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28

蜜见:邪总裁的对手 上

(爱上干物女完结篇)

  简介:

  因为一场意外,她封闭自己成为爱情绝缘体
  带著满心的伤痕躲到了“世界的尽头”
  某天,一个充满阳光的男人突然闯进她平凡的人生
  以笑容赶走忧郁,照亮她心里的阴暗──
  虽然她信誓旦旦,不想再招惹爱情这个东西
  但它却总在人毫无防备之际悄悄来临
  她从来不知道,由心墙外拂进的阳光是如此耀眼
  更没有想到,迟来的爱情滋味竟是如此甜美
  就在她决定忘记过去,把心交给他时
  却发现他的靠近,只是为了她所拥有的土地
  他曾经带给她的感动与心动
  只是一场让她以为遇见“命中注定男”的骗局……

 

  楔子

  某日,几个好友聚在新竹山区一间咖啡厅——“世界的尽头”。

  那是一栋被大片波斯菊环绕的白色小木屋,虽然木屋有点历史,重新上漆却让它焕然一新,里头的摆设简单而温馨。

  这里原本是楼凡的老家,父母过世后将这片土地和老房子留给她,空了好几年,两年前楼凡才将它改成咖啡厅,也是一票好友的聚会处。

  因为非假日,楼凡特地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将时间和空间留给好朋友们。她一向是个很随兴的跑堂兼老板娘,不想营业时就这么做。

  “啊——能像这样坐拥花田,品尝上好的咖啡,感觉好幸福哦!”柏宁满足地伸伸懒腰。她专门在网路上帮人订制衣服,订单已经接到明年,每天窝在工作室里的她难得能够偷闲出外透气,因此非常珍惜这优闲的片刻。

  “是不错啦,只是天气这么好,如果能带BoBo出来透透气该有多好!”因为楼凡禁止大型宠物入园,莫优只能将所养的拉布拉多犬留在家里。

  她开了家宠物美容用品店,虽然请了两个店员,但她仍放心不下店里那些猫狗宠物。“也不知道小洁和阿宽能不能应付那些小宝贝……”

  正翻阅杂志的庄净忍不住抬头糗她:“你呀,对那些小猫小狗比对男人还有兴趣!”

  庄净人如其名,白白净净的,静静坐在那儿时看来极为优雅,一开口却完全破功。她在高中时是跆拳道校队,也是四人之中最大黥黥、最白目的一个。她现在接手家里开的按摩馆,前阵于才将店面大肆整修,弄成明亮现代的按摩会馆。

  “我们这几个哪个对男人有兴趣?念书的时候大家也没交男朋友,毕业那么多年了,各自忙着念大学或工作,这中间你们有跟谁交往吗?”楼凡提出一个大家都很少细想的问题。

  她在几人里头个性最沉稳,思想也最成熟。她们高中念女校时,楼凡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因为身材高挑,又长得十分英气,因此话剧公演时都是演男主角,迷倒好多学妹。

  “对耶,我们这群好朋友还真怪,大家毕业后都没进入职场,反而开了店当老板娘,也没交男朋友耶……”柏宁恍然大悟,显然很少想过这个问题。

  “可能是因为平姊的关系……”庄净偷瞄了楼凡一眼,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但大家都听到了,包括楼凡。

  “喂,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呀?”莫优用手肘撞她一下,大家同时偷觑楼凡的反应。

  楼凡脸色变了一下,却很快恢复洒脱的笑容。“没关系啦,我姊都走了很久了……”

  楼凡的姊姊楼平从小就是个优秀的学生,却在念台大外文系二年级时因为感情的事轻生,当时她们才高二。这些好友一起陪伴楼凡定过那段伤痛,但因为楼家两老太过伤心,几乎忽略了还有一个小女儿的存在。

  或许因为这样,那时几个小女生潜意识都对爱情产生莫名的排斥,谈感情这件事没有兴趣。

  即使楼凡表示不在意,现场还是一片静默。

  庄净为自己的失言懊恼不已,只好低头假装翻阅杂志,刚好翻到一页探讨目前最热门的话题,于是故意提高声调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喂,你们看!日本最近出现一个新名词,叫作‘干物女’哦……”

  “什么东西呀?”柏宁和莫优兴致勃勃地呼应,意欲藉此冲淡哀伤气氛。

  庄净大声念出杂志的某一段话:“所谓干物女就是形容‘放弃恋爱,凡事都以不麻烦为原则的年轻女子’,她们假日时几乎都在家里睡觉,穿着高中时代的体育服,斜躺在家里喝啤酒,看棒球转播、DVD等,完全进入懒散舒服的生活。因为像干货一样渐渐干枯,所以不足以吸引男人的注意……”

  庄净不管其他人脸上正冒出三条线,仍自顾自念着:“你们看,这里列了十点,只要符合六项就具备‘干物女’的条件哦……”

  虽然这段定义让众人心里挺不是滋味,大家还是凑上前看着杂志里提到的十点条件:

  一、追求懒散闲适生活的年轻女人。

  二、不管额头看起来有多高,在家里一定把头发随意夹起。

  三、爱穿宽松的运动弹性布料,整体看起来不搭也无所谓。

  四、会随便站在厨房吃东西。

  五、最近只有爬楼梯让自己心跳。

  六、忘记东西不脱鞋说直接以脚尖踩地板到房间拿。

  七、假日不化妆也不戴胸罩。

  八、半年没上美容院:只有夏天除毛。

  九、一个人也敢上饭馆吃饭。

  十、认为在家看漫画也比跟男人谈恋爱有趣。

  每个人越看脸色越沉,看完后很有默契地望着彼此,脸上明白写着「心虚“两字。

  “我才不是‘干物女’咧!”莫优首先发难,却是抵死不承认,也对那样的报导不以为意,“我们打扮是为了自己,觉得舒服就好,又不是为了男人!况且,他们还不如狗狗忠实……”

  “我同意,恋爱太麻烦了!尤其搞暧昧的阶段,真的很烦耶!又不知对方想些什么,等到确定彼此心意,又觉得不好玩了!”柏宁鼓起圆嫩的脸颊附和着,“我们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浪费在男人身上?而且一个人上馆子有什么不对呀?”

  楼凡笑得极为淡然,她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或定义自己。“好,我承认我是‘干物女’,那又怎样?我觉得一个人过很好呀!爱情那东西就像烟火,几秒钟的灿烂然后化为灰烬,不如平平淡淡过日子,为自己而活……”

  “没错!我们真不愧是好朋友耶,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朋友是一辈子的,男人未必会一辈子对你忠实。像我们这样很好呀!平时抽空出来聚聚,老了以后大家一起作伴,谁需要男人?”庄净的口气极为豪气,却说中大家的心思。

  “对!女人要自立自强!我们好歹算是个老板娘,工作事业都是自己的,自己最可靠!”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老了一起作伴!”四个女人异口同声说着,浓浓的友谊随着咖啡香飘散在空气里。

  杂志被丢在一旁,斗大的“干物女”三个字,好像默默为她们的生活下了注解。



  第一章

  “再见啰!以后如果吵架别来烦我哦……”楼凡朝着驶离的三辆奔驰房车挥手,以开玩笑的口吻向好友们道别。

  今天是她们四个死党的聚会,但现在多了三个男人外加一个小贝比,还好莫优家里那五只大狗没来凑热闹,不然她的花圃准被最调皮的点点给毁了!

  送定了好友们,楼凡随兴地坐在白木屋前的阶梯上,为这人生的无常感到玩味。

  一年多前,四个死党还信誓旦旦说着不要结婚,年纪大了以后一起养老;谁知那三个没义气的女人先后遇上她们的真命天子,不到几个月就闪电结婚,只剩下她这个“爱情绝缘体”继续留下来独享“干物女”头衔。

  三位好友在恋爱的过程中都曾经把她这里当成感情的避难所,如今她们和心爱男人沉浸在甜蜜的两人世界里,只剩下她孑然一身地留在“世界的尽头”。

  只是,一日一她也遇上感情的困扰,她能逃到哪里呢?楼凡望着眼前灿烂的波斯菊花田,不禁这么想着,随即又为自己的无聊感到好笑。

  她这辈子只想守着这一片美丽家园直到生命尽头,这是她回来开这家咖啡厅时便已下定的决心,而她相信自己的意志力比那些姊妹淘坚定。

  或许是天生的务实个性,也可能姊姊的悲惨遭遇让她看破爱情的虚幻,楼凡对未来不愿想太多。这样无欲无求的日子最适合她,被称为“干物女”也无妨,至少随兴的生活很快乐。

  “楼凡,怎么坐在这里发呆?今天生意怎样?”一个爽朗的男声打断她的沉思。

  “王大哥,今天来得比较晚哦……”那是她的老邻居王进发。虽说是邻居,王进发的农庄却是在另一个山头,坐落于一大片茶园中央。

  “刚刚去附近巡了一下……”王进发是个老实的茶农,他也像附近其他较年轻的农户一样,偶尔会来楼凡这边喝咖啡、聊天。

  楼凡起身拍拍屁股转身入屋,打起精神招待老客人。“照旧吗?”

  “是呀,虽然喝茶惯了,但现在不喝你的咖啡整天就怪怪的……”王进发把这里当作自家一样坐在吧台,那是熟客的指定席。“对了,有人找你谈过了吗?”

  “谈什么?”楼凡关上磨豆机,将咖啡粉倒进塞风壶的上座,熟练地搅拌着咖啡粉,让它们在小小的漩涡里释放甘美的滋味,咖啡香气顿时弥漫满室。

  “前阵子有个‘鼎峰开发集团’的经理来找我,他说公司看上了‘向阳谷地’,想把这里开发为顶级的高尔夫球场兼度假中心。”

  “鼎峰开发”是国内排名数一数二的大财团,经营的不只是房地产生意,近年更将触角伸向顶级度假中心,在中国苏州、天津、丽江、杭州等地,以及关岛、吝里岛和马尔地夫都设有大型度假村。

  “可是没人来找我呀……”楼凡微蹙着浓眉。她是听过“鼎峰开发集团”,但对于度假村和高尔夫球场这种过度开发的做法并不以为然。

  “‘鼎峰’开出的条件很不错,附近的农户都跟他们谈过,据我问过的好像都打算要卖掉地了。毕竟我也四十几岁了,再做还有几年?我儿子又不想接手,以后这片茶园也只能外包给别人做,赚不了多少钱……”王进发说出附近农家的心声。

  楼凡递上煮好的咖啡,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这片好山好水如果卖给财团,以后只有有钱人能享受得到,不是很可惜吗?”

  “是很可惜……但是不趁现在行情好卖掉,以后可能没这么好的机会。”王进发看着楼凡不认同的表情,问道:“你不想卖吗?”

