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章
窗外月光映照满室。
「你不问吗?」善尔伦侧身,就着透入纱缦的月光,凝视着身畔的人儿。
「问什么?」容蓉转头迎上善尔伦询问的目光。
经过下午之事,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在善尔伦面前假装。
「我和表妹的关系、你离开之后我和她谈了什么。」手指理所当然地替容蓉拂去粘在颊上的发丝,善尔伦淡淡陈述。
「你们谈的事和我有关系吗?」容蓉回以同样平静的语气。
「没有。」
「那我就不必问。」她微笑以对。
「你不担心吗?」
「我应该担心什么?」她一派纯然天真的凝视着夫婿。
善尔伦愕然。他还以为女子天生善妒,怎知自己居然幸运地娶到一名不懂得妒忌的妻子。
妻子的答案让他无言以对,好半晌才开口:「不用。」
「那就是了。」容蓉再次微笑。
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地位被耿秋华取代。
她并不笨。将今日善尔伦对耿秋华的态度看在眼底,她心知,没有必要因为不存在的事而背上妒妇的罪名。
即使善尔伦和耿秋华如传言般,曾经是对爱侣,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善尔伦的心并不在耿秋华身上。
甚至,她怀疑自己的夫婿是不是真如传言爱过耿秋华!
「姑且不谈过去,现在,蓉儿肯定夫君和秋华表妹之间是清白的。」
在善尔伦惊讶的目光中,容蓉淡淡解释,「如果现在你们之间仍有什么,那么今日蓉儿就不会是你的妻了。」而他也不会如此冷酷地对待她。
善尔伦心头蓦地一震,「怎么说?」
「怎么说?」容蓉侧首,努力思索着自己相信的理由。「大概是因为蓉儿相信,夫君不会做出伤害表妹的事。」
闻言,善尔伦眼瞳倏地瞠大,继续追问,「为什么我不可能伤害她?」
「因为夫君对人一向宽待,不可能存心伤害。即便是今巳待秋华表妹的绝情,也是另有深意,绝不是无故伤人。」
几句话道尽了善尔伦虽然本性冷淡、无情,却不愿伤人的本意。
善尔伦心头无比震撼!
这个只相处短短时日的小女子居然轻易地看透了他的心思!他心头蓦地充满一种无可言语的情感,需要宣泄……
「蓉儿。」
「嗯?」以为话题就此结束,容蓉困意十足地回应。
「你今天落水后身体真的没有任何不适吗?」
「嗯。」她点头。
虽不明白为何善尔伦会在此时询问他早已问过的事,但容蓉还是再说一遍,「我真的没事,请夫君不用挂怀。」
「是吗?那就好。」善尔伦低语。
修长的身子轻轻侧翻,以双肘支撑自己的重量,覆上容蓉的身躯。
毋需多言,再单纯的人也明白善尔伦的企图。
「夫君……你……」
微光中,容蓉羞得双颊一片潮红,却仍顺从地任善尔解开自己身上的衣带、盘扣……
善尔伦的唇舌含住容蓉的耳垂,吸吮缠绕。
容蓉只觉热气慌乱,遍体酥软,全身上下有说不出的感觉……
生平首次这般接近情欲,她完全手足无措!此刻,她终于明白夫婿再三确认她的身体状况是为了什么。
善尔伦轻吻着身下的人儿,感受她轻微的颤抖:「害怕吗?还是你不愿意?」
「不……都不是……」容蓉摇头。「只是……」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善尔伦立即打断容蓉接下来的话,「那就好。」
薄唇覆上樱唇,堵住除了肯定以外的答案。
灵巧的舌头趁着容蓉还来不及闭上双唇时长驱直入,进占她的口。
他灵动的舌缓缓磨蹭着她两颊内侧,直到心满意足,才勾住她的丁香舌,尽情索取她口中的蜜汁。
「嗯……」容蓉在逃无可逃、退无可退的状况下,只能任凭善尔伦的舌头蹂躏她的口唇。
好不容易,善尔伦在充分满足之后终于松开他的猎物。
他的身躯顺势下滑,从容蓉柔嫩的脸颊到下颚光滑的曲线、细致的颈项、小而纤细的双肩……一直到她胸口饱满圆耸的双峰,逐一用他的唇好好疼爱一番。
「太美了!蓉儿,你真的好美……」善尔伦忘情地赞赏着,舌唇仍不忘继续对她的疼爱。
「啊……」夫婿的证美,让容蓉羞不可抑地发出呻吟声。
他的舌头和牙齿交相攻击着她,舌头湿滑的触感与牙齿啃咬时的微痛在在刺激着她敏锐的感觉。
比起洞房花烛夜时的一无所知,这一回容蓉已明白,流窜在自己的体内,因善尔伦的唇舌而越见高张的火热是什么……
当善尔伦攻击的目标终于来到她两腿间的幽谷时,入口处早已因泌出的蜜汁而湿润一片。
「呵!我的蓉儿真是敏感。」善尔伦笑叹,一面将自己修长的食指探入幽谷中,来回探索。
「呵……不要……」止下住的娇媚吟哦不停自容蓉红唇中流泄而出,越加助长了善尔伦的欲望。
在容蓉的女性私密处,善尔伦的指掌为所欲为。
他尽情地蹂躏着她娇弱的花瓣,手指毫不留情地寻上花瓣间最脆弱敏感的蕊心,尽情逗玩。
「唔……」
耳闻自己的娇喘呻吟,想象着自己是用什么样淫荡的表情发出这种声响,容蓉羞得以双手掩住自己的面孔。
「天啊!好丢人……」她低喊,羞愧的泪水缓缓滑落。
「为什么?」善尔伦不断地吻着她,安慰着她,「别遮住自己的脸。你是我的妻,不是吗?」
「我……」容蓉无言。
她双目紧闭,无比娇羞地顺从善尔伦的意思,任他将她的手扯下。
「这才乖。」善尔伦亲吻着她羞红的面颊。
一番轻拢慢捻、尽情玩弄之后,善尔伦心满意足地撤手,将身子覆上她,早已等候多时的硕大欲望轻触着湿润的花瓣。
「啊……」容蓉身躯倏地一颤,忍不住发出娇艳无比的呻吟声。
她娇羞的轻吟声让善尔伦浑身一震,倒抽一口气,暴增的欲火让他忍不住将自己的硕大进入早已准备好的蜜穴中。
「啊——」两人合而为一的瞬间,贯穿蜜穴的火热与硕大让容蓉忍不住尖声吟叫。
善尔伦克制住疯狂进出的欲望,将火热的硕大缓缓地退至入口处,再一点一点地进入她。
他温柔地抽动着,耐心等候容蓉适应他的存在;在几次抽送之后,容蓉已身不由己地发出难耐的声响。
「嗯……」
她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上善尔伦的背脊,不停游移的指尖像在搜寻什么似地,不断徘徊、摸索。
接获她传递的讯息,善尔伦停止自我压抑,开始加速进出的频率与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重……
「啊……」配合着善尔伦的进出,容蓉放声娇吟。
此时善尔伦再无顾忌,大幅度摆动腰身,在一次又一次疯狂地冲刺中,快感迅速累积至最高点——
「啊——」
在容蓉情难自已的尖锐呻吟中,善尔伦发出一声低吼,将欲望种子全数射进她的深处……
*****
次日清晨——
容蓉一如往常,携着婢女恭喜准备将炖好的汤药送到善府老爷所居之厢院。
在回来的途中,一主一婢经过莲池。
如同两人第一次碰面般,在同一座桥上,她再次发现耿秋华清丽的身影。
「秋华表妹。」容蓉含笑招呼。
本以为她会如同过去一般视若无睹,谁知这一回,她竟然回头……
「你赢了!」
凝视着桥下一池秋水,耿秋华苦笑地说出这句话。
「我赢了?」容蓉一头雾水。
她赢了什么?她和秋华表妹的感情好像还没好到可以两个人坐下来打牌吧?
