂头丧气: “二哥,你这回玩笑开大了!”可以想见以后台里谁见了他都会用仰视的。
暇站得直挺挺:“你知道我不开玩笑。”
余旸怪叫起来:“你真的要我去当什么董事长?”不是业务员,不是部门经理,是董事长耶!随便拉个人就能去当的吗?
“有什么不对?”那个位置,姑丈以后,理所当然旸旸来做。
“非常不对,完全不对!”余旸站起来在他面前跳来跳去,“我什么都不懂,你叫我怎么去带领那么多幢房子里的那么多人?”别说那么多分公司,随便
看一眼总部的大楼他心里就怵。想想看,里面有那么多人都仰仗他一个人的决策吃饭,万一经营失败裁员啦、解雇啦这些事情一出,就会有人到他面前
来搞自杀,或者在门口静坐示威什么的,不是二哥这么心脏坚强的人,哪里有胆量接下这一大摊的麻烦?
暇眼睛都不眨一下,搬出老话:“你慢慢学就会懂了。”
“问题是我根本就不想学!”他继续跳脚, “公司有你一个人足够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学?为什么不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自己喜欢的事情?你是指在这里吗?”暇的口吻充满不屑,
“我看你干得也并不是十分如意。”
余旸知道他指的是刚才的冲突:“你错了。我干得很如意,很有成就感。”
暇皱眉:“你不要一味跟我唱反调。”
余旸认真地注视他: “我不是唱反调,我说真的。”
在这里他只是个普通的实习生,面临的所有问题都需要靠自己的应变来解决,不能高人一等是意料中事,最主要的,他在这里被人需要,他可以做
实事——就算是很小很小的事,就算做好了功劳也不记在他头上,但是真的充实。
“你可以做更好的工作,有更好的前途,而不是在这里被颐使气指,当人家的出气筒。”刚才那个DJ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但是因为有靠山,就可以闹
得理所当然。这种事情他曾经经历过,被人打压的无力反抗的滋味记忆犹新,他既然有能力使畅畅不经历,自然还是不让他经历为好。
二哥是在因为他受委屈而生气。想到这一层,余旸心情大好,他笑道: “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觉得委屈,不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
上人吗?我总不可能在你庇护下过一辈子吧?”
暇似乎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注视着他,许久才开口道:“你……比我以为的更成熟。”
很少从二哥口中听到这样的赞扬,余旸有些激动,又有些腼腆。
“哪有,我随便想想的啦。”说完就后悔:这句话讲得好幼稚。
“既然你比我想象当中更像个男子汉,自然就更要负起应尽的责任,对吧?”暇嘴唇的弧度有些狡猾。
余旸头上出现黑线。原来二哥跟人谈判不光是冷这张脸吓人,还是讲究些策略的啊。
“只要我们兄弟姐妹里其中有一个人负责了,别人就可以没事了啦。”他轻松地挥挥手, “二哥,公司的事一直都是你负责的,何必再转给我呢?而
且我敢打赌你比我更合适。”
暇平静地道: “我现在只是帮你管事而已,到最后姑丈的家业,还是要交给你的。”
余旸心脏一阵狂跳。他不会是要说“那件事”了吧?
“为、为什么?交给我和交给你,不都一样?”这样的试探是不是明智,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暇看他的眼神又出现某种复杂,最后眼神一黯,淡淡说了句: “总之,不一样的。”
他认命的样子看得余旸心头火起。
因为他余旸才是真正的余家人,做人家养子的就活该把辛辛苦苦经营的事业拱手让出——他这是什么意思?报答抚养之恩吗?把自己当做一件工具来
使吗?
“如果我真接了公司,你怎么办?二话不说就退出吗?”他问得挑衅。
暇坦然道: “如果你还需要我的辅助,我自然会继续待下去。但是到最后,还是要你一个人挑大梁的。”
余旸更是生气: “如果我不需要你了呢?如果我一上台就要把你踢开呢?”
暇眼中闪过几不可见的一丝挣扎,强笑说:“既然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自然可以放心离开远辉。”
“然后你就功成身退?”余旸摇头,“二哥,我知道单是靠着这么多年来的薪水奖金,你后半辈子就不愁钱花。但是你的事业心呢?你把远辉从一家小
小的贸易公司扩展到现在的规模,其中的艰辛甘苦不是我一个局外人可以领会的。你就甘心这样一走了之?什么都不带走什么都不管?”
“我已经证明过自己了,还有什么不甘心?” 暇纵然力持镇定,语气却已经有些不稳。那些商场上的拼杀是如此惊心动魄,今天的大好局面得来是如
此不易,他的大好年华、聪明才智甚至虞匮乏,这又是谁对谁施的恩惠?
或许他认为生恩大于养恩,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已经足够足够,兄妹几个中,二哥受的善待最少,付出却最多,就算真有恩情,也早就还完
了!
该死,最重要的问题不是恩情的多寡,而是他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该有你欠我我欠你的白痴想法,一家人就该和和乐乐,付出是应该接受也当然,分什么彼此说什么归属?
什么叫该是他的?他从小就只是个拖累人的主,哥哥姐姐在赚钱的时候,他只会三不五时招惹点事来引起他们的注意,在还没弄清楚贫穷的无奈时
,家里就已经富了起来。从没有作过一点贡献,凭什么公司就是他的,就因为和姑姑的血缘吗?何其荒谬何其不公?更可笑的是二哥竟然把这个当做理所
当然,不管是姑姑姑丈的暗示,还是他的抗拒,都无法改变他原定的愚蠢计划。他说,这是他欠的。
二哥和大家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真什么都不知道,就活该变成被他随意摆布的木偶吗?他有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做弟弟的想法?他不想要也要
不起那个可怕的头衔。他的愿望很单纯,只想做个很普通的人,体验普通人能体验到的乐趣。事业上,找一份中等收入的工作,把握机会升迁,置一处
房产,争取三十岁之前把贷款还清,然后再打算买车的问题——什么都不假手他人,他知道自己可以的。生活上,有一个融融洽洽的家,兄弟姐妹和睦
相处互相爱护,时候到了再找个贴心的老婆生个可爱的小孩来打发下半辈子的无聊时间。
很简单是不是?他就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硬塞给他不想要的,而吝于给他想要的呢?
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大家自行其事不是很好吗?只是想体验一下当小职员的辛劳不行吗?他只是想感受一下被老鸟欺压的痛苦不行吗?没有家世没
有背景,他照样能把事情做好。他从来就不想让任何人跳出来打乱他的平凡人生计划,也不想去打扰他们做大事成大业,每个人自行其事,各安其位,
干啥再来他这摊插一脚?
总之,不管是总裁还是董事长他都不要,他死也不会插手公司的任何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跑到公寓所在的社区里,除了警卫,上班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在附近活动,所以他湿了一身的惨况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终于跑得有些累了。他在花圃前站定,慢慢调匀急促的呼吸。
“你怎么了?”熟悉的嗓音在身前响起,他抬头,对上容与不容错辨的焦虑,雨伞映衬下,两人的脸都带上了点忧郁的蓝。
“我——没事。”他下意识地又低下头去,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神情中的全然脆弱。
容与皱起眉,打量他一身狼狈: “好大一只落汤鸡。”
他想勉强撑起一个笑容,但是却不怎么成功,于是认输,“我没力气跟你吵了。”
连万试万灵的激将法都没用,看来他真的很不对劲。
“别傻站在这儿,回去吧。”
他试着动了动脚,然后回她一个荏弱的眼神:“我走不动。”
这算撒娇吗?容与无奈,伸出空着的手去搀扶。
打湿的衬衣密密贴在余旸身上,隔着衣服的褶皱触到结实的肌理,她的手指震颤了下,然后义无反顾地按上他的臂膀。
“走啦。”
“容与——这不是学长吗?”旁边被忽略了很久的男生终于认出了余旸。
“他是我室友。”她简短地说明,不想解释太多。
室友?这么巧?“哦——需要我帮忙吗?”
容与担忧地看余旸一眼,他微闭着眼,似乎外界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啊?”男生吃惊, “那服装表演呢?”
“只能改天了,真对不起,害你白跑一趟。” 朋友有难她可不能弃之不顾。
“没关系。”男生的笑容有点勉强,“你们上去吧,我们一会儿再联络?”
“嗯,再见。”容与歉然笑笑,随口答应,揽着余旸往楼道走。
男生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
容与纤细的臂弯环住了学长的脊背,像是母亲在护持着自己受伤的小孩。身高的差距让这画面看来有些滑稽,但紧紧相依偎的背影却出奇和谐,浑
然一体。
真的只是室友吗?
疑惑中。
===== ===== =====
“要不要谈谈?”等余旸弄干了自己从浴室出来,容与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审案。
余旸慢吞吞地进房间拿了本相册交到她手中,再慢吞吞地挪到她对面坐下。
“我刚刚跟二哥吵架了。”
这些照片拍的应该是他和家里人吧,容与一直以为他是独子,原来上面还有这么多的兄姐。每一年都会有一张全家福,但是显然其中有很多难以理
解的地方,比如说为什么后来扮演父母,角色的人,形貌和原来的不一样,为什么之前有五个孩子后来只有四个,为什么这些孩子长得没什么相似之处
,为什么余旸的表情从六岁前的鬼灵精怪变成了之后的乖巧烂漫——
这是一个并没有多少情节的故事,但是余旸一字一顿地叙述,使得它直到暮色降临时才告一个段落。
“……就是这样。一本烂账吧?”他自嘲地苦笑。
容与看着他颓丧的样子,百感交集。
这么重大的秘密,他竟然能憋在心中十七年,六岁的小孩啊,已经有了这样决绝的心思。
幼失怙恃,寄人篱下,兄姐又非亲生屡有去意,他忐忑地、用力地守护着这个家的完整,却没得到多大的认同和成果。
也算是飘零身世了吧,令人万分同情。但是容与还是忍不住用力捏起他耷拉的脸颊,使劲地往外拉。
一阵剧痛,余旸被迫从感伤情绪中回到“血淋淋”的现实。
“你笨死了!”容与气呼呼地松手、叉腰、居高临下死瞪他。
“你再说一次试试看!”余旸揉着脸颊,心里也很不高兴。他剖白这么多年心结的举动竟然被一个“笨”字注解完毕,这女人简直是丧尽天良,一点都不
珍惜他把她视作密友的荣耀。上一次他告诉简单的时候人家反应积极多了。
“笨蛋笨蛋笨蛋!”容与大着嗓门连说三遍,气愤和疼惜,自己也不知道哪个多——乱讲,什么疼惜?八成是被他气到出现幻觉了。
“你再说,再说就揍你!”