  “这里有我的回忆,这是再多金钱也换不来的……”她不加思索地摇头,目光调向窗外的花园和远处山峦,“而且我不赞成土地过度开发,这对大自然是无法弥补的伤害。”

  “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年轻人的想法比较符合世界潮流……”听她这么说,王进发倒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随即敛起玩笑的神色,语重心长地说着:“不过,你还这么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不应该一直被绑在这个地方,毕竟过去的事早已经过去了……”

  他还记得楼平的事,也知道此事对楼家两老的打击有多深。因此他猜想楼凡这种自我放逐的心态应该和姊姊的自杀有关。

  楼凡扬起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别忘了,我在台北也混了好几年……现在是我绑住这个地方,不是这个地方绑住我。”

  “这样呀……”王进发啜了一口咖啡,也不再多说什么。

  隔几天,王进发口中的“鼎峰集团”开发部经理王达观找上了楼凡,并开出极优渥的条件,却被楼凡一口回绝。

  之后王达观大概每隔几天就来报到,来者是客,他们也都有在店里消费,楼凡也不好赶走他们,只能不厌其烦地重申不卖土地的意愿。

  从王进发那边得知好几户农家都有意愿要卖,“向阳谷地”只剩楼凡持反对意见,她听了只是微笑,却对这种孤单的状况无限感既。

  如果有钱,她还真想买下整个谷地,就维持现状,或开始造林让土地休养生息。

  她当然不指望这个开发案会因为她的反对而取消,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绝不会妥协,任由这些大财团为所欲为,垄断了属于所有人的美丽山景。

  喜欢园艺的她亲手打造了这个世外桃源,虽然她不喜欢透过媒体宣传,但口耳相传的魅力让她的生意还算不错。她坚持每杯咖啡都亲手烹煮,店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手,每到假日才请工读生负责外场。

  还好来这里的客人都有等待的耐性,因为他们的目光总先被外头的美景所吸引,而缭绕在白屋里的咖啡香气也先一步取悦每个人的嗅觉。

  在这个非假日的午后,初秋的阳光虽然有点烈,但山上的气温较凉爽,楼凡关掉冷气,打开面对花圃的法式木门,让靠窗的座位更加贴近大自然。

  小小咖啡屋来了五桌客人,他们都一脸陶醉地望向敞开的户外,连连发出轻声赞叹或忙着拍照,唯有靠窗角落的男人是落单的。

  他刚刚才坐定,一坐下来手便托着留着胡碴的下颚静静望着窗外,桌上放了一部看来有些年纪的莱卡相机。

  那帅气悠哉的模样让楼凡想拿起相机拍下他,这个姿势和光影拍起来肯定很有味道,尤其他的古铜肤色和白色T恤的搭配极为抢眼。

  他是日本人吗?这里交通不是挺方便,所以很少有外国观光客会来……楼凡暗忖着,抬起眉眼望向窗外的同时不忘瞄向那个男人。

  将煮好的两杯咖啡端给别桌的客人,她这才走向男人,对他露出淡笑。“你好。”

  “你好……”男人转过头,抬起黑亮的眼眸对她露出友善的笑容,指着窗外说:“很棒的风景!”

  从他的口音听出是台湾人,楼凡将自己设计的MENU递到他面前。“是呀,有拍到什么好照片吗?”

  她猜想他是摄影师或建筑师之类的,气质看来有些像。

  “看得痴迷了,镜头盖都忘了打开!”男人笑开一口白牙,看来极为阳光。

  他环顾室内,指着墙上挂着的照片。“而且这些照片很棒,我没有信心拍得比它们更好……”

  “那是因为你对这里的感情不及我。”她像是谈论起情人一般,眼底流露出些许的梦幻和亲匿。那些照片是她依凭着对这块土地的热爱,由她眼中观察到的山中岁月刻痕,每一张都是她的生命年轮。

  “那是你拍的?”男人的晶亮眸光闪过真切的赞赏,他是衷心喜欢那些照片,它们捕捉了大自然最美丽的演出。

  “不像吗?”楼凡眼底闪动慧黠的光彩。她不知道自己怎会和这位陌生的客人讲那么多,可能因为是摄影同好,自然多了份想互相切磋的渴望,况且她也挺喜欢交朋友的,很多客人来了几次都成了朋友。

  男人微皱着眉,故意装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是不太像……”

  “怎么说?”楼凡没料到有人会是这种反应,因为客人一听说照片是她拍的,反应大多是“拍得好漂亮”之类的赞美。这男人的反应很特别,她不禁期待听到不同的声音。

  “像这张……太晦暗了!”男人环顾四周,最后指着最近的一张照片。那是近处迎光的波斯菊花田和远处背光山景的对比。

  他直接点出自己的看法。“波斯菊虽然耀眼,但背后却笼罩着大片阴影,让人有种好景不常的感慨……这样的隐喻不像是个漂亮又有活力的年轻女孩拍出来的……”

  他顺势赞美了楼凡,但一针见血的评断却直指她的内心世界。“那该是哪种人拍出来的?”

  男人想了一下,随即笑得神秘。“像我这种历尽沧桑、心底有阴影的人。”

  她深深望进他眼底,为这句充满故事性的回答加快了心跳,更为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眸而心悸。他确实说中她心底一直不被承认的那个区块、不愿面对的阴暗角落。

  “嗯!真是与众不同的见解,有趣!”她很快转移话题来回避他的眼神,笑容却不如之前自然。“对了,都忘了问你要喝点什么!”

  男人甚至没有翻开MENC,只是将它递还给楼凡。“给我一杯你推荐的咖啡好了。”

  他的口气有些佣懒,看着楼凡的眼神像是对待熟识多年的老友,她有些僵的笑容受到感染,也回复往常的亲切。

  虽然不喜欢被看透的感觉,但她对这个谜样的男人却十分感兴趣——那只是纯粹的欣赏与好奇。

  “你较偏好义式还是单品?”楼凡还猜不出他的品味。依他的年纪大概三十出头,随兴的牛仔裤打扮看来兼具都会感和个人风格,像这种人通常较偏好义式口味……

  “单品,不酸就好。”男人看来也有自己的坚持。

  “那我推荐曼巴,可以吗?”以浅焙的巴西圣多斯综合曼特宁浓烈的炭烤味,不愠不火的甘味很像这男人给她的感觉。

  “听来不错。”男人扬起嘴角赞同地点头,楼凡终于知道他为何要留胡碴,因为他的薄唇看来比女人还秀气。

  “那请稍等。”她扬起饱满的润唇转身回吧台。

  楼凡一转身离去,男人立即换上审视的表情,那双晶亮的眼眸闪烁着玩味光彩,嘴角扬起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正是数个月前使计让蓝宏乐放弃台中八期国有土地竟标案的万海青,也是“鼎峰开发”的总裁。之前听下属报告土地收购的进度受到阻碍,于是前来一探究竟,更想亲自会会下属口中最难搞定的地主——一个遗世独居的顽固女人。

  首次交手之后,他才知道下属为何踢到铁板。这女人的确太有主见,是那种典型不为金钱所惑的理想主义者,对开发商来说是最难搞定的地主。

  不过,世上没有难搞的女人,只有不懂女人的男人!

  他脑中随即浮现前阵子碰到的那个傻呼呼却又单纯可爱的庄净,可惜她已经被蓝宏乐那家伙占为已有,否则他还挺喜欢她那股傻气……

  那阵子为了和蓝宏乐争夺台中八期国有土地,他戴起金框眼镜装成斯文的王凯书,扮演被欺压的弱势者,单纯的庄净一下子就主动跳进他所设下的局。

  最后,蓝宏乐为了心爱的女人白白放弃五百亿的投资案竟标,万海青的工于心计让“鼎峰集团”赢得一大胜利。

  如今对手也是个女人,这正是他最拿手的部分。

  眼前这个女人虽和庄净一样拥有其他女人所欠缺的英气,但她显然内敛许多,也多了份深沉。她的笑容虽然带着生意人的亲切,但他感觉得到她的心是封闭的,友善的笑容背后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心思,那双极具古典美的凤眼透出些许难懂的神秘,还有那些照片……

  越难搞的女人越能激发他心底的征服欲望,他不会让一个女人阻碍他的全盘计画!不计一切手段达成目标,这就是他万海青从社会最底层爬到今天这个地位最主要的关键。

  他得想想该怎样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

  叫楼凡是吗?等着瞧好了,从今天开始,他会让她的生活变得不平凡!

  万海青微扬着嘴角,与正好看向这边的楼凡四目相接,她镇定地一笑,目光随即专注于在水中旋舞的咖啡粉。

  万海青这才打开相机,趁她不注意时拍下那专注的眼神,斜照的光线将那张清秀白皙的脸庞映照得异常沉静。

  他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更加深将这片美景据为己有的决心。或许,还加上她……但在这个计画里,她注定成为悲剧的女主角!

  这样的想法竟让万海青那颗硬如铁石的心感到一丝愧疚,却只是稍纵即逝。

  ☆☆☆

  星期六下午,“世界的尽头”气氛特别诡异。

  开店后没多久便来了好几个高壮的男人,约莫十几人同时占据了店里的八张桌子。他们没交谈,每个人都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坐着,但光那气势就够吓人

  “楼姊,那些人是不是……黑道呀?”只有假日才会来帮忙的小琪刚送完咖啡,回到吧台后的表情夸张得有些像是劫后余生。虽然那些人没有穿黑衣,但扑克脸却像是同一家公司出品。

  楼凡只是抬头看了那些人一眼,又专注地煮着咖啡。“来者是客,平常心看待就好。”

  这些壮汉从未在附近出没,会同时出现在她店里,肯定和“鼎峰开发”脱离不了关系……楼凡心里有些底,但她的表情却没有显露丝毫的慌乱,只是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

  “可是……好多客人都进不来,如果他们一直不离开怎么办?”毕竟只是未出过社会的大学生,小琪努力压低声音,露出店里随时会发生黑道火拼的惶恐。

  “他们也算是客人,其他客人也只能等了。”楼凡同时煮好了四杯咖啡端上吧台,给小琪一个安抚的笑容。“镇定一点,没事的。”

  “哦……”小琪端起咖啡放在托盘上,咖啡杯却嘎嘎作响,原来小女孩吓得双手直发抖。

  “算了,我来吧!你把水槽的杯子洗一洗。”楼凡将四杯咖啡端到最远的一桌,刻意将某桌的咖啡留到最后送。

  待一杯杯咖啡端到客人面前,她对着一个看起来最像头儿的男人露出亲切的笑容,并将帐单放在他面前。“一共两万元,请先买单,谢谢。”

  成浪那张扑克脸稍稍动了一下。“不过十几杯咖啡,需要这么多钱吗?”他挑眉看向楼凡,生意人的笑脸依旧回视着他。

  “我预计你们会坐上一个下午,或许还会坐到打烊,所以今天的营业额就算在你们的帐里啰!”楼凡故意装出无辜的表情,等着成浪的回答。

  十几个壮汉听到两人的对话,都将目光集中在楼凡身上,小琪赶紧上前想把她拉回吧台。

  “楼姊,算了啦……”店里只有她们两个女人,万一这些人发起狠来,两个弱女子还真是叫天天不应!