「我试了又试,甚至抛弃自尊与骄傲,只希望尔伦表哥能够回头看我一眼,接受我……然而,不论我做了什么,全都比不上你……」
从耿秋华闭上的眼眸缓缓滑下两行清泪,在她平静低诉的面孔下蕴藏着无限压抑的情感。
「我认命了!尔伦表哥不要我……不论原因为何,他终究选择了别人……」
「秋华表妹!」察觉耿秋华神情有异,容蓉快步走近。
她的神情透露着浓浓的凄凉,让人不由自主地替她担心起来。
「不,别过来。」
耿秋华向后退了一步,在她身后是一池碧盈盈的秋水……
望着耿秋华身后的碧绿池水,容蓉开始觉得头有些痛。
不会吧!
难道她今年的运势差到连续两天,在同一个地点发生两次落水事件?!
「好,我不过去,你也别再后退了!」容蓉僵笑。她可不想再一次下水救人呀!
为了防止发生最糟的状况,容蓉一边安抚着耿秋华,一边以眼神要恭喜赶快去找人求救。
「为什么是你?」耿秋华含泪指控。「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夺得尔伦表哥,我虽费尽心思,却只能暗自饮泣……明明我比谁都爱尔伦表哥呀……」
「呃……嫁给善尔伦,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呀!」容蓉小声抱怨。
耿秋华怪她,她又何尝不是无辜受累?
眼看耿秋华神情越来越激动,伯她真的做出什么危害自身的行为,容蓉急道:「秋华表妹,你先冷静一下……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再谈,别做傻事呀!」
「谈?!谈什么?」耿秋华冷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什么要冷静?为什么不能做傻事?难道就因为你是赢家,我是输家,所以我就连自己要怎么做的权利也没有吗?」
耿秋华越说越气,神情越见激动。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容蓉赶紧摇头否认。
拜托,别真的跳下去呀……
她焦急的眸光不由得朝恭喜离开的方向望去——笨恭喜!叫她找个人,怎么去这么久?恭喜再不回来,她就真的要二次非自愿落水了!
耿秋华以怨恨无比的眸光凝视着情敌。
原先她等在桥上,只是想趁容蓉经过时对她怒骂两句,抒发心情。只是,当她瞧见容蓉宛如胜利者般微笑时……
时间,妒忌、怨恨、哀痛等情感交错而至,让她又痛苦又不甘愿,忍不住心生冲动寻死。
「没有表哥,这世间对我再无意义……结束了也好!」耿秋华低语。
现在她什么都不在乎了!除了一死,她也想不出办法一解心头恨意,顺便让负她的人后悔一辈子——耿秋华转身,毅然投入池中。
容蓉本能飞身扑出去阻止,却只来得及揪住耿秋华一角衣袖。
「放手!」耿秋华怒斥。
「我不放。」容蓉两手拚命地抓紧耿秋华的衣袖。
「我已经承认你赢了,你还不满足吗?还是你想留我在世间受折磨?放手!」
「不要!凭什么我要放手?我才要叫你快点上来咧!」容蓉一口回绝。
「你……」耿秋华瞠目无言。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你投水!」哎,怎么还没有人来呀?
这耿秋华看起来纤纤弱弱的,谁晓得居然重死人!再不来人,连她也会被拖下水呀!
容蓉咬牙切齿,却只能继续硬撑着。
「听说溺水而死的人会全身浮肿,很丑耶!」
见耿秋华被她的说词吸引住,为了自救、救人,容蓉开始用力打击耿秋华寻死的念头。
「半年前,城东张家小姑娘不慎落水,等人找到的时候,肿得和拜拜的神猪一样,全身上下还被水中的鱼虾咬得面目全非……」
这些坊问八卦本来她都是听听就算,没想到居然有派上用场的一日。瞧那耿秋华这会儿已被她吓得直发抖了。
容蓉有了信心,信手拈来又是一椿血淋淋的可怕实例。
「若不是她身上穿的刚好是她娘做给她的新衣裳,根本没人认得出她就是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秋华表妹,这莲池养了很多条锦鲤吧!还是你想当拜拜的神猪?」
耿秋华吓得脸色铁青,全身发抖。
溺水的死相居然那么惨?不会吧……
爱美乃人之本性,更何况她一向自傲自己的美貌。
现在听容蓉这么一说,她吓出一身冷汗,赌气轻生的决心已去了一大半。
「还有,听说溺死的人不能转世投胎,只能一直泡在水中,直到找替死鬼。好可怜唷……」
见耿秋华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容蓉再接再厉。
「如果表妹你今天真的掉下去淹死了,我相信这座莲池一定马上被人填平,这样你会连替身都找不到哦!好惨唷!永世不得超生耶……」
「呃……」耿秋华额头冷汗直下。
轻生的后果实在太可怕了!
