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元二OOO年这事发生在某一个黑色星期五。
江紫璃提了两盒便当走进一间隐密的地下室,它是靠近竹子湖的一座老宅子,宅子的外表看来十分破旧,因此谁也料想不到它的地下室正在进行一桩超科技的研究。
“外公、奕华姊,我帮你们买便当来了。”通往地下室的铁门有点生锈,必须用脚踹开,可是一进门,里头却是别有洞天。
庞大而复杂的大型电脑塞满四面的墙,不时的闪著红灯和黄灯,这并不稀奇,江紫璃早就见怪不怪,现在最让她惊讶的是隔著玻璃帏墙内的那座庞然大物。
“哇噻!我还以为外公在研究什么厉害的武器,原来是在设计新款的路边电话亭——哎呀!干嘛K我?”她抚著后脑勺,瞪著白头发、白胡子,活像肯德基爷爷的老人。
他穿著白色的外套,戴著金边眼镜,像极一个老学究。
“童言无忌,什么电话亭,这可是我最新的发明:时光机,能带人到过去的历史中旅游的机器,不要小看它,它可以帮我们更了解过去的一切,眼见为实,我们不必再光凭猜测或想像,小乖孙,你说外公的发明伟不伟大?到时,再也没有人敢叫我‘糊涂博士’了。”唉,谁教他刚好又姓胡!
为了雪耻,让其他科学家对他刮目相看,他可是拚足了老命,花费了三十多年的功夫才完成这台时光机,届时要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低头认错。
噗!一声喷笑打断了胡博士的自呜得意,声音的主人竟是他最宠爱的外孙女,当场让他气绿了老脸。
“你——不相信外公?!”他跳叫起来。
“哈——外公,对不起——不是我不相信您,而是这太荒诞了,时光机只有在电影上会出现,就算现在已经是西元两千年了,人类还是不可能有这种科技,外公,我知道您很不服气,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万一失败了,不是更让其他人看笑话吗?”
对於外公的委屈她很清楚,可是江紫璃可不希望见到唯一的亲人弄到脑子不正常,毕竟被人取笑事小,要是真的变成精神错乱那可就糟了。
胡博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你怎么可以不信任外公?不然你问奕华,她是我的助手,自然对这种事是最清楚不过了,奕华,你来告诉她。”
他指著早在桌旁闷头吃饭的林奕华,今年三十岁的她担任博士的助手已有七年了,长相还算清秀,平常话不多,但作起研究来可是很认真。
她含著满嘴的饭菜点点头,表示胡博士的话全是真的。
这下江紫璃有些半信半疑了,这不是作梦吧,小说和电影中的情节,在现实中竟也能遇到,太不可思议了!
“外公,您做过实验了吗?”她托著下巴注视著那部外观很像电话亭的机器,外头是用一种超精细的玻璃纤维围著,里面是一间窄小的密室,内附一台电脑,上头有许多按钮。
胡博士露出奸诈的笑容,“还没有,小乖孙,你有没有兴趣当第一个坐时光机的人?”这种事当然得要找名志愿者才行。
“外公,我可是您仅剩的亲人了,您忍心要我当实验品?”她怪叫一番,真是没良心呀,万一出了岔子,她的小命不就玩完了。
“外公有十成的把握才敢让你坐,小乖孙,你好好想一想,要是真的成功了,你可以亲眼看见古人的生活情景,什么武则天、秦始皇、岳飞、乾隆、慈禧——还怕见不到吗?如果能拍个几张相片回来,那可是无价之宝,你想想,卖了那些相片所赚的钱够我们祖孙俩过好几辈子,你也不用再辛苦的打工了。”
唉!真是被他说到重点,江紫璃听了心都痒了,两眼霎时冒出$的符号。
谁教她父母死得早,只有一个不事生产的外公,在没有零用钱可花的情况下,只好全靠自己攒钱,又要赚取学费,下了课还得去KTV
打工,遇到寒暑假则去餐厅当小妹,每个月就靠那些微薄的薪水度日。
想起命苦的自己,青春年华全耗在赚钱打工上头,连去玩的时间都没有,唉!
贫贱祖孙百事哀,一文钱逼死英雌汉哪。
江紫璃搔搔脑袋瓜子,外公的话说得她怪心动的。
“外公,您确定它真的没问题?万一我回不来,将来可没人侍奉您,您也没有曾外孙可以抱了。”
眼看说服成功了,胡博士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当然没问题,这可是我花了三十多年才研究成功的时光机,要对外公有信心一点,别像外面那些人一样,以为外公真的老糊涂了,等实验成功,我倒要看看他们目瞪口呆的蠢样。”
江紫璃心忖:既然外公这么有信心,不相信他似乎有点不够意思,就冲著祖孙一场,好歹也得帮他一帮。
胡博士料准外孙女到最后准会答应,也就放心的吃起便当了。
江紫璃沉吟了许久才又开口,问道:“外公,就算时光机能将我送到要去的地方,可是我一个现代人怎么在古代生活?我对古代的事除了在历史课上念过之外,其他的事一窍不通,而且古时候的社会男尊女卑,就算想找份工作恐怕也很困难,我可不想饿死在古代。”
根据她从一些小说、戏剧中得到的知识,女孩子要在古代生存原本就不容易,而她过惯了现代便利的生活,怕是一时无法适应古代绑手绑脚的日子,到时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将嘴里的饭菜吞下肚,胡博士才将心中的想法道出。
“小乖孙,这点外公已经想过了,最近的金价下跌,你可以带些金子到那边去换成当地的钱币,应该够你用个几天,这样你就不必担心没银子可用了。”
“嗯,这也是个好方法:外公,您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她用怀疑的眼神睨著老人。
胡博士乾笑几声,“小乖孙,我们祖孙俩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外公做这种大事时当然不能少了你。”这理由够光明正大了。
“哼嗯,念在有MONEY 可赚,我就饶过您这一回,下次再敢设计我,到时休怪我不念咱们祖孙之情。”她一脸阴笑的警告著。
“是,是,是,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他笑呵呵的赔礼表示忏悔。
江紫璃撇著红唇,拿这个玩心甚重的外公没辙,外公做事向来不懂得顾前思后,不过自己也半斤八两。
“好吧!我答应——先别高兴的太早,照片拍好以后,收入全归我所有,您可不能跟我争。”她可是看在有钱赚才去,当然一切所得都是她的,毕竟是她冒著生命危险去当实验品。
“没问题,小乖孙,外公要的是国家科学研究所的肯定,将来好扬名国际,证明自己的能力,其他的都无所谓。”到时他成了名,取得了专利权,嘻嘻!还怕财源不滚滚而来。
“您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实验?”她得先去跟老板领钱,什么都可以忘,这个可不能,现在学校正好放暑假,她就当作出国观光。
胡博士翻下那本记载著密密麻麻数字的本子,道:“还有最后的阶段要测试,就选下星期五好了,小乖孙,我们就要有好日子过了,所有的人都会对我们另眼相看,不必再去看人家的白眼了。”
他仍是在意其他同僚的冷嘲热讽,打定主意这次绝对要一雪前耻。
江紫璃明白他的心病,拥著老人的肩,道:“外公,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所有人到时都会尊称您一声‘胡博士’,这事有我帮您绝对万无一失,对了,外公,我们的第一次旅程要选哪个朝代比较好?最好不要有太多的战争!我可是个弱女子,不想死在战场上。”
这就难办了!试问历史上有哪个朝代没有发生过战争?
胡博士想了又想,五代十国向来兵荒马乱,当然去不得,第一趟总得挑个保险一点的朝代,以后有了经验,胆子也大些,就可以向高难度挑战。
“小乖孙,由你来决定好了,你喜欢去哪一朝?”反正他意在证实时光机有用。是哪个朝代并没有差别。
江紫璃左思右想,拍掌叫道:“我们这学期的历史课刚好上到‘贞观之治’,外公,不如我们就选唐朝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去跟李世民拍张合照,准卯死呀!
到时连故宫博物院都要出高价购买来当国宝。“她异想天开的道。
当时唐太宗的躬行节俭,求贤纳才,知人善用,从谏如流!使他的声名远播域外,是中国历代帝王中少数几个成功的好皇帝。
胡博士翻阅书籍,找出要去的年代。
“贞观元年不就是西元六百二十七年,好,就选这一年,那我们就这么决定了。终於可以向世人证明我的能力了。”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到头发都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奕华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但祖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你是说那部时光机已经造好了,真的吗?”当晚在林奕华的屋子里有这样一段对话。
周凯兴奋异常的一把抱住女友,急切的想获得答案。
“对,下星期五就要做实验,只要实验一成功,就表示机器完全没问题了,但周凯,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吗?”她对男朋友的计划还是感到不妥。
为了安抚她的心,周凯先给她一记长长的深吻,吻去她所有的不安。
“听我的准没错,你跟著那个老头子窝了那么多年,不就是等这一天吗?只要一确定时光机真的没问题,我们就按原计划进行。”看她仍有些犹豫,又说:“我留在这里要是被条子抓到可是死罪,你不想当寡妇吧!我们到古代去,身边又有黄金,又不怕被条子逮到,大可以逍遥的过完我们下半辈子,何乐而不为。”
林奕华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谁教她爱上一个坏男人,明知他不好,又前科累累,可是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为了爱他就算牺牲一切也值得,只求两人能永远在一起。
“好是好,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博士,他是个老人,这几年来对我很好,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了,不能再伤害他。”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放心,那老头子对我没有用处,只要他不阻扰我的计划,我是不会伤害他的。”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婆婆妈妈的,有够烦,要不是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早甩掉她了,不过只要等他到了安全的地方,嘿嘿,他马上一脚踢开她。
她心满意足的搂住深爱的男人,小鸟依人的问道:“周凯,我只剩下你了,你会爱我一辈子吧?”一个女人需要的只是男人的一颗真心。
“那是当然了,不爱你爱谁呀,我爱你。”女人就是信这三个字,多说几遍有利无害。“今晚我不走了——”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需索著她的唇。
顿时屋内只听见喘息和吟喃声,交织成煽情的节奏。
一星期后——“昨夭半夜两点半,一名蒙面男子闯进中和XX路的一家银楼行抢,店主遭枪伤送医急救,目前已无大碍,预计损失金块、金饰及玉镯共计约两百万元,由於歹徒持枪,警方已加强各路口的安全警备。”
“这次的抢案与近日来多桩的银楼抢案作案手法类似,警方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根据现场录影带显示,已锁定多位嫌犯展开侦查——”
江紫璃一手拿著从麦当劳买来的香鸡堡,一手则拿超大杯可乐,吃的不亦乐乎,眼睛则紧盯著电视TVBS的新闻报导。
“奇怪了,那个歹徒为什麽专么银楼?抢银行不是比较快,一次就好几百万,不过被逮的机率也大,唉!现代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还好我虽然爱钱,却还不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她口中喃喃自语,两三口就把香鸡堡给解决了,今天就要坐时光机去古代待三天,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啊!我忘了带相机。——”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赤著脚冲回房间。
忘了带相机,她的MONEY 不就飞了,好加在及时想到了。
翻箱倒柜后总算找到那台立可拍,倒出背包里的东西,重新检查一遍有没有遗漏什么,因为到了那边买什么都不方便,还是自己带过去比较妥当。
“万金油、感冒药、牙刷、牙膏、毛巾——还缺什么呢?喔,最重要的是金块,没有它我可得去喝西北风了。”
“小乖孙,小乖孙,你在哪里?”胡博士在房外叫著她。
“外公,我在房间。”她朝外头嚷道。
“小乖孙,你在干什么?”他抱了一堆东西进来。
江紫璃边将散在床上的东西一一收进背包,“我在清点有没有少带什么,这次可不像出国旅游那么简单,有些东西是有钱也没地方可以买的。”
胡博士献宝似的将带来的衣物拿给她看,笑道:“小乖孙,你穿穿看这衣服合不合身?这可是我请人仿照唐朝人穿的服装帮你做的,总不能去那里还穿牛仔裤吧!”
她低头看一看自己的衣著,“这倒是真的,太惊世骇俗了,不吓死那些古人才怪,虽然唐朝人穿的也很开放——外公,您不会拿那些露胸装给我穿吧,”
江紫璃惊恐的瞪大眼,天呀!打死她,她也不敢穿那种衣服。要她穿,门儿都没有,她才不想自暴其短。
“外公知道你身材不好,哪敢让你穿低胸装,不是让人看笑话吗?好了,别瞪了,承认事实又没人笑你。”
“外——公——”她叉腰眯眼的瞅著他。
“好,算我没说,我查过资料,唐朝也时兴女扮男装,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快穿来看看。”他将紫色的圆领袢衫塞给外孙女,催促她进浴室换起来。
江紫璃捧著衣服进浴室,折腾了好半天才穿出样子来,古人的衣服还真麻烦,不像运动衣、牛仔裤,随便一套就好了。
“这是什么衣服?穿的我汗流浃背,热死我了。”她用手煽著风走出来。
“小乖孙,你穿起来还满帅的。”胡博士眼镜后的两眼顿时发亮,由衷的赞美她。
她一百六十六的身高穿上这套男装,看起来高挑又英气十足,索性将及腰的长发绑成一束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与鬓角,唇红齿白,好一个白面佳公子,只不过脚上穿的是球鞋,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多谢夸奖,小生不敢当。”她顽皮的抱拳道。
“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到实验室去了。”胡博士笑道,成功即将在望罗!
当他们来到实验室,林奕华已等在里头,“博士,一切都准备就绪。”
“好,小乖孙,成败全靠你了。”胡博士重重按下外孙女的肩,语重心长的道。
江紫璃比了个手势,“包在我身上,为了赚钱再苦也愿意。”想到再也不用到处打工她就好爽。
胡博士取来一条用皮绳悬挂的小铁盒,直径约四公分,打开盒盖,里头有精密的迷你电脑仪器。
“这是带你回来时用的遥控器,第一次我们只做短程实验,我已经设定好日期,七十二小时一到,它会自动带你回来,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千万要记住,不论你在那边碰到什么事,别想要改变过去的历史,否则会搞的夭下大乱,知道吗?”
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一个不慎,可会变成千古罪人。
将它套在脖子上,江紫璃非常谨慎的收进衣服内,要是把它弄丢了,她可是回不了家。
“外公,那我走了。”她喉头发紧,声音微带哽咽。
他们祖孙俩从未分开过,虽然只有三天,刹那间还真有点生离死别的感觉。
呸!呸!不可以胡思乱想,她还没尝过当小富婆的滋味,怎么能随便就死了呢?
“一路小心,不要相信陌生人,尤其是男人,知道吗?”胡博士仔细叮咛一遍,也开始依依难舍。
江紫璃翻了个白眼,“外公,这点您放心,男人那几招我都清楚的很,想骗我没那么简单,再说我在学校练过柔道,对付色狼绰绰有余。”
“那就好,外公等你回来。”他噙著两泡泪,连眼镜的镜片也雾蒙蒙的。
江紫璃走进密室中,深吸一口气,犹能听见胸腔内急促跳动的心跳声。
舱门关上,她看见外公站在玻璃墙外的电脑前,启动一些按钮开关,再过几秒她就要完成这划时代的创举了。
老爸!老妈!你们在天之灵得要保佑我平安回来。
她不自觉得手握成拳头状,屏住气息等待。
接著,耳际轰隆一声巨响,江紫璃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耶稣基督,阿门——
西元六二七年待江紫璃张开眼睛,整个人都傻了。
当真是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四周除了树还是树,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糟糕!他们只设定朝代,结果忘了设定降落的地点了。这下麻烦大了,这里到底是哪里呀?
她真的来到唐朝了吗?还是她掉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想到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天不会对她这么残忍吧?
她不死心的在树林间逛了一圈又一圈,偏偏怎么都绕不出去。不晓得过了多久,太阳也快下山了,而她的肚子——。
咕噜,咕噜!也挺配合她的想法,发出两声抗议之音。
她自我打气的思忖:江紫璃,你看起来不是短命相,不可能会早死的,一定会有救的。
可是荒山野外的有谁会来救她呢?
来人呀,救命:外公,快来救我——不争气的泪水硬生生的淌下来,她从没这么窝囊过,要是被她那些死党们看见了准会被耻笑。
哭著,哭著,直到鼻端闻到一阵香味,她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
有烤肉的香味!
没错,哇!好香的味道,她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肚子饿时鼻子特别灵光,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能闻到。
她在林间走了一会儿,总算看见了火光。
“哇!是烤鸡耶!嗯,好香——”她一看见架在火堆上的鸡,连咽了几口口水,趁四下无人,正欲——“你想干什么?!”一声暴喝吓退了她的手,喔!真可惜,只差一点点就得手了。
江紫璃偏过头,刚好和声音的主人面面相观,唉!人赃俱获,被逮个正著。
声音的主人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衣衫破旧褴褛,脸上还沾了不少灰烬,乌漆抹黑的,看不出长什么模样,可是却有一双早熟的眸子,带著戒备直瞅著她。
“对不起,我以为这只鸡没有人要。”她说的好像是鸡自己跳到火里烤似的。
男孩一声不吭的坐在火堆旁,转动著架子,将鸡翻了面,甩都不甩她。
这小子有够践,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龙难压地头蛇,她还是认命一点的好。
“小兄弟,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不怕你爹娘担心吗?”她找话题跟男孩攀谈,顺便想探听自己的所在位置。
不过人家压根当她是隐形人,连应都懒得应一声。
要不是有求於他,江紫璃早就先海扁他一顿,哼!摆什么臭架子嘛!真是他妈虎落平阳被犬欺。
“请问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小兄弟,要怎样才能离开这片树林?”她强迫自己保持最好的脸色给他看。
不料,他只是淡漠的瞟了她一眼,迳自双手抓起鸡,就凑到嘴边一咬。
“啊——”江紫璃大叫一声,这小子太狠了吧!竟然连一只鸡爪也舍不得施舍给她,好歹她远来是客,这点礼貌他都不懂!
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她嘴里的口水分泌的更多,都快淹大水了。
“小兄弟,好不好吃?”废话,当然好吃了。
男孩咀嚼著嘴里的肉,总算用轻视的眼光看著眼前猛吞口水的人,似乎在打量她的来历。
江紫璃先自我介绍,“小兄弟,我不是坏人,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结果不小心在这里迷了路,天色已渐渐暗了,我肚子也饿的走不动了,你放一百二十颗心,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她说了一大堆,人家仍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去,唉!
她怎么这么倒楣?头一个遇到的古人竟是个酷得要命的小鬼。
早知如此,应该带几包泡面在身上!真是失算了。喔!她不要当个饿死鬼,那是很痛苦的事情,任何死法她都可以忍受,唯有饿肚子不行。
“我真的完了,为什么没有想到带吃的呢?这下真的死定了——”她猛吸鼻子,想把涌出眼眶的泪水眨回去。
“你羞不羞?大男人哭什么哭?”男孩用很轻蔑的口吻鄙视她的软弱。
江紫璃火大的顶了回去,“我是女人,爱怎么哭都可以,干你什么事?”
“你是女的?”他很怀疑。
“你怀疑呀!难道要我脱光给你看?”她极度不爽了。
男孩透著火光瞧了她许久,好像信了她的话,有哪个男人的皮肤又白又细,穿的衣服还很怪异。
他迟疑了一分钟,拔下一只鸡腿给她,“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这给你吃吧,”
“真的吗?”她的眼泪蓦地停止了。
“不信就算了。”他作势要收回。
“我信,我信。”肚子比较重要,她连忙扑过去把鸡腿抢到手,“谢谢,想不到你还满尊重女士的,孺子可教也。”嘻,这马屁拍的不错吧!