  楼凡以手势按捺小琪,笑脸依旧迎向成浪。

  “你这里没规定能坐多久,赶客人或狮子大开口都违反了公平交易法,我会到消基会申诉。”成浪轻嗤一声,自顾自喝起咖啡,完全不将楼凡的话放在眼底。

  但他暗自佩服楼凡的勇气,一般女人遇到这等阵仗早就吓得躲起来了,这女人居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楼凡拉开清亮的嗓音,故意说给咖啡厅里所有人听。“那你们公司用这种不道德的方式欺负我这弱女子,我该向谁申诉?”

  隔壁桌的壮汉蠢蠢欲动,成浪以手势制止他们。“我们只是寻常的客人,听说这店里的咖啡还不错才来捧场,老板娘你这番指控未免太严重……”

  他依旧不动如山,好像打定主意赖着不走。面对形同无赖的行径,楼凡也没辙,但她还是不忘表明自己的立场。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这块地说什么也不卖,这招鸠占鹊巢对我来说没用,要耗时间大家一起耗!”这些人的目的无非是逼得她生意做不下去,楼凡并不打算屈服。

  她将帐单放在成浪面前,“请先买单。”

  成浪却是看也不看就将帐单夹丢在地上,众人皆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对楼凡露出嘲讽表情,她则是固执地不肯退让,仍旧瞪视着成浪。

  咖啡厅里的气氛僵得令人不寒而栗,小琪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上前想捡起帐单夹,却有人的动作比她还快。

  万海青捡起帐单夹走到楼凡身边,故意以手臂环着她的肩膀。“亲爱的,怎么回事?”

  楼凡一眼就认出他,并从他的眼神中会意出他的用意,很有默契地配合演出。“老公,这几位先生好像对我们店里有些不满……”

  楼凡将方才的事约略说了一次。直到见到万海青,她才知道刚刚自己有多紧张,她紧抓着他的手,掌心还冒着汗。他的出现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没关系,交给我处理。”万海青拍拍她的手,热忱的笑容极具安抚力。他转头看向成浪,两人交会的眼神分别闪过不同的情绪,快到楼凡并没有察觉。

  “这位大哥,如我老婆所说的,请你先买单,场地费加上咖啡的钱一共两万。”万海青的声音沉稳中透露着强势。

  成浪却完全不当一回事。“这种收费太不合理,我无法接受。”

  “若嫌包场消费太高付不起,那就请各位大哥喝完咖啡就走人,让更多客人享受敝店的服务。”万海青一双利眼环顾四周,所有壮汉都冷冷盯着他,伺机而动的态势看得楼凡紧张不已。

  万海青紧捏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放宽心。

  “我们觉得这里的风景还不错,想坐久一点不行吗?”成浪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摆明赖着不走。

  万海青则是露出漫不经心的淡笑。“那真遗憾,我刚刚约了新竹县警局的高建智局长和几名警官来喝咖啡,算算他们应该快到了……”

  万海青悠哉地看看手表,胸有成竹地盯着成浪,两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地对望。此时,外头车道刚好闪进警车的红蓝闪光。

  成浪往外看了一眼,掏出三千元放在桌上便起身,以警告的眼神看了万海青和楼凡一眼,随即步出咖啡屋,其他壮汉也跟着离去,小屋很快就恢复平静。

  壮汉们一离去,一个警察立即进门,还狐疑地边回头。“楼小姐,怎么了?刚刚那些人……”

  “他们……”楼凡本想上前报案,万海青先一步拉住她。

  “没事的,警官,那些只是寻常的客人。”他拉着楼凡的手,两人亲密的样子就像是一对情侣。

  定时巡逻的警官没有怀疑他的说词。“没事就好。”

  万海青又捏了楼凡的手一下,她赶紧出声附和。“是呀,他们中午包下了场地庆生,刚刚才结束。”

  “那就好。”警察定出门外,打开巡逻箱签了名,便又上车离去。

  “天呐!还好没事了……”小琪第一个瘫在椅子上,吓得脸色发白。

  “你……”楼凡一脸疑惑地看着万海青,本想问他怎么回事,一开口才想到自己的手仍被他紧握着。

  “你……怎么会?”她赶紧挣脱,脸上流露甚少出现的尴尬,白皙的粉颊竟然染上两片红晕。她努力维持心跳,镇定地问出了疑惑,一见到万海青那张带笑的脸,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他很有默契地回答她想知道的事。“我刚刚在门外看到里头气氛怪怪的,上次来时知道你这边有警察会定期巡逻,才抓准时间进来演这出戏,希望你别介意我多管闲事。”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楼凡不禁佩服他的机智,不讳言地道出了心情。

  “对呀!对呀!要不是你及时解围,我和楼姊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小琪则是把万海青当作救命恩人看待,“这位大哥,怎么称呼你呀?”

  小女孩以崇拜的眼光看着万海青,似乎为他的魅力着迷下已。

  “我是欧静山,大家都叫我阿山。”万海青露出一口白牙,热诚开朗的笑容像山一样可靠。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楼凡,她正走回吧台准备帮他煮咖啡。

  小琪则是一迳地自我介缙。“阿山哥,我叫小琪,只有假日会来这边帮忙,我现在大二……”

  万海青连忙打断小女孩的叽叽喳喳。“老板娘呢?怎么称呼?”

  楼凡扬起眼眉对他微笑,挟带着小小的幽默。“我叫楼凡,大家都叫我楼凡。”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平凡。”万海青说得淡然,但那双深幽的眸子却发出荧荧闪光。

  “我这个人再平凡不过了……”楼凡笑得谦逊,却没停下手边的工作,仍一边和坐在吧台前的万海青说话,“倒是你的名字很适合你。”

  “哦?怎么说?”他眼眉一挑,身体微微前倾,期待她的解释。

  “有着山的气势和沉静,却又神秘得让人难以一窥全貌……”她将煮好的曼巴递到他面前,带笑的眼眸包含着试探的意味。“有种云深不知处的深沉。”

  “哈哈……好个云深不知处!”万海青开怀大笑、心底却对她的观察入微感到诧异。或许,他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每个人都有阴暗的一面不是吗?或许……我的阴暗面恰好和你相同,所以才会用自我放逐来逃避……”他直接切人心里的疑惑,一双眼眸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

  楼凡发现自己在那双利眼面前像是透明的,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的生活光明得很,没什么阴暗面,更别说自我放逐……”

  “‘世界的尽头’难道不是代表你的心境吗?”万海青啜了一口咖啡,一派悠然地问着。

  楼凡愣了一下。从没有人探究她取这个名字的心境,只当这儿美得像是世外桃源让人流连忘返,才会以“世界的尽头”来隐喻这块土地的遗世独立。万海青的问题再次直捣她不愿面对的幽暗角落,此刻她竟不想逃避这个话题。

  “自我放逐在世界的尽头,不也是一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她斜睨着他提出反问,引起万海青一阵轻笑。

  “呵呵!的确很让人羡慕的生活方式……”他略带自嘲地说着,神情显露淡淡的无奈和沧桑,“像我,四处漂泊了好几年,还真想找个地方落脚,如果有人肯收留,就算‘世界的尽头’也会让人有种归属感。”



  第二章

  正收完所有咖啡杯回到吧台的小琪,将万海青的感慨听进耳里。“阿山哥,你没有家哦?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万海青从包包里拿出一叠相片放在吧台上。“比无业游民好一点,到处混口饭吃罢了!”

  小琪拿起相片一瞧,跟着赞叹出声,“哇……是楼姊耶!拍得好有味道哦!”

  那些相片拍的都是楼凡,光影和取景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尤其把她那沉静的气韵拍得很出色。

  不知道他何时拍下这些照片,楼凡起初有些不悦,因她一向讨厌入镜。她从没见过自己煮咖啡时的样子,却不得不承认这些照片拍得还真不错,可以说掌握了某部分的她。

  她故意伸出右手打趣地说:“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应该付我权利金。”

  “是吗?那你要多少权利金?”万海青笑着回应。

  “看在你帮我解围的份上,算你十万就好。”楼凡似笑非笑地说。

  万海青摸摸牛仔裤和包包,一脸为难。“我身上只有几千块,最贵重的财产就是这台相机,不然就是这副还算年轻健壮的身躯,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无辜的语气和表情惹得小琪一阵轻笑,“呵呵……那正是楼姊最需要的!”

  “小女孩不懂乱起什么哄?客人上门了,还不快去招呼!”楼凡故意板起脸装出老板娘的架势。

  “是!”小琪吐吐舌头,拿起MENU离开吧台。

  楼凡没好气地瞪着万海青那张好整以暇的脸,“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没兴趣。”

  万海青笑望着脸颊微红的她,不死心地追问:“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工作当作赔偿。”

  “你?”没料到他会这么提议,楼凡显得难以置信,“你想帮我工作?”

  万海清认真地点头。“说正经的,我打算用一、两个月的时间拍这个地方,所以需要一个落脚处。如果你能收留我,只要提供三餐和住的地方,店里需要人手时我会帮忙,例如砍柴、打水这种粗重的工作都交给我,尽管把我当长工使用!”

  楼凡满脑子想着他的提议:心里不自觉地筑起防火墙。

  他是当真的吗?她不认识这个人,总觉得有些顾忌,但经过方才那些人的骚扰,她担心同样的情形还会发生,店里有个男人总是比较安心……

  而且她不讨厌阿山,相反地,她很喜欢和他聊天,总觉得两人的脑波定在同一个频率。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逃到山上避难的通缉犯……”她迟疑了一下。

  万海青拿出变造后的身分证,除了名字和身分证字号不一样,其余都相同。“这是我的身分证和我台北工作室的名片,我是个不甚出名的摄影,没有前科……”

  楼凡接过身分证看了一下,对于身分证字号只是瞄了一下,却将他的生日和配偶栏看得挺仔细。她收下名片,将身分证还给他,脸上的疑惑慢慢淡去。

  欧静山,比她大五岁,未婚……

  “我这边是想再找个人手,但没有住的地方。”她开始对这个提议感兴趣,但又不想跟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

  万海青却是有备而来。“只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够了……之前我有注意到旁边那个小屋,如果那里可以让我窝一下,对你来说也比较不受打扰。”

  楼凡望向窗外,一时失了神。

  那栋小屋是姊姊以前练书法和弹钢琴的地方,姊姊过世后,爸爸常一个人坐在里头一整天,还不准大家动姊姊的遗物,所以那栋小屋对楼凡来说犹如不愿碰触的伤口。

  “我住那里不方便吗?”从她的表情,万海青感觉到她心底的挣扎。

  楼凡轻叹一声,露出一抹悲伤的微笑。“是可以,但里头很乱,我很久没进去了,不知变得怎样……”

  十几年了,该抛开的过往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清除,否则她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去面对它……

  那抹凄凉的笑容让万海青心里产生莫名的怜惜,竟想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安慰,这对他来说是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没关系,我自己整理,只要清出一角可以打地铺和充当暗房使用即可,我保证不会动到其他东西!”他刻意显得随遇而安。

  “这样呀……”他的保证说服了楼凡,但仍有顾忌。她从未如此犹豫,她有预感,一旦让他留下来,她的生活将会变得不太一样……她努力说服自己把他当成一般员工和普通朋友看待,尽量不去多想。

  正当楼凡犹豫不决之时,小琪帮两桌客人点好了餐点回到吧台,万海青乘机拉拢她。“小琪美眉,赶快帮阿山哥说服老板娘,让我留在这里打工一、两个月……”

  小琪眼睛一亮。“阿山哥,你真的要来这里打工哦?太棒了!这样我们就不怕那些人再来找麻烦了……老板娘,你就点头嘛,刚刚那种气氛你也觉得很恐怖不是吗?”