在容蓉的恫喝下,现在她连仅剩的轻生念头也没了。
只可惜,就算她现在想回头,也爬不上去……
顾不得颜面,耿秋华只好开口向容蓉求救。
「救我……」
「大声一点。」容蓉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
在耿秋华的拖累下,她都已经双腿离地……现在两人能不落水,全靠她抵住桥栏杆的腰支撑着。
一想到耿秋华就是让她陷入这种进退两难处境的原凶,容蓉没好气地抱怨,「这么小声,没有人听得到啦!」
她眼神一瞥,却瞥见耿秋华的衣袖缝线已一点一点绽开,而她自己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这下容蓉更是急得在心底直跳脚。
拜托……谁都好,快来个人呀!
容蓉四下张望,希望能找到帮手。只可惜放眼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容蓉的身躯又向下沦陷几分,眼看再也支撑不住了——
呜呜……连续两天落水,她还真是倒楣呀!
她只希望这一回落水,可以比第一次幸运一点,少喝几口水……
落水的瞬间,她听见一声震天怒吼——
「容蓉!」
熟悉的怒吼声似乎是出自她家夫君善尔伦之口……
顿时间,容蓉松了口气,感到无比安心。
顾不得会再多吞数口池水,容蓉转头对一旁同样落水挣扎的耿秋华报告结果。
「我就知道……咕噜……我们……有救了……咕噜噜……」
第8 章
咳咳咳……
容蓉窝在善尔伦怀中努力咳着。
感谢老天爷有眼,让她有求必应……第二次落水,她真的少喝了不少水!
「呜……小姐……还好吧?有没有怎么样?」恭喜哭着直问。
「我没事……咳咳……」
容蓉问着左顾右盼都没看到的人,「恭喜,表小姐呢?她有没有事?」别告诉她,在她费了这么多力气和唇舌之后,耿秋华还是淹死了!
「她没事,我已令人送她回房。」回答她的是身后的善尔伦。
闻言,容蓉不由得松了口气。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浑身乏力,比第一次落水时还累。
「那就好……」她虚软地躺回善尔伦提供的胸膛。
「是吗?」善尔伦冷哼。
该死的!这个小女子究竟有没有脑袋?明明不识水性,居然三番两次靠近危险,甚至还一再不自量力地想要救人!
善尔伦为容蓉莽撞的行为而震怒,而亲眼目睹容蓉自桥上落水的景象,让他第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对容蓉那份奇怪的感觉叫什么……
他爱上了她了吗?爱上了自己的妻子?
理不清内心纷乱、担心、害怕的激昂情绪是为了什么,善尔伦深深地看着怀中湿淋淋的妻子,语气冰冷地道:「你也许没事,但我却有很多「事」要对你说。」
*****
打从容蓉被人从莲池中捞起,死寂的气氛一直笼罩着。
善尔伦一语不发地将湿淋淋的容蓉交给恭喜照料,自己则在外厅等候。
待恭喜再次出现,善尔伦示意她离开,然后踏入内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盯着容蓉。
他铁青的脸色教人倍感不安。虽不说话,但从他身体内部默默幅射出的怒火更让人害怕。
「夫君……」捺不住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容蓉小心翼翼地出声:「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何夫君这么生气?」
「你认为呢?」善尔伦冷笑,不答反问。
「唔……」容蓉沉吟。
她在心底逐项细数自己嫁入善府后所做的每一件「好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善尔伦是在和她算哪一笔帐。
不过,眼前善尔伦看起来确实很生气……他脸上挂着冰冷的笑,配上他那张俊雅端正的面孔,真的是可怕吓人耶!
为免招来更多的责骂,容蓉左思右想,决定依循过去的经验与教训,先低头认错。
人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以实际的行动赔罪了,骂人的人多少也会收敛几分——反正这种认错陪笑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
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光彩,但以她多年闯祸所累积的经验,这么做所得的好处绝对比僵着面子嘴硬好。
面子算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如果蓉儿有什么错事,还请夫君指正。」容蓉低头赔罪。
认个错、赔个罪就能免去被人骂到臭头、念到发麻的苦刑,怎么算都是赚。
她当然一定要做的啦!
「不敢。我只是在想,你生辰八字上的生肖八成是报错了,你应该是属猫才对。」善尔伦阴阴地冷讽。
「不识水性,却偏爱往水里跳……想来是仗着比别人多八条命。所以妳属猫,是不是呀?」
啊啊!容蓉暗自白眼一翻。
居然是在算这一条……
「我哪有?」她又不是自愿的,是被迫下水的耶!
容蓉觉得自己好冤哦。
二度下莲池泡水,她也很不想啊!居然还要被骂……呜呜——谁教她就是倒楣!别人路过都没事,她一经过,就事件连连……偏偏她又没有见死不救的狠心肠,只好下水啰!
况且这种落水救人的事,善尔伦昨天才很通情达理地不追究也不责骂,怎昨儿个没事,今天却加倍算起回头帐?
她不服!她要抗辩!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冲动,但是救人如救火……况且我已经让恭喜去叫人了,只要撑到有人来就行了,又不会有危险!」容蓉一径地僵笑,努力不让真正的想法跑出来坏事。
「是吗?」善尔伦不置可否,表情依旧莫测高深。
「是真的。」容蓉极力保证,「我现在不就平平安安,一点事也没有了吗?」
她现在或许没事,但他有!
只要一想起容蓉自莲桥上一头栽下落水的景象……他的心蓦地又是一阵急促收缩。
「说完了吗?」对容蓉不知死活的辩解,善尔伦脸色明显又黑上几分。
只可惜容蓉忙于替自己脱罪,并未察觉善尔伦的异常,还一脸笑容地向他致谢,「说完了。不过蓉儿还是要再一次谢谢夫君的搭救。」她自以为得体地做出结论。
她说完了,就该他总结算了!