她大口咬下一块肉,就像吃到人间美味似的。
“好好吃喔,嗯——若还能涂上烤肉酱会更好。”从没吃过鸡腿这么好吃,连她最爱吃的鸡腿堡也比不上。
见她吃完一只,男孩又将另一只鸡腿给她,没见过女人吃东西这么狼吞虎咽,活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
两个人就这么不再交谈,一个劲儿的将整只鸡都解决了。
“呼,吃的好饱:肚子都涨起来了。”她按著肚皮,吃饱餍足的叹口气。
男孩在火堆里又添了柴薪,然後就找处位子躺下准备睡觉。
“喂,小兄弟,你就打算露宿在外面吗?”原以为跟著他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谁晓得他也跟自己一样惨。
对方翻了个身,背对著她,来个相应不理。
“哈,我的运气真好,看来也只好将就一下了。”她只有自我解嘲,找个台阶下。
江紫璃盘腿而坐,凝望著满天星斗,徒呼负负,早知会落到这种下场,就不该被金钱所诱,幸好只待三天,一晃眼就过了。
江紫璃打开背包,取出她心爱的毛毯,怕自己会认床睡不著,她还特别把它带来,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
找了位子躺下来,将毛毯盖在身上,才闭上眼睛,蓦地想到什么似的,江紫璃张开眼看向另一头的小男孩,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人家分她半只鸡吃,自己总该有所回报,况且他才几岁,要是感冒可就麻烦了。
这么一想,她人也跟著起身,来到男孩身旁躺下,将毛毯分一半给他,帮他盖好之后,总算可以安心睡觉了。
当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男孩张开了清冷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江紫璃熟睡的脸庞,眸中有些不可思议,更有些惊奇,接著眼中的戒备渐褪,有些依赖的掩上眼皮,沉进梦乡。
好久没感受到这种亲人的温暖了,男孩在睡著之前思忖道。
此时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万籁俱寂无声。
第二章
“莫上尘,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走得出树林?”她一百零一次的问道,和这小鬼磨了一早,总算说服他带她离开这树林。
江紫璃套了好久终於知道男孩的名字——莫上尘,真奇怪的名字,地上的灰尘!竟有人把自己儿子取这种怪名字。
除了名字和年龄外,其他的她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小子的嘴简直像蚌蛤的壳一样紧。
“快了。”他丢了两个字,仍走在最前面。
“你说了几遍快了!结果从早上走到中午,我已经累毙了。”她早就上气不接下气,嘴巴都快渴死了,从早上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没喝。
管他的,江紫璃走向小溪边,用双手盛起水来喝,这水又冰又清凉,顿时暑气全消,她乾脆坐下来休息,捶了捶发酸的腿,这种走法比参加阿里山纵走还累。
“才走一点路你就受不了了,真是没用。”男孩看她没跟上,表情虽然不悦,但仍旧折返回来等她。
江紫璃撇下嘴角,没好气的回道:“我是女孩子耶!你就不会稍微怜香借玉一下,将来才懂得怎样对老婆好,我是给你学习的机会,你该感激我才对。”
“哼!是你自己走不动,不要扯到我。”他可不领这个情。
“你这小孩子脾气还真拗,一点都不可爱。”她嘴里嘀咕几句,顺手解开马尾,拿出梳子梳整头发,直到一头垂腰的青丝变得乌黑亮丽为止。
她向来认为自己长得不赖,虽然不是美女,可是至少满耀眼,追她的男孩子也不少,可是都没能让她看上眼的。
当她眼角瞥见男孩看她梳头发竟看得出神,江紫璃不禁失笑,吸引一个才八岁的小男孩,说出去会笑死人。
“我长得很漂亮对不对?”她戏谑的笑问。
莫上尘脸一红,像被抓到把柄似的,急急的转开头去,斥道:“一点都不漂亮,我娘比你漂亮多了。”
她再也憋不住的爆笑出来,这小鬼真有意思,有时候老成的像大人,有时候又别扭的像小孩子。
“哈——真好玩,莫上尘,做人就要坦白一点,别不好意思嘛!”
“有什么好笑的?”他老羞成怒的吼。
哇!脾气真不小。江紫璃扮下鬼脸,忙敛起笑意,道:“不笑就不笑,那么凶做什么?”
她将头发再绑成马尾,用毛巾沾了溪水洗了把脸,顿时整个人神清气爽。
“你到底要不要走?”他还余气未消的吼。
“就快好了,喂,你过来一下。”她朝他招了手。
“做什么?!”他警觉的一瞪。
江紫璃不耐烦的嚷:“叫你过来一下又不是要害你,快点啦!”
莫上尘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一步步慢慢的踱向她。
他一走近,江紫璃马上抓住他,将手上的毛巾往他脸上抹,浑身脏兮兮的他居然无所谓,小时候她也不爱洗澡,后来被外公强迫矫正过来。这小子也不晓得多久没洗澡了,身上八成积了一层厚厚的油垢!真是恶心。
“你干什么?!”他大叫,同时双手双脚齐飞。
“你敢踢我?我就不信奈何不了你:不爱洗澡的小孩最不乖了,你看你全身上下都有股怪味——不要动来动去——再动我就揍你喔——”
江紫璃死命的压制住他双脚,又得挪出手来帮他擦脸,最后弄到自己一身狼狈不堪,衣服上已多了好几个鞋印。
“放开我,不要碰我——”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滚到一边,气喘吁吁的怒瞪她。
脸上的木炭屑一洗掉,呈现出男孩原来的面目,他虽然年纪尚小,但已能窥见长大后必定是个大帅哥,武侠小说中形容的剑眉星目大概就是如此,可借对她而言他实在太小了,真是令人扼腕。
她吹了声口哨,扬了扬眉,“莫上尘,想不到你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好了,我这是为你好,你多久没洗澡了?哎呀!昨晚还跟你睡在一起,万一你身上有跳蚤怎么办?”
“我身上没有跳蚤!”他恼羞的扬声大吼。
“你又知道了,反正我不管,马上给我到溪里洗乾净。”江紫璃双臂环胸,一副非得他跳到溪里洗澡不可,否则她打算亲自丢他下去。
莫上尘昂起脸,对她的命令嗤之以鼻,道:“我不要洗,没有人可以强迫我洗澡,就连你也一样。”
“好,你不洗是不是?那么休想我再把毛毯分给你,免得我被你身上的跳蚤咬,今晚我们就各睡各的。”今早醒来看他整个人蜷缩在毯子里,看来是睡得相当舒服,或许可以用这方法威胁他。
可他偏偏就是死鸭子嘴硬,迟迟不止同妥协,誓死保护他的专有权利。
“男女授受不亲,我娘曾说女人是不可以随便跟男人睡觉,是你自己跑来跟我睡的。”意思是说他也很不屑她的行为。
江紫璃翻脸了,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起乖来了。
“小鬼,吃亏的人是我耶!在你们这年代,女人要是跟男人睡在一张床上,男人就得娶她为妻,我没要你负责已经是网开一面,你居然还不屑要,哼嗯,我看你是欠扁。”她当然不可能嫁他,只是说一说罢了。
莫上尘一时沉默不语,冷眼中迸出两簇火光,这时的他又老成的可怕,像是在算计些什么。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快下去洗澡,洗好了我们好上路。”她以为说动他了,哈哈,对付这种小鬼根本不算什么。
她才说完,莫上尘真的乖乖的走向溪边,开始宽衣解带了。
江紫璃很有成就感,以前就很想有个弟弟,可以让她无聊时修理、修理,逞逞大姊的威风,嗯,这小子满有潜力的。
“你不会是想看我脱衣服吧?”他陡然回头问道。
先白了他一眼,她才移开视线,嘴里咕哝道:“小孩子的身体有什么看头?
给我看我还不想看哩,要看也得等二十年后再说,现在的你还是算了吧!“
一会儿,听见泼水的声音,江紫璃大声说道:“把你的衣服丢上来,我帮你洗乾净,应该一会儿就会乾了。”
今天天气很好,湿衣服乾的很快。
等晾好一堆湿衣服后,她不禁自怨自艾,她来古代的目的是试验时光机的效果!证实她来过古代,可不是来当这小子的保母,唉!要多久才能到大城市,见到真正唐朝人的生活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有预感,这一趟时光之旅将改变自己的一生。
原来昨晚降落的山头叫金颚山,属於湖南省境界,往西行便是赫赫有名的‘洞庭湖’了。
诗人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所描绘的‘予观乎巴陵盛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晖夕阳,气象万千’,泛舟的湖面,东望岳阳楼金顶辉煌,绿荫掩映,西眺君山,浮现於洞庭波涛之中,彷若仙山。
江紫璃啧声连连,从未到大陆旅游过的她,第一次见到祖国的山川水色,心情格外亢奋,彷佛置身在梦中,要不是确定这里真是古代,她还以为街上的路人全是电影片场的临时演员。
嗯,等一下要记得偷拍几张相片起来存证,不得了了,实地拍摄的写实照片,一张就可以卖多少钱了。拿到钱,首先她要去考驾照,然後买辆拉风的跑车,闲暇没事还可以去飙飙车,酷毙了。
但目前第一件事,就是将带来的金块拿去换成现在的钱币,身边有了银子,她的心情笃定了些,也有了尽情玩乐的兴致。
第二件事是进织衣坊,帮自己和莫上尘各买了一套男装,或许是名字里有个紫字的关系,江紫璃特别偏爱紫色系,紫色翻领袢衫,腰束玉带,黑靴!她的长发仍然绑成一束俏丽的马尾。
一大一小同样式的装扮,在外人眼中看来,江紫璃这假男人颇有玉树临风的架式,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率性中又带著儒雅,尤其是那双眼对周遭的事物保持著高度的兴趣,明眸熠熠生辉,看起来像是初出茅庐的富家公子哥。
而身边矮了半截的莫上尘就看起来沉稳多了,已显现俊美的小脸庞上,惯於隐藏心思,没流露出多少心事,一双眼珠像黑琉璃,冷淡的扫过两旁的景物,彷佛那些都与他无关,他又恢复到两人初见时戒备的表情,宛如小大人般。
“刚刚买衣服时你倒满乾脆的嘛,这次很听我的话,真是乖孩子,只要你听话,姊姊会好好疼你的。”虽然只相处一晚,她却相当欣赏这小子的傲气,连带的把他当弟弟看。
江紫璃摸摸他的头,没想到被他一把拨开,喝道,“不要摸我的头,你不可能当我姊姊,更不要老把我当作小孩子。”他有些赌气的别开脸,生著闷气。
“好,你要我把你当大人也可以,别跟我闹性子,我顶多跟你三天,以后还是得靠你自己,不过在我离开之前,会先帮你安顿好再走。”看来这小鬼跟她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冲著这一点,起码在走之前,她会帮他找一户愿意收养他的人家。
莫上尘脸色乍变,道:“三天?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微颤。
他还以为她会一直跟著自己,在他好不容易习惯这个事实,才让他知道两人居然只有三天相处的时间,胸口蓦然像压了块铅似的,他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身体某部份被抽离了。
“我得回家,只可惜不能带你去。”带他回去不就等於改变历史,这当然是不行了,而且也没办法跟他解释自己是未来的人类。
“为什么?!”他大声的叱问。
“说了你也不懂,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我最禁不起饿肚子了。”没察觉他的不对劲,江紫璃找了饭馆,先填饱五脏庙。
岳阳地方的菜肴以烹煮水产最有名,有‘无鱼不成席’之说。
“两位爷要点些什么?”夥计哈腰上前来招呼。
江紫璃还没开口要MENU,莫上尘以熟练的口吻点菜道:“就来一桌‘巴陵全鱼席’吧!”
“喂,那一桌要多少钱?贵不贵?”奇了,付钱的是她耶!这下银子不知要少多少了,心疼呀,“是,小爷,请稍坐片刻,菜马上就好。”他一张嘴咧到耳后,光这一桌就得不少银子,一夭来几个这种客人他就发了。
她双手托腮,认真的打量莫上尘,本来以为他充其量是个普通穷人家的孩子,可是居然点得出这地方的名菜,再瞧他有意无意之间散发出的气质,愈发让她觉得这小子不平凡,好像有那么点来头。
“莫上尘,你到底是谁?”他愈是神秘,愈令她好奇。
“我就是我。”他仍是一副践个二五八万的样子。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跩. ”江紫璃咋舌道,可是偏偏他践的很有个性。
莫上尘皱了下眉头,那神情有些孩子气,却又很迷人,她确定等他长大,准有当花花公子的资格,颠倒众家女子的心。
“跩是什么意思?”他不解。
这可难解释了。“嗯,践就是——就是装酷的意思。”
他可不以为然,“我不需要假装什么,我就是我。”
是啊!他也不像是在装,好像他天生就是这副死德行!不过通常天性如此的都是些大人物,想必这遗传来自父母。
“你爹娘……不在了吗?”她想多关心他一些。
“在不在都跟你无关,反正你很快就要走了。”他不快的回一句。
江紫璃眼一眯,“我是关心你,你干嘛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算了,当我没问好了,好心被雷亲。”她可是不随便关心人的。
夥计先送来一壶君山的名茶‘君山银针茶’,茶汤色泽杏黄明澈,香气清爽,饮后齿舌留香。
“江紫璃——”气氛凝重了好一会儿,他首先打破静默。
“叫江姊姊,没大没小。”她弯起指节,顺势往他头上一敲。
莫上尘捂住头跳开,“我说过不要你当姊姊,休想我这样叫你。”
“不要我当姊姊,难不成要我当阿姨?我才十九岁耶,当阿姨太老了,你想都别想,臭小子,你也休想占我便宜。”哼!敢情他是打这主意,她可不上当。
“我也不要叫你阿姨。”他很快的脱口而出。
“没有这样想最好,好吧!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她根本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到嘴边想挽留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数名夥计这时送上了‘巴陵全鱼席’,全席用十八种鱼鲜和小水产制成,正规席面有一花碟、四双拼、四炒菜、八大菜、一座汤、四点心、四随菜,菜肴形态、色彩、滋味皆不同,品尝时食鱼不见鱼。
“哇!这么多菜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你这小孩太浪费钱了,这菜铁定贵得吓人,到时不够银子,我就把你当在这里洗碗。”
江紫璃嘴里是这么念,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停,拚命的将东西往嘴里塞。
那横扫千军的吃相果真震惊四座,也幸亏扮的是男人!不然铁定惹来一些闲言闲语。她会这么不顾形象实在不能怪她,对她来说花那么多银子吃顿饭,没吃光它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反倒是莫上尘中规中矩的夹菜、喝汤,细嚼慢咽,比她来得有教养,看得出他出身在家境不错的家庭,为什么会流落在外呢?这是让江紫璃百思不解的地方。
眼看快吃饱了,菜还剩那么多,江紫璃思忖:乾脆打包好了,留著晚上还可以吃,像一些点心放著也不会坏,晚上就能省一顿起来。
就在寻思的当口,她瞄到店门口站著一对年轻的母女,形体憔悴,面黄肌瘦,像是好多天没吃饭了,特别是小女孩,看来不过四岁左右!绑著双髻,眼睛贪婪的望著桌上的食物,频频做吞咽的动作。
两人身上的衣物都缝著一块块的补钉,贫苦寒伧的模样却遭来夥计的白眼。
“乞丐婆,到别的地方讨饭去,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说著就要轰她们走开,丝毫无怜悯之心。
少妇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苦苦哀求,“大爷,你行行好,赏给我们母女一点剩菜剩饭吃,求求您,我女儿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娘,敏儿肚子好饿。”小女孩小手扯著母亲的裙摆呜咽道。
听见女儿在哭,为娘的心如刀割,就要当场下跪了。
“大爷,请可怜可怜我们这对母女,随便什么吃的都可以,我给您跪下,求求您——”
夥计一把推开正要下跪的母女,“滚,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抡起拳头,作势要揍人。
“喂,打女人、小孩算什么男人?”见义勇为者乃江紫璃是也,要是换作平常,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会干,只是见不得自己的同类被欺侮。
“这位爷,小的只是作作样子罢了。”一看是那位出手大方的贵客,夥计的脸也恁是变得很快。
哼!她最恨狗腿的人。
江紫璃弯下腰抱起小女孩,“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这女娃真可爱,跟莫上尘挺相配的。
“我叫敏儿,娘说敏儿四岁了。”她歪著小脑袋,天真的回答。
“敏儿,你肚子饿是不是?哥哥带你进去吃饭好不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个小孩子,而且菜都叫了!吃不完会遭夭打雷劈的。
“娘?”她朝少妇问道。
少妇犹豫一下,毕竟男女有别,同桌而食实在不妥,她又是个寡妇,怕会惹来一些是非。
“这——”可是她们母女真的饿得受不了了。
“这位爷,这样不好吧!”让乞丐进门,要他们怎么做生意。
江紫璃瞠大眼,“你有意见?”没看过坏人是不是?
“没——没有。”有钱的就是大爷,他怎敢有意见。
“没有就少罗唆。夫人,请跟我来。”她迳自抱著小女孩回到座位上,丝毫不理会其他客人的眼光。
莫上尘品著茶,对她的行为不发一言,只是小女孩一坐在他身边,他不禁蹙拢眉峰,不怎么高兴就是。
“夫人,请坐,不用客气。”她招呼少妇坐斜对面的位子,夥计心不甘情不愿为她们摆了碗筷。
“公子,这样与礼不合,我看——”她轻颦著眉尖歉声道。
江紫璃顿了半晌才恍然大悟,笑道:“夫人!你别介意,其实我是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女扮男装比较方便,所以你担心那些世俗礼教是多余的。”
少妇这才松口气,喜道:“原来如此,你竟然是个姑娘,我还以为——”
“现在你可以安心吃了,菜还剩很多,尽量吃不用客气。莫上尘,帮敏儿夹菜呀!你是男孩子,理当要帮淑女服务一下,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她低斥著只顾喝茶的莫上尘。
“这位是姑娘的弟弟?”她望向端坐如仪的男孩。
“他叫莫上尘,是我的义弟。”江紫璃的介绍引来他一记愤怒的眼神,怪了,她这样介绍有什么不对?认他做乾弟弟是他的福气,别人想要还没有呢,“我叫江紫璃,夫人怎么称呼?”
“我是柳玉娘,先夫姓梁,这是小女梁敏儿。”她夹了一些鱼肉放进女儿的碗里,“敏儿,慢慢吃,别噎著了。”
“玉娘,你们母女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柳玉娘面露哀凄,叹口气道:“先夫在半年前因病过世,从此公婆就不见容我,说我未替梁家留下香火,如今儿子已死,再也没有理由留我们母女,一个月前就把我们赶出家门。”
“岂有此理,敏儿难道就不是梁家的骨肉吗?他们居然这么狠心,中国人这种观念实在是要不得,难道女人没有生儿子就有罪吗?真是太不人道,也太迂腐了,真是把女人给害苦了。”
江紫璃忿忿不平的捶桌顿足,中国人五千多年来就重男轻女,女人没有生儿子像是罪无可赦,活该被休似的,那一些不能生育的下场岂不更惨?难道她们就没资格得到幸福吗?太不公平了!
“有什么办法呢?谁教我们是女人。”柳玉娘很认命的说。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她也没办法久留,帮不上什么忙。
柳玉娘茫然的眼神透著无助,她又能怎么办呢?可怜的是女儿,这么小就得跟著她受苦。
“好了,先别想那么多,多吃一点,当娘的身体没顾好,敏儿怎么办?”她指著努力扒著饭的小女孩。
小敏儿似乎对莫上尘很感兴趣,童真的大眼直勾勾的瞅著他。
“大哥哥,我也要喝。”她撒娇的冲著他笑。
可惜莫上尘连瞧都不瞧她一眼,把她当作一只害虫,恨不得离她远一点。
“大哥哥——”小女孩很有撒娇的本事。
“敏儿,娘帮你倒。”柳玉娘笑著帮女儿倒了杯茶。
江紫璃好笑的看著这一幕,“莫上尘,你已经有第一号的爱慕者了,真是了不起。敏儿,喜不喜欢大哥哥?”
“喜欢。”小敏儿点著小脑袋。
“长大后嫁给大哥哥,当大哥哥的妻子好不好?”她笑问。
莫上尘绷著脸,将杯子‘砰’!一声用力放下,“不要,我才不要娶她,我已经有妻子人选了。”谁要娶一个呆头呆脑的笨丫头。
这下可新鲜了,“你说你已经跟人家订亲了?是谁?”江紫璃心想说不定是指腹为婚,古代不是常有这种事。
“你。”言简意赅。
“嘎,你说谁?”她这一愣可愣到外太空去了。
“你,江紫璃是我的未婚妻。”宛如在大声宣告世人一般,他无比正经的道。
她闻言险些喷饭,“我是你的未婚妻?请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订亲的?我这当事者怎么会不晓得?”
莫上尘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就在昨晚,我们已经睡在一起,我就要负起责任娶你为妻,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女人。”
江紫璃又往他的头上敲,“人小鬼大,谁是你的女人?”
这小鬼是跟谁学的?真受不了。
“你跟我睡过,就是我的女人,这辈子注定要嫁我为妻。”他那口气比大人还像大人。
她一时也张口结舌,久久才啼笑皆非的道:“拜托!这怎么能算数,你才八岁,我却已经十九岁,整整大你十一岁,我这头老牛可不想吃你这根嫩草,等你长大,我都变成小老太婆了,这不能算数。”她才不想要老妻配少夫,人家偏爱成熟稳重的帅哥。
“为什么不能算数?我要娶的妻子只有你一个,其他我都不要。”那小孩似的俊脸上,渗著浓烈与专断的霸气。
江紫璃才不当一回事,他——小毛头一个,想娶她,等下辈子吧!