  是呀,有个男人在总是比较安心……楼凡暗自有了决定。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要过来?来这里当长工可不轻松哦,我可能会让你忙得没时间拍照!”她语带威胁,故意忽略心底莫名的雀跃。

  “放心,我很耐操,我这个长工自然会将老板娘的命令当作第一优先。我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就将家当搬过来,可以吗?”万海青像个大男孩般笑得欣喜。

  “嗯!我今天会把小屋整理一下,其他就靠你自己啰!”该来的还是要面对,楼凡决定趁这个机会跨出过往的伤痛。

  “只要有个地方窝着,我就很满足了。”万海青咧嘴而笑,知足的笑容竟让楼凡心头一阵怦然。

  “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有‘靠山’啰!”小琪伸出手和万海青互相击掌。

  靠山吗?楼凡可不敢这么想!她不觉得有什么人可以让她依靠,身边的朋友总是来来去去,她能靠的只有自己……楼凡无奈地想着,尽量不对别人期待太多。

  小琪马上扮起了前辈,忙着对万海青告诫在这里工作该注意的事项。万海青嘴角挂着笑意虚心求教,眼角余光却没错过楼凡脸上浮现的落寞,那表情竟让他有些失神。

***

  楼凡没想到小屋的钥匙还在,它一直都静静地躺在阁楼上父亲的遗物中。

  在开启尘封已久的往事前,她深深吸口气,然后才毅然决然地走进过往。

  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写书法的大桌台上布满一层灰,所有的工具都被收在旁边的锦盒里。姊姊的遗物一箱箱被收纳在密封的大塑胶盒里,整齐地堆叠在一旁,至于那台姊妹共用的钢琴,早在出事后就被送走,她连继续弹奏的权利都没有。

  在光源消失后,她这个影子就被遗忘了……

  楼凡抬起头盯着墙上姊姊的作品,努力压抑涌上胸口的情绪。她从好久以前就不再为这件事哭泣。

  如同万海青所说,她心里的确有块黑暗面,那是一种怨——对姊姊自私放弃生命的怨,对父母忽略自己的怨……那让她感到自责,却只能深深埋在心灵角落。

  因此当他无意中提起时,她虽然有种被看透的慌乱,另一方面却感到如释重负。

  那个男人……似乎和她说着相同的语言,她感觉得出他们是同一种人。不过,他还真的像座山,外表沉稳却潜藏着难以忽略的力量,不去亲近就永远无法了解它。

  她第一次想去了解一个难懂的人,尤其是个男人。

  她纯粹只是将他当成朋友和同好,想从他那边学到一些人生的经历,那肯定很精采——楼凡只能这么告诫自己.避免胡乱想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这辈子不可能对任何人动情,这些年她还真的做到对自己的承诺。她不会打破这个承诺,不管现在或未来都不可能……

  皱着眉望向布满灰尘却算整齐的小屋,里头的回忆还没清除,新的记忆又急着塞满它,她决定让万海青自己去伤脑筋,于是飞快地逃离小屋,锁上门,好像这样就能阻止什么。

  她抚着胸口走回主屋,感觉脚步有些虚浮。

  她一定是病了!她得静下心,好好静下心……

  ☆☆☆

  这晚,楼凡的心像是刻意和她作对,始终不肯安分地跳动。

  她一洗好澡便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往椅背一披,便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以及自己卤的豆乾和海带,准备观赏九点的日剧,心想这样或许会感到平静一点,结果刚一坐定电话便响起。

  “凡,你有空来上台北来嘛……点点现在长得好壮,和BoBo长得一模一样耶!”电话那头传来莫优兴奋的邀请。

  这位豪门少奶奶可能太无聊了,最近常打电话找她聊天,但一开口不是妈妈经就是狗狗经,楼凡感觉这些都离她好远。

  她有些心烦气躁地打断莫优的叨絮。“算了吧!上次点点差点毁了我的波斯菊花田,我都忘了找你家老公赔咧!”

  她从不养宠物,拥有太多表示牵挂也多。除了友情,她这颗心决意不再让其他情感牵绊。

  “呵呵……我下次会跟天阔提起,不过他最近好忙,常把我和肚子里的宝宝丢在家里,很晚才回家……”莫优在电话那头抱怨着。

  “很晚回家是十点还是十二点?”楼凡将电话夹在肩上打开罐装啤酒,看了时钟一眼,边啜了口冒出的泡泡边打开电视,日剧“干物女的悠哉人生”刚唱完片头曲。

  “他呀,每天都忙到快六点才回家!”莫优说得好不委屈,“害我和宝宝都饿着肚子等他……”

  “小姐!拜托你好不好?快六点回家还算晚,那些等着老公回家睡觉的女人不如去撞墙算了!”这些女人是怎样?一结了婚,男人不在身边就活不下去了吗?楼凡没好气地摇头,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我不管别人啦!他之前答应我要早点回来的……”莫优又叨叨絮絮说了一堆和丈夫夏天阔之间的互动,楼凡实在不好意思打断她的兴致,只好将电话放离耳边五公分,两眼直盯着电视瞧。

  越看剧中的女主角越觉得亲切,很多举止都和自己一样,台面上看来很精明干练,私生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懒虫。

  楼凡忍不住会心一笑。现在她只能从日剧里面寻找一些认同感了!谁教那些死党那么没义气……

  她深切体认到结婚的女人和没结婚的女人之间还是有些“代沟”,她们的话题不外乎围绕着老公和孩子打转,她想插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当个听众。唉!要当个“干物女”还真得学会享受孤单。

  看着剧中女主角穿着高中时的运动衣裤在榻榻米上翻滚、只为了拿遥控器的懒样,楼凡不觉轻笑出声,压根忘了自己正在讲电话。

  “凡,你笑什么啦?我是跟你说正经的耶……”电话那头传来的抗议声没让楼凡止住笑容,反而笑得更大声。

  “喂!莫小优,你记不记得,以前你懒到连拿个遥控器部不想起身,还用脚丫子去夹……”她忍不住糗着莫优。

  “是呀!不过现在我都叫老公帮我拿……”莫优笑得尴尬,结婚前她的私生活的确很懒散。“喂,你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个?”

  “我正在看那出日剧‘干物女的悠哉人生’呀!超好笑的……”楼凡只有看电视和看漫画时会像个小女孩咯咯地笑。

  莫优却乘机洗脑。“楼小凡,你还真无聊耶!一个人看日剧也笑得那么开心?我看呀,你该快点找个伴,小心这样下去变成乏人问津的”干物女“哦!”

  “拜托!莫小优,几个月前你自己还不是个‘干物女’?我还没骂你们这些女人没义气,你倒恶人先告状……”楼凡豪迈地灌了一大口啤酒。

  “哎唷!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但缘分就这么来了!”莫优笑得很不好意思,但不忘劝告死党,“不过说真的,有个人陪伴、互相扶持的感觉真的很棒……以前我认为一个人的世界就够满足了,但遇到天阔之后,我发现两个人的世界更宽广圆满!”

  她都忘了当初自己的态度也和楼凡一样排斥爱情。

  “不会呀!我倒觉得一个人比两个人来得自在,至少没有人跟我抢遥控器……”楼凡嘴里吃着豆干,满不在乎地说着。但她忽然想到明天开始会多了个伴,虽然各据一方,但她似乎对这小小的变化有所期待……

  楼凡很快甩开这不必要的情绪,以玩笑的口吻掩饰心虚。“只要你们以后吵架别又躲到我这里来,我的世界就很圆满了……”

  她决定不对姊妹说起这件事,省得她们大惊小怪,肯定隔天全跑过来看热闹。反正短短两个月很快过去,她们目前各自过着聿福美满的婚姻生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上山来。

  认定楼凡是嘴硬,也知道她对爱情的抗拒所为何来,电话那头的莫优轻叹口气,幽幽说着:“凡,我们真的希望你也能找到幸福,不希望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听出莫优的语气有些哽咽,楼凡赶紧以开玩笑的方式冲淡感伤的气氛。“哎呀!你这孕妇是怎么搞的啦?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目前的生活很适合我,我真的不会觉得孤单啦!”

  说笑的同时,她的心却在叹息。“而且,全世界仅剩的三个好男人都被你们抢定了,我可不要一个次级品哦!”

  楼凡的乐观让莫优破涕为笑,也跟着开起玩笑。“不然,我家男人分你一半好了,你二二五,我二四六,星期天让他休息喘口气。”

  “算了吧!我跟你家那个魔王聊不上几句就会被他气死,只有你能忍受他这种毒舌男。”夏天阔各方面条件都是上品,但不适合楼凡的调调,她喜欢开朗且带着艺术气质的男人,能和她聊些相同的话题,像朋友一样的情人。

  “那你喜欢哪一种男人?我们帮你留意……”

  莫优的话一说出口,楼凡脑海随即浮现万海膏那张既开朗又神秘的笑脸。她又灌了一大口啤酒。“不用了!我还是跟自己相处比较自在……”

  为了打断这个话题,楼凡赶紧找了借口挂电话。“喂,不说这个啦!现在电视演得正精采,我们下次再聊啰!”

  “哦,我老公也洗好澡了,那下次再聊,掰啰!”

  莫优一挂上电话,楼凡却没了看电视的心情。她起身定到落地窗前打开它,步出户外让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散被挑起的躁动。

  只是暂时多了个过客,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她这么告诫自己,睑上却不由自主浮现期待的神情。

  ☆☆☆

  台北东区私人俱乐部隐密的包厢里,两个男人各自窝在宽大的皮沙发中,神态自若地举杯啜饮着红酒。

  他们正是在楼凡面前演出对立场面的万海青和成浪。

  “真要这么做?”成浪很少发出这种疑惑的口气。

  万海青则是端起红酒轻轻摇晃着酒杯,任清透的红色液体在杯子里形成漩涡。“怎么?你心软了?”