「是吗?那接下来该我了。」善尔伦笑得十足不怀好意。「既然知道救援的人即将到来,为何不放开秋华自救,反而陪着她一起落水?」
容蓉瞠目,「咦!你看到啦?」
对哦!她好像才刚下水,就听到善尔伦如雷的怒吼……这样看来,他观赏到她下水盛况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对。亲、眼、目、睹。」善尔伦一字一字自齿缝中进出答案。
「好嘛!我招供……」呜……好凶哦!
「我……那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啦!」容蓉偷偷在心底扮个鬼脸。
「什么叫没想那么多?!莲池的水很好喝吗?不然你怎会恋恋不忘到连自己昨天才下去一次都不记得了?!」
「夫君,话不是这么说……」容蓉很不认同地摇头,「这种事又不是蓉儿自己找来的,这样说有失公道。」
「公道?!」善尔伦被她气得无力。「你就不曾想过自己的行为会让人担心吗?」
「我有想呀!我刚不是说了嘛,有恭喜去叫人,我不会真的出事的啦。」
显然,容蓉和善尔伦一直是各说各话,没有什么交集。
对一个没有半点自我反省意识的人,说什么都没用,只是浪费口舌和气力。
「算了!你今天也够受的了,早点休息吧。」善尔伦无奈结语。
再和她说下去,在她真的做出危害自己性命的事前,难保他不会先吐血而亡。
「哦。」容蓉看似听话地上床休息。
但竖耳细听,却可以听见她正叽哩咕噜地叨念着,「哼!待遇一次比一次差……亏我辛辛苦苦救回一条人命,居然有过无功……」她越想越觉得哀怨。
想到自己牺牲犯难,水里来火里去,得到的居然不是证赏,而是责骂……这世间真是没有天理!
「容蓉——」善尔伦出声警告。
「我睡了!我睡着了!」她忙不迭地拉高丝被当鸵鸟。
他担心她!但对这个一直误解他意思的女人,他却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她明白他的担心……
无法倾吐的言语郁结在善尔伦心底,而他只能仰望苍天,无言。
至少,在他完全理清自己对容蓉的看法前,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
善尔伦正想返回书房整理自己罕见的纷乱心绪,却不意在门外发现一抹清丽的身影。
「表哥……」耿秋华低唤一声,欲言又止。
一抹冷冽的光芒迅速闪过善尔伦的眸,他压下心头的不悦,示意她进门。
她还想干什么?
他不明白耿秋华在这时候找他有什么事,但为免又传出不必要的困扰,他表面上虽一派和善地微笑,心底却已经有所计量。
「善福,你去给表小姐沏杯热茶。如意,你家小姐今天刚落水,还不赶快到膳房熬姜汤来!」
善尔伦随口找个理由支开书僮和耿秋华的贴身婢女,等人走远后,他这才回头正视耿秋华。
「秋华表妹,找我有事吗?」
「我……表嫂没事吧?」
「没事。只是多喝了几口水,休息一会儿就好,没什么大碍。」这本来就是事实,没必要加以瞒骗。
「没事就好。」耿秋华低语。
虽不应该,但对于那名单方面承受她莫须有怒气的女子,她还是做不到化敌为友,最多就是这样问候一句。
「我已经决定暂时移居杭州西湖畔的别院,姨父和姨娘也都同意了,明天一大早就起程出发,所以现在先向表哥辞行……」
「是吗?你已经决定了吗?」
善尔伦明显地松了口气。原来是来辞行——
「东西来得及收拾吗?」善尔伦这话一听就没有留人的意思。
竟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
耿秋华深吸一口气,「一些随身细软而已,不费力的。」
就算早已从表哥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心意,但她还是不想亲眼瞧见他因她远行而高兴……
「移居西湖别院暂住……对所有人都好吧。」她低头压下眼底的失落。
心痛是难免的,她却已不再执着。
「你自己能想开就好。」
想开?耿钬华忍不住讪笑。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表哥的心意,天地可鉴。
但经过投水事件,她才知道,除了一份不甘心之外,她对表哥的心意并没有想象中坚定,更做不到不悔……
至少当她面临没顶危机时,心头最后的念头是自己,而不是表哥……
摆在眼前的明显事实让她失去继续执着的力气。
她是该死心了!
只是,情感之事哪能由人,多年感情岂是说一句放弃就能放开?
执着于表哥已经是种习惯,下定决心争取容易,要狠心放弃却是难呀!
她已经执着了这许多年,现下如果她不再问一遍,将永远不能释怀……
就当是最后一次的任性吧!
「表哥,离去前,请容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
耿秋华抬眸,眼神专注地看着善尔伦,不容他有任何的隐藏或闪躲。「请你不要有任何顾忌,对我说实话。算是我求你……」
善尔伦沉默半晌,斩钉截铁地回道:「没有。」
耿秋华笑了。
相同的答案,她已不是第一次听见。
这一次,她真的该死心了!
纵使她一时间还不能从心结中挣出,但明显地,这死结已经开始松脱……只要给她时间,她必能重新站起,正视谁才是真正待她好的人。
带着苦笑,耿秋华起身告辞。
临去前,她突然停下脚步。「请表哥代我向表嫂说一声……谢谢!」
她欠容蓉的何止是一句谢谢而已!
只是现在……她还做不到坦然面对容蓉说出感谢的话语,只好借由他人之口转达。
*****
月上柳梢头,善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善尔伦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旁专心刺绣的妻子。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在妻子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笼络人心」。
他的妻子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如今善府上下人人夸他娶了个好妻子,一个「同他一样」,孝顺、体贴、和善的好妻子。
好个同他一样!对这般评语,他真想大笑一番。
莫怪他第一眼瞧见容蓉便决定娶她为妻——他和她根本是同一种人,差别只在于经验。
但不知为什么,对容蓉收服人心的手腕,他居然以连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包容眼光在一旁含笑以对。
是因为她的手法不存恶意?还是因为她的笑容太过真心?还是因为,连他也已经被她的温柔、细心一点一点地收服了?
自新婚第一天起,每天他身上所穿皆是容蓉投他所好、亲手所制的月白长衫,皆是她用心计量的结果……
这么一个细心、体贴的女子,他如何能不被感动?又如何能不被吸引?