柳玉娘也以为这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笑道:“想来你们乾姊弟的感情很好,不想长大后跟你分开,所以他才会这么说,等过些时候就没事了。”她以一个做娘的想法解释。
这时小敏儿喝完了茶,突然开口道:“娘,我要永远跟大哥哥在一起,我喜欢大哥哥。”
她幼小的心灵中,似乎已打定主意要赖上莫上尘,从此眼中只有他一人。
当然这都是十多年后的事。
而小女娃的话自然逗笑了她们,只有莫上尘不认为好笑。
当夜他们找了间客栈住下,能躺在有床有被的房间,可说是人间一大享受,比起以天为帐,以地为床,不知舒服千百倍。
江紫璃也要了一间房间给柳玉娘母女住,只要能帮上忙的地方,她尽其所能。
看下遥控器上的时间显示,剩下不到三十个小时,还有好多地方没去看过,时间实在有点不够用。
她满意的看著用立可拍偷照的相片,效果虽然不是很好,但至少能证明自己曾经到过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外公看了一定高兴死了。
“叩!叩,”门上传来两声轻敲。
她将相机收进背包里,开了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她俯视站在门外的莫上尘,这小鬼毛病还真不少。
莫上尘大摇大摆的进房,往床沿一坐,就开始脱鞋子。
“喂,你自己有房间干嘛来跟我挤?”她双手叉腰质问道。
他仰起脸,一本正经的说:“我们是夫妻当然要睡在一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江紫璃登时气结,吼道:“我大惊小怪?你有没有搞错,谁跟你是夫妻?就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看上你这小鬼,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休怪我对你动用武力。”
她怎么这么倒楣,会遇见这个得了妄想症的小鬼头,真是败给他了。
“不要。”他意志坚定,就是认定她这妻子了。
“你——你给我起来。”江紫璃只好伸出手去拉他。
没想到一不留神她反而被他往床上拉去,整个人跌在榻上,当她试著想起身时,被莫上尘那说是小孩,却比一般孩子还高壮的身躯压住。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拚命的要挣扎起来。
不会吧,她总不可能被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强暴,这一想,人也慌了,这小鬼简直是人小鬼大,竟想吃她豆腐。
难道古代的人真的这么早熟吗?女孩子十三、四岁就成亲的比比皆是,就连李世民最宠爱的长孙王后也是十三岁就下嫁於他,所以他才会有这种行为,可是他才八岁大,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根本还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
“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成亲了。”他想拥有她一辈子,等他满十五岁,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江紫璃一时傻眼了,“莫上尘,原来你有恋母情结,这种病很要不得的知不知道?你该去娶那些跟你年纪相配的姑娘,我配你太老了。”
“不,我要的是你。”他出其不意的啄了下她的唇。
“啊——”她尖叫的推开他,气得全身发抖,“你这臭小鬼,竟然敢夺走我的初吻,欺人太甚,看我怎么修理你。”
她抓住他,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啪!啪!’在他臀上一连打了十几下。
“放开我——你——是我的妻子,妻子不能打丈夫——放我下来,江——紫——璃——”他晃动著四肢,又吼又叫;直到打累了,手也打红了,江紫璃才放开他。
“我郑重的警告你,小子!你再敢给我胡言乱语,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别以为你是小孩子我就不敢揍你;你刚才说你要娶我:可以,除非你年纪比我大!
否则就给我死了这条心,还有,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了,我们再见面的机会等於零,所以你给我安分一点,听懂了没有?“
见他不说话,她也懒得去理会,心想这小子脑袋八成有问题。
莫上尘心下更加执著,今生今世非娶她为妻,年纪比他大又如何,喜欢就是喜欢,对了他的眼就够了。
“你要睡在这里,房间就让给你,早点睡吧,”江紫璃拿著家当到另一间房睡。
第三章
“紫璃,你找我有事?”柳玉娘对这恩人一直心怀感激,若没有她,她们母女俩早饿死在街头了。
“请坐,我有点事情跟你商量。”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该到了做最后安排的时候。
“说什么商量,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江紫璃拿出剩余的两锭金元宝给她,“玉娘,这些银子你留下来,我不知道够不够买间屋子,但对你们应该很有帮助。”剩下的碎银子,她要带回去当证物。
“这银子我不能收,你对我们母女俩已经够好了,怎么能再用你的银子呢?”
柳玉娘摇头推拒著说道。
她又将它推回去,“当然这也不是白给你的,我希望你能把我义弟当自己的儿子,照顾他长大成人,这就算是报答我了。”
“你要走了?”柳玉娘低呼。
“嗯,我非走不可,可是又不能带著他,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她相信玉娘的为人,一定能不负她所托。
柳玉娘一脸纳闷的问道:“为什么你不能带著他?你打算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却都是江紫璃无法回答的。
她笑了笑,道:“应该是不会回来了,玉娘,我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其中的原因一时间也解释不清,请你答应我要照顾莫上尘,我不想再见到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山里游荡,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我答应你,我会将他视如己出,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将来还能再见到你,我更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好了,玉娘,我们是朋友嘛!不要说什么恩不恩的,听起来多见外,对了,我要走的事不要说出去,我不想节外生枝。”分别在即,难免依依不舍,何况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面,真可惜她和玉娘这么投缘。
“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两个孩子过得好,你放心吧!”柳玉娘深切的明白自己必须要坚强,为了那两个孩子。
“娘——呜——娘——”梁敏儿哭著跑进来,扑进柳玉娘怀里。
“敏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她温柔的抱起女儿,轻轻的拂去脸上的泪痕。
“是——大哥哥,他——都不跟我玩。”梁敏儿抽泣的控诉著,气自己喜欢的大哥哥都不陪她。
柳玉娘笑的好慈爱,抚顺女儿柔软的发,道:“那你就一个人玩,不要去吵大哥哥了,娘陪敏儿玩好不好?”
“不要,我要大哥哥,娘,敏儿要大哥哥嘛,”她要赖的娇嚷,非要莫上尘和她玩不可。
“好,娘去跟大哥哥说,要他陪敏儿玩好不好?”柳玉娘宠爱的看著女儿,她有任何要求都会尽力为她办到。
“现在就去嘛!娘,走嘛,走嘛!”梁敏儿拖著母亲的手就往外走去,柳玉娘没办法只有顺著她了。
江紫璃打开遥控器的盒盖,距离离开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
将东西全收进背包,等待时光机再次传送她回家。
突然,‘砰!’一声,莫上尘气冲冲的打开门,似乎已在外头听到一切。
“你什么时候走?”他劈头就问道。
“你都听到了?”这样也好,总好过不告而别。
“你要去哪里?为什么非走不可?”他恨恨的吼。
江紫璃吸口气,道:“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了解。从今天起玉娘会照顾你,要乖乖的听话,多读点书,将来好去拿个什么功名之类的。”往后的事她也爱莫能助,况且帮得太多,也怕会改变历史。
莫上尘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理由,不然我就要跟你一起走。”除非她有本事说服他,不然休想撇下他。
“好,你要理由是不是?那么我就告诉你,你仔细听好。”事到如今,不管他信不信,说出来也无妨。“莫上尘,其实我不是你们这时代的人,我来自於一千三百多年的未来,因为我外公制造出一部机器,能够穿越时空到达过去,这也就是我会来这里的原因。”
“我不相信,你在骗我。”他气红了眼。
“信不信随便你,反正我注定是要离开,就算你阻止也没用,你就当作从没见过我。”她现在只想赶快摆脱这一切回家去,真怕了这小鬼的‘勾勾缠’。
莫上尘心一横,快步到门边落下木闩,“我会一直守在这里,这样你就一步也走不了了。”
“你有够孩子气,就算不从门走,结果还是一样。”江紫璃又看一眼时间,剩下五分钟,只有再忍耐一下。
两人在屋里僵持不下,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江紫璃觉得有够好笑,回去说给那些死党听,绝不会有人相信她会被一个八岁的孩子逼婚,硬赖著要娶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时间一秒秒的流逝,愈来愈逼近离去的时刻,马上进入倒数阶段。
“我真的要走了,虽然你这小子很让我头疼,可是念在你分我鸡腿吃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祝你好运,将来能娶个美娇娘,再见,”
她在心中默念,五、四、三、二、——从遥控器内准时的发出万道光,将江紫璃包围在其中,透过刺眼的光芒,她看见莫上尘一脸惊愕的愣在原地。
“再见,我不会忘记你的。”
“不要走——”
那一声合著哭音的吼声,在她耳际回荡良久。
西元二000 年“外公,怎么样了?”江紫璃奔向刚进门的老人,急著想知道结果。
胡博士手上握紧一叠照片,咬牙切齿的道:“气死我了,那些自命比别人优秀的科学家,还不是一些只会读死书的笨蛋,一点科学精神也没有,还敢说这些照片是我假造的,而且里头的人是我雇用的临时演员,连那些碎银子,他们说还要请人鉴定是不是真的,真把我给气得心脏都要麻痹了,呼——气死我了。”他按住胸口不断喘气。
“外公,小心您的高血压,来,先坐下再说。”这结果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不过还是先想办法安抚外公。
毕竟时光机这玩意儿大家只在电影中看过,没有眼见为实,谁也不会相信世上真有这东西。
江紫璃倒了杯茶过来,“外公,先喝口水,别气了,气坏身体划不来,反倒便宜了那些人,不过我倒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他这外孙女鬼灵精的很,也许真有办法。
她转了转眼珠子,“既然我们确信时光机有用,不妨从他们里面徵求一位志愿者,这次我们用公开的方式,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到时他们便无话可说。”
胡博士抚弄下巴的一撮白胡子,“这倒是一条路,可是——小乖孙,那样保不保险?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和心血。”
他的顾虑也对,要是公开了,将会有多少人眼红,或者动它的歪脑筋,这可是防不胜防。
“这时光机只有您和奕华姊会使用,就算别人偷了又能怎么样?如果您真的怕的话,我们先找家保险公司保个险,就算不见了也可以拿到理赔金,到时有了钱再造一台就好了。”
“好办法,小乖孙,外公没有白疼你。”他决定放手一搏,要在各大媒体上发表演说,让全世界都晓得人类真的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江紫璃得意的掀眉一笑,说:“那是当然,这叫以防万一,说什么我们也不能吃亏,何况大家都知道时光机是您的,偷了它也要看有没有本事使用。”
“哈好,就这么办,小乖孙,你就帮外公找家愿意承保的保险公司,只要合约一生效,我就开记者会对外公开时光机的存在!给那些有眼无珠的人一点颜色瞧瞧,哼!”他余怒未消的用鼻端哼气,别看他老虽老,火气可还不小。
“YES Sir ,我明天就去办。”她俏皮的举起右手敬了个礼。
胡博士感慨万千,“唉!幸好外公还有你,真该感谢你死去的爸妈,否则我这老人将来要依靠谁呢?”
想起双双死在车祸中的女儿、女婿,心痛依旧,他平常看起来像个老顽童,那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不让伤痛影响到外孙女,要不是还有心愿未了,真想随他们去,只要等时光机的计划成功,外孙女也找到好婆家,他就可以安心的走了。
“外公,我是您唯一的亲人,当然要靠我养了,再等十年,我帮您招一位外孙女婿回来,家里就会更热闹了。”依她的计划,三十岁结婚刚刚好。
胡博士被她的话逗乐了,“呵——傻孩子,现在有谁肯被招赘?况且我们家又没钱没势,有哪个男人会那么笨。”
“凭您外孙女这张可爱的脸,走到哪里都不怕没人追,总会有人愿意嫁进我们家吧!反正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外公,因为没有一个臭男人比外公重要。”江紫璃眨动明灿的眼睛,讨好的道。
他捏下她微翘的小鼻头,呵呵笑道:“现在骂人家是臭男人,等哪天爱上了,就不晓得能留在我身边多久?小乖孙,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江紫璃不依的噘嘴,道:“外公,人家是在跟您说真的!对我而言,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有两样东西,第一就是外公您了,第二就是钱,钱可比老公重要多了,男人呀!没一个好东西,等到你什么都给他之后,他拍拍屁股就走人,到最后人财两失的都是女人。”
“你上过当?”胡博士现在才晓得他外孙女的想法这么偏激。
“怎么可能,爱情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少了它我不会死,可是少了钱就难说了,大概是我太冷静了,一见钟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想追我可不是送几束花,陪我喝喝咖啡就行了。”她自我分析的说道。
自国中开始,她便在外面打工赚钱,接触的人也杂,阅历比别的同年龄女生丰富,加上又自我保护欲强,即使人家有心想追,却老是摸不著边。
胡博士想纠正她的偏见,道:“小乖孙,你不妨去谈个恋爱,就知道爱情并不完全是你想像中的那样,就拿你爸妈来说,他们也是经由相爱才结婚的,婚后感情也很好,才那么快就有了你。”都怪他平日太疏忽了,竟没察觉外孙女错误的心态。
“外公,这些我小时候就知道了,可是,目前我的人生还容不下其他东西,谈恋爱需要耗费时间和精神,那些可不包括在我人生的规划当中,我现在还年轻,不想因为这些无聊的事而阻碍我赚钱的脚步,等将来有了钱,就可以去做很多事,那才是最重要的。”
江紫璃的两眼又出现MOMEY 的符号,她打工打怕了,辛苦的劳动一整天,才不过赚到七、八百元,她要存多久才能当小富婆?
“可是将来你总会遇到喜欢的男人,到时怎么办?”他深感汗颜,愧对死去的女儿、女婿。
“那么遥远的事我怎么会知道,等遇到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压根不用花太多心神去思索。
“小乖孙——”他还想再说。
“外公,我对自己的未来早有打算,您就别替我烦心了,对了,我来这么久,怎么没看见奕华姊?”江紫璃巧妙的转开话题。
“我让她放几天假休息休息,都三十岁的女人了,总要给人家有时间谈恋爱吧,要是害人家男朋友跑了,外公可赔不起。”
“奕华姊有男朋友了?!”她居然不晓得,奕华姊也太会保密了。
“好像才交往没多久,我连见也没见过,不晓得是干什么的,下次叫她带来给我们看看,奕华这孩子太静了,三十岁的人思想还单纯的很,可别被骗了就好。”
胡博士万万也想不到自己会一语成真。
“周凯,你真的明天就要动手?”床榻上,林奕华偎在男友怀中,内心因不安而浮躁起来。
一旁的男人绽出诡笑,“当然,现在外头条子抓得紧,再不闪,万一被逮到可是要被枪毙的,奕华,你舍不得看我死吧?等我们到了那边,两个人从头开始过属於我们的好日子,再生几个孩子,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他的话无疑的勾勒出一幅美好的远景,使奕华把不安又再一次的卸下,她只是个女人,一个想抓住幸福的平凡女人。
今年她已迈入三十大关,对一个女人来说,她不再年轻了,自大学开始就一头栽进研究当中,任青春虚度,从没尝过恋爱滋味的她,在缺乏男人追求之下,当周凯出现在眼前,让她初次体会到当女人的喜悦。
为了得到幸福,林奕华才决定冒险一试,这是她应该得到的,何况只是借时光机一用,并不算是背叛博士。
“你保证会一辈子待我好?”她渴求听到周凯口头上的承诺。
周凯亲著她的太阳穴,虚情假意的道:“那还用说,到了那边,我们先买楝大宅子,你就是我的夫人了,我会请几个佣人来伺候你,我们身上有的是钱,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的晕头转向,林奕华完全看不出他眼中的猥琐和无倩。
“明天你等我的电话,一确定实验室里没人,我就打行动电话通知你,神不知,鬼不觉,博士不会想到我们曾经用过。”
“能这样最好,明天就看你的了,老婆。”他亲热的唤道。
林奕华面泛红晕,嗔道:“讨厌,我现在还不是你老婆。”她心中被这一声‘老婆’叫的都甜孜孜。
周凯亲昵的搂著她的裸肩,“就快要是了。奕华,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作梦似的笑了。
成功了,这个傻女人真好骗,随便说几句好话就上钩了,哼,等到了那边,她的利用价值就没了,他还怕找不到机会甩掉她吗?
女人是世上最笨的动物,为了爱清,就像瞎了眼睛,一头就往下栽。
他当初选上她,真是选对人了。
林奕华了解博士的作息,不到中午是不会来的,她便选在早上八点进实验室。
确定都没人在之后,她才通知等候在外的周凯,放他进门。
“原来这就是时光机?”看著可以让他通往自由之地的机器,心情更加亢奋。
他就要自由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等到了那边,再也不必、心惊胆战,四处躲警察了。
“周凯,我们还要不要带其他东西?”她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
他指著置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斜著嘴笑道:“有这一整箱的黄金首饰,还需要带什么?你动作快一点,要是那老头突然来就麻烦了,怏点!”
林奕华开启电脑,迅速的按下数个指令,便启动时光机。
“好了,等五分钟暖机就行了——”话才说一半,实验室的铁门蓦地打了开来,胡博士低头看著报纸,没注意到里头的情况,“博士?!”
她骇然的揪住胸口的衣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胡博士抬起头,扶下鼻梁上的眼镜!“奕华,这么早就来——咦?这位是——”
见林奕华神色陡变,仓皇闪烁的眼神告诉他有问题,一看时光机被启动了,他不禁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动我的宝贝。”
“博士,我——”她张口欲言,这时周凯已从外套内掏出一把枪,“周凯,不要!”
周凯将枪口指著胡博士的心口,“老头,不要妨碍我的事,不然我一枪打死你,闪到一边去。”他晃晃手上的枪。
“你答应我不伤博士的,周凯,把枪放下来。”她吓白著脸哀求。
“少罗唆,要跟我走就快进去里面。老头,要你这条老命的话就不要乱动,不然一颗子弹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女人,动作快一点,把箱子拖进去。”他边说边往后退,示意林奕华先进去时光机。
林奕华眼眶红润,却也无法可想,只得顺从他的话做。
胡博士觉得他眼熟,低头看一眼报上登的头版新闻,认出他就是近日来抢劫银楼的抢犯,道:“原来你就是照片上的人,居然想利用我的发明逃亡到古代,太可恶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作势要冲到电脑前关闭所有的仪器,可惜这动作早被周凯料中了,周凯猛然朝他胸口开了一枪,‘砰!’的一声,枪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啊——”林奕华大叫出声,腿一软瘫倒下来,手指不期然的触摸到电脑上的按键,改变上次的时间。
周凯无动於衷的望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老人,转身冲进时光机中。
“你还在蘑菇什麽?!快把门关起来。”
当林奕华将舱门阖上的同时,铁门再次被打开来,江紫璃因为有点事耽搁了一下,比外公晚下来两分钟,当她踏进实验室,就见林奕华和一个陌生男人刚好消失在时空机中,她错愕了两秒,然后见到地上的景象,一阵凉意从脚底迅速窜起。
“外公!您怎么了?”她惊叫的跪下来抱起胡博士,“外公,您撑著点!我马上叫救护车。”
江紫璃抓起无线电话,颤声的向一一O 求救。
胡博士大口大口的喘气,捂著胸前的伤口,趁还能开口说话,道:“没想到——奕华的:男朋友是抢——匪。”他将沾血的报纸给外孙女看,“真不甘——心自己毕——生心血——沦落成歹——徒的逃亡工——具。”
“外公,您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您不会有事的。”泪水倾泄如雨下,江紫璃脸上已失去往日的开朗。“外公,您不要丢下我——外公——”
“小乖孙,外公——对不起——你。”他很明白自己大限已到,分外留恋的望著疼爱的外孙女,眼睛却渐渐模糊了。
“不——您不会死,外公,您忘了吗?您还要扬名全世界,要所有人对您另眼看待,您怎么能死?外公,外公——”她哭的喘不过气来。
胡博士撑起最后一口气,气若游丝的道:“小乖孙,那抽屉——有一本笔——记,拿给——我,快——”
江紫璃依他的指示找到东西,是他平时随身携带的本子。
“外公,是这本吗?”她哽咽的问。
“对,这:上面有写著——启动时光——机的步骤,可是——现在已——经用不著了,小乖孙:等我死了,把它们全——都毁了,不要再——给坏人——利用,知道吗?”
要是这事被揭开,一定还会有人用同样的方法离开现代,那么坏人就得不到应得的惩罚,全可以藉著时光机逃亡到过去,且历史会遭到极大的改变,而他就成了千古罪人。
他真的好后悔,光想到自己,没有深思过可能会产生后遗症,而且还得赔掉自己的一条命,只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是外公——”
“听外——公的话。”他不想让外孙女也发生意外。
江紫璃眨掉纷落的泪珠,点点头,“外公,我什么都答应——可是您也要答应我活下去。”
他平静的笑了,彷佛痛苦在一瞬间全离开他的肉体。
“外公:会跟你——爸妈一样,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已经见到女儿和女婿来接他了,全身也轻飘飘了起来。
“不要!不要!外公?外公——”江紫璃哭声凄厉的大叫,双臂紧抱住外公,好像这样他就不会走了。
胡博士嘴角噙著笑,终於合上了眼皮,走完他的一生。
“外公——”
办完了外公的丧事!在面对警方的查问时,江紫璃并没有说出时光机的存在,只说明林奕华与周凯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那天在实验室幽会被发现,在惊慌之余!周凯开枪杀了人后两人就逃逸无踪。
於是警方立即发出追捕令,四处通缉两人,可是就算把台湾整个翻过来,出动再多警力,还是找不到他们。
江紫璃站在实验室中央,想到外公莫名的惨死,心就好恨。
她突然打消了原本要毁掉所有研究的想法。
她绝不能放过杀死外公的凶手,不能让他们以为从此就能逍遥法外,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他们不配。
没错,她要报复,她要亲手杀了害死外公的凶手!
进到时光机内,电脑上的时间显示指著西元六四三年,这不就是贞观十七年,他们绝不会想到她也会随后追过去。
几天之后,办完了一些琐事,江紫璃从内锁上实验室的铁门,身上穿的是上次穿回来的衣服,依照外公留下的笔记本启动了电脑。
外公,我就要去为您报仇了,您在天之灵要保佑我。
当一切准备就绪,关上舱门。等刹那的亮光乍现,江紫璃带著满腔的恨意穿越时空。
这次目的是追凶。
第四章
西元六四三年桃源山桃花谷
墙上挂著一幅手绘的人物肖像,画中的人儿明眸皓齿,表情生动鲜明,瞪眼、噘唇,活灵活现,宛若真人,一头黑缎般的青丝只简略的束在脑后,浑身散发英气又不失女子的柔美,一手托著香腮,像是挑衅的回瞪著看画人。
这是他十多年前凭著记忆亲手绘的,事隔多年,画中佳人的一颦一笑犹在眼前,无一日或忘,即使在午夜梦回时,每每与他在梦中相会,可是如今佳人身在何方?又该往何处寻?