  成浪摇摇头,瞪了万海青一眼便端起酒杯直接往口中送,豪迈地干了昂贵的酒汁。“我是怕你最后心软。”

  “哦?怎么说?”万海青挑起右眉反问着,帮成浪的酒杯斟了六分满。

  这次换成浪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并将它放在灯光下,照耀出的漩涡既迷人又眩目。“那个女人就像这杯酒,而你就像这只杯子,以为能主宰着酒的味道和形体;一旦酒喝干了以后,杯子也同时失去了它的价值。”

  万海青愣了一下,随即轻嗤一声。“哼!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姿态却失去了原本的悠哉和从容。

  “你知道我说什么。”成浪面无表情地看着兄弟,也跟着仰头干尽。

  他们从那段青涩不羁的岁月就相识,从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到成为麻吉的伙伴,成浪看出万海青眼底的迟疑。尤其在楼凡面前,那个曾踩过无数人的血汗从地狱底层爬超的万海青看起来一个太一样。一副居家男人的单纯模檬看来好陌生。

  万海青以不在乎的笑容掩饰淡淡的心虚。“那只是演戏,我还是我。”

  “是吗?”这次换成浪挑起一双浓眉,“别忽略感情的魔力。”

  “那只是一种感觉,不是感情。我承认,那女人确实有吸引我的特质,但只是纯粹欣赏。我不会为了一棵树木放弃整座森林,更不可能为了她放弃梦想。‘向阳计画’是我这辈子最想达成的目标,阻碍在前方的石头我会一一清除,不惜代价。”万海青半眯着眼眸,似乎可以预见他的帝国将绽放出多么灿烂的光景。

  “真是这样吗?”成浪有些不以为然。

  万海青再次帮两人斟了酒,“我们终于从人生的泥沼爬上顶峰,只差这一步就能展翅高飞,怎么你看来不是很开心?”

  成浪仰头躺在皮沙发的靠背,望着天花板垂吊的黑色水晶吊灯、心中似有无限感慨。“我大概是累了,只想好好休息,或许找个好女人组成一个家……”

  万海青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提出心底的疑惑。“你对那个女人有兴趣?”

  “哪个女人?”成浪皱眉反问。

  “楼凡。从昨天你就怪怪的,莫非是因为她?”万海青直觉地想着。认识成浪近二十年,从未见他叹气过,更别说显露这种几近多愁善感的神情。这一切好像是从新竹回来后开始的……

  成浪轻嗤一声,随即转过头反问万海青:“如果我说是呢?”

  他是挺欣赏楼凡的胆识,面对十几名彪形大汉却不面露胆怯,还敢索讨该有的尊重,这样的女人的确少见,但他脑海里想的却不是她,似水柔情的怀抱才是他所眷恋的。

  看好友的眼神似乎有些认真,万海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便回复蛮不在乎的态度。“那计画就要改变,换你演主角啰!”

  “哼,算了,我对演主角没兴趣!还是演反派比较适合我。”成浪斜眼看他,对万海青眼底浮现的护意暗自窃喜。

  好,他决定把嫉护的火苗搞风点火成熊熊火陷!

  “不过……当你‘用过’之后,我不介意试试那女人的滋味,瞧她那呛辣的模样,在床上应该很有劲,身材也挺不错……”成浪故意笑得淫邪,对自己掀起的醋波沾沾自喜。

  除了十五岁相识干了一架后,万海青很久没有那么想揍成浪!不过,他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被激起了怒火和妒意。

  “那有什么问题?反正我们兄弟俩又不是没用过同一个女人……”万海青只能故作大方。他很想维持以往的轻狂和不在乎,却怎么也无法抑止自喉头涌现的酸意。

  他们兄弟俩一向不分你我,无论金钱或女人。尤其这几年万海青在明做决策,成浪在暗组成情报和保安网络,凭着两个人的合作无间,才能如此快速地在诡谲的房地产界挣得一席之地。

  “就这么说定!”成浪将酒杯举向万海青,万海青也举杯轻碰。

  “少不了你的!”

  两人各自饮尽之后,成浪倏地钦起玩笑的心情。“关于这个计画,‘老头’那边怎么说?”

  “这个计画是我们自己的投资,‘老头’无从干涉。”万海青的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不过,那只老狐狸不会这么好说话,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嗯!”兄弟俩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气氛顿时变得严肃。



  第三章

  楼凡这天起得特别早,用完早餐后便在花园里除草的她,眼神总有意无意望向车道,听到车子经过的声响还会不自觉抬起头张望一下。

  她为自己的不安分感到可笑,经历数不清第几次的张望,万海青开着一部上了年纪的国产休旅车缓缓驶进车道,压得碎石子路噼啪作响。

  楼凡却约莫隔了五分钟才从波斯菊花田中起身。

  “早!希望我不会来得太早……”万海青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心情显得特别好。他还是一件白汗衫加上牛仔裤,浑身散发不修边幅的帅劲。

  “不早一点搞定,中午客人上门哪有时间帮忙?”楼凡边脱下工作手套走向他,微皱着眉对上他的热情。

  “是,老板娘!”万海青行了一个举手礼,随即打开后车箱卸下行李。

  楼凡进屋里拿了钥匙打开小屋的门,同时将积了一层灰的窗户打开,“我昨天花了好多工夫整理,打扫就看你自己了!”

  “这种卑微的事就让小的来做,不敢劳烦老板娘。”万海青满意地打量着不算小的空间,“这地方算大的,还有水槽……”

  他接着打开屋内的小门,里头是小小的洗手间,还有个小洗手台。“不错!比我想的还要好。”

  楼凡双手交握在胸前,淡淡地泼他冷水,“别高兴得太早,这里没装热水器,洗澡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没问题,我习惯洗冷水澡。”万海青一副随遇而安的悠然。

  “你的行李只有这些?”一旁的楼凡看着他搬进一个个装着摄影器材的铝制硬壳箱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带着岁月刻痕的小旅行袋。

  万海青帅气地耸耸肩,“我的生活很简单,这些就够了。”

  “可是……里面没有床铺和棉被,万一你冷死在里面,我可搬不动一头牛!”她半词侃地说。

  万海青嘻皮笑脸地回应。“快冷死前,我会先爬过去你那边寻求温暖,到时你可别见死不救!”

  “想都别想!这山谷没盖子,你就找个中意的地方直接跳下去,省得我动手。”楼凡装得很冷酷,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互呛着,像是熟识多年的好友。

  “那么无情?”万海青故作哀怨状,无辜表情让楼凡不觉莞尔。

  “算了,我那边有个破床垫和被子正想丢掉,你就先凑合一下吧!”楼凡以满不在乎的口气包装着心软,接着从洗手问拿出一条干抹布丢给万海青。“打扫干净后来我那里搬床垫吧!”

  “谢谢老板娘救命之恩,小的没齿难忘!”万海青的语气和动作都夸张得令楼凡摇头,却忍不住被逗笑了。

  “动作快一点,我要准备开店了……”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便走出小屋。

  ☆☆☆

  一回到主屋,楼凡却不如她所说地准备开店事宜,反倒是忙着找出被单、床单以及一些生活必须用品。

  先帮他准备好,省得到时常常来烦她——她为自己的热切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在准备得差不多之时,外头咖啡厅玻璃门上的铃铛响起,她匆匆放下手边的东西走出去。

  “东西在里面,进来搬吧……不过我要先说清楚,后面是我私人的空间,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可以随便进来!”她连忙画清界限,稳稳守住该有的原则。

  “那我也可以做同样的声明吗?”万海青指着暂居的小屋,乘机提出隐私权的防护要求。

  楼凡轻嗤一声,将小屋的钥匙交给他。“放心!只要你不在里面乱搞或毁了我的屋子,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即使你专程邀请我,我还不见得想去呢!”

  “就这么说定了!”万海青将钥匙放进口袋,给楼凡一个保证的笑容,“好啦,长工要开始发威了!床垫在哪里?”

  “跟我来。”楼凡引他进到私密的生活空间,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让男人进到里头,除了修水电的以外。

  屋里本有三个房间,楼凡将主卧室和旁边的房间打通作为卧房兼书房,第三个房间在阁楼上,那是她从小所睡的卧室,现在充当客房,下头还有个小小的起居室。

  “床垫在上头,你自己去搬,我可没力气帮忙。”她指着阁楼表现得极为冷淡。

  “我一个人就够了。”万海青独力扛下单人床垫,那对从小在大楼工地长大的他犹如海绵般轻盈。楼凡打开起居室的落地窗让他由那儿出去,小屋的窗户与门恰好与落地窗面对着。

  看着万海青将床垫扛向小屋,楼凡也拿起被子和枕头跟在后面。

  “弄好了就快点过来,别偷懒!”她绷起老板娘的嘴脸丢下这一句便走出小屋,努力让自己看来很无情。

  万海青将床垫放在角落,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

  虽然楼凡的言行和举止都显露出男孩子的帅气,讲话也很直接,甚至有些呛辣,伹他却看出她努力掩藏的女性柔媚,尤其她微笑时眼眉扬起的风情,有种浑然天生的韵味。

  猎心的游戏已经开始……他兴奋地想着,凌厉的双眼不自觉闪动嗜血的光芒。

  ☆☆☆

  “搅拌咖啡粉时手腕要放固定,但搅拌的速度必须柔软,这样才能取得咖啡的香醇,不会太苦或变酸……”

  这天是非假日,开店后没什么客人,万海青便请求楼凡教他用塞风壶煮咖啡。

  只见她专注地看着在水中旋转的咖啡粉,纤长的指尖轻握着搅拌棒,优雅从容的姿态可预见由这双纤手煮出来的咖啡会有多香醇……万海青有些心猿意马。

  “你要不要试试看?”楼凡转过头问,却发现万海青直盯着自己瞧,她尴尬极了。

  “有呀!”万海青扬起嘴角,半眯着眼眸的表情看来有些性感。

  楼凡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努力维持镇定,并摆出老师的架势。“那你来试试看。”

  “没问题。”只见他一步步照着楼凡方才的教导,熟练的手法不像是第一次用塞风壶煮咖啡,只是最需要技巧的搅拌动作有些不顺手,楼凡忍不住出手握住他的手臂。

  “手臂不能动……对,用手腕的力量,慢慢的,好像让咖啡豆在里面跳圆舞曲……”她以教导小琪的语气轻柔说着,厌觉男人粗壮手臂传来的湿滑和热度,竟让她有些不自在地放手。

  在她的专业里,教导别人煮咖啡是没有男女之分的,但由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却让她无法忽略他是个成熟男人的事实。

  她不知道男人的气味也能这么好闻,从他身上闻得到阳光的味道,还有沐浴后的淡淡香气。他微湿的头发往上竖起,有些杂乱却散发着说不出的性感……

  楼凡的思绪一下子飞离了常轨,但她很快将它拉回,唯有在微红的脸颊上留下心思出轨的证据。

  算准了时间关火,等香醇的咖啡液往下座冲刷后,万海青取来一只咖啡怀,倒了些许咖啡递给楼凡。“请楼老师多多指教。”

  发现她的脸颊泛着红晕,万海青的表情带着些许顽皮地调侃她,“很热吗?是不是咖啡的温度太高?”

  “是呀!这咖啡可能煮焦了,就怕难以入喉……”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端趄杯子啜了一口。

  “怎么样?”万海青露出期待的眼神,但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有信心。

  这家伙还挺有模有样的……楼凡意外地想着。他第一次煮出来的咖啡虽然不够水准,但至少还能喝,不像小琪刚学时完全将咖啡的苦和涩都一并激发出来。

  “差强人意。”她吐掉口中的汁液,不想让他太得意,“第一次的成功不代表一直能维持这样的水准,还是需要多练习。”

  万海青听出她不愿承认的肯定,还是有些暗自窃喜。“是,楼老师。”

  “不要这么叫我啦!我又不是老师……”楼凡对这样的称呼很有意见。

  “那要叫你什么?老板娘吗?”万海青自己也试了一口咖啡,同时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楼凡不自在地转过身清洗咖啡壶,轻描淡写地说:“就叫我楼凡呀!”