一如现在,在抬眼即可看到之处,他美丽的妻子正伴在一旁,静静地陪他处理公事。
他对这名温婉少言的妻子的情感越来越复杂——对他而言,容蓉对他的意义再也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妻而已。
他不知道别人如何,但他却对现况感到棘手。
容蓉已是他的妻,毋需花前月下对佳人献殷勤,但这反让他困扰!
他的爱恋、他的怜惜、他的体贴、他的关怀……从被动的客套转为主动的关心,但对容蓉而言,这一些却不是她所要的。
对他,容蓉常是一脸狐疑,甚至是怀疑……
他心知,自己对容蓉的情感已非当初的不在乎。因为爱上了她,他想得更多、也要得更多。他已不再只要求她尽妻子的职责,他要的是两情相悦!
但容蓉呢?她对他又做何想法?
第9 章
躺在床上,聆听恭喜向她报告最新出炉的八卦,容蓉脸上难得出现专注的神情。
「就这样啰。」恭喜两手一摊,「小姐,恭喜的八卦已经说完了,现在你该依照约定乖乖喝下这碗药了吧!」
「呜——我不过是受了一点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干嘛一定要喝这种黑抹抹、又苦又涩的东东……」对恭喜手上冒烟的汤药,容蓉愁眉以对。
接连两次落水都没事,谁知她不过才一日清晨忘了加件衣服,就染上风寒。
呜……只要是熬汤煎药给别人喝,她都很乐意啦!不过若是要她自己使用……
那就谢谢再联络!
「恭喜,我们来打个商量。我不想喝苦苦的药啦,这碗药你替我想办法解决掉好不好?」容蓉一脸可怜兮兮地,一双小手也配合地在胸前合十祈求,「拜托嘛……」
「不行。」恭喜一句话就将容蓉的提议打回。「这件事小婢我做不得决定。姑爷特地交代,一定要我盯着小姐把这碗药喝完。」
「哼!臭恭喜,你吃里扒外,居然拿夫君的命令堵我的嘴……难道你连谁才是你的主子都忘了吗?」容蓉见软求不成,立即转换方式来硬的。
「是是是,恭喜当然不会忘记小姐你才是我的主子。」恭喜还是那副嘻皮笑脸。
这种威胁她听太多了,根本不拿它当一回事,只是口头上多少给容蓉留点颜面,以免她恼羞成怒。
「可恭喜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么也不敢违背姑爷的交代……」她精明的眼在瞄到某人的身影时,幸灾乐祸的笑道:「如果小姐还有什么意见的话,烦请自己和姑爷说。」
恭喜尖尖的下巴朝着某人的方向一点,容蓉跟着转头——
「呃……」善尔伦!
「恭喜,把那碗药给我,这没你的事,先下去吧。」善尔伦又好气又好笑。
容蓉居然为了不喝药而对恭喜又是拜托又是威胁?!
「是,姑爷。」
将善尔伦对主子态度的转变看在眼底,恭喜欣喜之余,决心忽视主子求助的眼神。
她带着掩不住的窃笑离开。
*****
善尔伦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容蓉大眼瞪小眼。
容蓉忍不住又翻白眼。
这是什么态度嘛!自从她二次落水之后,他对她一点也不尊重,真是越来越过分!
「别瞪了,我喝就是了。」容蓉伸手接过汤碗,用视死如归的勇气与精神仰首,一口气将药喝光。
「唔……好苦哦!」她忍不住伸出舌头抱怨。「这下我全喝完了,你满意了吧!」
「好乖。」善尔伦伸手摸摸容蓉的头安抚,换得容蓉疑惑的眼神。
「夫君,你这两天很奇怪哦。」
「是吗?」
「对呀!」容蓉用力点头。
相较于新婚时的相敬如宾,现今的善尔伦显得十分不同。
他越来越喜欢管她,闲来没事时还会伴在她身旁,或两手相携、或轻揽纤腰……
特别是当善尔伦用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眸看着她,她能够察觉,他眼中那缕若有似无的暧昧情绪……
然而,他的改变却不至于让她心生反感,反而觉得心头有股甜蜜荡漾着。即便适才被逼饮下苦涩药汁,她也知道,善尔伦是为了她好。
只是,善尔伦的改变却让她的心变得很乱……乱得让她不知该如何继续扮演「妻子」的角色。
她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善尔伦。
和善尔伦在一起,她感受到两人间越来越明显的张力与甜蜜,离开他身旁时,她的心就会慌乱无措,总会不由自主地想着他、念着他……这般没有理由地想着一个人对她而言是绝对的陌生,更何况她念着的是日日共处的夫君!
她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与其继续憋着,还不如挑明讲开。
「夫君,你……对蓉儿有所不满吗?」
容蓉单纯的以为,善尔伦之所以改变待她的态度,是因为对她的行为有所不满。
「嗯?」善尔伦剑眉微挑。
「因为夫君变了。」
「我变了?」善尔伦微微牵动嘴角,扯出一抹不由衷的笑。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坠入情网的一日。更好笑的是,他爱上的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你怎会这么想?」这话虽说得云淡风轻,他心底仍不免感到一阵无奈与自嘲,「是我待你不够好吗?」
「不。」容蓉摇头,「夫君待蓉儿很好。只是……」
她睇了他一眼,眼前这名笑得很勉强的男人让她再一次肯定自己的看法。
「只是比起蓉儿刚入门时相敬如宾的态度又有些不同……」
说着说着,容蓉又想起善尔伦近来的改变,双颊不由得一热。
「这样呀……」娇羞的容蓉别有一番动人的风情,善尔伦忍不将她羞红的脸蛋捧在手心,爱怜地不住轻吻。
容蓉一颗心又羞又甜地乱成一团。她一面闪避着善尔伦不停落下的轻吻,殷红的小嘴忍不住抗议,「你怎么可以在谈正经事的时候做这种事?这样是犯规的啦!」这个人,老是用这种不正当的手法将她的脑袋变成一团没有用的浆糊!
「犯规?!」善尔伦呵呵轻笑,「如果这样就叫犯规,那做其他的事不就罪行重大?」
「其他的事?」
「比如说,昨天晚上……」善尔伦贴近容蓉耳畔低语提示。
充满男性独特气味的温热鼻息,若有似无地吹拂着容蓉耳畔感觉敏锐的肌肤,将她脸上的色彩染得更加艳丽。
「唔……」她不由得发出一声甜腻的喘息。
羞死人了!