“还不承认!你说,你有没有告诉过家人你的想法?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把所有心事都憋在心里,装傻充愣就可以留住你哥哥姐姐?”明明就是自己消
极不作为,还要在一边郁闷,这是哪门子的闷骚作风加个人英雄主义?照他这种想法,再容易的事情也会变得超级复杂。
“你以为我告诉他们,他们会听吗?他们只会当我是小孩子,只会认为我的想法很奇怪!”他也曾经试探过的啊,哥哥姐姐包括姑姑他们总是会用小孩
子别管那么多的说辞打发他,好像他什么都不应该知道,什么都不必管。
“那是因为你把自己装成很幼稚来骗取他们的关怀!你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他们用对待小孩子的方法对你有错吗?”典型的倒因果逻辑错误,真是服了
他。
“我——”余旸一时语塞。
是他在装小孩子吗?是他过分夸张了自己的幼稚才让自己变得这么痛苦吗?是他的缘故才使得那个家永远都不像家?
“我做错了吗?”他看向容与,从未见过的惶恐眼神印进容与心板,让她像是被狠狠蛰了一下。
像是不经意地执起他手——很冰。
“你没有错。你六岁的时候会这样想一点都没错,但是你被当时的念头禁锢住了,以为只有装作不知道你和他们毫无血缘,才能把名义上的关系维
持下去。但是你忘了一件事,”她顿了顿, “你已经成年了。在很早以前你就可以独立地思考和处理事情,不应该像小时候那么无助那么狭隘,不应该
一旦触碰到了这个秘密就学鸵鸟一样找地方躲藏。”而她,也因此与这个彼得潘结下了一段孽缘。
“是吗?我可以直接跟他们说出心里话?所有人不会从此分开?”他反握住她温暖的手,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
容与吐了口气,无奈看他:“你认为只凭对笨笨的你小小的担忧,就可以让你的哥哥姐姐留在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并且一留就是十七年吗?”
“那还有什么?”余旸觉得自己无法思考,只能接收。
“是牵挂是亲情啊。”当局者迷吧,他明明是个这么聪明的人,却偏偏想不通其中关节,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当初就没有非要走的意思,留在
这里他们心甘情愿。只是他们不善表达,所以才没有传递给你这种信息。”
余旸猛地抬起头,为她的说法感到惊愕:“怎么可能?”
容与没有回答他,只是扔下了另一颗炸弹:“你的家人们,我都见过了。”
她伸出手指点着那张全家福: “你的姑姑和姑丈扮作黄石公和黄石婆,来试探我的品德是否跟张良一样高尚。你的姐姐有一个黑得很可爱的小孩。
你二哥真的很有威严,连问路的时候都能让人下意识毕恭毕敬。”
修长的指尖移到晗的脸上,容与笑成一朵花: “你三哥最好笑,拉着我说了半天他弟弟尿床、骗人、溺水之类的事,口气说得我好像应该认识那个
小孩一样,然后看到一个女孩子跑掉,他就飞也似的飘走了。”
她轻轻合上相册,凝视处于呆愣状态的他,下了结论: “余旸,他们发自内心地关心你爱护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很笨。”
“真的吗?”余旸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姑姑和姑丈的行为可以理解,姐姐一向好事,但是连二哥和三哥都会为他去试探一个女孩子,那代表了什么?如果不是家人,他们还会为谁去做这
种无聊事?
他兴奋地捉着她的肩膀摇晃: “真的只要说出来,就会得到我想要的?”迫切地想从她口中得到保证——蹉跎了十七年,他不想再浪费一秒去猜疑。
“我不能承诺什么。”在见到他的失望之前,她急忙补充,“但是一定要去试试,就算只是让他们了解真正的你,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万一失败了,大
不了我继续收留你啊。”
余旸的眼神黯了下来。
还是有可能失败的啊。万一到时弄巧成拙,连台面上的血亲关系都就此结束,那时他情何以堪?
“余旸?”咦?这颗大头什么时候倒在她膝盖上的?
“嗯?”
“嗯什么嗯?你什么时候跟你家里人开诚布公?”拖在那里弄得心理负担沉重,很好玩吗?
“再等等吧,我好累。”他的口气含糊,调整了下方位。
“我跟你说,再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到时候你哥哥姐姐他们娶的娶嫁的嫁,都自立门户去了,哪里还有时间再解决这个问题?你听到没有?余旸?
”
没有反应。
她觉得奇怪,扳过他脸一看——Shit,竟然睡着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苦水吐完了就撂下她一个太监干着急,自己睡大觉去,真是乱七八糟!
心中虽然不悦,却仍是轻手轻脚地把脑袋摆了回去,怔怔地盯着他的睡容瞧。
他总是笑笑的,爱耍宝,无忧无虑,就连睡着的时候也看不出有什么愁苦的表情。不是自动开口,没有人会看出他藏着这么多烦恼。
好奇怪的一个人啊,看似简单,心思却那么复杂。但是又不会因为自己心中的不如意而去愤世嫉俗,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大多数时候他是开朗的,
那种开朗不可能伪装得来,只能说天性中的乐观因子使得他的耐受力好于常人,又深谙自我减压之道吧。
怪人!她轻轻地在他脸上打了个叉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在人家脸上摩挲了很久。
那不就是俗称的吃豆腐吗?
她为什么要吃他豆腐?就算他长得不错,也没有秀色可餐到她非要摸一摸才过瘾的地步吧,而且又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张脸。
但是她的确是第一次发现他睡觉时候的表情很可爱,第一次发现他鼻翼上有几颗淡淡的雀斑,第一次发现他的耳朵很大很厚睫毛短得很有精神,难
道——
容与遽然一惊,按着自己不断提速的心脏迷惘不已。
她不会是对自己的哥们——产生歹念了吧?
另类更受宠
余旸依然故我,继续做他的节目,骂他的人,反正是被赶鸭子上架,就让他任性一下好好发泄吧。
第11章
不出意料,余旸在电视台的身价水涨船高。
陶然在他极力劝阻下还是让出位置,并且差点吓到卷铺盖走人。所有人见了他都毕恭毕敬,以往的称兄道弟现在变成敬而远之,上司的称孤道寡现
在也变成反拍马屁。以前是他整天笑脸迎人,现在反过来,变成所有人端着笑脸来迎他的臭脸。
就连本来已经签好的用人合同,也没人敢盖章——“你……打算呆多久?”跑去问的时候,台长毕恭毕敬地打听,摆明了不信他会在这里干下去——笑
话, “远辉”那种势力大到恐怖的企业,电台这座小小庙容得起人家下任董事长来上班吗?有资格提供玩票场所就已经很光荣了。
所有杂活都不让于了,气也没得受了,以前自认错待过他的人打了照面不是老鼠见了猫似的闪边,就是点头哈腰巴上来谄媚——无趣得要死。
看来这里也确实呆不久了,再混个差不多半年就跳槽吧,下次再也不会让二哥知道他上班的地点!然后就可以继续被操被虐待,借此见识真正的职场
文化。
并非他犯*爱被人糟蹋,实在是明明这些事情他都能处理并且乐在其中多有收获,有什么理由非要背着“远辉”的招牌到处招摇?
烦。
还有一个很多天没见到的就是宣琦。好多天没见面,也不觉得有什么失落感。通电话的时候面对好几次她的主动邀约,也都用公事忙搪塞过去。虽
然刚刚上手的工作多少需要摸索的时间,但真要抽出空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他承认自己没什么见她的欲望。原来交女朋友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刚开始的好奇心消失之后,就不再对约会有什么期待了,约来约去就那么几
项活动,没什么好玩的,而且总会感到拘束,还不如跟容与这些朋友在一起混来得自在。但是很多人却能和女朋友谈得很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症状
他也见过。究其原因,如果不是他没谈恋爱的天赋,就是如容与所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而他正好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吧。
瞧,他连想起容与的时间都比想起女朋友多。
这家伙,前段时间据说在忙一个什么很麻烦的作业,要在很短时间里上交,回去没几次见得到人,见到了也是很忙碌的样子,说句“别来吵我”,门
一关就躲着不出来了。根本就没好好说过话。还有那天看到的某男,竟然不知羞耻地整天在楼下站岗,剥夺他的专利送吃喝不说,还一个劲邀容与出去
干这干那,看了就让人生气!如果是简单的话早就被他报以老拳了,哪容得他在眼皮底下嚣张?
总之就是一个字,烦!
“余旸,准备。”
导播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他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连忙收敛心神,应对节目。
“听众朋友你们好……”
据说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是没有职业道德的表现,但对于一个初出茅庐又正逢人生低潮的年轻人来讲,稍微过分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于是近
期的“Tonighttalkshow”频频出现类似的对话——
听众甲(苦闷地):余旸,我失恋了,我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挽留他,但还是失败了。
余旸(无精打采地):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不要太灰心了,总会有属于你的姻缘在前面等你。
听众甲(绝望地):可我就是看不开,失去了她,我宁可去死!