  “那……可以叫你‘凡’或‘小凡’吗?”他得寸进尺地逗她,带笑的眼眸故意看着她的反应。

  楼凡知道不能中他的计,回应得极为冷淡。“随你……但我会以为你叫的是别人。”

  “哈哈!”万海青却开怀大笑。

  这女人的反应还真快,看来他遇上了对手!他开心地想着。

  楼凡冷冷看他一眼,似乎嫌他的笑声太刺耳。“还不赶快清理干净,别想打混!”

  怎么这吧台变得好拥挤?而且屋子里越来越热,她必须出去透透气!丢下该清洗的东西,楼凡闷不吭声地走出屋子。

  “是,小凡。”万海青在她身后大声回应,挂在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退去。

  这天下午没什么客人,只有王进发在傍晚时分过来喝咖啡。

  一瞧见在吧台后练习煮咖啡的万海青,王进发不禁露出好奇的表情。“咦?新面孔哦!楼凡终于请了一个帮手,还是个大帅哥。”

  坐在角落、正以笔记电脑上网的楼凡赶紧澄清。“不是啦!王大哥,他只是来帮忙一、两个月,就住在旁边的小屋……”这是个小地方,谣言传得很快,她可不希望别人误会。

  万海青端上一杯水,露出和善热忱的笑容和王进发打招呼。“你好,我是欧静山,大家都叫我阿山,因为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想拍些照片,所以说服楼凡收留我,平时就帮忙店里的生意,还可以煮咖啡。”

  “你是个摄影师哦?看起来有点像……”王进发打量着万海青,又看看楼凡,“而且我发现你们两个看来也满像的。”

  他们不约而同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而且都散发一股异于常人的艺术气息,难怪王进发这么认为。

  “有吗?我们根本一点都不像。”楼凡不加思索地反驳。

  万海青却藉此大作文章。“是像兄妹还是男女朋友?或是夫妻?”

  楼凡立即白他一眼,他却回以不以为意的微笑。

  “嗯……还挺像男女朋友的,以后就自然成了夫妻,呵呵!”王进发附和着。

  他以为万海青打算对楼凡展开追求,便语重心长地严肃了起来。“楼凡是个好女孩,需要有个人来帮她、疼她,不然一个女孩子要守着这一大片土地,独居在这山上也不安全。”

  他就像个大哥或父亲忙着将楼凡交付给眼前的男人,楼凡赶紧制止他的乱点鸳鸯谱。“王大哥,你别听他乱说啦,我们只是朋友!而且我一个人也能照顾自己,别忘了我也是山上的孩子!”

  最近是怎样啦?周遭的人都急着把她推销出去,好像她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似的。

  王进发却不这么想。“如果下次那些人还来闹场,你应付得了吗?”

  楼凡暗自叹口气,小琪一家就住在附近,消息自然传得快,让老邻居担心她很过意不去。

  “没事啦!他们也没怎么闹场,我如果坚持立场他们也没办法,自然会放弃……”她只能这么安慰所有关心她的人。

  “唉!那些人应该是建设公司派来的,没想到他们这么蛮横……虽然我很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但他们开的条件太好了,希望你能了解……”王进发对楼凡有些过意不去。她倒不这么认为。

  “王大哥别这么说!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最佳利益考量,我了解……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们对楼凡不利……”始终穗着两人对话的万海青这时插了嘴,仿佛真对咖啡厅存亡和楼凡的安危感到忧心。

  以英雄姿态出现的他说话自然有分量,王进发果然以赞许的眼神看着万海青。”这次多亏了你,阿山。但你终会离开呀!“

  “我太喜欢这里了,或许会一直赖在这里也说不定……”万海青故意瞅着楼凡,意有所指的神情让王进发忙着敲边鼓。

  “你是喜欢这里的环境,还是人?”

  “嗯……这个问题我不便回答,怕有人不高兴……”看楼凡以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万海青只能耸耸肩。

  “‘有人’只是纸老虎,你一个大男人伯什么?想继续留下来就得加把劲,所谓‘不入虎山焉得虎女’……”

  万海青故作无奈状。“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一搭一唱,似乎有种一见如故的默契,听得楼凡无言以对。但从万海青的回答和所营造出的愉悦氛围,某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一种很居家的温暖。多了他,连店里的气氛也不一样了,而她竟开始眷恋这样的感觉……楼凡没让自己陷入一厢情愿,只将万海青的回答当成玩笑话看待。“没想到这年头男人比女人更爱抬杠……现在虎女要去狩猎了,生人最好回避!”

  她关上电脑走向后面厨房,回头又露出甜笑。“王大哥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吧!我会准备多一点猎物。”

  “不了,我今晚吃素;而且,我还是别打扰你们的两人世界。”王进发掏钱放在桌上,对万海青笑得暧昧。万海青则故意装得很惶恐。“王大哥一走,我不就沦为虎女的晚餐?”

  “那就认了吧!哈哈……”王进发挥挥手离开。他前脚一踏出,楼凡便由厨房走出来使唤着万海青。“去煮晚餐呀!”

  “怎么是我煮?不是说好包三餐吗?”他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

  “包三餐就是你包煮我包吃呀!难道要我这个老板娘伺候你?”楼凡开始使出泼辣劲以报复他方才的口无遮拦。“还不快去!”

  “唉!这年头长工还真不好当……”万海青露出哀怨的神情,认命地走进厨房。

  ☆☆☆

  这是一个非常繁忙的周末。

  楼凡只管在吧台后忙着煮咖啡,小琪则负责清洗和当替手,外场的工作都交给万海青。

  第一次遇上假日本以为会手忙脚乱,但万海青却一副游刀有余的从容。

  “楼姊,阿山哥真的很厉害耶!才一个星期就上手了!”小琪露出崇拜的眼神看着与客人有说有笑的万海青,“你不觉得有他在,店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吗?”

  店里的女性客人约莫占了八成,其中九成九目光都有意无意飘向万海青,而他脸上始终挂着淡笑。虽然他的穿着极为轻便,但存在感十足,散发出让人难以侈开目光的魅力。

  楼凡承认的确如此,但她的回答却极为淡然。“有吗?还不都一样……”

  “有呀!你看那些女人好像见到明星一样,眼睛里面都闪着好多星星哦!”小琪说得极为夸张,惹来楼凡一阵轻笑。

  她配合着小琪的话尾开始编故事。“是哦……搞不好他真的是哪个大明星哦!就像偶像剧演的,因为失忆了或为了逃避压力躲到‘世界的尽头’!”

  小琪还认真想了一下。“嘿!搞不好是真的哦……不过,如果他是明星我应该知道,所以这一点就不合理了;我倒觉得他像个大企业家,就像那出偶像剧呀,大老板因为失去记忆变成送瓦斯的……”

  “是哦,那这样我们不就太亏待他了?”对于小女孩的想像力丰富,楼凡还真啼笑皆非。

  “所以要对他好一点,搞不好最后他会爱上你,然后楼姊就可以嫁入豪门了!”小琪继续编织浪漫,楼凡赶紧制止她的胡思乱想。“拜托!你想太多了吧?”

  “偶像剧不都这么演吗?”这下换小琪的眼睛里出现两颗星星。很实际地打破小琪的幻想。

  “什么不可能发生?”万海青拿着点菜单走回柜台,正巧听到楼凡最后那句话,露出兴味盎然的神情。

  “我刚和楼姊正在说……”毫无心机的小琪正想全盘托出,楼凡赶紧找理由差遣她。

  “我们只是开开玩笑……小琪,把这两杯拿铁送到第三桌。”这小妮子,她会被她害死!楼凡暗吁一声却难掩心虚。

  万海青饶富兴味地观察着楼凡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逗趣着,“什么玩笑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不然我有种被排挤的感觉哦!”

  他边将收回来的咖啡杯放进水槽里清洗,边和楼凡抬杠。

  “我们就想排挤你,不服气哦?”楼凡白了他一眼故意开着玩笑,“反正你那么受欢迎,还会怕我们排挤你吗?”

  万海青却是一脸的不怀好意,“咦,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像是被说中心事,楼凡的脸霎时感到一阵臊热,却仍泰然自若地反击回去,“有吗?我倒觉得今天的咖啡厅里多了些蠢动的气氛。”

  “哈哈!蠢动的人该不会是你吧?”万海青反将一军,将她的粉颊逼得更显嫣红。

  楼凡本来正为拿铁的奶泡拉花,一失手却让爱心定了样。她将失败的作品放在一边,赌气地瞪着他,“这杯咖啡都被你糟蹋了,你要负责!”

  她转身开了磨豆机,准备再煮一杯。

  万海青晾好杯子,对那杯失败的拿铁研究了一下,“唔?一颗破碎的心……我专门收拾这种残局。”

  “我看你是专门制造破碎的心吧?”楼凡在钢杯里倒了鲜奶准备打奶泡,斜眼睨着他。瞧他这么会哄女人,她直觉认为他应该很花心。

  “这你就错了!”他接着啜饮一口咖啡,爱心的奶泡顿时缺了一角,他意有所指地打趣着:“受过伤的女人总散发一股忧伤的气息,会让男人更想去疼爱她。”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不是那种受过伤的女人……”楼凡赶紧避开那双饱含情感的深眸,他眼底的温柔让她心脏怦然乱跳。她转开奶泡机的旋钮,藉由吵杂的声响掩饰微微的慌乱。

  万海青啜饮着咖啡,眼角闪着玩味的眸光。他发现楼凡比他所想的还要单纯,稍一逗弄就能收到预期的效果,只是她太擅于掩饰……

  打好奶泡一回头,楼凡又对上万海青那双凝望的深眸,眼神竟感到有些不自在。“你还在这里打混?还不快去看看小琪需不需要帮忙!”

  万海青朝店里环顾了一下。“每位客人的需要都被照顾到了,就除了你手中这杯拿铁,我正等着端出去,而小琪正和第五桌的小帅哥聊得很开心……”

  “那你不要待在吧台里啦!会影响我工作。”怎么每次他一进吧台,她都觉得里头好拥挤?

  万海青挑趄右眉。“哦?我还以为你不是那么容易受影响的人。”

  “我是呀……”楼凡以汤匙挑掉一些较粗大的奶泡,俐落地将奶泡倒进浓缩咖啡里,成功地拉出一片叶子。

  她将完成的作品递上吧台,以指控的眼神看着万海青。“就怕有人故意在这里捣乱。”

  他却轻声说着:“我刚才所说的都是真话。”

  撇下一个饱含情感的眼神,他端起咖啡离开吧台。

  楼凡一时愣住,为他话里的认真而心跳加速。



  第四章

  翠玺山庄,台北市最昂贵的透天别墅群。

  矗立在最上方的豪宅以磅礴的气势凌驾着所有建筑群,如同这里的主人曾握有的权势和名利。

  豪宅后院占地一百坪的小果岭,白发苍苍的老翁正重复着推杆动作,身着黑西装的保镖守在一旁,等小白球进洞后才敢惊扰主人。

  “会长,成浪来了。”

  这位被称为“会长”的老人名为李新,曾是华人圈中最大帮派“目华帮”的首领。虽然这个帮派已经分支为“七海”、“五湖”等几个小帮派,但高龄九十的李新仍是这些帮派的精神领袖,同时也是“鼎峰集团”背后的金主。

  老人微微皱起白眉,似乎对这样的消息感到极为扫兴。“海青呢?有一起来吗?”