她羞得背过身去,师法鸵鸟的藏身政策埋住头脸。「我……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夫君请自便。」
「好吧!」善尔伦轻叹。
虽然他认为自己已经将企图表现得十分明显,但显然他的小娘子并不明白他的心意。
「对了,今天晚上我约了人谈生意,你身体不适,还是早点休息,别替我等门了。」他草草交代行踪。
既然妻子都已摆明不理睬,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他的妻真心善待每个人,也聪明地懂得用温婉的笑容博取每个人真心的喜爱——
面对这么甜美的微笑,谁能不被安抚得服服贴贴?
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善府上至爹娘,下至看门的门房,所有人对她皆是心悦诚服,真心敬爱。
甚至就连往日将她视为仇敌的耿秋华,她也能化敌为友,还有谁能不受她笼络呢?
善尔伦苦笑,真不晓得岳家是怎么将容蓉养成这般看似聪明却又单蠢的矛盾综合体……
「蓉儿……难道你真的认为,夫妻之间只要做到「相敬如宾」就够了吗?」
望着容蓉逃避的背影,善尔伦淡淡留下这么一句含意不明的问句,也在容蓉心湖投下一颗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巨石。
*****
百花楼内。
「来来来,善兄,容小弟敬你一杯。」揽着一名美艳歌妓,猪哥甲豪情倍增。
「不敢。」善尔伦高举酒杯回敬。
纸醉金迷的烟花地,一向是商家富贾谈生意、攀交情的最佳场所。身在商场,善尔伦也不能免俗地涉足其中。
眼前这些纨侉子弟正巧代表了京中四大商家。
做生意嘛,只要有利可图,和什么人合作不重要。
更何况他们四人在其他方面的声名虽坏,但一谈到正事,可又是另一副模样。
梅德(没德)、贾仁(假仁)、吴辞(无耻)、夏剑(下贱),这四人皆是京中世家的继承者。
城中有些好事者还将这四人称为「京城四公子」。
只是,在对照过他们平日的行为之后,「京城四公子」的名声显然比不上市井间致赠他们「京城四公猪」的名号响亮。
「咦?善兄身旁怎可没有人伺候?」梅德像是突然发现什么大事般大声嚷嚷。
「居然敢怠慢本公子的客人?你们百花楼是这样待客的吗?还不滚个人进来向本公子请罪!」
另一边,贾仁对身旁艳妓上下其手,边晃动着他的猪脑袋,「对、对,最好是找那种又娇又媚的,搞不好公子们心情一爽,就饶了你们。」
「唉唷……公子爷,咱们百花楼又是哪得罪您啦?」鸨母春花人末到声先到。
「春兰、夏莲、秋桂、冬梅,你们四个死丫头是怎么伺候的?还不赶快向大爷求饶?」
一连串的责骂声伴着一阵浓郁香风袭来,一身织锦,身材肥短的老鸨迈动一双短腿快速进入花厅。
「奴家春花娘问候各位公子爷金安。」
「春花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只排了四个人来,让我们在善兄面前丢脸……莫非你看不起本公子?!」
「唷,我的公子爷呀!奴家怎敢呢!」老鸨春花笑得连脸上厚实的粉块都差点剥落。「这百花四季宴,奴家可是花了好大心力才调动百花楼四大名花一起赴会的,您这么说未免太伤奴家的心了……」
哦,来了五个人?老鸨精明的眼朝含笑不语的善尔伦瞄去。
「我们有五个人,你却只调来四位姑娘,这又是什么意思?」
「少一位?!」老鸭故作惊讶,「是奴家的疏失,奴家这就再叫一位姑娘过来!」
「好了、好了,只是一点小事,你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更何况这百花楼的名花虽美,又怎及善兄府中的那一位呢?」夏剑拉着正大发少爷脾气的吴辞劝说着。
发难的贾仁本来就只是想显显威风,见有人出面劝阻,这才装作大量地松口,「哼!这一回就饶了你。还不赶快多叫几个姑娘进来!」
「是。」见事情摆平,老鸨脸上挂着笑,继续招呼其他客人。
「来来来,别让这点小事坏了咱们兄弟的酒兴。大家努力的暍呀!今晚不醉不归!」夏剑大声吆喝。
这一夜,百花楼中歌舞喧天。
善尔伦一直留到深夜时分,才装醉由书僮善福扶回家……
第10章
善府后花园——
「小姐,查到了!查到了!」恭喜大老远地奔来。
「死恭喜,叫这么大声干嘛?」容蓉嗔怨着,「有什么事等我手上这针绣完再说。」都是恭喜,害她绣错一针了啦!
这件衣衫是要做给夫君的耶!
「哼,真是好心没好报。」恭喜一脸哀怨。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不理会恭喜的抱怨,容蓉径自收拾起丝线、绣布。
恭喜本来还想拿乔,看见主子居然东西收完就准备走人,连半点好奇心也没有,赶紧开口邀功,「小姐,恭喜已查出每天把姑爷拖出去喝花酒那几个不肖分子的弱点了!」
「哦!」容蓉不感兴趣的应一声。
「就是没德、假仁、无耻和下贱那四个京城有名的「四大公猪」做的好事……
小姐……你有在听吗?」
「有。」这一声回得有气无力。
「那你还不想办法?」恭喜双手扠腰教训着。
「想什么办法?」
「当然是想办法别让四大公猪继续带坏姑爷呀!」
「他们有吗?」容蓉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小姐!」恭喜尖叫。
「用平常的声音讲就好了,我又没有重听。」容蓉掩耳,忍不住白了大惊小怪的恭喜一眼。「恭喜,你想让我被休离回容府就早说嘛,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的设计陷害我。」
「我……我设计陷害你?!」天啊!地啊!她恭喜对小姐的心唯天地可表,没想到小姐居然不识忠良……
「冤枉哦!小姐,你怎么可以将恭喜一片忠诚——」
「闭嘴!」简洁丢下两个字堵住恭喜滔滔不绝的哭诉,容蓉转身就走。
瞧见主子是真的生气了,恭喜小脸垮下来,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很哀怨的躲在角落啜泣。
她都快烦死了,恭喜还有心情唱大戏!容蓉忍不住暗骂。
这些天,善尔伦在京城四大公猪的劝诱下,三天两头喝得醉醺醺地才返回府中。这她不是不知道,只是……
唉……
奶娘教她三从四德,也警告她何谓七出。这些她都懂,但她却不懂自己还有善尔伦的想法。
「恭喜。」容蓉停下脚步,征询好姊妹的意见。「你觉得夫君怎样?」
发现自己再度被重用,恭喜从哀怨的角落冒出来回话,「一个字,好!」
那个「好」说得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充分表示她对善尔伦的好感不曾因近期行为不良而有所改变。
「是现在这个会管我、骂我好,还是以前那个客气斯文有礼好?」容蓉再深入请教。
「废话!」恭喜白眼以对,「当然是现在的好。」
小姐真是越来越笨了!连谁待她是真心的好、还是只是礼貌地问候两句都搞不清楚,还拿出来请示聪慧的她?!