余旸(粗暴地):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点小事情就要死要活的,比你惨的人多得是,要都去死,剩下的人收尸都来不及!你去死吧去死吧,死的时候
通知我一声好现场直播。
掐掉。 听众乙(小小声地):余旸,我昨天和我男朋友那个了……
余旸(大大声地):那个是哪个?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听众乙(羞怯地):就是那个啦,我、我不好意思说……
余旸(不耐烦地):行啦行啦,我帮你说。不就是做爱嘛,做都敢做了,说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众乙(迟疑地):我怕、我怕会怀孕……
余旸(凛然地):你怕会怀孕就做好避孕措施,不会做避孕措施的人没资格干那事!
听众乙(颤抖地):他说、他说没关系的,我、我不知道,呜呜呜……
余旸(火爆地):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自爱?男的爽完了拍拍屁股走人,到后来吃苦受累担惊受怕的都是你们女孩子,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
半个钟头后,女听众受不了了,默默挂机。
听众丙(爽朗地):余旸你好。我是X大的学生,很喜欢你的主持风格……
余旸(飞快地):这些废话请直接寄信到我们台里,恕我现在没空听。
掐掉。
听众丁(忐忑地):余旸,我是一个高中生,我和我女朋友是一个学校的,上个月我们……这个月她的那个没来……
掐断。
余旸(愤怒地):导播,帮我查这人电话号码,诱奸未成年少女,我要报案!
恐怖的主持风格让电台工作人员头痛不已,投诉信像雪片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来,骂人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进,不管是台长办公室还是公关部甚至
传达室,所有人一听到电话响就噤若寒蝉,整个电台怨声载道叫苦连天。对于始作俑者,却是敢怒而不敢言,谁叫人家比大牌还大牌呢?
余旸依然故我,继续做他的节目,骂他的人,反正是被赶鸭子上架,就让他任性一下好好发泄吧。
奇怪的是尽管有这么多人有意见,打进来的电话却只多不少,以前不得不用音乐弥补的冷场时间现在根本看不到,而指明要这个时段的广告倒是越
接越多。
更怪的是,新一轮的全市广播媒体调查结果显示,收听率创历史新高,把别台的类似节目远远甩在了后面。
从来没有在同行面前如此扬眉吐气的台长,从每月一度的评议会回来后就手舞足蹈不止,到后来竟然罔顾政府禁令,偷偷买了一千响的鞭炮在院子
里大放特放,差点被管区的民警抓去喝茶。
所有人都抢着接电话,用最和蔼、最理性的态度接受听众的批评,然后欢迎他们下次再去拨打热线——因为他们发现来投诉的人通常都是被余旸骂
过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人家怎样被骂的
“热心听众”。
“Tonighttokkshow”现象顿时引起了业内业外人士的高度重视,与余旸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主持人纷纷出现,许多心理学家开始申请“人类受虐
心理分析”的研究经费,专攻媒介批判的学者又有了编造论文的好题材。
除了被同事们抛起来时吓了一跳之外,余旸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惟一的挫败是明明想搞砸的反而变成了一桩大好事,惟一的疑问是现在欠扁的人
为什么这么多。
最欠扁的其实是容与!
这几天她竟然跟那个某男出去露营!
虽然是某男的班级活动,同行还有很多别的同学,那、那也不行!她一个女孩子跟着完全不熟的一帮人跑到荒郊野外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见鬼,上次他们班搞毕业旅行,她就死活不肯去,明明是差别待遇。那个某男有什么好!
烦烦烦,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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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到处乱跑的孩子们今天都在,余俪开心地烧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团坐吃饭。
满桌人心情最好的,就要算景了,最近老是看她笑得很开怀,问遇上什么好事又不肯说。变化最大的是晗——他竟然会稳扎稳打地走路了,不再用
“飘”的,脸色也比以前红润了不少。然后是暇,刚下飞机,进家门的时候竟然被目击在哼歌——哼歌耶,跟他平常的“伟岸”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综上所述,心情最差的就要算余旸了。一个人闷闷地扒着饭,把活络餐桌气氛的职责丢到一边。
“命运”的旋律忽然想起。大伙正在猜是暇还是晗设了这么变态的铃声,谁料接起手机的人竟然是余旸。
宣琦的。
“喂……哦……不了……不是……嗯……有吗……我最近工作忙,心情有点坏……不用了,你们去玩就好。”
妈的,想到去玩就想到容与,想到容与就恨得牙痒痒,白痴女人!回来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怎么会呢……我真的不去,你们好好玩……我说了不去就不去,要说几遍你才懂?你生气?动不动就生气,你腻不腻啊?就这样,我还在吃饭呢,再
见!”
挂掉手机,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被神经质女生荼毒的余怒,未消,他想也不想,口气很冲地问:“干吗?”话说出口才后悔,他从来不对家人大声
的。
“旸旸,你怎么了?”姑姑颇为担心。他是不是主持节目走火入魔了,回家还是这副腔调?
“我……没事,只是有点烦。”
三兄妹对视一眼。他一个小屁孩也有烦的时候?
暇放下筷子,深深注视弟弟:“因为上次的事?”
他并没有讲得太白,担心又会引起姑姑姑丈的反驳。目前来说,最理想的状态还是能够劝服旸旸接手公司,然后再行宣布换手的事。
旸旸上次的反弹之激烈出乎他的想象,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你舍不得的。”上次听完他的叙述,她笑得胸有成竹。
舍不得吗?他……也不确定了。
余旸一愣。“上次?什么上次……哦,不是那个。”该死的容与,害得他差点就把这茬麻烦忘掉了。
景比较敏锐地联系到刚才的电话: “和女朋友吵架了?”
女朋友?是啊,女朋友。听到这个名词就觉得无力。
“她老是怪我不陪她。”
是不是所有恋爱中的女人都这么黏人包括容与?想象容与夺、命连环Call给男朋友,撒娇说“你都不理人家”,他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那你就多陪陪她啊。”姑丈说得理所当然,像他为多点时间陪老婆都提前退休了,年轻人处在热恋期如胶似漆更是理所当然。
“但是你们知道我最近比较忙。”
“少来。你的节目时段就七八点那么一会儿,就算其他时间要准备一下最多也就半天工夫吧,哪会那么忙?”虽然景压根就不认为那种骂人的节目有
什么需要准备。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啊。”比如硬从主任那里拗来的节目策划案,比如新的程序调试,再比如呆坐在公寓里睹物思人,都比,约会要有意义——该死
的,余旸,你这样会不会太冷血?
“你是不是……对女朋友有什么意见?”余俪试探着问。小孩子没个定性,真怀疑他是不是玩腻了想把那女孩甩在一边。
余旸扒一口饭,含含糊糊地说: “不是对她有意见,是对我自己有意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觉得很烦——”有点后悔当初去招惹人家,
或许恋爱就是这么一回事,追的时候死心塌地坚持到底,真到手反而茫然若失?想到那家伙的鼓励,他试探性地问了声: “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就用
平常心,把他们都当成普通的家人,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结果就是措手不及。
姑丈酒杯停在嘴边,昏花的老眼不敢置信地眨啊眨。暇才刚拿起的筷子又不小心掉到桌上,他很专注地盯着筷子像是在思考比权变博弈更深奥的理
论。晗光顾着惊讶地看余旸,把装饰用的香菜当成墨鱼嚼得起劲。景更是一口果汁呛了出来喷到面前碗碟里,Bill在一边孝顺地替妈咪捶背。
“你……在问我们吗?”余俪受宠若惊。
畅畅从来不会问及这种个人问题的,亏她当年还为了把他教养成一个“正常”人,啃过很多关于男孩子身心发育方面的书,谁知一直都没有用武之地
,她到现在还在怀疑他是怎样偷偷度过(青春期的。
余旸跳过被景污染的盘子,神色自若地吃菜: “是啊,你们好歹给点意见吧。”太好玩了,就问个问题而已,他们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连二哥都变
成这个样子。
“你终于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了?我早就发现了。”景凉凉地说,难得Bill肤色被夸奖,所以她对容与印象极好。最主要的,虽然对弟弟的“咨诹善道”感
到新奇,但由于相关经验的严重缺乏,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是有建设性的。
余旸猛抬头,困惑地看向她。他为什么配不上宣琦?
“如果那女孩子不错,跟你合适的话,就不要轻易放弃。”暇镇定地拾起筷子,衷心建议。
“是啊,有些女孩子虽然有点怪,但是心地好,不错的。”
“而且会很聪明。”姑丈笑着补充。
余旸噎住,从人中到下巴沾了一圈饭粒。他跟宣琦很合适吗?宣琦古怪、心地好、聪明吗?怎么听起来比较符合另外那个谁g阿?
晗也难得加入话题地谆谆告诫:“如果你认定了一个人,就别再三心二意想东想西的。小心到时候什么也得不到。”
咦?看他做什么?不是在批判旸旸?
余旸下巴连着饭粒一起掉到桌上。连三哥都出动了?并且一副很有切肤之痛的样子,看得他很好奇。
但问题是,他们这些话有说等于没说,他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他们的反应倒都很有意思。
余旸埋头扒饭,没人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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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节目时间。
“余旸,今天打电话是特别来感谢你的。”
“哦。”他打了个呵欠,这种电话接进来干什么?早说过写信或者发E—mail过来就好了。
“多亏你的提醒,我才有了走出失恋阴影的勇气,并且发现身边早有更值得爱的人在默默守候。我现在和她在一起了,我们很幸福。”话筒中依稀传
出女子的轻笑声。
想起来了,就是上次闹自杀的那个。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你应该感谢的是,我的嘴还没有毒到把你逼上死路。”这向的语调是轻松的,
毕竟大团圆的结局,总让人感到高兴, “介意说说你的故事吗?”