每想至此,他总忍不住吁叹一声,十六年的时光转眼流逝,却苦寻不到佳人芳踪,她就如昙花一现,永远消失在他生命中了吗?
不,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她,否则此生永不娶妻,这是当年发下的誓愿,就得说到做到。
“你再看几遍,她也不会从画里蹦出来。”身后响起一声男性促狭的低笑,莫上尘本能的回头,迎向一对墨玉般的笑眸。
“我没听见你敲门。”他不悦此时被人打扰,尤其当他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雪无痕一身刺眼的白衫,潇洒不群的落座,笑道:“我敲了,可能是你看得太专心没听见,所以我也只好不请自入了。”他看著那幅画,“你每天都要看个几个时辰,它没烧破两个洞还真是奇怪。”
莫上尘听惯了他戏谑的言词,也不以为件,在他对面坐下。
“你找我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要消遣我吧!有事就直说好了。”他没这么说的话,雪无痕就有办法东拉西扯一堆,讲个老半天还没说到正题,那可是件很累人的事,毕竟和雪无痕相处十几年了,对他早就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没事,如今国泰民安,我会有什么事呢?要说真有事的话,我是不会让大哥你闲著的,非得拖你下水不可。”雪无痕狡黠的笑是纯然不怀好意的。
雪无痕是他们三个异姓兄弟中诡计最多的一个,当他绽出这种诡笑时,就表示他心里在计划著什么。
但莫上尘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由得轩眉道:“会想到拖我下水的绝不可能是好事,无痕,你又想干什么了?义父可有交代,要你少往那些花街柳巷里跑,要是再犯,他老人家动起怒来,可不是你消受得起的。”他对这义弟的风流韵事太了解了,偏偏女人就爱死他这德行,任由他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半点怨言也没有。
唉,他是女人的克星,看来夭底下的女人注定都要栽在他手上。
“大哥,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我是风流并不下流,大家好聚好散,我也不沾惹良家妇女,是义父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我看他该担心的人是大哥你而不是我。”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莫上尘失笑道。
他从小就懂得照顾自己,不需要别人操一分心,虽然义父收养了他,莫上尘也从没让义父费过什么心思,该是三人之中最让义父放心的才对。
雪无痕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大哥,我们当兄弟也十几年了,从没看过你上过青楼,或碰过哪个姑娘,不禁让我和老三怀疑,大哥你——该不会要为了画中的姑娘守身一辈子吧,”
就算画里的姑娘再美也没用,男人总是有需求的,光用眼睛看是解不了渴,还是得付诸行动才是解决之道。
“这不关你们的事。”即使是兄弟,事关个人隐私,别人也不能干涉。
八岁那年,因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江紫璃,与她相处的三天是自爹娘去世后,最快乐的日子,纵使当时年纪还小,他却发下今生非卿不娶的誓言。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当她将毯子分给他,与他共用而眠起,他的心中便再也容不下第二名女子了,如今事隔多年,这想法依旧不变。
可是她却无缘无故的消失在亮光中,难道真如她自己所说,她不是这时代的人,而是来自於一千三百多年后的未来?
这未免太荒谬了,他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一定有别的说法可以解释,只要他有耐心寻找,总有一天会让他找到她的。
“好吧!既然大哥这么执著,小弟也不再多言,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早日找到我这未来大嫂,不然以咱们桃花谷的规矩,不论男女都要在二十五岁之前婚嫁,到时你就只得接受义父的安排,他老人家盼你成亲已经很久了,这点你该清楚才对,尤其你还是未来的谷主。”
他道出他们兄弟三人心中的隐忧,幸好自己还有两年的时间,暂时轮不到他,但大哥可不同了,大哥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加上将来是谷主人选,身负必须生下子嗣的重责大任。
“这点我自会跟义父解释,相信他会谅解。”莫上尘嘴里虽这么说,心却不禁直往下沉,桃花谷的规矩不可破,可是他真的不愿娶一位自己不爱的女子为妻。
雪无痕夸张的叹口气,道:“只要一想到往后五十年,每夭都要面对相同的一张面孔,唉,那会有多腻呀,所以我将来得娶个貌美如仙的娇妻,好让我能看她千遍也不厌倦才成,如果世上真有这样一位女子,要我成亲我也愿意。”
他很笃定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女子才敢夸下海口。不过话说回来,以他花心的个性,将来嫁他的姑娘还得有些真本事才能套住这位风流浪子,不然只有暗自垂泪的份。
莫上尘心底暗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要能收心,天都会下红雨了。
“好了,说出你真正的目的吧,”看,才一会儿就离题了。
“也没什么,只是想出去透透气,特来邀大哥同行,大哥每天独自面对著一幅画,不闷吗?不如出去走走,或许会遇到合意的姑娘也不一定。”说来说去就是怕挨骂,来找他作伴,到时被义父逮到了,遭处罚时也有个人陪。
“你还真好心,只是我心领了,要去你自己去,我没兴趣。”他没好气的横了雪无痕一眼,这小子,美其名是散心,其实还不是往女人堆里钻。
“真的不去?大哥可是小弟见过最不好色的男人了。”雪无痕忍不住的又嘲弄他一下。
莫上尘扯下刚毅的嘴角,自嘲的低语:“当你曾经历过和我一样的遭遇后,就不会这么想了。”他脑中浮现娘受辱时万念俱灰的眼神,要他如何在毫无感情下,用那些女人来发泄兽欲,那岂不跟那人一样是禽兽了。
“你说什么?”他这义兄的来历真是一团谜。
“没什么。”莫上尘甩开那段不想忆起的记忆。
“叩!叩!”敲门声适时的分散恼人的思绪。
“请进。”
一名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跨进书斋内,手上端著托盘,肩上披著随风飘舞的帔帛,神态甚为妩媚。
“莫大哥,你口渴了吧?我帮你端了西湖的‘龙井茶’来给你解渴。”
莫上尘剑眉一拢一放,不带笑意的道:“敏儿,你不需要每天帮我做这些事,真有需要的话,我自会叫下人去做。”
他何尝不明白她的用心,为此他也从不说好听话来取悦她,以免让她误会更深。
“这是敏儿心甘情愿做的事,一点都不觉得麻烦,莫大哥就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了。”梁敏儿将东西搁下,微布红潮的脸蛋,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心上人的俊容。
只见他双眉入鬓,黑眸如电,炯炯生辉,鼻如悬胆,微抿的薄唇,似怒非怒,有时让人瞧了生畏;那壮硕昂藏的身躯中还带著凛人的气势,才不过二十四岁,已有大将之风,莫怪谷主极为看重他,可是偏偏他生性冷漠、不近人情,连一句好听话也没听他说出口过,唉,怎不教她又急又恼呢?
十六年了,她爱了他整整过了十六个年头,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偿所愿,与他共结连理呢?她今生的愿望就盼成为他的妻子,蒙其无限的爱怜。
这就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雪无痕心中思忖。
梁敏儿爱恋义兄的事,桃花谷上上下下可说是众人皆知,偏偏义兄对她总是冷淡待之,不能说是不解风情,该说是不想让她心存太大的侥幸与期待,无奈梁敏儿就像要赖定他似的,换作别的姑娘,到了双十年华早就嫁人生子,她仍不死心的痴等心上人回报她的爱。
梁敏儿自认为与莫上尘交情深厚,而在桃花谷中又少有容貌胜於她的女子,也唯有她够资格成为他的妻子,为了他,她愿意再等下去。
想到此,她不禁怨憎的望一眼墙上的画,对画中的女子早已不复记忆,听娘说是救她们母女俩的大恩人,当年若没有她出手相助,她们母女俩早就饿死在街头,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可是她就是不甘心输给这画中人,算算年纪,画中人该有三十五、六岁了,这么老的女人,为什么莫大哥对她还念念不忘?她就比不上那老女人吗?
“敏儿,怎么没有我的份?你真是太偏心了。”雪无痕眨动著漂亮有神的眼珠子,故意说道。
“雪大哥要的话,敏儿待会儿再帮你冲泡一碗。”对其他人她可没那么勤快,对她而言,只有自己的心上人及谷主是最重要的。
“唉,真是天差地别,同是叫一声大哥,待遇却是差这么多。”雪无痕似笑非笑的道。
听起来他这话像是在抱怨,暗地里却是在笑她为人太有心机,莫上尘是何等聪明的人,要娶妻绝不会看上一个自私的女人,凡事只会对有利自己的人好,其他的一概视而不见,娶了她简直是自讨苦吃。唉,看来,梁敏儿十多年的心思终将白费了。
莫上尘心细如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挑眉道:“你若渴的话,这茶先拿去喝吧!”
他不是无情,只是不想让她将来过於伤心,希望她能早日醒悟,想必雪无痕早就看出他的打算了。
梁敏儿轻呼,连忙阻止道:“莫大哥,这是敏儿专程帮你准备的,怎么可以给别人?”
“大哥,这茶我是无福消受,我这‘别人’该走了。”他意有所指的一笑,转身翩然离去。
“雪大哥就是爱取笑人家。”她故作害羞状。
“还有事吗?”莫上尘冷淡的下逐客令。
“莫大哥,我娘说你好久没跟我们一起吃顿饭了,要我来问问晚上有空吗?”
为了多和他接近,梁敏儿只有假藉各种名目。
“你跟柳姨说一声,晚上我会过去。”至少对於柳玉娘善意的关心,他无法加以拒绝。
她立即笑逐颜开,为目的得逞而雀跃不已。
“我娘知道了一定很开心,莫大哥,我——”她赶紧趁胜追击,想争取更多的相处时间。
莫上尘扬手打断她的话,道:“我还有点事要去办,有话晚上再说。”
对於梁敏儿的纠缠不清,只会使他厌烦,又如何对她产生好感,若要有,早在十多年前就有了。
十六年前初遇她们母女俩,他年纪虽不大,爱恶却很分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奈何梁敏儿就是不肯放弃,将来受伤的也必定是她。
不待她回应,他衣袖一摆,人已掠出了书斋,留下满脸错愕的梁敏儿。
“莫大哥——”她追到门口。
为什么?为什么?一连串的为什么她频频问著自己。
她不够美,不够讨人喜欢吗?为什么莫大哥老是与她保持距离?
走到画前,梁敏儿不禁在心里诅咒,不管这女子身在何方,她希望莫大哥永远找不到她,要不是因为有她的存在,莫大哥早在几年前就会迎娶她进门了,都是这该死的女人害的。
没有人可以抢走莫夫人的位置,只要她想要的,她一定会紧紧的抓在手中不放,哼!任何人都休想得到莫大哥。
或许是她用错方法,看来只好从谷主那里下手,只要莫大哥一满二十五岁,依照桃花谷的规矩他非成亲不可,到时她就能顺理成章当上他的妻子了。
她终於知道什么叫坐困愁城了。
江紫璃支著下巴,呆坐在街道旁的石阶上,看著来来往往的路人,却不晓得该往何处去才好。
她人是追到了唐朝,可是又该如何找起呢?
难道要她上衙门呜鼓喊冤不成?无凭无据怎么告?而且又不确定他们人在常德,上衙门也没用。
老天爷,你要是真有眼,就让我遇见一个贵人,帮我找出凶手为外公报仇。
要命,现在该怎么办?她垂丧著抓著头发,希望能逼出什么好点子,人家说急中生智,她若再想不出来就真的玩完了。
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提醒她该喂里面的饿虫了。
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销,她只好跟路旁的小贩买一份鸡蛋麻花先垫下肚子。
蹲在石阶上,嚼著吃不饱的乾粮,已经有够委屈不爽了,竟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打量她,一双眼珠子死盯著她不放,这可犯了她小姐的大忌。
“喂,想不想试试眼珠被插爆的滋味?”她凶悍的瞪回去。
再敢多看一眼,本小姐就发威给你看。想想自己准和这朝代犯冲,来两次运气都这么背。
那名仁兄不是别人,正是雪无痕是也。
他刚路过这条大街,不经意瞥见这穿著男装的女子,竟与义兄房中的画像十分神似,登时脚底生了根,久久移不开眼,一时看到失神。
“在下失礼了,只是觉得这位姑娘好像一个人。”他又凑近一点看个仔细。
这种被搭讪的经验江紫璃也有过几次,想不到古人原来也时兴这一套。
“你不会想说我是你高中同学吧?”她联想到一个广告词去了。
雪无痕疑惑的眨眼,“嘎?”
“没什么,我穿的是男装,你怎能断定我是位姑娘?”江紫璃鸡蛋里挑骨头的问道,这男人眼睛还真利,一眼就看穿她的伪装。
他仰头大笑,“女人再怎么假扮,永远当不成男人,何况你没喉结,声音又细,有谁会相信你是男人。”
这答案倒是可以接受,“我想我们并不认识吧!”
看这俊男穿著不俗,不像是那种会在路边和女人勾搭的货色,况且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应该不会给人惊艳的感觉。
“如果姑娘刚好姓江,那么我们应该算是间接认识。”他确信这女子与画像中人长相一模一样,可是年龄却不符合,按照时间推算,江紫璃也该有三十六了,可是在这姑娘脸上却找不到一点岁月的痕迹,彷佛时光从未在她身上停驻了。
江紫璃一愣,思绪转了又转,她认识这个人吗?
雪无痕见了她的表情马上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真的就是画中人!
“你真的就是江紫璃?”那个让义兄十六年来朝思暮想的女子。
江紫璃终於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失声叫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不可能吧!我才刚到这里,怎么可能就有人认识我?”她前后来过两回,算算不过待了快四夭,就冒出一个人前来相认,这太诡异了吧!
“有一个人相信你应该记得才对。”
“谁?”她愿闻其详。
“莫上尘。”他说出答案。
“莫上尘?!”江紫璃整个人跳了半天高,废话,她当然记得那个小鬼。
该死!怎么还会遇到他,真是有够衰了。
“姑娘好像不怎么想见到他?”雪无痕失笑的问。
瞧她那头痛的表情,一副像是见鬼似的,她真有这么讨厌见到义兄吗?义兄在桃花谷可是有不少女人偷偷爱慕他,怎么这姑娘反应竟如此不同。
江紫璃慌张的看下四周,“那小子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小子?”连义父都没这么叫过他。
“算了,我还是先闪再说,你可别告诉他曾经见过我,拜了。”她拍拍灰尘,脚底抹了油,溜之大吉。
雪无痕连忙拦下她,“江姑娘请留步。”
“不用留了,我还有正事要办,没空照顾一个孩子。”开玩笑,带著一个拖油瓶,她怎么去找仇人报仇。不再理会他,她越过他跋腿就跑。
雪无痕揪著眉,什么孩子?这姑娘的话真玄,连他都听不懂。
看她跑的恁是快,活像后面有恶鬼在追,到底义兄和她之间是什么关系,怎么搞得他一头雾水。
“无痕,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不知站了多久,一个低沉的男音拉回他远扬的神智。
雪无痕本能的回头,只见莫上尘身穿青色袢衫,威风凛凛的骑在马背上,他总是在无形中散发出一股霸气,像准备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浑身充满阳刚之气。
“大哥,你怎么也出谷了?”见到他真的很意外。
“出来透口气,你刚才在看什么?”莫上尘翻下马背,口中不愿承认自己出谷是为了躲避梁敏儿的死缠不休。
“看一个你最想见的人!大哥,我见到你的画中人了。”他笑答。
莫上尘眸中陡然射出惊喜的光芒,双手颤抖的扯住雪无痕的袖子。
“什么?!你是说真的,你见到紫璃了吗?她在哪里?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苦等十六年,他终於又有她的消息了。
从未听过他如此富有感情的声音,雪无痕脸上难掩惊讶的表倩,心中登时雪亮,看来是义兄在单恋对方,却吓坏人家姑娘了。
“她一知道我认识你就跑了,还直说不想看到你,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雪无痕很想知道其中的纠葛。
“她往哪里跑了?”他粗声的吼,这次绝对不会再让她走了。
雪无痕指著前头,“往那头去了,你现在就算想追大概也追不到了。”
莫上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将缰绳扔给他,就急匆匆的追上去。
他在人群中寻找著那张熟悉的脸庞,形色匆匆,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行经过路口一座‘闲来亭’,只瞧一眼在亭内聚集闲嗑牙、泡茶的老人,没有多留意又往前继续寻觅,却错失了良机。
他没料到混在老人之中,竟有一名女扮男装的年轻人。
“桃花三公子?”江紫璃眨动光灿如琉璃的明眸,喝著老人冲泡的免费茶水,啃著花生米,十分入迷的听老人讲古。
亭内的七、八名老人围坐在地上,沏了一壶热茶,有的下棋,有的聊天,日子过的甚是惬意。
瞎眼老者一头银发,脸上布满皱纹,历尽沧桑的模样,想必年轻时日子过的艰苦,腹中必定有许多故事。
“小兄弟是外地人,才没听过这个名字,在咱们这里‘桃花谷’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话说五十年前,有位外地来的大商人来到此地,看上了桃源山里的一块山谷,於是出高价向地主买下它,取名为‘桃花谷’,没想到那大商人早就知道那块山谷盛产金矿,雇用了许多工人开采后,一夜成了富可敌国的商号,这么多年来开了上百家的银楼与钱庄,后来大商人去世,将产业交给儿子看管,也就是现在的桃花谷主,可借多年来他膝下无子,只有三名收养的义子,大夥都管他们叫做‘桃花三公子’。”
“原来如此,这不就很像陶渊明诗中的‘桃花源记’吗?”她不禁有些幽然神往,被诗中的意境所迷惑。“老爷爷,你们知道‘桃花谷’怎么走吗?”
“桃花谷如今是私人产业,禁止外人进入,听说一到春天谷里的桃树盛开,诗情画意,住在里面的居民男耕女织,个个安居乐业,像极了人间仙境,要真能亲眼目睹该有多好。”老者欣羡的自语道。
“真有这么好吗?我也好想去看看。”要是换到现代,要做到夜不闭户是不可能的事,每天不是抢劫、杀人,到处充斥著暴戾之气,翻开报纸很少会没有血腥事件发生,要是未来真有桃花源该有多好。
另一名老者笑笑,“除非经过谷主同意,不然外人是休想踏进谷里一步,我们也只能光用想像的罢了,小兄弟,你可别冒险想闯进去,被抓到可是会被打个半死的。”
江紫璃咋舌,“有这么严重?又不是皇宫大内,连让人家参观一下都不行,恁是小气,算了,反正我也没时间去寻幽访胜。”她酸葡萄的嘀咕著说。
“不过想进去参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瞎眼老者又说道。
江紫璃立刻精神一振,“有什么办法?”
“我听说桃花三公子必须在二十五岁之前娶妻成亲,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盼著能嫁进桃花谷,所以大公子一旦在明年三月桃花盛开之际娶亲,到时必定门禁大开,欢迎外面的人入谷道贺。”
“啊!还要等到明年三月,算了,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她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是找凶手要紧。
不过真是可惜,她真想印证一下它是否就如陶渊明的‘桃花源’中所言,宛如诗画,是人人渴望的世外桃源。
日上三竿,江紫璃还在赖床,昨天累了一整天,今儿个全身酸痛,真想赖在床上不起来了。
她看著天花板,心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照理说他们降落的地点应该相同,没道理找不到人哪!
中国大陆这么广,省分又多,怎么猜得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呢?
“叩!叩!”敲门声响起。
“谁呀?”她烦躁的吼。
门外的人没有应声,又敲了两下门。
她磨蹭了许久才披上外衣起床,边打呵欠,边开了门,口气不佳的问道:“你要找谁?”
对方并不是客栈里的夥计。
事实上,门外的人正是接到消息赶来的莫上尘,他派出谷中的壮丁,找了一整夜,总算打听到消息,知道她来投宿这家客栈,便刻不容缓的前来会佳人。
一见到江紫璃,他掩不住心情的激动,两脚不由自主的跨进门内。
她在对方灼灼的黑眸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这男人是怎么回事,看得她全身寒毛竖起。
“喂,你是不是敲错门了?”江紫璃第一次在异性面前感到害怕,又觉得不可思议,这男人身上有一股魄力让人不敢逼视。
他身高起码快一百九,壮硕的体格,刚强的五官,在在表现出强者的风范,这型的男人若出生在现代,可以当选为最佳牛郎,一定令许多有钱又闺房寂寞的女人垂涎不已,甘愿为他砸下大笔的银子,她坏心的思忖。
莫上尘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处肌肤,见她依然青春如少女,有点纳闷,可是那已无关紧要。
江紫璃紧张的又倒退一步,说不定这人是名采花大盗,想闯进女子的闺房施展魔手。
“你——你不要再过来,不然我就要叫人了。”江紫璃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禁感叹,人长得这么帅,结果是个大坏蛋,真是暴珍天物。
“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他亢奋地呼道。
江紫璃整个惊呆了,这才让他一个箭步给搂个正著。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她往他小腿胫上连踢几下。
莫上尘却无动於衷,铁臂缩得更紧,恨不能将她嵌进身躯里。
悬在胸口的大石总算可以落下,十六年的等待值得了。
“你终於回到我身边了,不要再走了,别再离开我了——”他暗哑的低喊。
江紫璃脸上一阵燥热,从没有一个男人敢随便抱她,而这男人也未免太大胆了,吓得她使出吃奶的力量,才跳开他滚烫的胸怀。
“你——你究竟是谁?我又不认识你,要是见过我一定不会忘掉,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老夭,自己居然会脸红,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他霍然明白其中的缘由,道:“也难怪你会不记得我,我是莫上尘,记得吗?还是你真的把我忘了?“
江紫璃怪叫一声:“你说你是莫上尘?”