若不是因为姑爷是真心待小姐,她恭喜哪会这么主动跑去调查「四大公猪」的弱点?又不是闲闲没事做!
看来她家小姐的脑袋又堵塞了!得找个时间通一通才是。
「是吗?」容蓉低语。
原来恭喜也觉得现在的比较好呀!可是……容蓉忍不住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姐,妳很奇怪耶!」恭喜侧首斜睇,故意学容蓉那副皱眉苦思的模样。
「姑爷对你那么好,你不但不高兴,反而一脸苦瓜相……莫非你有不为人知的特殊偏好?」
容蓉闻言,不怒反笑。「恭喜呀——」带笑的眼眉漾着「危险」二字,一步步趋近。「你是不是皮痒了?要不要我帮你磨一磨呀?」
「不用了、不用了!」恭喜连连陪笑,摆手说不。
容蓉撇嘴,「哼!算妳识相。」
两人走了数步,结果恭喜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再问,「小姐既然没有「特殊偏好」,为啥人家对你好,你反而愁眉苦脸?」
「因为他的好会扰乱我的感觉……」容蓉低头。
不要说恭喜感到不可思议,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她反而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宠她、疼她?
察觉容蓉神情有异,恭喜忍不住关心地再追问一句,「小姐,你真的不喜欢姑爷吗?」
「我不知道。不过……」容蓉神情犹豫,眉头纠结成一团,看向恭喜的眸中渗入一丝迷惑。
「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夫君维持原来的样子,而非现在的模样。」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寻回过去安然自若的自己。
至少,以前的他不会扰乱她的心。
这种纷乱、满心的牵挂、满怀的焦虑不安,是她生平首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排解!
这种不确定、焦虑、无所适从的感觉让她很为难……她仿徨无措,根本不知该拿这样的自己如何是好。
她想了又想,总觉得自己的情绪被人捏在手中玩弄。这种随着他人起落情绪的容蓉一点也不像原来的她……
容蓉忍不住负气开口,「对!我不喜欢。」
即然厘不清,那就不要了吧。
「小姐!」恭喜惊呼,「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不?」她就是讨厌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嘛!反正是对自己人抱怨两句而已,有什么关系?
「小姐——」恭喜无力地唤。东西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呀!
她忍不住左盼右看,看看有没有第三者。
她明白主子这些话只是一逞口舌说说罢了,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走走走!有什么话我们回房再讲。」恭喜催促着。
与其让主子在这种不知道会从哪冒出个路人甲的地方说任性的话,还不如把她拖回房,关起门来任性个够。
在恭喜的催促下,主仆俩快步回房,完全没注意到一旁阴暗处,善尔伦已经站在角落听了好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对容蓉而言,她只是在自己人面前要任性,讲一些发泄压力的无心话;但话听在善尔伦耳中,却成了货真价实的拒绝。
容蓉讨厌他!
难怪对表妹,容蓉从不妒忌。难怪她从不干涉他进酒楼、妓院……
原来,她根本不在乎他!
可笑的是,他竟为了激起这名巴不得他离远一点的妻子的妒忌心,夜夜笙歌……
*****
自那一日起,善尔伦的态度又一次丕变。待容蓉,他再无任何关心,取而代之的是冷淡与冷漠。
除此之外,善尔伦的行为越是放肆,日日眠花宿柳,不醉不归。
这夜,书僮善福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善尔伦回到府中。
容蓉看了,忍不住暗自皱眉。
「善福,少爷有说为了什么原因夜夜买醉吗?」
「回二少夫人,小的确实不知道二少爷为何烦心。」善福诚惶诚恐地摇头。
没想到连善尔伦的书僮也不知道……唉!容蓉轻叹一声。
算了!反正善尔伦的态度已经变过一次,再变一次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将善尔伦安置好,容蓉转身,面对等在屋内听候她发落的两人。
「善福、恭喜,你们下去休息吧。这儿我一个人来就够了。」
呜……她又要不得安眠了!容蓉已经有心理准备要一个人担起照顾善尔伦的工作。
谁教她是善尔伦的妻呢?
「水……」床上看似醉死的善尔伦发出若有似无的呻吟。
「是,夫君,水来了。」
容蓉连忙捧着杯子送到善尔伦唇边,正想将他扶起来时,善尔伦已伸手接过水杯一口饮尽。
「呼!」他长吁一口气。「谢谢!」
闻言,容蓉心底忍不住一阵感动,好半晌才回答,「一点小事而已。」
他居然说「谢谢」耶!等会儿她一定要推窗看看外面是不是刮风或是下雪了!
这句「谢谢」是近来善尔伦对她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不是单音、不是用冷淡的眼光表示意思……夫君好久没对她说一个字以上的话了,好怀念呀!
自从夫君二度改变态度,她莫名地倍受冷落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恍然明白,过去的她多么无知,竟笨到希望夫君不要对她太好……
她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呀!
直到这时候,她才领悟到,能够因为夫君的关心、宠疼而仿徨心乱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今晚夫君终于又愿意和她说话了……
容蓉情不自禁地流下感动的泪水。
「别哭。」善尔伦抬手,抵去容蓉脸上让他心疼的泪水。
他烦恼了很久,但不论他如何回避、闪躲,问题依旧存在,不会因他的回避而改变。
他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他,爱上了自己的妻子,但他的骄傲却容不下妻子只把他当成责任,他要的是对等的情感!