  “没有。”保镖的回答让老人的脸色更为凝重。他将球杆交给属下,慢慢走回由大洋伞撑起的休息处。“叫成浪过来。”

  成浪一定近老人随即恭敬地弯腰致意。“会长。”

  “嗯!”老人瞪起一双苍老却依旧凌厉有劲的眼眸,“亏你还记得我,只怕有人早已不把我这个糟老头放在眼里。”

  老人意有所指的嘲讽,让成浪连忙替万海青说话。“他最近公司较忙,过阵子必定亲自过来向会长请安。”

  “哼!我看是翅膀硬了,忙着把我这老头抛开吧!”老人斜睨着成浪,紧抿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我和海青从未这么想。”成浪弯下腰,敛起不以为然的眼神。

  老人啜了一口茶,轻哼一声。“没有最好!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你们两个背地里做些什么我会不知道。你回去告诉海青,我可以把你们从社会底层拔擢到今天的地位,也可以再让你们回到老鼠窝永远无法翻身!”

  “我们对会长的知遇之恩始终心怀感激,忠心不二。”成浪像是背诵教条般平板地说着。

  “是不是忠心,我的心里很清楚。”老人放下茶杯挥挥手,“去吧,我要休息了。”

  “成浪告退。”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老人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望着壮硕挺直的背影,老人手抚着杯沿悄悄叹口气。

  万海青和成浪是他这几十年训练出最得意的左右手,他对这两个年轻人的感情如同孙子般,尤其万海青的聪明才智令他十分激赏,才会答应由万海青主导,将他一手建立的黑暗帝国合法化,成立“鼎峰集团”。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毕生并无娶妻生子的李新将万海青视为接班人,对他自然多了份严厉和要求。只是,万海青无法体会他的苦心,总将他的用心当作一种压力。

  这小子近日想在新竹山区盖高级度假中心事先没跟他报告,这点让他不悦到极点!万海青心里盘算些什么,他这个师父怎会不知道?

  海青,如果你不顾师徒或爷孙之情,到时别怪我无情——老人轻呼一口气,白胡随之一阵颤动。

  他招招手,跟了他三十多年的贴身助理杨雄随之上前。“派去的人盯上了吗?”

  “报告会长,已经盯上了。”

  “嗯!先按兵不动,随时向我报告。”老人稍稍露出满意的神情,随之起身又步上小果岭。

  “是。”杨雄看着主人有些蹒跚的步履,忍不住叹口气。

  “我知道。”万海青正在咖啡厅外头抽烟,刚好接到成浪的电话。挂上电话后,他的脸色极为凝重,不复见平时在店里的嘻皮笑睑。每当提起‘老头’,他心里总浮现一种又爱又恨的矛盾,这样的复杂情绪也是他对李新始终无法互信的原因。

  十几年前,当他和成浪在每个工地靠体力讨生活时,因缘际会帮了李新并让他收为手下,从此进入一个他难以想像却着迷不已的世界——由金钱和权力堆积的高塔。

  只是,他虽然登上了人生的顶峰,但他仍感觉头顶上永远有片乌云笼罩,李新总是挟着恩情和权威主串着他的脚步,这让极有主见的他总觉如芒在背。

  ‘向阳计画’是他跨出自我、脱离李新钳制的第一步,他计画这一天已经好几年了。摆脱乌云,他的人生才能迎向阳光,向阳谷地对他来说势在必得!

  万海青将烟头丢在泥地上用力踩着,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股狠劲,刚好出外寻他的楼凡目睹这陌生的表情,不发一语地愣在原处。

  一瞧见她,万海青歪斜着头微笑着,那抹笑容竟让她感觉有些邪气却又莫名地吸引人。

  “怎样?”他也不掩饰心情的低落,斜眼盯着楼凡。

  楼凡极力稳住呼吸,刻意摆出老板娘的架势。“你要偷懒到什么时候?里头快忙翻了!”

  见她没被自己的口气和表情吓到,脸色反而比他更臭,万海青的心情忽然好转起来。“是,老板娘!”

  走过她身前,他出其不意地伸手扶正她的头巾并拨开微乱的发丝,以对着恋人的轻柔语气低喃着:“你绑头巾很好看……”

  丢下一个温柔的眼神和笑容,他随即转身入屋。

  楼凡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这男人浑身充满了谜!而她竟被谜样的他所吸引,更激起了寻找答案的兴致。

  ☆☆☆

  这天咖啡厅休假,楼凡正抱着枕头睡得翻天覆地,落地窗外却传来有东西轻啄玻璃的声音。“谁啦……”她嘟哝了一声,抓住枕头盖住耳朵继续呼呼大睡。这附近清晨常有小动物或鸟儿来觅食,她也不以为意,但那声音似乎打算跟她比耐性,始终不肯让她有个好眠。

  “吼!”楼凡怒气冲冲地下了床,掀开窗帘一瞧,万海青正对她露出早晨阳光般的清新笑容。

  楼凡愣了一下,随即发现他正以玩味的眼神看着她,才意识到身上的睡衣有多透明,而且她根本没穿内衣!

  她刷地一声拉上窗帘,睡意顿时全消,一股热气霎时由背脊窜至全身。

  老天!他……看到了吗?

  她脑中不断浮现这样的猜臆,换衣服时手指也变得有些僵直。换上一套运动衣裤,梳洗后要离开房间之前还照了镜子三、四次。她努力对着镜子摆臭脸,却怎么也散不去脸颊和颈子的红晕。

  这次万海青换敲着咖啡厅的玻璃门,逼得楼凡低啐了一声,只好硬着头皮帮他开门。

  “早安!”他肩上背着装着摄影器材的包包,身上传来一股沐浴后的清新,笑容可掬地道早安,“你答应今天带我去拍瀑布,记得吗?”

  “才八点,你就不会晚一点再来哦?”见他的表情和态度都很自然,楼凡暗自松了口气,却仍下给他好脸色。谁让他扰人清梦,就该承受她的起床气!

  平时咖啡厅都十一点才开,楼凡大多九点起床准备,休假则睡到中午才起床,今天一大早就被吵醒心里当然不舒服。这还不打紧,起床时的丑模样被瞧见,才是她生气的主要原因。

  万海青却对她的臭脸恍若未闻,依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再晚就错过好光线了!”

  “我又不是鸟,才不想吃虫!”楼凡撇着嘴角嘟哝着。她睑上的红晕未退,嘟起丰唇的模样显得有些孩子气,却同时流露女人娇嗔的风情,令万海青为之着迷。

  对她投以宠溺的笑容后,他迳自走向吧台、打开冰箱,找出一些可以做早餐的材料。“你快去准备,我来准备早餐。”

  再多的怒气也被他的笑脸给冲淡,楼凡看着他熟练地打蛋准备做法式蛋饼,不禁怀疑这男人怎么懂得那么多?

  见她兀自发着呆,迷糊模样和平时的干练完全不同.万海青不觉莞尔。

  “怎么一直盯着我瞧?是不是觉得我‘秀色可餐’?”

  楼凡这才回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是面目可憎,令我食不下咽!”

  她接着转身入内,身后传来万海青开朗的笑声,她也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用完欧式早餐后,万海青还特地准备了三明治和咖啡当午餐。

  “上车吧!”两人走到停车场,楼凡迳自跳上她的黑色吉普车。

  “酷哦!”万海青跟着上车,故意对她的车吹口哨,“女孩子很少开这种车。”

  “那就别把我当女孩子!”楼凡戴上放在车上的墨镜,模样显得十分帅气。

  高中读的是女校,身材高瘦、长相极为秀气的楼凡是话剧社的台柱,每次公演她总是饰演挑大梁的男主角,演起深情的罗密欧尤其传神,中性的特质成为许多人暗恋的对象。

  至今她仍是喜欢做中性打扮,一袭轻便的T恤和牛仔裤配上有型有款的短发,看来简洁俐落,难怪蓝宏乐第一次上‘世界的尽头’见到楼凡,还误以为她是情敌而大吃飞醋。

  但万海青可没办法不将她当成女人!凭着对女人的了解,他早已看出她极力隐藏的女性柔美,更‘目测’到宽大T恤包覆下的身材有多曼妙,加上今早的亲眼目睹证实了一切,那绮丽画面至今仍在脑海中荡漾。

  “我不把你当成女孩子,只当你是女人。”他朝她露出略带挑逗的笑容,随即转身注视前方。

  楼凡无言以对,隐藏在墨镜背后的眸光悄悄露出羞色。车子沿着产业道路往山上开了十几分钟,楼凡将车子停在一处被荒烟蔓草矿围绕的小空地,两人下车各自背上自己的行囊。

  “我来背。”万海青拿起她的背包,楼凡连忙回绝。“不用了,我自己背得动。”

  她一向都靠自己,在男人面前不把自己当女人看。

  “女人有时表现得软弱一点会比较可爱。”万海青调侃了她一下,随即接过她的背包背上肩。

  楼凡对他的一厢情愿颇不以为然。“可爱不是我的调调!”

  “那只是你没有察觉自己的魅力罢了……”万海青丢下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随即往前走,那笑容和眼神仿彿看待一个有魅力的女人,让楼凡一时红了睑颊。

  “左边那条路……”她默默地跟在他后头,看着那挺直如峭壁的背影、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交谈,就这么走了半小时,拨开比人还要高的荒烟蔓车,躲在小山谷间的瀑布便以幽幻的姿态进入眼帘。

  万海青眼底写满惊奇,仰起头望着由几十公尺高的悬崖流泻而下的小水瀑,水花所冒出的轻烟下断往上升起。

  “好美……”他回头望向楼凡,眼底尽是不可思议的感动。

  “是呀!”楼凡回以同样的神情。每次来到这里,她的胸口都溢满惊喜和骄傲,为这大自然所创造的神奇。“这也是我为什么想守护这块土地的原因。”

  她走近瀑布下的小水潭,水上同样冒着烟。“你摸摸看池水。”

  万海青照做,发现手指触及的水竟然是温热的!

  “哇……这竟然是温泉?”生意人的直觉让他联想到这块土地将会带来多大的商机,但楼凡脸上的骄傲和感动却让他很快甩开现实的想法。

  楼凡选了一块石头坐下,以崇敬的眼光仰望瀑布,感性地说:“这么美的地方,怎么能让那些唯利是图的开发商糟蹋了?”