她彷佛看见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像吹气球一般,刹那间胀成眼前这身材高大的大男人。
“你少骗我了,我认识的莫上尘是个八岁的小鬼,怎么可能是你,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吹牛也不打草稿。
“都过了十六年,我怎么可能还只是八岁的孩子呢?倒是你,容貌一点都没变,仍像当时那个十九岁的泼辣姑娘。”他眼光痴然的轻抚过她平滑的脸颊。
她敲下脑门,敲醒困顿的脑子,人也才恍然大悟。
“啊!我真笨,怎么忘了相差的时间,现在是贞观十七年,距离上次的确是过了十六年了。”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上回,因为两次的间隔对她来说才一个多月,所以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真的是莫上尘?”虽然知道他长大将会是个大帅哥,可是亲眼瞧见还真不敢置信。
莫上尘微一颔首,哂道:“如假包换,世上不可能还会有另一个莫上尘。”
听了他狂妄的口气,江紫璃才开始接受这事实。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践,真不敢想像你长这么大了。”她还没办法将两人划上等号,“这几年你过得好吗?对了,玉娘和敏儿还跟你在一起吗?”
“先别说这些,我来的目的就是要接你走,有什么事我们回去慢慢再说。”
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江紫璃向后退一步,“不行,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不能跟你回去,只要你们生活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什么重要的事?”他问道。
她眼神一黯,半垂下眼脸,“我必须找到两个人,他们——杀了我外公,我非找到他们不可。”
“那你就更应该跟我回去,人海茫茫,光凭你一个人怎么找?不要难过,等回桃花谷,我会派人手出去打听,总比你毫无目的的瞎找还快。”他们在各省都有自己的银楼、钱庄,要找个人很容易。
“桃花谷?你住在桃花谷?”又一个令她惊讶的消息。
“没错,那年你走后不久,我遇到了现在的义父,也就是桃花谷的谷主,他收养我为义子!从此就一直住在谷里。”他两三句的带过。
她联想的很快,“那么你就是桃花三公子其中之一罗!”
“那只不过是外界的人随便起的称呼罢了,我的确还有两位义弟,你会有机会见到的,好了,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他不容她拒绝的下达命令。
江紫璃一想也对,既然他可以派人出去打听,好过她像无头苍蝇般的在大街上乱转,省时又省力,不利用太可借了。
“好吧!盛情难却,那么就有劳你们了。”太好了,这下三餐不用愁,有吃又有住,又不需要花到自己的银子,嘿,嘿,这么好康的事没必要拒绝。
她简单的打包一下,随著他走出房门,屋外站著几名身穿劲装的壮丁。
“大公子。”众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这位是江姑娘,现在要跟我们回桃花谷,武三,到掌柜那里帮她把帐结了,其他人备马。”他像是等待出征的大将军,行事果决,有条不紊。
面前的男人已不是她印象中的小男孩,江紫璃迷惘的凝视他线条强硬的侧脸,心跳猛地怏了半拍,吓了她一跳。
不会吧,她暗叫不妙。
第五章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望著眼前的景致,江紫璃嘴里背起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一段。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他们一行人如今便是搭乘一艘可乘载人与马的大船,顺河而下,两旁夹岸的高山峻岭,翠木青葱,山岚氤氲,尽收眼底。
“你一定会喜欢桃花谷的一切,我保证。”莫上尘立在江紫璃身后,附在她耳畔低声的说道,那男性的气息令人窒息。
江紫璃点点头,小心的移开一步,不想跟他太接近。
怎么会变得如此反常?他是莫上尘,那个脾气又臭又傲的小鬼耶,自己不应该会感到害羞或者心中小鹿乱撞才对呀!
“怎么了?”他没有忽略她脸上细微的表清。
她强笑道:“没什么,大概是晕船吧!”
“一会儿就到了,再忍耐一下。”他口气无比的温柔。
你不可以喜欢上他,江紫璃,你千万要记住,你不属於这里,而且迟早有一天必须回去,所以你绝对不能动心。她不断告诫自己。
唉!她认识那么多男孩子,从未对谁有过感觉,还以为是自己太冷静,不易陷入情网,没想到是因为对方不是命定中的情人,现在遇到了,一些该有的恋爱徵兆都一一出现,什么脸红心跳,浑身不自在——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老天爷真是跟她开了个大玩笑。
果然没多久船就靠岸了,众人再次跨骑上马,沿著山路进入桃花谷。
在温暖的春天,桃花在枝头怒放,予人的感觉是喜悦的,是朝气蓬勃的,更是充满柔情蜜意,难怪诗人会写下这首‘千朵浓芳倚树斜,一枝枝缀乱红霞;冯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风是此花’的咏桃诗,除了桃红色外,有更多的绯红、纯白等色彩,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哇!好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桃花,空气又清新,住在这里的人真幸福!”她由衷的赞叹眼前的美景。
与她共乘一骑的莫上尘,一手驾著缰绳,一手为她做指引。
“那是桃花溪,每天早上便会有许多妇人来此洗衣,那座桥便是‘穷林桥’,过了桥便算是进了桃花谷,谷里约住了将近上百户人家,大多是五十年前跟随前任谷主迁移来的,在此成家立业,如今已是三代同堂。”
“听说这里不喜欢有外人进来,你带我来没关系吧?”她可不想当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莫上尘掀唇一笑,“你不一样,当然另当别论了。”
“喔,有什么不一样?”她可好奇了。
他笑的神秘,“到时你自然会明白。”
江紫璃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没再问下去。
附近的人家瞧著她的眼神是全然好奇,当马经过门前,一些年轻姑娘均大胆的仰慕著莫上尘的英姿丰采,眼光可露骨的很。
唐朝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不忸怩作态,心思全表露在脸上。
“真是不得了,看来你很受女人欢迎,还好她们以为我是男人,不然恐怕我会死得很难看。”她拍拍胸口说道。
“你真的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他的左臂刻意的圈住她的细腰,以彰显她的身分,脸庞也亲昵的偎近她的颊。
江紫璃瞥见她们的脸色有异,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暧昧,忙坐正身子。
“喂,你别陷害我,要是我被那群嫉妒的女人谋杀了,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
拍开他黏在自己身上的手,她故作无事状。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没有人敢动你一下。”他的手又缠上她的腰。
老实说江紫璃并不排斥他的拥抱,这才是最糟糕的事。
“已经到了。”
江紫璃闻言抬起头,被一座古意盎然的宅第所吸引,宅子四周依旧种满桃树,府第幽深,门上的牌匾写著‘桃花庄’三个字。
莫上尘率先翻下马,这才扶她下来,“紫璃,来见见我义弟无痕。”
门口站著一个人,笑道:“大哥,你多年心愿总算如愿以偿了,真是恭喜之至。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雪无痕笑看江紫璃睁大的明眸。
“你不是那位——”她低呼。
“上回来不及自我介绍,在下雪无痕,见过江姑娘。”这次两人算是正式见面。
“你好,叫我紫璃就可以了,叫我姑娘我听了还真不习惯。”她摆摆手,不很在意这些俗套,古代人就是太讲究礼数。
雪无痕笑谑的瞟向义兄黑了一半的脸。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紫璃。”雪无痕没看过他吃醋的模样,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莫上尘占有似的揽著江紫璃的肩,谈话间已跨进门槛。
“有话进去再聊,无痕,我要你安排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他压下微微的醋意,面无表情的问道。
“都好了,既然你的‘涤尘院’还有空房,不如就让紫璃住在那里,也方便你照顾她,我想紫璃不会反对才是。”他可是很费心的为他们制造机会,这总可以平息义兄的妒火了吧!
江紫璃耸耸肩,很好说话地道:“有房间住随便哪里都可以,我是客随主便。”
反正不收钱,她也就不要求太多了。
“那就好,大哥,这安排还满意吗?”他别有含意的问道。
莫上尘怪他多事的横他一眼!不过住在‘涤尘院’也好,反正他已认定地就是自己的妻子,不怕别人的闲言闲语。
“义父那边我会亲自去禀告,你别给我多嘴。”他是怕了这惟恐夭下不乱的义弟了。
雪无痕憋住一肚子的笑意,“是,大哥都交代了,小弟自然不敢不从命——不过,只怕有人嘴上不牢,先行泄密了。”
跟随他的视线过去,便见一位年纪尚轻的男子走向他们,大约二十岁上下,模样讨喜可爱,再过几年待成熟些,想必也是俊男一个。
“大哥、二哥。”他是石不争,三人中最小的。“想必这位就是江姑娘了,我是石不争。”他也看过墙上的画像,立即就认出她来。
“你好,我是江紫璃,你们都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不愧能博得桃花三公子的封号,三人的俊是各领风骚,皆有所长,难怪会让女人抢破了头只为一次看尽三名帅哥,还真是养眼。
雪无痕那桃花眼滴溜一转,笑问:“不争,你不是在‘豁然轩’里陪义父吗?
是谁告诉你江姑娘要来的?“大哥找到江紫璃的消息没几人知道。
“是敏儿去跟义父说的,所以义父要我来请大哥过去,大哥,你怎么没事先问过义父,义父对这件事不太高兴。”他很老实的说道。
莫上尘一听到是梁敏儿自作主张,对她的行为更觉反感。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跟义父说我马上去见他。”他这次先斩後奏,义父会生气是预料中的事。
石不争离开后,江紫璃很会看人脸色,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如果不行的话没关系,你再让人送我出去就好。”她一向不愿强人所难。
他下颚缩紧,毅然决然的说道:“无妨,你别想太多,没事的。无痕,她就先交给你了!我这就去豁然轩见义父。”
无论要接受何种惩罚,他都要留住她。
“交给我吧!”雪无痕难得有正经的时候。
“我留下来真的没关系吗?听起来你们那位义父似乎不太好应付。”江紫璃担心的问。要掌管这么大的产业,必定是个不好惹的人。
雪无痕又换上轻浮的模样,“唉,岂只不好应付,他可是我遇过最老古板、最固执的老人,没办法,在这里他最大,谁敢不听他的话就等著被轰出谷去。”
“这么严重,那莫上尘这一去要不要紧?他这人脾气又拗,两人会不会一言不合说翻脸就翻脸了?”她可不想害他被赶出桃花谷。
“你好像很关心我大哥喔!”他笑得贼兮兮的。
江紫璃立时窘得想将头钻进沙堆里,嗔嚷:“谁——谁关心他了?我只是不想害他无家可归,那样我会有罪恶感的,你——别想歪了,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告诉你,我跟他只是很单纯的朋友,没有加入任何色彩:开玩笑,我在他八岁时就认识他了。“
“你听过愈描愈黑这句话吗?”他好整以暇的瞄著她涨红的小脸。
她当场气结,“没听过,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雪无痕忙别开脸窃笑,“请跟我来吧,”
想来她也是有意,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豁然轩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纷披疏落竹影的画意,萧萧淅沥竹声的诗情,再搭配粉墙漏窗,雄秀中带著几许风雅。
“义父。”莫上尘不卑不亢的面对座上的老人。
石不争站在老人身侧,对他挤眉弄眼,像是要莫上尘说些好话哄哄老人家。
东方寻“嗯!”一声,像脑后也长了双眼,道:“不争,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对这三个义子的性子,他可是了如指掌,想在他背后搞鬼,想都别想。
“是,义父。”他临走前不忘向大哥扮了个鬼脸。
轩内的两人一阵静默,东方寻才吐口长气,问道:“你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想为自己所做的事辩解?”语气透著犀利,一双老眼湛湛,宛如可看穿人心。
“义父,孩儿无话可说,未经义父同意私带外人进谷的确触犯规矩,请义父责罚。”莫上尘没有迟疑,立刻‘砰!’一声跪下,可是心里却不后悔这么做。
“你只有这些话要说?不怕我赶你出谷?”东方寻不是看不出他脸上那抹坚决和不妥协,这孩子是三个义子中他最欣赏的,可也是最高傲、最固执己见的,少有事能让他低头。
“义父,孩儿当然怕,但不是怕吃苦,而是怕无法再报答义父的恩情,不能再承欢膝下。”他两眼直视东方寻,坦然直言的说道。
“既然如此,就不该违反谷规。”东方寻语气更为严厉。
“是,孩儿知错,所以甘愿领罚。”
东方寻怒眼大睁,喝道:“那女子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为她犯下谷规,被逐出桃花谷?”
“义父息怒,只因紫璃是孩儿的未婚妻,虽名分尚未定,或许名不正言不顺,但孩儿此生只要她,如今分别十六年再度相逢,孩儿因不想再错过她,末来得及请示过义父,恳请义父原谅。”莫上尘半垂下头,态度谦卑的道。
以他的傲气,居然能为一名女子低声下气,显见那女子对他的重要性,此刻东方寻有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不过表面上可得趁机控挫他的锐气。
“听说那女子整整大你十一岁?”三个义子中,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成亲,可是这媳妇儿年纪未免稍微老一点。
“孩儿的确是在十六年前遇到她,可是紫璃看起来不似三十五岁的女子,仍与当年的外表无异。”这是实话,他自己也想不通。
东方寻哼气,“怎么可能?哪有人过了十六年能够面貌不变——好了,起来吧,”
“谢义父。”他恭敬的站起身。
“明天义父要见她一面,等见过她后再决定你要不要受罚。”是什么样的女子改变了他,东方寻也想会一会她。
“是,义父。”
“对敏儿你有何打算?”东方寻还没到老眼昏花,看不出这点。
“孩儿从未有意於她,何来打算。”此话虽无情,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於梁敏儿,莫上尘从未兴起过娶她的念头,也未在言语中鼓励过她,自然心安理得,不必心怀愧疚。
而她竟私自到义父跟前搬弄是非,便已超过了应有的本分。
“我明白了,现在私事谈完,也该来谈一谈正事了。”东方寻顿了一下,接著道:“最近两个月来有人频频与我们接触,似乎急於和我们合作船运生意,你也知道汉口向来具备有‘南援三洲、北集京都、上控陇板、下接江湖’的优越地理条件,再说船运业‘导财运货,贸迁有无’可是抢手的市场,倒是值得一试。”
他年岁虽大,仍有拓展事业的野心。
莫上尘却是愈听脸色愈阴沉,声音发紧,道:“义父口中所说的人指的是谁?”
单凭湖北、船运两样就足够让他猜到对方是谁。
东方寻早料到他心底已猜到了八成,不疾不缓的道:“‘挹翠山庄’侯君羿。”
他若有所思的审视义子无比强烈的反弹。
莫上尘全身猛然一僵,额上青筋跳跃,嘶声问道:“义父真要与他合作?”
血管中的血液因冲夭的怒火而逆流,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近崩溃边缘。
“你做不到公私分明?”东方寻是只老狐狸,当然不会直接要他听从。
这是一句相当聪明的问话,莫上尘握紧双拳,收了又放,放了又收,代表此刻的他内心正激昂交战著。
“我能,不过最后他将不会有任何利益可图,这是他找上桃花谷所该付的代价。”他嘴角噙著一抹冷冽的笑意。
“即使他是你嫡亲叔叔?”东方寻是谷中唯一知晓他心中恨的人。
“当他干下强占寡嫂,逼死我娘的恶行后,他对我而言只是仇人。义父,这事交给孩儿去办,绝不会让您失望。”他会让侯君羿倾家荡产,生不如死,这可比杀了他还令人快意。
东方寻同意了,商场上的竞争原本激烈,只要手段合法,又有何不可。
“那这件生意就交给你去办,我会让不争帮你,他也到了开始接触生意的年纪了,市场的扩张是有必要的,义父已经老了也不中用了,接下来就全靠你们兄弟三人去完成。”
“孩儿会尽力而为,请义父安心。”此时他神色已缓。
“别忘了明夭带那位姑娘来见我,你可以走了。”东方寻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孩儿告退。”莫上尘退出屋外,轻合上门。
他前脚一走,石不争后脚便进屋来。“义父。”
“那姑娘你见过了,觉得如何?”他轩起白眉问道。
“这个嘛,孩儿觉得她跟我曾见过的姑娘不太一样,长相虽然不能说很美,可是很有精神,身上穿著男装,说起话来很直率。”石不争努力的形容对江紫璃的感想。
“是吗?”东方寻捻胡深思道。
石不争点头,他对这未来大嫂印象不赖,比起梁敏儿好太多了,他很讨厌一些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的女人。
“是呀!义父,孩儿觉得那位江姑娘眼神坦率,而且实在不像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比我还小,会不会大哥记错了?”
“这点明天我们就知道了。”一切等见过那女子再说吧!
夜晚的涤尘院静得只听见阵阵蝉呜,江紫璃因认床睡得不太好,索性出来走走,老远就看到有人和她一样睡不著。
莫上尘的身影半隐在夜色里,仰望著如霜的明月,一脸心事重重。
听见脚步声,他略偏过头,“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这人很会认床,可能需要经过几天才会适应这里的环境,你呢?有心事吗?我以为天底下没有你办不了的事,是为了我的事?”他总是那么有自信,这种闷闷不乐的表情不适合他。
他低笑,端详著披泄下长发的她,是那么清灵、自然而又率真。
“不是,我答应义父明天带你去见他,他会喜欢你的,所以这点我并不担心。”
莫上尘十分确定,义父不是平常人,不会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他挑选的对象。
“喔,那你在烦恼什么?”她想为他分忧。
“与其说烦恼,不如说是在思索,除了义父之外,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我的身世,因为那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他苦涩的笑笑,让江紫璃看清他眼底的寂寥与深沉的哀伤。“我爹生前是一名将军,效忠当时的秦王,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在玄武门之变中为了要救主,身中数箭身亡,隔年秦王登基称帝,犒赏有功将领,爹虽然也受封,但是有什么用呢?留下的是一对顿失依靠的孤儿寡妇,於是娘带著我去投靠亲戚,也就是我爹的亲弟弟,我的亲叔叔。”说到‘亲叔叔’三个字,他讽笑一声。
“只不过我们都没想到他却对娘起了邪念,在一天夜里,他居然趁我娘熟睡时闯进房内强占了她。”
江紫璃倒抽口气,“老天,这是乱伦,你娘是他的嫂嫂,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这种恶劣的行为真是令人发指。
“不错,我娘是他的嫂嫂,可是他却说连圣上都能霸占兄长李元吉的妃子杨氏,他当然也可以,只要我娘顺从他,他会让我们母子吃穿不愁,照顾我们一辈子,於是从那晚起,我娘便成了他专属的禁脔。”
“这种情形持续了两个月,直到有一晚,我娘偷偷把我叫到身边,要我趁机逃出去,改名为莫上尘,莫是我娘的姓,上尘是希望我能像一般人一样,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就好,第二天晚上,娘就悬梁自尽了,我想她是再也受不了这种屈辱,才提前交代我那些话,当晚庄里一团混乱,我趁机成功逃走了。”
他诉说往事时脸色很平静,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江紫璃怔怔的望著他,想不到他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我不太会安慰人,不过,至少你还有义父和两个义弟,以及桃花谷的一切!
不像我,我父母死於一场意外的车祸中,最后连外公都被杀,现在什么亲人也没有了,我才是最该哭的人。“她沮丧的说道。
莫上尘一脸困惑,“车祸?那是什么?”
她犹豫半秒,“那是种交通工具,类似马车,不过它不是用马来拉,而是用电力,电力就是——嗯,这很难解释,原谅我的物理读得不好,没办法说给你听。”
早知道就该多念一些书才对。
他的眉头摔得更深,“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你来自於一千多年后——”
“不错,一千三百多年的未来,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也是我没有变老的关系,老实说,距离我们上回见面的时间不过才一个多月,我外公制造的时光机被坏人利用,他犯了法,而且为了逃避警察,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捕快,搭了时光机逃到这年代来,因此我非抓他们回去接受法律制裁,你听懂了吗?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也不期待你能了解,可是我真的非抓到他们不可。”
“抓到以后呢?你还是要走吗?就跟十六年前一样突然消失?”他语气咄咄逼人,执意要听到她的答覆不可。
江紫璃闪躲他那吞噬人的眼瞳,嗫嚅道:“我不属於这里,当然不能留下来。”
她的心在动摇了,有一部分的她渴望留下来。
“紫璃,眼睛看著我说话,告诉我,那里有等你回去的人吗?有男人会在那里等著你吗?”他声音透著紧张。
她脱口而出,“当然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为什么还要回去?你在那里已经没有亲人,那么就留下来吧,紫璃,我要你当我的妻子,永远留在我身边,不管你究竟是哪里的人,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留下来就好。”他捧起她张口结舌的脸蛋,深情款款的呢喃低语。
江紫璃结巴的更厉害,道:“你——疯了是——不是?我——我们才认识——几天,老夭,对我而言,你还是——那个八岁——的孩子,扣掉那——三天,我们认识不——到一天,怎么可能——”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莫上尘露齿一笑,“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看什么?”她心慌意乱的被他牵著走。
他带她进了书斋里,点上烛火,江紫璃惊讶的瞪著墙上那幅画像,那是她不会错,唯妙唯肖的勾勒出她五官的表情。
“这是你画的?”她讶然。
他由身后环住她的腰肢,抵著她的肩,道:“嗯,它伴了我将近十六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从没放弃过,别以为我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就算是个孩子也懂得自已要的是什么,而我要你,这决定从未曾改变过,现在老天爷又将你带来给我,这就表示它要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这是你的命运,你再也逃不开我了。”
江紫璃听了心为之悸动,“你这人很专制又霸道,你知道吗?”