“好啊。”那位听友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大方方地应承了。
“我和现在的女友,原本就是很好的朋友,一向把彼此当做无性别的铁哥们——”
“啊!”余旸忘形大叫。惹来导播的第N次警告。
“怎么了?”听友觉得奇怪。
“没什么……对不起,请继续。”他都忘了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伟大的心理辅导老师。实在是刚好他也有那么一个异性的哥们并且最近扰得他寝食
难安。
“我和她认识比结识前女友还早,当初追前女友的时候,她帮我出谋划策,出了很大的力,我才成功抱得美人归。”该听友显然是满有学问的一个人
,连打电话都会拽文。
哇,有点像耶,不过容与不是会很热情帮你忙的那种人:“哦?应该说她当时对你并没有好感,所以才会这样帮你的咯。”
话筒那头传来两个笑声,再开口已经是一个女声:“很难说吧,我们那么熟,很多情绪都被原先的预设立场掩盖过去了,所以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身为哥们,不帮他打气说不过去。”
“他跟女朋友如胶似漆你也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容与跟别人出去他就很不爽了,他们怎么会——唉,这个,好像不是很有类比的价值吧,他又没
有在暗恋容与。
“还好啊,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失落,就像是儿大不由娘了,但也知道我们迟早是要有自己的家庭的……”
是了是了,儿大不由娘!这句话容与也用来跟他开过玩笑!
难道……可疑,绝对可疑。
余旸忍不住为自己的猜测晕陶陶起来。
“之前只是觉得我们会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带着各自的家人一道出游,但是直到我失恋萎靡不振的那段日子里,她劝我帮我甚
至打我骂我,用尽了所有办法让我振作起来,我才慢慢地发现,自己差点错过了什么样的瑰宝。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她陪我去看海,升职的时候只有她会
说我的拼命工作有了回报……”
“于是你为了报答她的恩惠,以身相许?”余旸问得挑衅。
“哈哈,你的想法跟她一样呢!”男听友毫不介意地大笑, .
“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确定自己的心意,然后打算用三年的时间扭转她的观念,取得完全信任!”
“嗯?时间应该还没到吧?”离他上次打电话来也不过两个多月而已。
听友说到这个就得意了:“因为前几天我淋雨得了急性肺炎,你知道的,女人总是容易被感动……噢!”
一听就知道是被揍了,不过事实证明苦肉计的确是个好东西。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从好朋友到情人的转变?”简直难以想象!
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他现在心跳很快——但是它在乱跳什么?
“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其实是心态上的调适问题,并不是在失恋的这段时间内,我为了抓根救命稻草才勉强自己爱上她,而是长久以来积
累的感情,终于到了质变的时机。换句话说,可能我早已爱上她,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早已爱I-?是这样吗?有可熊吗?他想起和容与的时间比宣琦多,他从没有想过带宣琦到那个海边袒露心事,他为了她最近与别人的过从甚密而天天
而天天阴阳怪气……
他喜欢上容与了?并且已经很久很久?真的吗?太太太吓人了!而且是在容与没有喜欢上他的情况下!不对,她可能也对他有好感,否则以她这种全世
界只剩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性子,不会容忍老是被打扰,不会把他收来当哥们,是不是?
但是那个某男怎么说?也许是她故意交来气他刺激他的——嗯,好理由!那就是说他们还是很有希望的,只要排除掉闲杂人等——还有宣琦,差点
又忘了她了,怎么办怎么办?
那边突来的沉默让他听友觉得奇怪。
“余旸,你在听吗?余旸?”
“我在听。”余旸的声音听来少了份向来的超然, “我这里有个问题想请教二位,如果不是失恋的状况,能不能甩了现在的女朋友向哥们表白?”
那边感兴趣地问:“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余旸撇撇嘴:“……姑且算是吧。”
“这样啊,那首先我们必须确定……”一听余旸跟他是同一国的,该听友谈兴更浓。
然后就是长达半个钟头的热线讨论,第一位挂机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打电话进来出谋划策,碍于时间限制没有办法一一接听,可以预见明天又
有人会去投诉,要求再次加长这档节目的播出时间。
饱受荼毒的导播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小子天生命好,谁知道这种即兴得不能再即兴、私人得不能再私人的主持方式,会不会又成为一种流行?
===== ===== ===== 刚下班,余旸的手机就响了。
“你干吗?”
“老大,你不要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嘛。”简单在那头抗议,声音很是亢奋。
余旸根本就懒得理他:“那你说我要怎么样?尖叫吗?因为大师你的骚扰?”
“你不能因为得不到容与就把气撒在我身上啊。亏我还那么好心准备来教你几招。”
“谢了,你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我懒得理。倒是上次通风报信的事还没找你算账!”通风报信就算了,他小子还通错风报错信,让姑姑他们把容与当他女
朋友来试探,真丢脸。
啊呃,被发现了。简单连忙狡辩:“老大,看在我高瞻远瞩,神机妙算算准你和容与有前途的分上,你也该饶兄弟一命吧。”
余旸感到十分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准备去追容与?”自己都是刚刚下的决心,他那边怎么就知道了?
“嘿嘿嘿,”手机里传出简单恶心的笑声,“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你的忠实听众吗?”其实余妈妈也是哦。
是哦。 “我倒忘了你泡马子的时候到处拿认识我去炫耀。”交友不慎的下场就是被人利用,人格自动降低一百八十级。
简单在兴起抬杠兴致之前想到了余妈妈的嘱咐:“老大,咱们说正经的。你真的准备移情别恋回头追容与啦?”
余旸挑眉: “怎么?你有意见?”他可没忘记这死胖子当时对容与很有点意思。
“不不不,当小弟的乐观其成还来不及,哪敢有意见呢。”
“那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不说我挂机了。”他可是要赶着回家进行战略部署的,没空跟他一直蘑菇。
“好好好,我说我说。”简单连忙阻止, “我是想问,你真的是喜欢容与,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什么意思?”不是因为喜欢,难不成还因为容与家财万贯?
“我是说,那个……”简单颇费了一番踌躇,才开口说他的担心,“我只是觉得,你会不会因为在亲情上感受不到稳定,所以才想去追求稳固的爱情?
或许你认为自己没法永远抓住宣琦,而和容与相处起来更容易更安定,所以就索性把宝压到她身上,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了?”
他见过宣琦几面,那是一个外表雅致、内心奔放的女孩子,要能够和她长久,是件很困难的事。容与不同,她比较沉潜,不喜欢变化,一旦确定关
系,就不会轻言分离,是不是他这好友因为看准了这一点,才转身去打容与主意?
余旸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他: “你怎么会这样想?”
“很简单啊。你和容与相处的机会多的是,如果你要喜欢她早喜欢了,为什么要先和宣琦来那么一段才又回头去注意她?”他不是不乐意余旸追求喜
欢的女孩子,只是希望他不要被其他因素影响了判断。
在心中回想着和容与相处的点点滴滴,余旸对着空气笑起来:“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早就喜欢上她了呢?还记得那天你说要追她被我揍的事吧?或
许那时你的判断就没错——我在吃醋却不自知。”
简单也笑起来:“何止那天,还有不让我碰她衣服一次,不让我和她来个纯友谊的拥抱五次,不让我和她讲电话N次……”
“你小子记得倒牢!”余旸的声音又危险起来。他算得这么清楚干什么?还说不是心怀不轨?
“哈哈哈。”闻到一股酸酸的醋味由线路那头一直飘到这头,简单大笑,也终于放下了心,“那么,祝你成功咯。”
“谢谢。”余旸这两个字发自肺腑,不但因为这个电话,也为他这么多年来提供的真挚友情,“我知道你——”
听他语气中很有些煽情的味道,简单连忙讨饶: “拜托,你千万别跟我玩感性那一套,肉麻死人的。还不如好好研究一下追容甩宣计划来得有意思
,像我这种情场高手你如果不好好利用,那就真是失策了。”
“好啊,你等着我这就过去你那研究对策!”
“别别,我今晚还有活动呢,没空没空!”美艳白领的约会和迷途损友的调教,哪一个更重要,一目了然的嘛。
“……臭小子!死胖子!你去死吧!”
情花朵朵开
容与举目四顾,诧异地发现除了那高壮男和之前的惹祸女置身事外,其他所有人都或坐或站在他们周围看戏,看戏也就罢了,还一个劲地撮合他们。这里什么时候成了非常男女的节目现场?她可不可以退出速配游戏啊?
第12章
在听众智囊团和简单等人的群策群力下,余旸以大无畏的精神立下了快刀斩乱麻的决心,拟定作战方略如下:先跟宣琦摊牌恢复自由之身,绝对不
能有半点拖延,切记要以超低姿态满足一个女人的所有虚荣心,必要的时候推说自己因为欲练神功所以已经挥刀白宫也无妨。然后是做好长期抗战的心
理准备,对容与软磨硬泡威胁利诱,要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认识到男儿膝下除了水泥地以外什么都没有,随时随地都可以是让人潸然泪下的伤心
处。
至于会不会反过来被乱麻缠死?