  她半眯着眼说着,迷蒙的双眸让万海青的心脏不禁震了一下。只是,她那毫不掩饰的轻蔑语气竟令他感到有些心虚。

  心虚?这样的情绪他有十几年没感受过了……

  万海青在她身边选了另一块石头坐下,试着以感性的语调说服她。“或许,开发带来的未必尽是坏处……”

  他试着扭转她的想法,因他不想成为她口中唯利是图的奸商,虽然利润对商人来说是首要目标。

  楼凡却轻嗤一声。“或许对少数人有好处,但对大自然肯定是弊多于利。”

  她示意万海青递来背包,拿起相机开始拍着瀑布。此时山岚由天际流泻而下,呼应着上升的袅袅轻烟,将小幽谷氤氲得幻如仙境。

  万海青也随之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瀑布后,他开始将镜头对着楼凡,趁她不注意时按下无数张快门。

  楼凡拍了几张满意的照片放下相机后,才发现自己成为摄猎的对象,她急着扑向万海青,不悦地嘟着嘴。“别拍我啦……”

  她越前进他就越后退,将她那娇嗔撒泼的生动表情尽收眼底。急于制止的楼凡没留意脚底石头的松动,不小心跌坐温泉里,还好她及时举高手中的相机。

  “有没有怎样?”万海青也不再闹她,放下相机赶紧拉起她,同时取下她手中的相机暂时放进背包。

  “你衣服都湿了……”他低喃着,一瞧见由白色T恤底下透出的胸罩和毕露的曲线,顿时止住话语,原本关切的眼神闪动着一小簇火茁。

  意识到他的眼神,楼凡跟着低头才发现自己曲线毕露,赶紧转过身以手臂交叉在胸前,这辈子从未如此害羞过。

  “把衣服脱掉……”身后传来万海青粗哑紧绷的声调,如挑逗般的话语让她有些难以置信,却又害羞无比。

  “你——想都别想!”她转过头正想怒斥他的色胆包天,却瞧见他正赤裸着上身,将脱下的T恤递给她。

  “我想什么……你怎会知道?”他故意笑得暧昧,令楼凡为自己的会错意尴险不已。

  他赤裸的上身曝出均匀的古铜色,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展现出阳刚性感的线条,令楼凡难为情地移开视线。她一把扯下他手中的T恤嗔怒道:“把脸转过去啦!”

  万海青耸耸肩,灼热的眼神勾了她一眼才转身背对她。楼凡这才脱下湿淋淋的上衣,连胸罩都湿透了,只好先脱下来。

  万海青脑后似乎长了一双眼睛,冷不防地提议着:“太阳出来了,干脆把牛仔裤也脱了晒干……”

  楼凡套上他的T恤,快要一百七的纤长娇躯罩在宽大的上衣里显得娇弱,过长的下摆像件迷你洋装。

  “我喜欢穿湿的牛仔裤,不行吗?”湿牛仔裤黏在大腿上果真不舒服,但她却不肯承认。

  万海青知道她嘴硬,只好以淡然的口气调侃着,“不是说别将你当作女孩子?放心,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身为摄影师,即使模特儿在我面前一丝不挂,我也只是将她当成一件物品。随你啦,我只是怕你穿湿衣服会感冒……”

  他不在意地摊开双手,拿起楼凡的包包往旁边的大石走去,始终很君子地背对着她。

  见他态度极为自然且清楚地表明对自己没兴趣,她再扭捏下去就显得做作了……他该是将她当作哥儿们看待,如同她的其他男性好友吧?楼凡开始脱下牛仔裤,默默地妥协。

  将脱下的湿衣物摊在正午的阳光下,她朝着背对的万海青走去,却不自在地拉扯着遮盖至大腿的T恤。

  “来,这个给你……”万海青将三明治递给她,对她的妥协也没说什么,眼眸却没忽略掩盖在大T恤下若隐若现的曲线,还有那双透出粉红光泽的白皙美腿。

  “谢谢。”楼凡在他面前找了块石头坐下,虽然努力让自己看来泰然自若,但一坐下来后,身上的T恤几乎缩到腿根处,她只能拿起背包放在膝盖上挡住。

  不经意流露的羞涩表情,让她看来像个十八岁的小女孩清纯可人,男人宽大的上衣下那具玲珑的胴体变得性感无比,在在激起万海青胸口潜藏多日的蠢动。

  但他不想逼她太急,虽然感觉她对自己的心防正一点一滴瓦解,但这猎物的狡猾程度不不自己。即使落入陷阱,他相信她还是有本事逃脱……

  “这么空灵的瀑布有没有名字?”他只能藉由闲聊平抑心脏的节奏,并化解她的尴尬。

  “它似乎没有正式的名称,但我都叫它‘烟飞瀑布’。”转移话题果然让楼凡不再那么别扭。

  “‘烟飞瀑布’……很有诗意,但太过凄美,好像有种灰飞烟灭的凄凉感触。“万海青突然感性了起来,带着了然的眼神凝望着楼凡。”这是……你常来这里就是希望很多不愉快的回忆能烟飞云散?“

  被猜中了心事,她忽然愣了一下,脸上很快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如果真能这样,那我一定会在这旁边结庐而居,就像古代的隐士。“

  “你不觉得躲在‘世界的尽头’就已经很像隐士了吗?”万海青顺着她的情绪反问道,让话题更深入她的内心世界。

  攻心为上,他想探究她心底隐藏的秘密,拂去她眉宇之间时常不经意出现的哀伤。

  “会吗?我倒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待在山上让我很平静,而且我想守护父母留给我的土地和回忆……”她不知不觉地低喃,却显得有些失神。

  “好的回忆,还是不好的回忆?”万海青继续追问。

  楼凡似乎陷入了久远以前的回忆之中。“小时候我们真的很快乐……姊姊和我总是在果园里奔跑,我们说要帮爸妈的忙,却是争相抢着摘下最漂亮的梨子,比看看谁的梨子较甜……”

  她双手抱着肩膀靠在膝上,眼神望向前方的瀑布,轻喃着关于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像个小女孩般露出满足的笑容。

  万海青静静听着,被她眼中难得流露的梦幻神色深深吸引。

  “我和姊姊最爱来这里游泳,我们总是趁大人最忙的时候,骑了一个小时的脚踏车来这里玩水……我们一直都很亲,可说是形影不离。”

  她恍神地望向冒着轻烟的水池,感伤的眼眸泛着泪光。

  “那……你姊姊呢?”根据资料得知楼凡没有任何家人,父母过世后她是这笔土地唯一的继承人,但不知道她还有个姊姊。

  楼凡很快眨去在眼眶打转的水雾,试图摆脱凝重的气氛。“不说这些了!这三明治很好吃……对了,包包里还有咖啡。”

  她拿起包包忙着寻找里头的保温壶,万海青忽然问低声喊了一声:“别动!”

  听出他口气里的紧张,楼凡还真的不敢动,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万海青以眼神示意她看着右脚三十公分处,在一堆枯叶底下赫然发现一小截蛇尾,青绿色光泽的尾端呈现淡淡的红色,是一尾水塘边常见的赤尾青竹丝。

  两人动也不动,和不动如山的青蛇形成了对峙的局面,而那小家伙显然没有离开的打算。

  万海青以极缓的速度起身接着朝楼凡伸手,她边看着青蛇,边慢慢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万海青一个使力将她拉向怀里,并退后一大步。

  踩上枯叶的声响惊动了青蛇,它一溜烟地朝大石后头窜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视线同时望向青蛇消失的方向,贴近的胸口传来彼此的心跳。见青蛇消失后,他们很有默契地看着对方,交换一个心有余悸的眼神。

  楼凡这才想到自己的手掌正紧贴着他的胸肌,他弹性光滑的皮肤摸起来竟觉得烫手。她赶紧往后退一步,急欲跳脱这暧昧的接触,万海青的手臂却将纤腰揽得更紧,眼底闪耀的火焰越来越炽热。

  楼凡仰头注视着他,一脸愕然,但万海青感受得到胸前那两团紧贴的柔软传来的狂烈心跳。

  ☆☆☆

  两人都没说话,此时周围的声音完全呈现真空状态。浓烈的男人气息和体温让楼凡脑筋一片空白,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躁动由小腹窜升,但她不明白那是什么……

  意识到万海青的俊脸越来越靠近自己,她不禁闭起双眼,甚至有些期待地嘟起樱唇。当四片唇办相贴之际,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任由男人的唇办吸吮着从未被侵犯的柔软。

  好软、好饱满的触感……万海青从未尝过如此甜美诱人的滋味!他像个嗜甜的孩子舔洗着难以抗拒的棒棒糖,将两片樱唇渲染得更加迷醉。他要的不仅如此,强烈渴求催促着他索取更多的芳馨……

  楼凡像是醉了似的,被激起的陌生情潮令她有些难以招架,攀附的纤手难耐地在他胸前游栘。当湿软的舌尖轻轻撬开贝齿入侵口中,她的舌尖反射地往后逃缩,攻击性强烈的灵舌却不愿轻易放过她,开始在小嘴里挑逗羞怯的小舌,激起她天生的热情。

  “唔……”楼凡再也招架不住地浑身轻颤,整个人瘫在他怀里。

  万海青以强壮的手臂撑住了她,随着口舌的进犯,大掌也捧起挺翘的娇臀使劲揉捏着。

  掌心触及的柔软和弹性更让他欲火高涨,粗重的鼻息挟着窜升的欲火更助长凌厉的攻势。

  楼凡本能地吟哦出声,随着他的揉捏,由脊椎尾端窜起阵阵酥麻快感,她不自禁扭动着娇臀回应他的爱抚。

  他没预料到她的反应如此热情,身子的颤抖却有如初尝性欲般紧张,生涩的反应更能激发男人征服的欲望。

  想到她或许从未有过男人,甚至可能是第一次和男人接触,万海青脑中顿时响起警讯。

  他不该如此急躁,若继续下去,他很可能在这荒郊野外要了她,届时她必然后悔且会怨他……该是踩煞车的时候了,纵使他百般不情愿!

  不舍地离开回应的小舌,在微启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后,万海青随即将她的头揽入胸前,两人就这么紧紧拥抱着,无声胜有声。

  楼凡不敢看他的反应,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只能将脸埋进他胸口聆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也不急着推开他。

  而且,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片刻的温存,直到心跳慢慢回复乎缓,才推开了他。

  “我们……该回去了。”她不自在地说着,拾起已经晾干的衣物走到大石俊。

  没料到她会这么羞怯,万海青站在一旁观赏着她甚少显露的慌乱,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多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走了啦!”楼凡换好衣服出来便将借穿的上衣丢还给他,扭捏地看了他一眼,迳自往来时路走去。

  经过他面前时,万海青却冷不防拉着她的背包。“我来背。”

  楼凡本想抗拒,但那眼神里饱含的浓情让她自觉身为女人的娇弱。她将背包递给他,想尽快拉开与他的距离,否则一见到他的薄唇便会忆起它们的触感多柔软、多有弹性。

  万海青却不让她走,大掌一把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地将纤手握在手中,二话不说地拉着她往前走去。

  楼凡没放手,只是轻咬着唇低头跟在后头,嘴角悄悄漾起甜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