他一直以为自己拥有许多时间。即使现在他还未能赢得容蓉的情感,但只要他们仍是夫妻,他就有机会……
直到瞧见容蓉的泪水,他才惊觉,对容蓉而言,待在他身边竟是种痛苦!
对容蓉而言,他们这桩婚姻真这么不堪吗?
当初这桩婚事有一半是他利用满城四起的谣言,逼得容蓉不得不嫁。
求亲时,他只想到自己的方便——他想要妻子,他看上容蓉,所以他上容府求亲,甚至毫不介意地利用谣言逼容父答应亲事。但他却不曾想过容蓉的立场--直到今夜,容蓉在他眼前伤心落泪。
他可以肯定新婚夜掀开头盖时,容蓉才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绝非如传闻所说「非善尔伦莫嫁」。
那么,她非谁莫嫁?
剎那间,妒忌与怀疑像是条最恶毒的双头蛇,啃蚀着善尔伦的理智。但当他忆起指尖的湿润感,负面的情绪瞬间消逝无踪。
容蓉无声落下的泪水是最有效的解毒剂,在他抹去她泪水的剎那,犹豫逃避多时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长吁一口气,此刻的善尔伦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我的自私只到今夜为止。过了今夜,你将不必再忍受我。」
「夫君!」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蓉不解,但心底却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冉冉升起……
果然,善尔伦接下来说的话印证了她的预感。
「明天一早,我先送妳回容府。」
「送我回容府?!为什么?」容蓉瞠目,不愿相信心中因善尔伦的话而升起的想法……
「是我对不起你——」善尔伦坦然认错,「过些时候,我决定以寻找大哥的名义再度出游,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为了不耽误你的青春,我会先写好休书……」
善尔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出发前,我会先将休书交给你,至于什么时候公开,随你高兴,从今尔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你再也不必再伤心落泪……
「夫君……不要我了?!」善尔伦话说得这么明,容蓉连最后一点自我欺骗的可能性也没了。
善尔伦无言。
「为什么?」容蓉逼问。
漠视因善尔伦决绝的言语而痛得颤抖的心,容蓉神情凄厉,强迫自己开口发问,「我做错什么了?」
出嫁半年不到就成了被夫君休离的弃妇……这种天大的打击,要她如何保持温婉娴静?!
她更不想被休得不明不白!
自从她踏入善家门,一直尽心尽力扮演「妻子」这个角色,亦不曾犯下任何足以被休离的重大错误,为何夫君却没有半句原因就将她休离?!
沉吟半晌,善尔伦沉重开口,「你没有错,是我对不起你。」
「不,不用说什么对下起!」容蓉摇头,「我只想听实话,不要丢给我肤浅空洞的理由,我不接受!」
「是我的错。」善尔伦再次坚持。「我不该强娶你,我不该企图在你身上寻找不属于我的东西。」
容蓉还想说话,却被善尔伦阻止。
「别说了,一切就这样决定。今晚我到书房休息。」说完,善尔伦推门离开。
事情,就这样定下。
自始至终,容蓉都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为了她无心的一句话……
*****
清晨,善府大门口——
两女一男对峙着。
不,正确的说法是,恭喜单方面拚命地瞪着善尔伦,如果不是容蓉阻止,她早就不顾主仆之分,扑上前将善尔伦狠踹毒打一顿。
善尔伦深吸一口气,「保重。」对容蓉,他也只说得出这句话。
「不必你假惺惺!」恭喜用力驳回。不听还好,听了真教人心头一把怒火难消!
她还以为姑爷是好夫婿,会善待她家小姐……
恭喜龇牙咧嘴,还想继续开骂,却让容蓉制止了。
「恭喜,没你的事,先到一旁去。」
「小姐——」恭喜满盛怒火的眼回视身旁的主子。
主婢俩透过眼神交谈——这个人休了你耶!
容蓉抬头迎向恭喜。
别叫我为难……
任恭喜对善尔伦有再多不满,也不愿在这时候违背主子的命令,惹她伤心。
善尔伦发现两人手上什么都没有带,「你们的行囊呢?」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算了。」容蓉摇头。
「过些时候,我会要家人把你的嫁妆送回容府。」
「谢谢。」
容蓉抬眸,最后一次凝视自己的夫婿,深深地、深深地将他的影子映入眼底,收入心底,然后毅然转身,朝恭喜走去。
突然,容蓉停住脚步,背着善尔伦开口,「或许,现在说这句话已经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请你告诉我真正被休离的原因。」
善尔伦沉吟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开口。无论如何,他都欠容蓉一个答案。
「因为我对妻子的要求不仅仅只是「相敬如宾」。我要的是一名真心爱我、敬我的妻子!」
闻言,容蓉背对夫婿的娇躯微颤……这就是她被休离的理由?!
「是你之前曾经问我,夫妻之间是否只要做到「相敬如宾」,而我当时没有答案吗?」容蓉求证道。
善尔伦微楞,「是。」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件事。
闻言,容蓉倏地转身,「我不回去。」
「什么?」
「我说,我不回去。」娇小纤柔的身影迅速上前,气势汹汹,「我不接受这种休离的理由,所以我不回去!」
「容蓉……」
「别叫我!」容蓉怒斥。
昨夜,她想了一夜,怎么都想不出她被善尔伦休离的理由,不过却想到困扰她很久的问题的答案……
「我绝不要在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你之时,被你用这种理由休离。我不要!」
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你爱我?」善尔伦一脸茫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激动地抓住她的肩,「容蓉,告诉我,我没有听错……」
「哼!」容蓉的反应却是别过脸,像个任性而不讲理的孩子。「求我呀!只要你求我回去,且哄得我开心,我就告诉你。」
「容蓉——」
「哼!」
既然懂事、讲理的下场是被夫婿休回家,那她干脆野蛮、任性好了!她再也不要因为顾及他的颜面而委曲求全!
这大逆转的结局让一旁的恭喜目瞪口呆。
这……
她忍不住双手抱住胀痛的脑袋,一步一步慢慢的又定回善府。
反正看这情况,这一对夫妻是不可能出什么问题的,而两人回房恩爱更是迟早的事,她干嘛站在这儿陪他们吹风饮雾?!
她还是早早回到温暖的床上,再补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