呃,愿主赐予他足够的幸运。 在某一个月黑风高——错,是月白风清的晚上,余旸把宣琦约在城郊的“叹息坡”,据说此地是因为凡在此约会的情
人十之八九会拆伙而得名,后来就直接发展成为青年男女谈分手的圣地,也因此带动了当地手帕、面巾纸销售业的蓬勃发展,也经常会有旷男怨女在此
地出没,看看有没有机会乘虚而人,捞个好货色回家过年。
选在这里约会,宣琦她……也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因为心中愧疚,余旸在明知她每次约会不迟到半个钟头以上不罢休习性的情况下,还是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以示忏悔,顺便再彩排一下演练已久的说
词。
默念二十遍,又小声分角色操练五遍之后,佳人还是芳踪杳然。
第一、二次还会打电话过去关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据说,迟到是女性的特权,尤其是个宣琦这样一向被人娇宠着的女孩子,
所以他要多包容一点。后面这句是容与说的,真希望她不是在超然地看待别人的恋情,而是表现出了“不妒”的传统美德——不用说,渺茫啊。
无所事事地举目四顾,发现大多数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愁眉苦脸的有,哭哭啼啼的有,捶胸顿足的有——当然了,谈分手还会有好脸色才怪,但是
可不可以别弄得像人间地狱一样啊?鬼哭神嚎,再加造型各异颜色幽冷的路灯,跟电视里的阴间超级像。会选这里分手的人恐怕都有自虐倾向——当然
,他是无辜的,某听众强烈推荐下才被骗来这里。不过这里的气氛或许也有帮助:一会儿可以装出胆小怕事的样子来惹宣琦讨厌。
余旸的视线最后停在凉亭里的两男一女身上。其他人都是即将纷飞的一对对同林鸟,这边竟然是三人行,有趣。他佯装不经意地走到一块大石边,
近距离背对凉亭,以看风景之名,行偷听打发时间之实。
“就是这样,我不能再忍受跟你多呆一秒!”女人尖锐的叫嚣在夜空中颤抖,显得有点凄厉。
噢哦,难道其中有个男的虐待她?
“你听清楚了,以后不准再来纠缠她,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粗豪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由那个比较高的男人发出。
接下来就听到女人的叫骂和男人的喝斥,不过听来听去也就不外乎什么孤僻无聊沉闷之类的控诉,看不出有哪一条值得他们如此大动肝火。
最奇怪的是那个被骂的男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任由他们难听的话一句一句砸下去,像是他们根本在对着空气发疯,自己则不存在似的。
余旸终于忍不住好奇,回头向那男子瞄去一眼。
很瘦。一七五左右的个头在对面的高壮男子面前显得渺小而卑微,但脸上的淡漠与飘忽才是吸引余旸全部注意的原因——那神情,很像三哥,特别
是灯光照射下诡异的脸色更是像极——小时候被吓哭的经验他记忆犹新。
大概是表演了半天得不到预料中的反应,高壮男子怒火更炽,伸出手对着沉默男子的胸口就是一拳,沉默男子反应倒不慢,斜身滑步,拳头招呼在
他手臂上。随便想想就知道会很痛,他却依然面无表情,一脸木然。
这情景看在余旸眼里就好像是自家三哥被揍了一样,想也不想地冲上去,拦在沉默男子面前:“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高壮男子轻蔑地看了看他,亮出盘踞了整条手臂的纹身:“不想找打的话,滚一边去。”
余旸心里有点怵,但是眼看着弱者被欺负袖手旁观不是他的作风,于是硬着头皮挺挺胸:“你骂就算了,凭什么打人?”
“不让是吧?”高壮男子根本就不屑回答这么正统的问题,直接出手。
一场肉搏战于焉展开。
宣琦装扮妥当姗姗来迟的时候,没有如往常般见到余肠,却被告知刚才有个形貌似他的小伙子和人打架,被民警带去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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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接到电话就匆匆忙忙来到派出所,问了很多人才找到正确的地方。
“你这家伙在搞什么?”一走进去就看见鼻青脸肿的余旸,让她想不气急败坏都不行。
“你不要骂我啦,证件拿来没有?快去办手续吧。”就知道她会一直一直叨念,如果不是简单到外地取经去了,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才不会自讨
没趣地找容与。
“我凭什么要保释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去打架,无不无聊啊!”
余肠不忍心让自己本就不存在的光辉形象继续败坏下去,连忙向身边的战友请求支援——三个人里面他是最完整的,除了衣服有点凌乱以外,完全
看不出最后是他和余旸联手痛扁嚣张无脑男:“不是打架,我是见义勇为!对不对?陈墨?”再一次在心中感叹人家父母起名的预见性。
“是啊。他是帮我忙。”陈墨点了下头算是跟容与打招呼,然后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见义勇为你奶奶个——”已经被揍得看不出五官的高壮男子粗声粗气地跳起来嚷嚷,下一刻就被某民警正义凛然地按回去:“嘴巴里放干净点!”
“你见什么义勇什么为?不会打架就不要打,弄得花花绿绿的好看吗?”容与使劲地戳他肿了个包的额头,惹来一阵惨叫。
“我又不是故意要打的……”这样下去不行哦,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容与以后,他好像就很不好意思跟她像以前那样对骂了。
“哈,你不故意就打成这个样子,如果故意的话那还得了!”奇怪,他怎么不跳起来反驳然后大吵一顿?不会是怕警察叔叔吧?
嗯,既然如此,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欺负他一下。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架!”
“啪”的一声,余旸头顶中招。
“喂喂喂,我这里刚刚也有撞到的!你别乱拍!”
“是吗?”果然不还手耶,厚厚,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笨蛋,打架还会自己撞到,你不用活了!”揪耳朵!
“别打了,痛痛痛!”他当然不能还手,真不知道以前怎么会和她打架的,娇滴滴的女孩子被他当沙包糟蹋,可耻啊。
“你还知道痛!”狠狠地捶肩膀,哈哈,好爽啊。
“这个……”民警甲托着下巴研究眼前的一出调教戏,感觉很茫然。
“算不算打架斗殴啊?”民警乙替他说出疑问。
“基本上,不是斗殴,而是殴打。”民警丙精确指出。
“而且是在我们面前,照理说罪加一等。”民警丁悠然看戏,随口说说。
“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民警戊想到昨晚老婆的无理取闹,有感而发。
“如果是家务事……”民警己沉吟。
“那就不归我们管了。”合唱。
“你们好,我是余旸的女朋友,请问他是在这里吗?”另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民警愕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绝对古典的大美女俏生生站在那里。
然后所有视线又集中向已经逃难到桌子底下的余旸,以及抓住机会尽情施虐的容与。
接下来家庭暴力是不是要演变为夺面双琪了?
动作最大的那个显然最容易引起注意:“咦?容与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容与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看见宣琦时的心情并不好。真好笑,他的女朋友好好健在,找她来办手续干什么?泄愤似的准备回头踢余旸
一脚,正好让宣琦的眼光顺着她转身的方向看去。于是她惊呼一声,指着从办公桌后面冒出来的一颗头颅。
“余旸,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来啦。”余旸朝她痛苦地咧开嘴,笑容奇丑无比。
“不是说在叹息坡见面的吗?你跑到派出所来干吗?”
“叹息坡?你约宣琦去叹息坡?”那里不是情侣专门用来分手的?
宣琦跟她抱怨:“是啊是啊,我好不容易到了他倒走掉!”她还从来没被别人放过鸽子呢!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你们俩认识?”刚才她是不
是看到容与打得余旸满地找牙?
哦!众民警恍悟。
原来不是郑伊健版,而是梁朝伟版哪。
“……是啊,我们挺熟的。”说是室友又会让人家浮想联翩,还是暂时保密吧。
“是吗?”她怎么觉得余旸看容与的眼光有点那个?
“是啊,我们还是室友呢。”余旸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来,还揽了一下容与的肩头以表明哥俩好,却被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染红了脸颊。
看来,以前他真的忽略掉很多东西。
“室友?”宣琦皱起了眉。
“你干吗啦?”容与拉开他停留时间过长的手臂。要死了他,女朋友面前都敢这么不规矩。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约我去叹息坡干什么?”虽然一向知道叹息坡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宣琦可从来都没有被人要求分手的经验,所以只是以为余旸在
那边找到了什么好玩东西才找她分享,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那个……我……”余旸看向四周,真的要在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之下讨论这个问题吗?
“你说啊。”宣琦随着他的眼光打量四周,这么多人,如果真说出要分手的话,她会很没面子的,怎么办?要不先……倏地,宣琦的目光定在好事人
群之后的某一处,再也不能移开。
忧郁的眼神,唏嘘的须根,零乱的衣衫更强调了他的潇洒不羁……哦,那是多么完美的一个男子!跟她的梦中情人完全吻合!天哪,她在人群中寻寻
觅觅了这么久,蓦然回首,竟然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遇见他!
“唔,我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回去谈会比较好,你说呢?宣琦,宣琦y”她怎么了?突然间满脸通红,眼睛里像是绽放出了万丈光芒,从来没看她
这么兴奋过,好像还带一点点罕见的……娇羞?
容与在一边看得分明,惋惜地看向他:“我看你这回注定失恋了,宣琦似乎对你的‘战友’一见钟情。”要死了,她竟然在幸灾乐祸,太可耻了!
余旸顺着宣琦发亮的双眼看过去,视线的落脚点好像是陈墨的侧脸:“是吗是吗?你确定她是那个意思?”
“八九不离十。”奇怪了,余旸怎么看起来反而很雀跃?
“你们觉得呢?”他转头去问一旁看戏的民警,他们阅历比较丰富,眼光应该更准。
“依我看就是了。”虽然表现得过于花痴,但是“一见钟情”这四个字是绝对不容质疑的。
“现在的女孩子啊。”民警乙感叹,那叫朝几暮几来着?
“嗯,那种完全是恋爱中女子特有的眼神啊。”民警丙陷入对年少情事的缅怀中。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余旸仰天长笑,嘴角的剧烈疼痛抵不过他心中的狂喜。
帮人打架真是太好了,竟然打出一个解套人来,以后一定要好好发挥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美德才行。
“你疯啦?”女朋友移情别恋,竟然也能笑得这么开心?“不去试着追回来?”
“追回来干什么?追不回来的啦。”余旸很随便地挥挥手,像是在谈论不小心丢失的一块钱。
虽然不会太替他难过,但是基于朋友之谊,她还是很高尚地劝说:“难道不努力一下吗?你平时可不是这么没恒心的人。”唉,就算他们真的分了,
她也只是人家的哥们啊,有什么区别呢?
“先别管这个,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跟你确认。”好了,索性在这里把事情摊开来讲,这么多人在场,容与就算不答应,应该也不会当众狠狠地
拒绝他。
“什么?”容与被他严肃的样子感染,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个老是站岗的某男跟你是什么关系?”