“我是,我也从不否认。”他坦然的说。
她背靠在他宽阔的胸前,不禁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那么凶,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在恋爱吗?
她从未在男孩子面前表现出如此女性化,难道自己真的也喜欢上他了?原以为自己不会随便爱上一个男孩子,可是对他的拥抱却又不觉得讨厌,这就是爱情吗?
莫上尘也回想起那三天的情形,双臂搂得更紧,嘴唇贴在她耳畔。
“你是指打我屁股那件事吗?我现在力气可是比你大,是不是该趁机打回来?
我可是还记得你打了我几下喔!“
她迅速的回过身,瞠眸斥道:“你想都别想,谁教你吃我豆腐,活该被打,怎么可以怪我?”
“那么我只好换别种惩罚方式。”他俯下脸庞,结结实实的吻住江紫璃微张的小嘴。
江紫璃发出细碎的呻吟声,顿时全身的血液全窜到头顶,老天,他在吻她!
她该气得狠狠踹他一脚,但良久,她却慢慢合上眼皮。
这就是小说中形容的接吻吗?每次听那些死党描述它,总是说它如何如何的美好,会让人两腿发软、意乱情迷,神魂颠倒的吻就是这模样吗?
他的舌蛮横的探进她的嘴内抚触,霎时令她方寸全乱,按照电影、小说中的情节,接著该是男女主角往床上一跳,乾柴遇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若情况真发展成那个地步,她也不反对啦!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对於贞操观念是比古人开通,不过莫上尘可不这么认为,他轻咬下她的下唇,试著恢复了应有的理智。
“我——送你回房。”他浑身燥热的放开臂弯,嗓音仍残存著欲火,瞅著她的眼光却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
江紫璃使坏的挑眉,狡笑道:“你确定要我回去?”
他眼光转为深邃,弯起手指节敲下她的头,算是薄惩。
“姑娘家不该说这么大胆的话,被人听见可是会吓坏人的。”尽管唐朝作风再开放,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她揉揉额头,娇嚷道:“哎呀!这动作是我的专利,你怎么能擅自仿冒?”
这该不就是报应吧!以后大概都要被他吃定了。
莫上尘吹熄烛火与她走出书斋,“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只要通过义父那关,你就可以永远住在桃花谷了。”
“要是通不过呢?”她偏故意跟他唱反调。
“那我就跟你一起离开这里。”他斩钉截铁的说。
“不要,我不要你为我牺牲,这样我会内疚。”她最不愿欠人家人情了。
“我触犯谷规,就该接受处罚,你不需要内疚。”他一副敢做敢当的道。
“可是——”
“不要说了,回房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晚安。”
江紫璃皱下鼻子,将话咽回去,“晚安。”
第六章
用完午膳,莫上尘就要领著江紫璃去见义父东方寻。江紫璃一颗心忐忑不安,简直比参加高中联考还紧张。
穿过迂回的园路,豁然轩已在眼前。
石不争人在门口张望许久,一看他们来了忙迎过去。
“大哥,你们来了,义父已经在厅里等了。”
莫上尘颔首,表示知道了,拉著江紫璃要进屋,她却定在原地,道:“等一下,我好紧张,让我先吸几口气。”说完,她用力的猛吸气,好培养足勇气。奇怪了,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没用呢?又不是要觐见皇帝,心却像吊了十五个桶子,七上八下,只差没从喉咙里跳出来。
“有我在身边不会有事的,你只要按照平常说话就好。”他鼓励的说道。
石不争在一旁帮腔,“是呀!丑媳妇儿迟早都要见公婆,我义父又不会吃了你——哎呀!我的脚——”他抱起左脚龇牙咧嘴的跳著。
“哼,谁是丑媳妇儿?”她恰北北的瞪著他。
“未来大嫂,你怎么这么凶?我可是你未来的小叔,你应该对我好一点——啊,我没说,我什么话都没说。”见她摩拳擦掌,两眼直盯著他,石不争赶紧住嘴,此刻保命要紧。
江紫璃假笑,“你要不要试试看我怎么对你好?”
“不要:大哥,救命呀!”他两手乱挥,连忙躲到莫上尘背后去。
哇!好凶,大哥怎么会喜欢这么凶的姑娘?不过看大哥的样子似乎满乐在其中的,真是令人费解。
莫上尘瞟他一眼,“好了,别净在这调皮,进去跟义父说一声吧!”
“是,大哥。”他怕被揍,跑得可快了。
“你别跟不争计较,他已是二十岁的大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都是被我们给宠坏了。”他开口为义弟说情。
江紫璃摇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跟他闹著好玩,你们兄弟三人的名字取得真别致,‘上尘’、‘无痕’、‘不争’,想想其实也都很适合你们。”
莫上尘一一解释其中的含义,道:“不争和无痕都是我义父取的,因为不争生性单纯,毫无心机;而无痕则是因为他这人习惯四处游荡,来去无踪,也亏得义父想出这两个贴切的好名字。”
这时石不争探出个头,“大哥,你们两个可以进来了。”
“好,你准备好了吗?”他绽出安抚的微笑。
江紫璃摸摸束起的头发,她仍是一袭男装,呼出一口气才朝他点头。
两人这才跨进豁然轩内,并肩站在明亮宽敞的屋子中。
“孩儿见过义父。义父,这位就是江姑娘。”
东方寻端坐在上位,眼光凌厉的望向义子身旁的江紫璃,的确怎么看都像个年轻姑娘。
她也落落大方的回视,扬声道:“谷主,您好,我叫江紫璃,没有事先知会您一声就来叨扰,实在对不起,请您见谅。”
“江姑娘不知是哪里人?听上尘说与你相识是在十六年前,何以能面貌不变?”
他怀疑的细细打量她。
这叫她从何说起呢?她搔搔头暗忖。
莫上尘代她回答,“义父,紫璃曾向孩儿说过,她并非这时代的人,而是来自於一千三百多年以后的世界,因为亲人遭到歹徒杀害,潜逃到此,因此,她才会再度来到这里,意外地与孩儿碰面。”
东方寻和石不争皆大吃一惊,“一千三百多年后的未来?!”
既然起了头,她也方便说下去,“对,我是来自於未来世界的人,可是我希望这事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东方寻心神甫定,不太确定的问道:“若你真是来自於未来,那么对於将来的事一定有相当的了解?应该可以预测一些大事了,不是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不能把知道的事告诉你们,因为一旦你们知道了,难免会想去挽救它,那等於是改变历史,或许现在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在几百年,甚至一千年后,将会造成多大的变迁谁也无法料想得到,既然如此,就让一切顺其自然,什么都不要知道比较好。”江紫璃神情严肃的将话说完。
“哇!多不可思议,难怪你一点都不像是三十五岁的女人,你们的世界好玩吗?长得什么样子?”石不争兴趣浓厚的追问。
江紫璃笑而不答,针对这一点她不想透露太多。
“没错,知道了又如何?万般皆由命,命中既然这样安排,何苦要逆天而行,这点道理我懂。”东方寻倒是很看得开,接著又问道:“等抓到歹徒之後,你愿意留在这桃花谷吗?”
他一问出这句话,就见义子也无比凝重的等待她的回答,像是等待宣布死刑的人犯。
“我——”她一时左右为难。
“紫璃,你会留下来的是不是?”莫上尘的眼像口深井,让她骤然陷得好深。
东方寻灵机一动,决定助义子一臂之力,寒声问:“江姑娘,你该知道桃花谷的规定,未经许可私带外人进谷者即犯谷规,上尘知法犯法,该处何罪你可清楚?”
顿时她心口揪痛,“谷主,你不要处罚他,我马上就离开这里。”这谷主好像是来真的,不会真要把莫上尘轰出门吧!
“不,如果你要走,我就跟你一起离开。”莫上尘义无反顾的说道。
“你有病呀,你义父好心收养你,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莫上尘,还不赶快跟你义父道歉,请他原谅你,快点说呀!”她鼓著腮帮子冲著他拳打脚踢,这人是呆子呀!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又有人伺候,干嘛为了她到处流浪,真是个大笨蛋,她若欠了这么大的人情债,一辈子良心都会不安的。
“紫璃——”他站著任她打。
石不争吐吐舌头,“大哥,你快求义父原谅要紧,依小弟看来,这么凶的姑娘不要也罢——”
“你说什么?!”她眼一眯,立刻换了目标。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他吓得赶忙噤声,唉,以后多了个凶嫂子,日子准难过。
东方寻强忍著笑,面无表情的道:“桃花谷的规矩只说不能让外人私自进入,但若那人与谷中的人有关系,自然就不算是外人。”
“义父,紫璃是孩儿的未婚妻,应当不算外人。”莫上尘与义父眼神交会,立时心领神会。
“我——”她硬生生将‘不是’两字咽回肚里。
“江姑娘,上尘的话可是千真万确?”他确实欣赏这样一位性格坦率的小姑娘,心无城府,比起敏儿的深沉,她是较适合当上尘的妻子。
江紫璃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若说不是,会害莫上尘被赶出谷,但若说是!不是就真得永远待在古代了?唉!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她实在想不出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
“谷主,我——他说的都是千真万确。”她硬著头皮承认了。
莫上尘一扫阴霾,像吃了颗定心丸般的道:“义父,孩儿请您成全。”
“既然如此,就不算是违背桃花谷的规矩,那么义父决定两个月后让你们成婚,不用等到明年桃花盛开,因为桃花谷好多年没热闹一下了。”姜还是老的辣,东方寻得意自己策略成功了。
“两个月?!”她惊跳了下。
“紫璃,你不愿意?”莫上尘眼神受伤的问。
“我——我只觉得太快了。”天呀!她快昏倒了。
东方寻摇摇手,“不算太快,从现在开始筹备婚礼,一些准备工作自有人会处理,不需要你动手,你只要好好熟悉这里的环境就够了。”
“可是——”她找个理由拖延,“我希望能抓到杀我外公的凶手以后再举行婚礼,我心里才会觉得踏实些。”
“那不成问题,你将那人的肖像绘好,我让无痕去办,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绝对在婚礼之前办妥,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过几天我会正式昭告所有人,先行庆祝一番。”想到很快就有孙子可以抱,东方寻心里真乐坏了。
“多谢义父。”莫上尘眼底流露著感激。
石不争也向两位新人道贺,“恭喜大哥、大嫂,二哥知道了一定也很开心。”
“我看未必,不争,你大哥都要成亲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两个人了,给我努力一点。”东方寻心中少了个烦恼,还剩下两个有待排除,他等著身边围绕著一群孙子、孙女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他扮了个鬼脸,“是,义父,不过我还早得很,让二哥先娶吧,”开玩笑,离二十五岁还有五年,不怕!不怕!
等江紫璃嘟著唇走出豁然轩,她一脸的不快道:“我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莫上尘,你给我老实说,你和你义父是不是串通好了,不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个月,天呀!我连心理准备都没有,况且我才十九岁而已,什么也没玩到,愿望也没达成就要我结婚,都是你害的啦!“
他不发一言的牵著她走过曲桥,来到假山后头,情真意切的道:“我不许你反悔,听到了吗?你是我的未婚妻,这是再确定不过的事,等婚讯一经公布,你就注定是我的人,你的心、你的人将为我所有。紫璃,也许在你们那时代比这里好,但我还是希望能霸占你一生一世,我再也不放你走了,只要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尽一切力量的满足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好吗?紫璃,答应我。”
江紫璃听了乱想哭一把的,他这番话说的她好窝心,想想嫁给他似乎也不错。
“你保证会一辈子对我好?”她笑意嫣然。
“我对天发誓,若有违誓言愿遭天打雷劈。”他铿然有声的道。
唉!女人就是这么容易心软的动物,过去有再大的坚持,一谈恋爱什么都忘了。
以前她最不齿女人这么没用,现在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真是好笑。
“我姑且相信你,要是哪一天你对我不好,我会回到我的世界去,让你再也看不到我——”她也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会有那么一天,绝对不会有!”莫上尘粗吼,一把将她按倒在假山上,顺势扑在她身上,吻住那张樱唇。
她勾住他的颈项,本能的回吻,没想到单单一个吻也会让人上瘾。
看来她是注定要留在古代了,这甜蜜的滋味就是爱吗?
她爱上莫上尘了,当时遇见仅八岁的他,可从未想过两人将有这一段奇缘。
数日后——“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一声嫂子了?”雪无痕一回到家门,见了她就不正经的笑问。
江紫璃一脸悻幸然,“不用了,喊我名字就好,我听了比较习惯。这几天怎么都没瞧见你?遇到你也好,你带我去找玉娘和敏儿好不好?”她一直想去见见她们,可是莫上尘总有许多事要办,让她闲得发慌。
“为什么找我?可以叫我大哥陪你去。”他不解的问道。
“要是可以早就找他了,可惜他和石不争正在谈公事,没空陪我去找人,而你看起来很闲的样子,不找你找谁,走啦,”她拖著雪无痕的袖子就要走。
他忙大呼冤枉,“我哪有很闲?这两天我可是都在帮你找那两名凶手,好不容易拨了空回来休息一下,你居然说我闲闲没事干,我的未来嫂子,你就等大哥有空再去好了,她们又不会跑掉。”
“那算我说错话了,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雪无痕,你敢不听嫂子的话?”
只有这时她才会装起长嫂的架式压倒他。
雪无痕只得乖乖的从命,“不敢,我怎么敢不听,只是你真的要去见她们?”
要知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敏儿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当然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吗?”她不解他的问法。
“没什么,要我带你去可以,但你就穿这样子出去吗?”他指著江紫璃那套男装,不敢苟同的问道,“不如去换一件女装,你现在身分不同了,有不少人想看未来谷主夫人的模样,总不能让人看扁了。”
江紫璃不以为然,颇有主见地道:“穿上女装我全身不自在,连路都不会走了,而且我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要行得正,站得直就够了,没必要为了让别人接受自己,就得委屈自己,惺惺作态,那就不是我,也未免活得太累了。”
“说的好,难怪大哥喜欢你,你们的个性十分相似,从不把世俗的眼光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带路吧!”他愈来愈欣赏这位末来嫂子直爽的性子,从不会拐弯抹角,相处起来很轻松。
走出桃花庄,雪无痕就带著她往大杂院。
从他口中得之,柳玉娘和梁敏儿因莫上尘被桃花谷谷主收养为义子,也搬进桃花谷内,衣食无缺,生活不虞匮乏。
江紫璃听了也放心不少,心中描绘著梁敏儿长大后的样子,一定是个小美人。
来到大杂院,由於雪无痕的关系,引来住户们的注意,频频在猜测江紫璃的身分,一时议论纷纷。
“就是这一间了,我来敲门。”他在门上敲了几下,“柳姨?柳姨?”
门开了,一名约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出来,笑道:“原来是二公子,真是稀客,快请进来。”
“玉娘。”江紫璃从半白的银丝中认出她。
柳玉娘闻声凝目看去,淬然眼睛一亮,喜道:“你——你是——紫璃?!不会错,你是紫璃,老天爷保佑,都过了十六年了,终於又让我看到你了。”
“好久不见了,玉娘,见到你真高兴。”朋友久别重逢,当然是件喜事了。
她忙不迭的招呼,“你们快进来屋里坐,我去泡一壶茶出来。”
江紫璃趁她泡茶的时间,好好打量整间屋子,看四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荡漾著一股温馨的气氛。
“来,二公子,你请喝茶。”她双手将两杯茶奉上,“紫璃,你如何得知我们住在桃花谷?”
“说来真巧,是我在路上遇到雪无痕,他认出我来去告诉他大哥,这才找到我,你们这些年过得好吗?”她对自己的事都快说烂了,也就不想多提。
“很好,在这里过得很平静,幸亏遇到谷主,不然我们也无法过得这么舒适,对了,敏儿去买东西,应该就快回来了,她今年已经二十了,时间真快,一转眼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柳玉娘想起当年的事就不胜唏嘘,叹气连连。
“过去的事就别再去想,以后有空我会常来看你,你可以带我到附近走走,这里我不是很熟,莫上尘又忙著生意没时间陪我,我正愁找不到人作伴,幸好还有你在。”待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总是容易寂寞,希望有人常陪在身旁,可是她又不能老缠著莫上尘。
柳玉娘放下杯子,“你这次会留在桃花谷多久?”
江紫璃还没回答,雪无痕倒是抢先代答了。
“柳姨,您大概还不知道她就要成为我大嫂了吧?婚期就订在两个月后,我义父希望大哥赶快成亲,好早点能让他抱孙子——”
江紫璃用手肘撞他,“你不要乱说话。”什么孙子?生孩子哪有这么快,况且她也不想这么早有小孩。
“骗人!”门口响起一声愤怒的娇叱。
三人都同时看向大门,梁敏儿盛怒的美颜如一团火焰,她充斥敌意的眼瞪视著江紫璃,有种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的冲动。
“敏儿!”柳玉娘低叫,她何尝不懂女儿的心,也只能说些安慰的话。
她就是敏儿,江紫璃看著眼前这微为丰腴、妩媚的女子,很明显的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可是究竟为什么呢?她应该没地方得罪她吧!
雪无痕早就察觉她站在门口偷听,才故意说出那些话,目的就是要她死心,他不介意当坏人。
他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敏儿,这种事我怎么能骗人呢?当然是真的,我义父亲口同意大哥和紫璃的婚事,最慢这两天就会正式公布了。”
“你胡说,谷主怎么可能会答应?你们用了什么手段骗谷主?”梁敏儿不信自己在东方寻身上花了那么多功夫怎么会没有效果,其中一定有问题。
“敏儿,义父是何等聪明的人,想骗他谈何容易,你这话让义父听了可会不高兴喔!”他想说的是别以为她刻意去巴结义父,讨他欢心,义父就会站在她那边!这种想法可就大错特错。
梁敏儿恨恨的瞅著江紫璃,“你为什么又要回来?离开了十几年,为什么偏偏要在这节骨眼回来?如果你不回来,莫大哥会爱上我的,我有把握他会娶我而不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
江紫璃屏住呼吸,她完全听懂了,原来敏儿爱上了莫上尘,所以对她才有敌意,这敌意就叫做嫉妒。
老夭,她从没被女人嫉妒过,来到这里却破了例。
“那么他爱你吗?”江紫璃笑的苦涩。
如果莫上尘也对她有意,那她绝不愿意沦为第三者,也许古代可以一夫多妻,但她宁可忍痛割爱,也不要与人共享一个男人。
‘忍痛割爱’四个字浮现在脑海,江紫璃这才了解自己真对莫上尘动了心,唉!这爱情总是来得让人摔不及防。
“莫大哥会爱上我的,毕竟我们认识了十六年,而你呢?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却自私的想占有他整个人,他该娶的人是我。”梁敏儿不再掩饰自己的企图。
雪无痕看好戏般的调整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哂道:“说的多理直气壮,敏儿,有野心不是坏事,只不过要看我大哥是否对你有意,这十六年来他可曾对你表白过?我想是没有。如果你以为用认识的长短来论定,那可就证明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
“你——你又懂了吗?一个整天流连在脂粉堆中的浪子,懂得什么叫爱?”
梁敏儿口不择言的吼道。
柳玉娘见她愈说愈不像话,喝道:“敏儿,住口!”
她这才闭上嘴,只是全身仍气得直发抖。
“二公子,请你原谅敏儿,她不是有意说这些伤人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
她是个无能的娘,也什么没办法帮女儿。
雪无痕不怒反笑,“柳姨,敏儿说的没错,我是一个老在脂粉堆中打转的浪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您毋需跟我道歉。”
他瞥一眼默不作声的江紫璃,明白梁敏儿说的话一定让她不好受,还是赶紧送她回去交还给大哥较妥当。
“柳姨,那我们先回去了,嫂子,我们走吧!”他又刻意的叫她一声‘嫂子’。
江紫璃无言的望一眼柳玉娘和梁敏儿母女,话梗在喉间出不来,最后只能无言的离去。
在回去途中,雪无痕拚命的想逗笑她,可是她意兴阑珊,就是提不起劲来。
“不要想太多,大哥根本从未喜欢过敏儿,她对你构不成威胁,别担这个心了。”漫步在桃花林中,连他也没什么心情欣赏美景。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紫璃从没被人憎恨过,那种感觉真不好。
她还记得梁敏儿小时候的模样,可爱的小圆脸,稚气的说话声,彷如昨日才见如今却都变了。江紫璃心情沉重的锁住眉尖,难道真是因为她的到来,才改变了这一切?如果她没出现,莫上尘娶的人会是敏儿,真是这样子吗?