切,还以为是什么伟大的问题:“他追我,我不让追,然后上个星期我终于成功说服他放弃这个念头。问这个干吗?”
余旸大大松了口气,正色道:“之所以不想再追回宣琦,之所以刚才的问题很重要,是因为我发现,我真正喜欢的人,不是宣琦,而是——”他停顿
了一下,为掀起最后的高潮作铺垫。
“我。”气氛还没酝酿完,容与就抢先爆出了答案。
余旸一愕,继而怪叫: “你怎么知道?”
“看样子就知道你又在耍我了,我还不知道你?”虽然刚开始还真被他蒙了,神经兮兮地高兴了三秒,好在及时醒悟,否则肯定会被他嘲笑到死,“现
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趁着宣琦只是一时的迷惘,你快把她争取回来!”反正不会有她的份,还是劝和不劝离比较积德。
真是迟钝的好哥们啊。余旸为自己的黯淡前途忧心忡忡。
“容与,你听我说,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就是喜欢了,可是因为我太傻,没能好好理清对你的感情
,所以才会跑去跟宣琦约会。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对你的感觉已经不是一般的兄弟情谊,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试着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容与呆了下,然后怒从心起:“你唱大戏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开玩笑。知不知道现在的心态已经不一样,这样的玩笑她很容易当真的啊!
被气气地推了一把,刚好又碰上伤口,余旸龇牙咧嘴,也不喊痛,只是继续急急表白:“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呢?我承认有时候会开玩笑过火点,
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话说清楚,然后道歉。你再说笑咱俩就一刀两断!”她讲得认真,心跳飞快。别跳了别跳了,他一定是乱说的,一定是!
余旸的神色比她更严峻:“我喜欢你,想追你,就是这么清楚,没什么好道歉的。”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民警们目不转睛地监测着容与的反应。
“你开玩笑。”容与蹙眉研究他良久,还是高度怀疑。
“我说过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余旸简直无力了。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你没有发现我和宣琦约会的时间还不如和你在一起的多吗?你没有发现我只要一有事发生就总是第一个告诉你吗?你没发现我和哥哥吵架之后想都
不想,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吗?你没有发现我老是找楼下站岗的那个某男麻烦吗?”他的眼神看她时前所未有地认真,“不知不觉你已经在我的生活里占了很
重很重的分量,到惊觉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忽视,没办法抹去,也不能想象一旦失去会是怎样。所以,相信我一次,好吗?”
她不是没听过人家告白,但是第一次,告白的人离她那么近——他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甚至心思都常常转,到一块儿。
应该是哥们的呀,吵吵闹闹无分性别,互相分享着一些小小的想法,一些微妙的心思,成功的喜悦可以一起品尝,失败的挫折可以共同承担——那
恋人又应该是什么样的y除了形于外的一起出游用餐之外,精神上的交流,好像也不外乎这么一些,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到底怎么样算是友情,怎么
样算是爱情?
有点想接受的,毕竟她自己也发现对他的感情变了质,如果接受了他的告白,那不就是皆大欢喜?
但是好像又不一样。
对身边的异性有一点暗恋的心情,可以在当哥们的同时保留一点别的心思,那样的距离,既远又近,很有滋味。但是如果直接转到恋人的轨道上去
,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消失之后,可能有会回到原来那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清朗境地,会少了原来可攻可守的距离,凭空多出太过粘腻的牵扯,并不
完全是她要的呢。
“我、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难得地,她露出困惑无措的表情。
很可爱。余旸在心中下了评价:“或许你一时还接受不了关系的改变,我们可以慢慢来,但是你一定不要躲着我,好吗y”
“你怎么知道……”她琢磨着躲开一段时间一个人好好想想。
“我还不知道你吗?”他模仿她说这句话时常用的口气,“你懒得想事情,每次一想就会钻牛角尖,最后下的决定总是保守得让人想去撞墙。”
“你!”污蔑!她哪有那样,只不过一向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而已,“好,我不躲,但是我要想很久很久!”
“没问题,你慢慢想,我不急,你也别急。反正还有十年我才要负责娶你。”他开玩笑地说起当日那句话。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冲口而出,或许还
真是言为心声呢。
说到这里容与想起其他问题。
“你有女朋友。”三心两意的人最恶心了,而且她好像勉强算得上是第三者耶,很有罪恶感。
余旸倒不会很担心这个:“我这不就……”
还没申明立场,就听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响起抗议声:“我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在追我而已,我还没表态!真的!我们是清白的,典型的君子之交!余旸你
说对不对?”宣琦拼命跟他使眼色——分手没问题,反正他们俩谁都没放多少真心进去经营这段关系,但至少抽身的时候她可得是走得漂亮的那一个。
“是啊是啊,我真是追得很辛苦,但是宣琦总是说我不是她的Style,感情的事情要宁缺勿滥。”
狗腿的证词立刻引来美女感激的眼神——虽然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转身继续攻克那座沉默的堡垒。
他弹了弹手指:“OK,解决了。”真是天助我也。
容与不解地斜睨他:“你一点都不介意吗?”初恋失败,这么严重的事,他也忒轻描淡写了。
“我一直没说当初追她的原因,其实,”余旸往宣琦那边看了看,确定她还在专注地“攻关”,才压低了声音解密历史档案,“只是因为觉得大学四年
念下来都没谈过一场恋爱很亏,所以才会找了一个漂亮女生来追的。”
容与翻白眼,此君果然肤浅。
“你行为莽撞思想幼稚,让人没有安全感。”初恋都这么草,率的对待就是铁证。
余旸急忙喊冤:“我幼稚我莽撞?你去问问Tonighttalkshow的随便一个听众,他们绝对可以举出成千上万的例子来反驳你的论点。”
啊啊,原来他就是Tonighttalkshow的余旸,所以眼前这女孩就是这几天的讨论焦点——他的哥们?
于是有观众踊跃举手发言: “我,我作证!只要你听过他的节目,就绝对不会认为余旸是一个幼稚的人,相反,他思考问题的深度根本不像是这个年
龄的人能做到的!”
“你上次听过我的节目的,对吧对吧?”虽然容与不听广播,但去海边的那次她可是看了他做节目的全程,感谢上天,那时他还没有建立现在的恐怖
主义风格,老成持重得不可思议。
容与想了想,爽快地点头:“那好,就算你大智若愚。”
“谢啦。”余旸朝刚才仗义执言的民警招呼着。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待会儿帮我签个名就好。”发现老婆近期最欣赏的男人还是个毛头小子,发生家庭危机的几率顿时降低,民警戊欢欣鼓舞。
“我……其实没有喜欢你到想要做男女朋友的程度。”这一点最严重了,她对感情的态度向来严肃,才不像他那样随随便便。
“我知道。”余旸并不意外,“但是你也没有喜欢别的男生吧?”既然某男已经光荣退场,别的威胁应该更不足道。
容与老实点头。
“而我应该是你最亲近的男性朋友了吧?”他问得有点忐忑,亟盼她说是,又怕万一被否决的话会伤心太平洋。
“……是吧。”
余旸神情顿时轻松:“那就好了,谈恋爱的最好对象活生生地摆在你面前,就看你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
死人,竟然连告白都那么践,她又不是饥渴到非得找个男人来谈恋爱。
“我现在就是不想交男朋友,怎么样?”
“不行不行!”主角还没说话,观众就跟她急上了,“你如果不交男朋友的话余旸就没有机会,没有机会他就会心情很差,心情很差就没有办法好好主
持节目,节目主持不好我们就会很难过,所以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你还是快点‘想’交男朋友吧。”民警甲大义凛然地“为民请愿”。
她放弃跟闲杂人等缠斗,找出另一项理由:“我最欣赏的是一见钟情的感情,你根本就不符合条件。”
她竟然会相信一见钟情?天哪!太搞笑了!余旸忍住狂笑的冲动,跟她辩:“你没有一见钟情,但是我有啊,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种不一样的
感觉。”不过那种感觉就是好笑——当然这句话不妨十几二十年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可是说服而不是挑拨。
容与觉得自己脸红了: “你一点都没有风度,老是跟我打架吵架!”
“打是亲骂是爱嘛,像余旸就从来没想过和我打架,这说明你在他心目中很不一般啊。”宣琦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劝说团,算是在各自谋求“向外发
展”的道路上,互相帮助。
有没有搞错?
容与举目四顾,诧异地发现除了那高壮男和之前的惹祸女置身事外,其他所有人都或坐或站在他们周围看戏,看戏也就罢了,还一个劲地撮合他们
。这里什么时候成了非常男女的节目现场?她可不可以退出速配游戏啊?
她撇撇嘴,嘲讽地说: “全球局势还不稳定,地区间的冲突时有发生——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在世界永久和平到来之前,我是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
。”
民警乙甩甩电警棍:“这种问题我们这些人民的公仆来操心就好。你现在的年纪还是乖乖地享受恋爱是正经。”
“是啊是啊,我们去谈恋爱吧!”
容与祭出最后的杀手锏: “和家里人关系,你一直都拖着不肯去改善,我讨厌优柔寡断的男人。”这问题,不是刁难,而是发自内心。
余旸抿唇思考了半天:“你是说,如果我现在就去跟家里人摊牌,你就给我交往的机会?”
容与不置可否:“随便你怎么想。”
虽然事实上她这叫半推半就,但还是必须做出一点姿态来免得被他看轻,以为她早就喜欢他。
“好!”余旸斟酌了下,爽快地答应,环顾四周等着听八卦的一张张脸,拉起了她的手, “我们这就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着现在有勇气赶
快去说一说,反正就算那个家被他搅得不再是完整的家,容与这里还是可以让他靠的。闪人。
“去逛个街怎么样?”陈墨提出的邀约让宣琦大喜过望。
“当、当然。”
“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民警丙目送两对相携离去的背影,又一次深深慨叹。余光瞄到正在奋笔疾书的菜鸟民警庚,
“喂,你干吗?”
菜鸟头也不抬,边写边认真地回答: “做笔录。”
===== ===== =====
出租车上,余旸不停地打电话,让家里所有人火速到大宅集合。
下了车,容与来不及为他家庭院之华丽惊叹,就被拉到了所有人面前。
他们家人真有效率,才没多久,她上段时间曾经见过的几张脸孔都齐了。
“旸旸,你脸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同是刚刚赶着进门的人,老二余暇愣是比他们多了些从容不迫的气度。
“那个不是重点……我……我是要说……”余旸积蓄了一路的勇气到了需要发挥的时候已经几乎告罄。
景不耐烦地打断: “你有什么事快说啦。”十万火急把大家都叫齐,不会是为了看他口吃吧?
搞什么他?都敢在公安局表白了,怎么回家说几句话就结巴成这样?
容与无奈,不得不低声给他支招。
“有什么好支吾的?闭上眼睛说,说完我们就走。”今天只是要开个头而已,接下来的,以后再说吧。
“哦。”余旸依言闭上眼睛,飞快整理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再不说我们要去睡觉咯。”姑丈打了个呵欠。
稍微晚点睡有什么关系?再让他酝酿一下啦。
“舅舅,你快说啊!”他一会儿还要看电视呢。
别吵,大人讲话小孩吵什么吵?
晗看得直摇头: “畅畅,你要不明天再说吧?”
还是三哥体贴。但是大家来都来了,如果不说岂不是很扫兴?
“快说!”容与轻轻拧了他的腰一把。
“啊!”余旸睁开眼直视大家,把容与拉到身前,又轻快又响亮地宣布:“我是想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她就是容与。”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热络地跟她寒暄起来。
容与只得趁着应对的间隙,用锋利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射杀余旸。
你个大混蛋!竟然拿我当挡箭牌!
余旸在一边摇尾乞怜。
别怪我,我真的很紧张,很紧张啊。
===== ===== =====
丁冬丁冬的门铃声打破屋内的静谧。
余旸赶忙去开门。
“姑姑、姑丈?你们怎么这么早来?”才一点,不是约的吃晚饭?
“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余俪夫妇脱鞋进门。
从坐探简单那里知道容与的厨艺“精湛”到什么地步之后,她想到今天的晚饭就坐立难安,最后决定与其事后送医院,还不如在容与掌勺之前就把厨
房霸占起来,杜绝后患。
“容与呢?”
他们本以为容与和余旸早就是一对,听了他的节目后才知道中间还有另外一段。也就是说两人正式交往的时间并不长,这样急急地把男方家人请来
吃饭,似乎有点怪异。
不过只要想到容与是一个有点怪的女孩子,就可以理解了。余俪仰头看着满天花板的丝瓜精,心中如是想。
“她在洗澡。”据说是要沐浴之后,焚香祷告请出厨神然后才能烧一桌好菜。余旸也打算祷告一下,希望今天能圆满完成被赋予的任务,把该说的话
说出来。容与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说他俩就掰,所以今天他必须痛下决心、破釜沉舟、壮士断腕、不成功便成仁——这串字他从昨晚写到现在,就
是为了壮胆。
余俪刚要说什么,只听容与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余旸,沐浴乳用完了,你帮我拿瓶新的来。”
“你要薄荷味的还是柠檬的?”余旸大声问。
里面也大声回答:“柠檬!”
只见余旸在“四目”睽睽之下,非常自然地走进一看就知道是容与的房间,熟门熟路地拉开一个不怎么显眼的抽屉,拿出只黄色的塑料瓶,走出卧室
,就这样大咧咧地打开浴室门,说道:
“给。”神情无比正常,就像他面对的不是“旁人”想象当中的裸体,而是一副楚楚衣冠。
“老伴,这……”
“嘘。”余俪怀疑地看着回过头来招呼他们的余旸,示意丈夫不要打草惊蛇。
门铃声响起,这回来的是暇。各自拢着杯茶,四人不着边际地闲聊。然后晗也来了,余旸留下三哥陪长辈,邀暇单独说话。
一切进行顺利。
容与洗好了衣服拿去阳台晒,看见余旸和兄长侧面朝她,相对而立。
“二哥,我不会去远辉的,”余旸不安地绞一下手指, “不管有没有你所谓的恩惠,我都把你当亲生哥哥看待。”
“哦?”因为他后半句话的“创新性”,暇没有展现出以往的强硬立场,只是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容与一笑离开。
门铃声和Bill清脆的笑声同时传来,容与也笑开了颜,跑过去开门。
看来,今天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呢。
两道不带恶意的探索目光让她再一次毛骨悚然。
呃……如果亲爱的黄石婆能够不要老盯着她的臀部看,应该会更好吧。
故事之外的故事
“余二哥好!”跟着余场叫哥好像不太合适,所以她在人家排行前面加了个姓,叫的时候特别别扭,每喊一声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一次书剑恩仇录。
第13章
容与来到约好的餐厅,没多久余暇也出现了。好准时,竟然一分不早一分不迟。
“余二哥好!”跟着余旸叫哥好像不太合适,所以她在人家排行前面加了个姓,叫的时候特别别扭,每喊一声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一次书剑恩仇录。
暇以手示意她不必站起来:“等很久了吗?”
容与摇头:“我也是刚到。”她跟余家人并不熟,对于余旸这位不苟言笑的二哥更是没概念,想不通他有什么事要约她出来。
暇落座,跟服务生点了杯咖啡,然后就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一阵沉默。
容与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心中迅速列出他要谈话的可能内容——
首先,上次谈话之后两兄弟心结仍然未解,所以要她居中帮忙拉个皮条——但是据余旸透露,上回的谈话已经获得“阶段性成果”了嘛,还需要她推
什么波助什么澜?
其次,他仍然坚持要让余旸入主远辉,想让她去吹吹枕边风——抱歉,她和余旸没到这种地步,人家听不听还是个问题,而且她个人也不认为凭余
旸这种痞子可以在商场上搞出什么名堂。
其三,根据一贯定律,觉得她是小家碧玉蓬门蔽户,没资格和堂堂的余家少公子?昆在一起,所以准备开一张支票叫她滚蛋——好狗血,看来不太
像。
其四……呃,思考中。
“你升大三了是吧y”余暇想了半天,终于挤出这么句开场白。
跟女大学生谈话当年就不是他的强项,现在更加退化了。
她恭恭敬敬地回答: “是的。”好像太短了点,还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有什么好说啊?她跟他又不熟,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见了四次面而已,难不
成要问问他中国加入WTO之后的经济走势如何?
于是又沉默。
他喝咖啡,她吃蛋糕。
手机响起,余暇接起来的时候表情明显是松了口气。
不再费心去营造亲切的形象,他讲电话时的口气是一贯的威严。
“你们自己可以处理?”他看了低头吃东西的容与一眼,“我还是过去好了。”
挂了机,看向容与: “抱歉,我有点事必须离开——” 他很忙,真的很忙,所以还是让姑姑找别人去说比较好。
“好的好的,您慢走。”她不时故意要表现得这样迫不及稿的,实在是这种冷冰冰的成功人士让人觉得好压抑。
“嗯。”暇结了账,拿包离座,转身之前,挣扎了良久,才勉强开口:“呃,有些事情,还是要有长远的规划,节制一些比较好。”说完忙不迭地走掉
。
他在说什么?
容与一口红茶哽在喉头,满心满眼都是问号。
===== ===== =====
校门口,余晗以专业姿势抱着一个小婴儿,冲里面张望。
“余三哥,你怎么在这里?”没等他回答,容与眼睛一亮,
“好可爱的小孩子!”然后两只手就自动自发地去捏眯眼小孩白脸颊。
这点大小的小孩子虽然难养,却最具观赏价值。摸上去手感好得没话说,叫人好想咬一口。
婴儿被捏得不爽,皱了皱眉,“哇”的一声,拉开狂哭户幕。
容与霎时慌了手脚: “我、我有捏得很重吗?她为什么要哭?”
“你把她吵醒了。”
余晗没什么表情地拍了两下,婴儿立刻停止了哭泣。
容与看他的眼神充满崇拜。她是听余旸说过余家老三的“特异功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在睡觉吗?明明眼目有一条缝的啊。”
“小孩子睡觉都是这样的。”也不见他怎么哄,那婴儿就又沉沉地睡过去。
真是神奇!
“这是你的孩子吗?”不对吧,他好像还没结婚。
晗木木地摇头:“园里老师的。”唉,如果真是他的多好。
“哦。”幼儿园里老师的小孩也归他带?“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我在等你。”
啊?又是找她的?
“有什么事吗?”会不会跟上次余家二哥的谜一样告诫有关?
晗举了举手里已经重新熟睡的女婴:“你看到这个小孩了y”
“看到了。”那又怎么样?
“你知道她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
“……啊?”容与的嘴很久没张那么大了。
“就是一个精子和一个卵子相结合形成受精卵,然后经过……”晗复述着昨晚恶补的妇科知识,声调始终平稳,毫无起伏,听起来比僵尸还僵硬。容
与如坠云雾当中,完全不明白他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容与艰难地回应。事实上高中时候就已经教过了,虽然没有他说得具体,至少该了解的她都了解,“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和我
说这些?”
余晗脸上有了一点类似诧异的表情: “你还不明白吗?”
她应该明白什么?难道真的是自己领悟能力比较低?。
容与为难地道:“我不明白,你能不能再讲得清楚一些?”
“好吧。”晗清清嗓子,“我是说精子和卵子相遇……”
晕倒,他还打算再花另外四十分钟讲一遍这个?“等等等等!这个我知道,我不明白的是你讲这些,到底为了向我说明一个什么道理?”