夕阳西斜,寒鸦归去。
莫上尘和石不争从书斋出来,便听下人说江紫璃在雪无痕的陪同下出门,心下就猜到七八分。
他们准是去见柳姨了,这两天江紫璃老是提到她,他因为公事忙,再者不愿让她知晓敏儿的事,也就一拖再拖,岂料她还是去了,希望别出事才好。
没多久,老远就见他们回来,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对,莫上尘急急的上前。
“大哥,我把嫂子还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雪无痕很快的丢下一句,飞也似的逃了。
他在义弟临走前,扔了一记警告的眼神,让雪无痕心里有数,这笔帐他先记下了,以后再算。
“怎么了?什么事不开心?”莫上尘眼光一柔,挽著她的手问道。
江紫璃扬起羽睫看他,有些欲言又止,话在舌间滚动著。
他心中雪亮,“你要问我敏儿的事?”
“你爱她吗?”她心情很乱,怕听到不想听的事。
“不爱。”他回的乾脆。
“真的?”梁敏儿不仅美又有女人味,没有男人不喜欢这一型的女人。
“你怀疑我的话,该打!”他往她头上敲了一下。
她鼓起腮帮子,“喂,又打人家的头,我才要怀疑你是不是在报复小时候我打你的事。”
莫上尘抿唇低笑,“真要报复的话,我大可用别种方式,譬如像那天晚上在书斋里做的事——”
“色狼!”她绯红著脸笑骂。
久久他才敛起笑意,正色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拒绝敏儿接近我,就是因为早看出她的心意,为了不想让她愈陷愈深,所以我总是跟她保持距离,再说,这些都跟你无关,不要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她对你用情很深,这让我想起刚认识她们母女的时候,我还曾问敏儿要不要当你的新娘子,可是现在我却抢走了这位置。”她就是无法挥去心底那层歉意。
他有些埋怨的盯著江紫璃,道:“我可没答应要娶她,只有你在剃头担子一头热。紫璃,你根本不需要抢,在我心中从来只有你,没有其他女人存在,敏儿自己也很明白,只是她太一厢情愿,即使她为我做得再多,我仍然不可能爱上她。”
江紫璃被他说动了,倘若都是敏儿在单恋莫上尘,他本人并没有意思,那么她就毋需感到对不起人家了。
“我知道了,对不起,刚才冤枉你。”她诚实的说。
莫上尘气息浓浊的问道:“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偷眼看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踮起脚尖,在他嘴上啄吻一口。
“这样可以吗?”她笑看莫上尘微怔的脸。
他准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招,不过,可一点都不觉得气恼,心头可乐的要命。
“马马虎虎,还可以。”说谎!瞧他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去你的。”她捶了他一下。
两人亲亲密密的在园林间散步,直到饥肠辘辘才想到晚膳还没用。
江紫璃按著直咕噜响的肚子,“只顾著谈情说爱,我快饿死了,我们赶快回去大吃一顿。”
“你还是一样耐不住饿,放心,待会儿你要吃多少没人会拦你。”他可没见过姑娘家那么大声的嚷著肚子饿。
“对了,你公事忙完了吗?你没忘了要陪我到处走走吧!”在这桃花谷静虽静,可是住久了总有点无聊。
“没有忘,差不多再一个月我要到湖北一趟,你可以陪我去。”压轴好戏当然得留到最后才上演,至於之前嘛,就全交由石不争出面。
“公事吗?”他不是爱玩的人,所以必定是要办正事。
“啊?”那不就是他叔叔,也是害死他娘的人。
他冷嗤,“他要是事先知道和他做生意的人是我,那可就不好玩了;当他知道我的身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真令人期待。”
那抹笑就像是猫在逗老鼠,并不急著一口吞了它,而是玩到腻了再解决。江紫璃不喜欢见到他这一面。
“你要杀他?”尽管侯君羿是仇人,但两人之间有血亲关系也是不容磨灭的。
“不,世上多的是比见血更好的方法。”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江紫璃肌肤泛起阵阵寒意,“你想做什么?”
莫上尘很快的拂去森冷之气,柔声道:“不是饿了吗?我们快进去吧,不然好吃的都被无痕和不争吃光了,那两个小子可不会跟你客气,走吧!”
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江紫璃能体会亲人被害的痛苦,她也想抓到凶手为外公报仇,可是动用私刑——也许是观念认知不同,在现代有法律可制裁坏人,但换了另一个场景,可就不见得有用。
莫上尘蓦地神色漠然,“是公事也是私事,去见一个人。”
“谁?”
“侯君羿。”这名字几乎是由齿缝中迸出。
第七章
湖北周府一双哀怨女子的眼睛须臾不离的瞪著屋里的景象,丈夫正左拥右抱著妓女,笑的淫贱又下流,第一次看清了周凯的真面目,原来过去她都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假象骗了,什么海誓山盟,只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
林奕华心碎的忍住喉间的啜泣声,是她活该,活该要承受这残酷的后果,如今她也回不去了,除了忍之外,她还有什么法子?
当他们搭时光机来到古代后,周凯就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对她柔情蜜语,甚至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一句,尤其是当他用抢来的黄金饰物买下这座大宅子,仆佣成群,每日还邀两名妓女来家中饮酒作乐,她就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除了拥有周夫人的位子外,什么也不是了。
她好恨,为什么这麽傻、这么笨?亏她活到三十岁,书读得比人多!却还是被男人骗了,结果还害死待她像女儿一般的胡博士。
“呵——老爷,来,奴家敬您一杯。”妓女们使出浑身解数的献媚,两人都穿著一件小肚兜,外头技著纱衣,不害躁的偎靠过去。
周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淌著口水,看得两眼都发直了,笑道:“唐朝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哈——我真是来对地方了。美人,来,斟酒,我们今晚要痛痛快快的喝个过瘾,然后——哈——”他双手不老实的开始进攻,惹得两女娇笑不停。
“讨厌,老爷,罚您再喝一杯。”一杯酒又送上他的嘴边。
他爽快的一仰而尽,“喝就喝,我周凯怕过谁了,哈——连那些条子都抓不到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其中一名妓女虚伪的做出崇拜状,“老爷,您真是英勇,奴家最喜欢英雄了,老爷。”那声音嗲的让人听了鸡皮疙瘩都会掉满地。
周凯很受用的抬头挺胸,男人呀!最爱在女人面前逞英雄,一旦被捧为英雄,就会打肿脸充胖子到底。
他从袖内取出两锭小元宝,“这是给你们今晚的奖赏,如果好好伺候,明天还另外有赏,知道吗?”
妓女们接过黄澄澄的金子,两眼就发光,嘴巴更是抹了蜜一样,甜得会腻死人。
“老爷,您要奴家怎么伺候您都行,奴家全是老爷一个人的了。”
“我也是,老爷。”
他听了整个人都茫酥酥的,这地方酒香、女人也香,只要有钱,还怕人家不来拍马屁,比起那段逃亡的日子,现在的生活可是快乐似神仙。
小时候真是穷怕了,每天辛辛苦苦才赚那点钱,能干些什么,后来他抢了一家银楼得手后便食髓知味,只要冒一点风险就可以过个一年半载,如果多抢个几次不就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
周凯用半醉的眼环视这座宅第,又大又气派,人人见了他都喊他一声周老爷,多威风呀!他再也不要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要他有钱,就不必再回去过苦日子了,有钱的感觉真好。
“老爷,您累不累?奴家帮您捶捶肩。”
“老爷,奴家帮你捶捶腿。”妓女见钱眼开,自然不愿放过这么一条大鱼。
“好,好,哈——再也没人敢看不起我了,哈——”他沉迷在女色中不可自拔,也喜欢她们的奉承。
周凯笑声方歇,就见到大厅中央站著一个人,斥道:“谁让你来这里的?少来烦我,回房间去,听到了没有?真是扫兴,看见你这张脸就倒胃口。”
他作呕的表倩令林奕华寒心到极点。
“那么以前那些甜言蜜语都是谎话,周凯,你没有良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朝著他大吼,为自己的牺牲不值。
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为什么让她遇见他?她只不过想要有个男人来爱她罢了!
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没错,我没有良心,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这答案你还满意吗?哈——你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大门就在那边,要不要走随便你。”他不再多看她一眼,心思全在两名妓女身上。
林奕华痛心疾首,哭喊:“你就只有这些话吗?把我利用完了,现在要一脚把我踢开,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你要我怎么活下去?”
周凯亲著妓女的唇,不屑的道:“要留下来也可以,只管当你的夫人,我的事少管,也不要没事在我面前晃,让我看了心烦就行。”
“你——”她为之气结。“你不是人!”
“哈——你知道的太晚了,给我安份的待在房里,要不就给我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张丑脸。”他厌恶的瞧一眼林奕华毫无美色可言的脸孔。
她大受打击的几欲晕厥,怒从中来,往他身上扑去,立刻一阵捶打。
“我要杀了你,周凯,你这混蛋,该死!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的清白、她的青春、她的未来全毁在这男人手上!教她怎么还有颜面活下去。
周凯用力一推,把她摔倒在地上,啐道:“要我还你什么东西?身体可是你心甘情愿给我的,而且每一次我可都使出全力满足你,你自己也很喜欢不是吗?我可还记得你相当享受呢,你哭什么哭,不要给我来这一套,我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了。“
林奕华听了他残忍的话后痛哭失声,是她太傻,自己要往陷阱里跳,还沉迷在男欢女爱当中,全然不知自己被利用了。
她索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藉此发泄心中的委屈。
“你哭够了没有?!真是有够扫兴。”周凯气得想一脚踢过去。
“老爷,我们别理她了,奴家扶您回房去,让我们姊妹好好伺候您。”两妓女也不知是同情她的遭遇或是什么,拦阻了周凯的暴行。
周凯想想也对,何必为了这糟糠之妻发火,道:“我再警告你一次,给你吃、给你住已经算是对你不薄了,若再不知好歹,到时不要怪我绝情绝义,哼!”
就当他搂著妓女正待回房,一名下人走进大厅。
“启禀老爷,侯老爷让人带了一封信来给您。”他将信递上去。
周凯抽出信,看了一遍,“送信来的人呢?”
“正在厅外等候回音。”
他做下决定,“你告诉他,明天我会准时赴约。”下人依言出去回报。
侯老爷约他明夭见面商谈生意,挹翠山庄在湖北可说是垄断了水运和陆运,只要自己能从他手上夺走车行的生意,也能多出一条财路。谁也想不到他周凯会从警方追缉的黑名单中,成为赫赫有名的古代商人,哈、哈,太好玩了。
提起这件事,可真是老天爷安排,就在他和林奕华来到古代后,隔天便巧遇了到湖南谈生意的侯君羿,交谈之中方知他因为事业扩充太大,周转不灵,正在寻找合作对象,这才让他计上心头,既然要留在这里生活,总不能等坐吃山空,不如和他合夥做些生意,於是提议要和他合股车行生意,凭他的头脑,没有办不到的事。
周凯确信有办法取代侯君羿的位置,只等获得他的信任,再慢慢的蚕食鲸吞,最后完全变成他一个人的。
他心中早盘算好一切。
挹翠山庄往日的梦魇日复一日的折磨著他,像根无形的针,扎在心头上,时时的发作,提醒著他犯下的错误。
侯君羿索性提著一壶酒,在黯淡的月光下,信步来到山庄后一座僻静、隐密的墓园中凭吊。
他在一块墓碑前坐下,轻抚碑上的字,对著它细语。
“沁娘,我来看你了,对不起,这几天忙得没空拨时间来陪你,你别生气,这阵子忙过之后,我会每天都来陪你。”
只见墓碑上简略的写了“莫沁娘之墓”五字,唯有如此才能暂时忘却她是他大哥的妻子,他的大嫂。
仰头灌了一大口黄酒,他又幽幽的道:“我知晓你心中恨我!沁娘,所以你才选择这种方式,要我一辈子为此内疚,我认了,为了你,就算要我的命我也认了:沁娘,我好想你,想必你现在已经跟大哥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了,而我却只能守著你的坟,直到我断气那夭为止。”
如果当初她的选择是他的话,也许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沁娘该是他妻子才对。
奈何造化弄人,出身於官家的千金小姐,沁娘的未来夫婿自然该挑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像他这种出身不高尚的商贾只有与她绝缘,可是为何偏偏挑上他的大哥呢?他或许能接受她嫁给别人,却不能忍受她当自己的大嫂,只因为大哥是秦王府中位居要职的将军,就比他有资格吗?
嫉妒像数万只的虫子在啃咬他的心,将他的理智啃噬的一干二净,以至於当他们母子来投靠他时,他藉著酒意,便肇下了这桩无可挽回的错事。
大哥已死,他可以不必再顾虑谁,管它礼教辈分,只要她重新为他所有,他可以抛弃身分地位,所以他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强占了她,也禁锢了她的自由,而那是错误的第一步。
沁娘,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是不是?是我逼你走上绝路的,所以除非我死,不然你的鬼魂会永远的纠缠我,是不是?侯君羿在心底不断呐喊。
一口接一口的黄酒下肚,是酒害了他,却也只有酒能短暂的帮他从痛苦中解救出来,啊,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他嘴里喃喃的念著,不知不觉的靠在墓碑上睡著了。
两名仆人见状,合力的将他扶回房间,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人人只看见挹翠山庄风光的外表,它的背后却是犹如黑暗的万丈深渊。
梁敏儿来到涤尘院内,贝齿紧咬丰满的唇瓣,妒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只要想到那女人和莫大哥同住在一个院内,两人朝夕相处,而自己被隔得老远,她就想要尖叫。
她哪里比不上那女人,身材又乾又瘪,根本像个男的,为什么莫大哥要选择她?她不服,她真的不服。
“敏儿?今天怎么这么早来?”说话的人是服侍莫上尘的武三,他正从莫上尘的房里出来。
“要你管,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除了莫上尘外,她对其他人都是爱理不理。
武三也被她骂惯了,纵容的笑笑,“你来找大公子的吗?他昨晚忙公事到半夜才睡,现下还没醒呢,”
“那我去帮他准备早膳好了,待会儿他睡醒也差不多饿了。”只有他有资格让她甘愿洗手做羹汤。
“敏儿,你不是庄里的下人,不需要做这些。”其实他真的好羡慕大公子,他只能在暗地里偷偷喜欢敏儿,因为他很清楚以敏儿眼界之高是绝对看不上他的。
“我高兴帮莫大哥做饭,要你多事。不谈这个,武三,我问你一件事,那女人有常常来找莫大哥吗?”她连提江紫璃三个字都不想,一并以‘那女人’代替。
“哪个女人?”他脑子还没转过来。
梁敏儿白他一眼,“除了那姓江的女人外,还会有谁。”
“你是指江姑娘,敏儿,你这话要是让大公子听到,他可会不高兴,江姑娘是未来的谷主夫人,我们对她要尊重一点。”武三不赞同她的出言无礼。
“是不是还不一定,武三,你快说呀!她可有常常去骚扰莫大哥?”要是让她知道有的话,她不会让江紫璃好过的。
武三没有隐瞒她,想让她早点对莫上尘彻底死心。
“江姑娘和大公子是未婚夫妻,这已经是得到谷主的同意,就算他们形影不离也不算什么,那并不叫骚扰。”
“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难不成你也站在她那边?她有什么好,为什么每个人都愿意接受她?”那女人有什么魔力!居然把莫大哥的魂都勾了,连一向老谋深算的谷主也一样。
“江姑娘个性爽朗,即使成了大公子的未婚妻,是未来的谷主夫人,却一点都不会摆架子,对我们这些下人更是客气,把我们当一般人看待——”他滔滔不绝的称赞。
她听不下去了,美眸圆瞠,娇叱道:“够了,瞧你们都上了那女人的当了,等她真当上谷主夫人,我倒要看看她真的如你所说把你们都当一般人看待,只怕到时你们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敏儿!你对她有成见在先,其实江姑娘心地很好,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他虽然喜欢梁敏儿,却也看出她心胸狭窄,这让他很难过,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是这样子的人。
“算了,迟早你们都会知道自己被骗了,莫大哥也会看清楚那女人的真面目,到时他就会明白最适合他的女人是谁了。”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莫大哥会体会到她的用心,愈想愈得意,兀自作著美梦,“我要去帮莫大哥做早饭了,不跟你多说。”
武三重重的摇头叹气,“唉,敏儿,你要到何时才会觉悟呢?大公子?”他才一转身就瞥见背后站了个人,著实怔住了。“大公子,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请你不要责怪敏儿,她——没有恶意。”
莫上尘的确是从头到尾都听到了,再瞧武三为她说情的脸孔,顿时若有所悟。
“你喜欢敏儿?”他竟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武三不敢奢望。”他老实的回答。
“如果你真有心,我会请义父替你做主,将敏儿许配给你。”他从不认为梁敏儿对他的感觉是爱,两人的心既无共通点,又哪来的爱呢?她不过是想抓住自以为最好的东西,远离贫困生活罢了。
“不,大公子,就让它顺其自然吧,若勉强敏儿嫁给我,她会恨我一辈子的,我不想这么做。”武三起先听了很高兴,可是转念一想,他不想要敏儿恨他。
“好吧,不提她了,江姑娘起床了吗?”他看向另一头属於江紫璃睡榻的屋宇。
“江姑娘尚未起身。”武三回道。
“你去做你的事,不用服侍我了。”说罢,莫上尘便朝那座屋宇走去,忙了几天都没空跟她好好说说话,今天得做些弥补。
推开未落锁的木门,重新合上后,莫上尘来到榻前,勾起一边的帐幔,站在床头细细凝视那张熟睡的俏颜。
江紫璃正好睡的很,哪知有人在窃看她的睡脸,一头青丝垂散在枕上,整个人慵懒而微带性感,一丝一缕都在诱惑著他的心,挑战他的毅力。
“紫璃,起床了:再不起来,野兽可会把你一口吃掉喔!”他不该进来这里,陡然急生的欲望正在体内作祟,再看她好不设防的睡态,只要他想,她是抗拒不了他。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咕哝道:“别吵——”
他俯下身,在她颈间吹气,“起床了,小懒猪,我要带你出去玩,快起来了。”
“嗯,让我再睡一下嘛,”她无意识的回答。
莫上尘不知道她这么会赖床,想叫她起床还真是困难,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自动醒来。
他脱下靴子,迅速的滑进被内,大手从后探到她胸前,剥开单衣,隔著肚兜抚揉著柔软的胸部,直到她发出轻喘。
莫名的热气逐渐唤醒江紫璃的睡意,怎么回事?她在作梦吗?可是这种燥热好真实,就从她的胸口蔓延开来。
她呻吟的转动身子,欲拒还迎,双眼半眯,要醒不醒的模样甚是诱人。
“谁?”江紫璃感受到一副刚硬的躯体压住她,她直觉得想开口,接著一个吻落下,堵住她的声音。
她认出偷袭的人是谁了,本能的开始回应,熟能生巧,况且她又是个好学生,自是很快就抓到诀窍。
意识已醒,江紫璃主动的攀著莫上尘的肩,热切的索吻,心中却纳闷,为什么他不会觉得恶心呢?她又还没刷牙,嘴巴应该很臭,他居然还吻的下去,勇气真是可嘉呀,“噢,为什么又不吻了?”她一脸失望,又是莫上尘自己结束两人的吻,害她意犹未尽。
莫上尘若非有绝佳的自制力,不必等成亲,他们已经先升格为人父母了。
“再下去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他一边要平息下腹高涨的冲动,一边又得自她身上退开,两项都是无比艰钜的工作。
“当然知道,可是我不在乎。”江紫璃像八爪鱼的吸附在他身上,不让他闪躲开来,说真格的,她对那档事还真觉得既新鲜也好奇,现下有了实验的对象,当然要把握时机了,“只要那个男人是你,我就没有什么好介意的,莫上尘,我知道男人一旦冲动起来,想要克制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就不要忍了,教我怎么做好了。”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暗哑的道:“紫璃,我想要你,可是我愿意将它保留到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那对你才公平。”他爱她就得多为她著想。
江紫璃见勾引不成,哼了哼,“我看大概是我的魅力不够,没办法让你产生欲望,这点我明白的很,你们唐朝的男人都喜欢女人有点肉,圆圆胖胖的比较迷人,哪像我身材平板,一点看头也没有。”尤其男人都爱大胸脯的女人,最好是能弹跳生姿的那型,而她顶多是座小山丘,哪比得上人家的圣母峰。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是一个只重色欲的男人。”他真是哭笑不得,为她好还不领情。
“你不用解释了,反正我也认了,总不能要我去动隆乳手术吧,那很痛耶,况且太大也是一种负担,没关系,我承受得起打击,你不用管我了,就任我一个人在房里自怨自艾吧!”说完,她蒙上被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莫上尘见状心慌意乱,一把掀开被褥,却见到她古灵精怪的笑脸。
“你——你竟然敢捉弄我?”害他紧张的要命。
她皱皱鼻子,皮皮的笑道:“谁教你两次都吻的人家欲火焚身,又无端的停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免得被你看扁了,这样我们刚好平手。”
“我是在为你著想——唉!真拿你没办法。”谁教他爱上她,这些全是他自找的嘛!“该起床了,日头都晒屁股了,今天我一整夭都有空,可以带你到城里走一走。”
她爱娇的淡讽,“你这大忙人终於有空陪我,我真是荣幸之至。”
笑看她爱计较的小脸,莫上尘体贴的为她披上外衣,道:“我知道这阵子疏忽了你,看你今天想去哪里我都奉陪,这样总行了吧!别跟我生气了,好吗?”