“这样啊。”晗困扰地皱起了眉头,试着表达自己的深层含义, “我是说,一个生命的诞生要经过很多道复杂的工序,每一道工序都必须用心对待,
要有责任心——”他停了下来,似乎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哦。”至少到现在为止还在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可以应用于任何一个企业的新进员工培训。
“然后呢?”她不小心地打了个呵欠。
“然后——对了,比如说第一个步骤,那个如果没有做好足够的防护措施,就很容易出现问题。现在常见的几种防护办法是……”晗说到后来竟然很
有些不自然。
容与没注意到,只是机械性地点头敷衍:“嗯,余三哥你真有见识。”好想睡觉啊。
“没什么,其实我已经准备了很久——”
“哦,你真的很认真。”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躺在公寓里那张可爱的床上睡觉的。
余晗踌躇了一下,忽然抱着婴儿朝她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第一次的时候感觉是什么样的?”
“是是,很好。”要是站着也能睡觉该多好。
“很好吗?”晗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当然很好!”
“好的,谢谢你!”晗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兴奋起来,“那我先走了,刚才跟你说的你都了解了对吧?”
容与如临大赦,忙不迭地点头:“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其实从头到尾真正听进去的也就是“我先走了”四个字。
“那好,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再见!”
“再一见。”
“见”字出口时,余晗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咦?她刚才是不是有听到,什么“任务”之类的东西?
===== ===== =====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当余景约她出去见面时,容与已经一点都不意外了。
“景姐,能不能请你用准确、直白的语言告诉我,你们兄妹几个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出口却非要跟我说?”一见面她就开门见山撂下话来,省得
又像上两次那样浪费时间和感情。
景笑眯眯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问道:“我以下说的都是转载自长辈原话,你就算生气也不准怪我哦。”
容与几乎是要哀号了:“好的好的,只要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就已经千恩万谢,绝对不会选择买凶杀人这样简单快捷的解决之道,
OK?”
“其实事情很简单。”景啜了口果汁,装出一脸庄严肃穆,“奉天承运,姑姑诏曰:你们年纪尚轻,不要被热情冲昏头脑,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如果真的万不得已天雷勾动地火,也请千万做好防护措施;再如果防不胜防,请你直接找上门来,我们就算是拿刀架在场畅脖子上,也一定会让那兔
崽子负起责任来的,千万别怕难为情,也别干傻事。钦此。”
容与眨眨眼,甩甩头,再掏掏耳朵,很久很久以后才记起嘴巴的固有功能:“你说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景笑:“显然是的。”
容与又面无表情地沉默两分钟,然后脸部肌肉严重扭曲,再然后开始全身抽搐,最后忍不住笑倒在桌子上。
老天爷,原来是为了这种事,难怪那两个大男人尴尬成这个样子!
景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地看她——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开放吗?怎么说也是男朋友的家人在跟她谈这种严肃的话题,脸红、羞恼、感激这三种反应
都属正常之列,而她在干什么?
狂笑!
笑什么笑啦,很好笑吗?到时候吃了亏哭都来不及!
容与笑到肚子痛才勉强停住,拿起餐巾纸擦了擦眼泪,下了个结论:“你们家人真逗!”
真难为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也能传染到彼此的幽默感。
“除了这句话,你没有其他表示了吗?”景克尽循循善诱职责,打定主意要拯救这只迷途的羔羊。
容与假装严肃地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有。我不明白,为什么姑姑不自己或先叫你来和我谈,反而找了余二哥和三哥?”这怎么说都应该是Women’
stalk,想象那两兄弟“临危受命”时会有的表情,她又想笑了。
“姑姑觉得她自己出面会给你不必要的压力,而我——”景讪笑,“我是不良的示范,不到最后关头,不得轻易出动。”
“哦。”她是说,她曾经有类似的前科?
景看她很好奇又不好意思发问的样子,神秘地说:“我是先怀了Bill再嫁人的哟。”
容与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强!”
“过奖过奖。”景大方地接受她的赞美,看来颇不以说起自己未婚先孕为忤,“哎呀,怎么说到我身上了?回来回来,继续说你们的事!”
“我们?我们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她轻描淡写的口吻让景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这种OOXX的事情吃亏的可都是女生,这么漫不经心的态度怎么可以!
要是畅畅占了便宜后拔腿就跑,就轮到她一筹莫展了。
容与咽下最后一口笑意,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说这些,我也很感谢你们这么为我着想,但是我并不觉得余旸他会……”
景想也不想地打断她:“什么你不觉得?你有多少把握有朝一日他不会变心?我跟你说,余旸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热恋的时候什么甜言
蜜语海誓山盟都说得出口,要是你真相信的话就惨了,他尝到了甜头一转身翻脸不认人,留下你一个人在那里傻乎乎地等他回头,事实上那个死鬼都不
知道已经跑到哪个女人怀里逍遥快活去了……”景越说越气,越说越大声,惹得餐厅里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张牙舞爪。
看来是切肤之痛哦。
容与凝视她义愤填膺的表情,确定她现在的批斗对象已经从余旸转移到了不知名的某个其他人身上。
“这位小姐,请您小声一点可以吗?”服务生蕴藏着杀气的笑脸终于让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一热,悻悻地压低声调,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又
看向容与:“总之,你随时都要多长个心眼,就算对方是我那不成材的小弟也一样!”
容与忙不迭地点头:“你说得对,我明白。但是,”她困惑地抬起眼,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和余旸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呢?”
===== ===== =====
“搞什么?就因为我递了瓶沐浴露给你!”余旸怪叫。他都不知道姑姑的想象力这么丰富。而且找每个人旁敲侧击都很深奥地“佛曰不可说”,害他还以
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里还有什么关乎国计民生、并且不能被他知道的大秘密,好不容易得到的内心平静又会被打破,谁知道竟然是这么屁大点事。
三次约谈耶,八成是受吉利根事件影响太深。
“所以说你以后给我当心点,再有伤害本姑娘清誉的事情出现,我非打爆你的头不可。”苍天可见,她那时候只是在洗头而已,衣服穿得再整齐不过
。看来偷懒使唤人确实是不好的作风,就那么一次就惹出了误会。
“喂,这关我什么事?我也是被冤枉的人好不好?”没吃羊肉就惹得一身膻,可怜啊!
“如果不是你在他们心目中这么不值得信任,他们至于把我叫去耳提面命小心你这只白眼狼吗?”肯定是他以前有乱搞的纪录,才让家人信心全失戒
备森严。
“冤枉啊!我很纯情的好不好!活到二十三岁还没有丢失初吻的男生是多么难能可贵,你要懂得珍惜!”
“是吗?”她不怎么信任地上下审视他一周,“你跟宣琦确定没有?”
“没有!”他急急否认,指着脸颊,“她只亲过我这里而已!”当初他以生命护卫贞操果真是正确的决定啊!
“哼,她只亲过你这里,那你亲过她哪里啊?”啧,越看他那张脸越不顺眼。
余旸倏然变得深沉的打量让她有点不安:“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吃你个大头!”她飞快地狠敲一下他的脑袋,如愿听到“沁人心脾”的哀号。
她激动的反应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吃醋了你吃醋了哈哈,吃醋吃醋!”
“你闭嘴你闭嘴!”容与涨红了脸,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
余旸咧着嘴笑,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痛,心里反而甜丝丝的。
不过呢,未来的女画家一双吃饭家伙可不能有丝毫损伤。
“好啦好啦别打了。我知道你害羞,最多以后看到你吃醋我也不说,OK?”俗称暗爽就是这样,呵呵。
“厚脸皮!”容与放弃跟这种冥顽不灵的人作斗争,转身走向盥洗室,准备去洗把脸,降降足足达到沸点的温度。
余旸情不自禁地把她拉回来,
“你放手!”她低着头,不想看他。
余旸盯着她嘴唇的视线火热——小小一张,不算特别红润,但总是泛着牛奶般诱人的色泽,嗯……一定很好吃。
吞吞口水,他沙哑地叫着她的名:“容与——”
“干什么啦?”感觉到了室内气氛的急速变化,她轻轻地挣扎着,怕再重一点整间屋子就会热得烧起来。
“我们、我们来初吻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盯着她表情的每一分变化,心里已经有了两手准备:母老虎发威——开溜,如果意外得到允
诺,就一口一个、毫不犹豫地吃掉那张诱惑了他很久的嘴。
她的耳根烧成紫红色,手下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是发怒的前兆,还是紧张的表示? 。
沉默持续很久很久,现在余旸深切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真谛。
算了算了,就当他怯阵吧,再下去他一定紧张得头发都白了。
“呵呵,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啦。
“你有没有——口香糖?’’容与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但还是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高度紧张的余旸听到。
“有啊。”干什么?
“我们嚼完再……好不好?”
初吻一定要慎重,对不对?如果留下一个很难堪的印象,比如说对方有口气、嘴巴里有菜渣肉末……呕,简直不敢想象。
“……”余旸茫然许久,终于了解她话中的含意,“好的好的!”当然好,不要说是嚼口香糖,就算要他刷一百遍牙焚香沐浴祭拜天地,那都是
NoProblem的啦!
说时迟那时快,顷刻之间,他就把身上房里所有口香糖搜刮到了容与面前,各种口味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于是煽情小戏暂时打住,中间串场的是口香糖品评会。
“对了,容与。”余旸嚼口香糖在心中操练接吻技巧的当儿,忽然想到一个“小小’’的问题,“上次你借我穿的那件T恤是谁的?”他其实半点都不在意,
只不过一时好奇,所以随便问问而已,真的。
“什么T恤?”嗯,闲聊有助于缓和紧张情绪。
“就是白色很大的那件,上次海边回来你借我穿的。”
接下来的半分钟足以让容与想起他所指的衣服以及问句下面的潜台词。
再接下来的半分钟,请想象屏幕一片黑暗,画外音:惨叫
有道是:出事未捷身先死,常使狗熊泪满襟。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