这种温柔招式每次都有用,莫上尘也早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对她若太霸道,她可会用都不用,还处处跟你作对,吃过几次败仗下来,他已颇有心得了。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不准赖皮。”可别说她没事先提出警告。
江紫璃又心软了,连自己都觉得意外,一个男人的话居然能改变自己的喜怒哀乐,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她了。
难怪有人说女人只要谈了恋爱就会变得脆弱,倘若失恋了,便会承受不了而寻短见,从前她只会笑她们傻,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自杀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女人,可是真的异地而处,她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如果将来她选择回去,真能接受永远见不到他的事实吗?
若是想留下来,真的没问题吗?
她迷惘了。
当两人有说有笑的携手离开涤尘院,梁敏儿怨妒的眼始终跟随在后,手上原本仍端著亲手烹煮热腾腾的饭菜,如今已被她气得往地上一丢。
江紫璃,我恨你!
为什么她为莫大哥付出那么多,就是得不到该有的回报呢?
而她不过才来不到一个月,就夺走了莫大哥的心,连魂也被她勾走了,而莫大哥却不曾正眼看她,为什么她该得到这种待遇?
江紫璃觉得背后有两道视线紧盯著她,让她浑身不对劲,回过头望去,却没见到人影,心里不免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莫上尘也同时往后瞧。
她摇头,只有自圆其说,“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吧,”
“我看八成是饿昏了,先帮你填饱肚子要紧。”他揶榆的笑。
“去你的,把我说的好像猪一样,莫非你对猪有意思?”她轻嗔道。
他的眼像会说话一般,“如果你真是猪,那我保证对你一定有意思。”
莫上尘那双含情的眼,看得她整个人都快融化了,她面如火烧,跺跺脚,展现出少见的女儿娇态,“走啦!我现在是真的饿了。”
若这就是爱情,她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排斥它了!虽说面包比爱情重要,可是当爱情来临,有谁能阻止呢?它只会让人愈抗拒愈沉溺其中。
正当两人行经‘观雪楼;大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不间断的咻咻声,拉回他们欲去的脚步。
江紫璃好奇的由门口朝里张望!赫然见到在院中练剑的雪无痕。
“我不晓得他会功夫,哇,好厉害,就跟武侠小说中描写的一模一样。”她看得目不暇给,不觉得凝神屏息。
雪白的身影在半空中翻滚,手中的长剑宛如灵蛇一般,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详细的为她解惑,道:“其实无痕和不争自小就学武,两人可算是同门师兄弟,反倒是我因常跟随义父学做生意,因此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他们一样练武,走吧!我们不要吵他。”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练剑时的雪无痕,全然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神态,身手矫若游龙,剑气如虹,将来会是怎样的姑娘掳获他的心呢?
“大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再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发觉有问题,可是想挽救也来不及了。”石不争从义父那里辗转听到关於义兄的身世,也大约了解他想报仇的心态,当然自己要全力相助。
“我就是要他措手不及,那才精采。”对付敌人,他不会留情。
“大哥,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一路上会有人照应。”石不争不辱使命的打理好一切,因为再过不到五天,众人便要前往挹翠山庄了。
“辛苦你了,不争,这次的生意你办得很好,值得嘉奖。”莫上尘一直将他当作孩子看待,如今才知义弟早已能独当一面。
从尊敬的大哥口中得到褒奖,他自是得意的笑呵呵。
“这都是大哥教的好,对了,大哥,你能不能去跟义父讲一声,让我陪你们一同去?我也好想到外面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大哥,拜托你,你去跟义父说说看好不好?”因为只有他在义父面前说话比较有分量,也比较会被采纳。
莫上尘语音一顿,“这——”
“大哥,就当作是给我的奖赏,好不好?多一个人也多个照应嘛!是不是?”
他很不死心的游说,长到二十岁,出门的次数都数得出来,他真想看看外头的世界有多大,不甘只当只井底之蛙。
“好吧!我去跟义父请示看看,成不成我就不敢说了。”
他喜形於色,“多谢大哥,只要大哥肯帮我说,我就很感激了。”成功了,他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睁大眼睛瞧个仔细,玩个过瘾。
见他高兴的手舞足蹈,莫上尘掀唇一哂,心忖:真像个童心末泯、长不大的孩子。
“夜也深了,不争,早点回房休憩吧!其他细节留著明天再讨论。”
“是,大哥,那么晚安了。”石不争今晚铁定兴奋的睡不著觉。他才打开门,险些和站在外头的人相撞,“敏儿?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梁敏儿双手端著托盘,不悦的回视他,“有谁规定我不能来吗?小心别弄翻我熬好的汤,不然跟你没完。”
“你可真有心,不过只怕是白费心机了。”他嘲弄的冲著地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尖声的问。
石不争有话直说,也不跟她客气,“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你对我大哥再好,他也不会喜欢你,这汤还是留著自己喝吧!”
“石不争,你——”她气白了脸。
屋里响起莫上尘没有温度的嗓音,“不争,没你的事,你回房睡觉去,明夭还有得忙。”他在里面听见两人的交谈,心想既然暗示无效,乾脆和她面对面说个明白也好。
“我回房了,大哥。”听到他声音冷冰冰的,石不争也不敢多留片刻。
梁敏儿端著托盘,腰肢款摆的走进书斋,像是刻意装扮过,桃红的罗衫衬得她肌肤如玉,奶油色的酥胸大部分裸露在外,看来风情十足,纤纤初月上鸦黄,额上点上桃形的花钿,增添无限娇媚。
“莫大哥,我担心你这么晚饿了,特地帮你熬了碗汤,快趁热喝了,这可是我花了好几个时辰熬的。”她要让他知道自己可是煞费苦心,一切都是为了他一人,就连江紫璃都没这样伺候过他。
莫上尘沉默不语,只是用一双如子夜般黑的瞳眸瞅著她。
她被瞧得不自在,故作娇羞的问道:“莫大哥,为什么这么瞧人家?是不是我今晚的打扮不合你意?我可以改,只要——”
他一扬手打断了她下面的话,“敏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会不懂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吗?你再怎么改变自己,我仍然不可能爱上你,我希望你不要再一意孤行,将来受伤的必定是你。”
她的脸乍青乍白,“我不懂,为什么你会爱上她?我们认识十六年,你应该爱上的是我不是她,她哪一点比我好?莫大哥,你告诉我原因。”
“在我眼中,她比任何女子都好,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想到江紫璃,莫上尘眼中闪耀著缕缕深情,脸色也为之转为柔和。
她不信,既然找不到原因,就表示江紫璃一无是处,毫无优点,莫大哥又怎么会爱上她呢?这理由说不通啊!
梁敏儿把心一横,动手拉扯起身上的衣物,喊道:“我不信自已会比不过她,莫大哥,请你看看我——”一件件衣衫如雪片般落地,“从来没有男人看过我的身子,我愿意把它给你,莫大哥,请你仔细瞧,我不比她美吗?”
“别把自己弄的像个妓女,你若要想以后还能进庄子里来,就给我把衣服穿上,”他眼神转为犀利,硬声的道。
她脱的只剩下肚兜和亵裤,打定主意豁出去了,“就算是妓女也无妨,只要能成为你专属的妓女,敏儿也是心甘情愿,莫大哥——”
莫上尘震怒的大喝,“够了!武三,给我进来。”
在门外等著要服侍他就寝的武三听见叫唤,声音还蓄著恼怒,他动作迅速的冲进屋内,一眼瞧见里头尴尬的场面也呆住了。
梁敏儿抓起衣衫掩住胸前,又羞又怒,颜面挂不住了。
“呃,大公子,这——”武三眼睛不晓得该往哪里放。
“把她带出去,从今以后不准再让她进庄子里来。”他不留情面的下令。
梁敏儿惨白著脸蛋,难以置信他会这么决定,她的身子这么不值钱吗?他竟连看都不屑看一眼,他对她就这么不屑吗?
“莫大哥,不要赶我走,我爱你,我爱你呀!我比任何人都爱你,为什么你不要我?为什么?”她硬挤出几滴泪水,梨花带雨的死命抱住莫上尘的大腿不放。
他冷冷的瞥她一眼,“你爱我什么?爱我现在的身分地位,爱我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缺,将来还可以风光的当谷主夫人吗?敏儿,就如同你所说,我们认识了十六年,这也足以让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女子,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起了变化,又极快的消逝,哽咽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莫大哥,求你别赶我走,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等了你十几年,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是不是真心与我何干?武三,带她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语罢,莫上尘愠怒的大踏步离开书斋。
“莫——上——尘,我恨你,我恨你——”
对於她的吼声充耳不闻,他急於想见的是江紫璃那张无伪的脸庞,那才是他心之所系。
第八章
时光飞逝,为了两天后的湖北之行,莫上尘忙得从早到晚都看不见人影,江紫璃只好自己打发时间。
“未来嫂子,我正想要到涤尘院找你。”雪无痕笑吟吟的走向她,一身羽扇纶巾的潇洒打扮,不知曾迷煞多少女人。
她兴趣缺缺的道:“有事吗?”
难怪古人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住在这里当真感觉不到岁月的流失,现在她反倒有点怀念起镇日忙著打工赚钱的日子。
“当然有事,还是天大的好事,相信你会感兴趣。”他卖关子的说。
江紫璃和他一起回到涤尘院,对他的话怀疑的成分居多。
“有什么夭大的好事,你就说吧!”此刻她是需要一些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有关於你要找的人,刚刚有消息传回来了,如果消息正确,应该就是他们了,这不算是好事吗?”啧!连杯水都没得喝,他只好自己动手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她狂喜的叫道:“你是说——你找到他们两个人了?!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快把抓凶手的事忘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雪无痕忙先按捺住她的急躁,道:“别急,我这不就要跟你说了,据传回来的消息指出,有人在挹翠山庄附近看见长相神似画中的男人,他经常出入各勾栏妓院,经过调查后,才知道对方自称是周老爷,一个月之前才突然冒出来,出手不只阔绰,还好色成性,时时邀妓女到家中饮酒作乐。”
“据探子回报,那位周老爷家中已有一名元配,虽未见过其人,但听说两人闺房早已失和,常起争执,根据下人描述,有八成左右应该就是他们没错。”
“终於让我找到他们了,现在该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凶手的消息,她恨不得马上飞过去当面问问他们,外公与他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反正再过两天你们要到挹翠山庄,正好可以亲眼证实,最重要的一点,他和挹翠山庄也有生意往来,想接近他也不无可能。”
“说的也对,谢谢你,无痕。”她衷心的说道。
“不用谢我,若真要谢我,就好好爱我大哥就够了,他这人不太会将感情形之於外,唯独对你例外,可见得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他虽极力表现轻松的语调,可是话意却是认真的。
江紫璃这下要对他另眼相看了,道:“你不是也一样吗?其实你们两人是同类,只不过你以另一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情感罢了,我说的对不对?”
在他轻佻的表相下,有颗真诚的心。
雪无痕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揩了揩眼角,道:“难怪大哥会爱上你,你这人说话这么直,真是老实的可爱,未来嫂子,请把你的心放在大哥身上就好,至於我嘛!就看哪个女人有福气了。”说的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活像能嫁给他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幸运的。
江紫璃佯装作呕,“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愿意嫁给你的女人,多半是抱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不然你只有打一辈子光棍的份了。”
“未来嫂子,你怎么可以把未来小叔批评的一文不值?好歹我们将来也是一家人,真是太伤我幼小的心灵了。”他捧著心口呻吟。
“去你的,别这么恶心了好不好?没事的话快滚吧!”她受不了他的装模作样,决定把他踢出房门。
“未来嫂子,你怎么可以过河拆桥?喂?啊——”他被一记连环腿踢出了门外,跌了个狗吃屎。
唉!幸好她是他未来的嫂子,在她面前吃鳖是无所谓,不然往后他的脸要往哪里放,他可是要确保自己男人的自尊。
雪无痕掸掸衣摆的灰尘,哼著小调离开涤尘院,途中与来访的柳玉娘相遇。
“柳姨,来庄里有事吗?”他眼珠转了转,几种可能性掠过心头。
她心虚的笑笑,“二公子,我——我只是没事来找紫璃聊聊天。”
“是吗?”他不置可否的应道。
他也听说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从那夜起就没见过梁敏儿来过庄子,今天柳玉娘会来这里,其中必有隐情,绝不单只是纯聊天而已。
“紫璃在吗?”柳玉娘不善於撒谎,面对雪无痕探索的眼,她略垂下眼脸。
“她人在涤尘院。”他若有所思的回答。
朝他颔首示意後,柳玉娘才步履沉重的走向目的地,思忖: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要她的命也可以。
“玉娘。”看到玉娘站在房门口,江紫璃惊喜的嚷:“你来的真巧,我正无聊的直打瞌睡,今天怎么有空来?”她不疑有他的邀请她进屋里坐。
柳玉娘神情凝重,不发一语的跪下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在做什么?玉娘,你快起来,有话好说,干嘛这样子呢?”她伸手要扶她起身。
“不,紫璃,你先听我说,不然我就一直跪着不起来。”就算心里对她觉得歉疚,可是为了敏儿,她这做娘的不能多想。
“好,我当然会听你说,有什么困难我会尽量帮你,没必要跪著说话,你先起来吧!”她作势欲扶起柳玉娘。
“你让我把话说完,如果你答应了我再起来。”柳玉娘挡开她的手。
江紫璃没辙,“好,我答应你就是了,玉娘,你就起来慢慢说,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会帮你,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
柳玉娘这才站起来,呐呐的说道:“我……是为了敏儿的事来求你——敏儿从小就很喜欢大公子,一直等著当他的妻子,所以尽管有人到家里说亲,她现在也二十岁了,她仍然没有同意过任何一桩亲事,而我这当娘的当然希望她有个好归宿,所以心中也替她很著急。”
“这些我都听说了,玉娘,你希望我怎么做?要我自动退出,成全敏儿吗?”
她心头闷闷的开口。
“紫璃,我知道这要求过分了点,前几天大公子当面拒绝了敏儿,她回去哭的好伤心,躲在房里不吃不喝,真把我给急坏了,请你体谅我这做娘的苦心,你也知道敏儿从小没有爹,打我们母女被逐出家门,她就跟著我吃苦,因此只要她想得到的东西,我也都尽量满足她!所以求求你成全敏儿,她真的很爱大公子,算我求你,你的大恩我一辈子都会记住。”说到最后,她双膝一弯又要下跪。
江紫璃及时制止,嘴角的笑比哭还难看!“玉娘!我了解你的意思,可是你不认为你很自私吗?再说,你以为爱可以用退让的吗?就算我愿意,莫上尘未必就会答应娶敏儿,你想的太简单了。”
她能理解柳玉娘一心为女儿著想的私心,可是这要求太强人所难了,如果莫上尘有一丝一毫对敏儿有意,她无话可说,甘愿退出这三角关系,可是他不爱敏儿,这要她如何成全敏儿呢?
柳玉娘哪懂得这些道理,“紫璃,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个既自私又无能的娘,没办法为敏儿做什么,但她是我唯一的骨肉,我总要替她设想,所以我想只要你不在了,大公子一定会再接受敏儿的感情。”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说。
江紫时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你以为是因为我的出现,莫上尘才移情别恋的吗?玉娘,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她真的被打败了。
“难道不是吗?由於你的出现,大公子才对敏儿说出绝情的话,这是以前没发生过的事。”语气已有明显的怨慰,像是在责怪江紫璃出现的不是时候。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玉娘,你这是在怪我吗?我不该出现在你们的生活当中,不该抢走莫上尘,不该让敏儿伤心是不是?”
柳玉娘脸色阴暗不定,只是垂下头算是默认了,“紫璃,你要恨就恨我好了,只要大公子愿意娶敏儿,这辈子我就别无所求了。”
“我的天!这真是太离谱了,到最后都变成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我是招谁惹谁了。”她两手一摊,朝夭空翻个白眼,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忿忿不平。
“你——愿意退出吗?”柳玉娘抱著希望问道。
江紫璃受够了,听她的口气,好像自己是破坏敏儿幸福的罪魁祸首似的。
“只要莫上尘答应娶她,我就退出,你要说服的是他不是我!”她可以帮任何事,唯独这件事不行,她还没善良到随意出让自己感情的地步。
“我以为你愿意帮我。”柳玉娘酸楚的道。
“帮忙也该有个限度,玉娘,很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上忙。”江紫璃坦然的道歉,虽然说出这个‘不’字会伤了彼此的感情,可是明知办不到而勉强答应,那对事情根本於事无补。
柳玉娘泫然欲泣,凝噎道:“那……敏儿怎么办?我这当娘的没办法看她这么痛苦,那——你愿意说服大公子,求他收敏儿为妾吗?我不奢望敏儿是不是元配夫人,只要能得大公子怜宠就够了!我想这样子的话大公子是不会反对才是。”
她想到一个变通的法子。
“什么?!”江紫构失声叫道。
“男人就算娶三妻四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大公子将来身为谷主,地位自然不同,敏儿即使是名小妾,也不会让人看轻。”总归一句话,就是要两女共事一夫。
江紫璃嘴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不晓得该怎么回柳玉娘的话。
她不会容许和另一个女人共有一个丈夫,如果莫大尘真想要享齐人之福,那可抱歉的很,他注定要失去她。
可是对於古代的女人而言,却一点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即使在唐朝女权高涨的时代,男人仍能享有一夫多妻的制度,不过若想娶她,就得放弃这份荣耀,这点她得找时间和莫上尘沟通沟通。
她看著柳玉娘,她们再继续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即使她说破了嘴,柳玉娘也未必能了解,在她的观念中,不管用何种方式,只要让莫上尘娶敏儿就好,这就是她对女儿的爱,不能说她有错,只能说过於溺爱,才造成敏儿今日的性格。
古往今来,这种例子层出不穷,并非只有她一个。
“我会把这些话转达给莫上尘,至於结果就由他自己来决定,这回答你满意了吗?”多说无益,江紫璃决定把皮球踢给始作俑者,让他去解决。
柳玉娘破涕为笑,感激的道:“谢谢你,紫璃,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我和敏儿一辈子都会记住你的恩情,真的非常谢谢你。”
“不要谢的太早,事情还是未知数。”她扯扯嘴角,勉强挤出笑容。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她赶著回去告诉女儿这好消息,敏儿一定会很开心。
“不送了。”唉!此时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露湿烟浓草色新,一番流水满溪春。
江紫璃站在穷林桥上,望著潺潺的溪水和满山遍野的桃树,心情却是跌到谷底,“唉!谈恋爱就是这么麻烦,以前没有的时候,既快乐又自在,每天只要忙著赚钱就好了,哪来这么多烦恼!早知道就不该去碰,根本是自讨苦吃嘛!”
“什么都别去想就好了。”她背后蓦然迸出低沉的男音。
她霎时像颗墨西哥跳豆般,弹起半天高,一看清来人,没好气的嗔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干什么突然从人家背后冒出来?还好我胆子大,不然早就被你吓破胆了。”
莫上尘微笑,“我到处找不到你的人,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喃喃自语?有心事吗?”说话的当口已顺利的勾她入怀。
将额头抵在他胸口,江紫璃沮丧的承认,“也许有一点吧!”
“要不要说给我听?”直觉告诉他有事,而且跟昨日柳玉娘来找她有关,当雪无痕无意中提及,莫上尘心中便有了个底。
江紫璃在他怀中仰起脸,没有隐瞒的道:“玉娘曾经来找过我,她拜托我一件事让我很为难,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既能帮她,也不违背自己的原则,可是我想了好久,似乎都不能让双方有利。”
“如果是为了敏儿,不帮她就是最好的办法。”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说了。
“是这样子吗?”看来她一向精明的脑子也有秀逗的时候。
“如果要娶她,我不会等到现在。我警告你,别给我胡思乱想,妄想要退出好成全我和敏儿,要真是这样,小心你的屁股,我会打得让你下不了床。”他这威胁可是十成十的认真。
她捂著臀部,赶紧申明,“哎,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何况我才没这么想过,玉娘是有这样求过我,可是我拒绝了,感情不是说让就能让的,虽然拒绝她很残忍,但还是得狠下心来。”
“做得好,证明你还有点脑子。”他赞许的说。
江紫璃不满的轻哼,“你对我的评价似乎不高?不要用你们这时代看女人的标准来衡量我,所以有件事我必须先提出警告,免得你将来怨我。”
“请说。”
“事情很简单,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娶我,以后就不许再有个三妻四妾,我坚决反对这种制度,如果你心里真有这种打算,请你事先提出来,我会再重新考虑我们的婚事。”她礼貌的和他进行沟通。
他只是挑动下眉梢,“就这样?”
“就这样。”她颔首。
“好,我答应。”
她诧异的眨眨眼,“真的?不再多考虑一下吗?”好出人意外的爽快,让她有点怕怕。
“不用,我说话算话,还有其他的吗?”他的眸中带笑。
江紫璃斜睨的看他,“你真的会遵守?现在想后悔还来得及喔!”
“你真希望我后悔?”他反问,这小妮子这么不信任他,真该打,她噘嘴瞪眼,“你要真敢讨小老婆——嗯哼,我敢保证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见到他抿唇微笑,她很认真的说:“莫上尘,我是说真的。”
“我相信,你也最好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的。”他也跟她大眼瞪小眼。
她噗哧一笑,“很高兴我们之间达成共识了。”
“没错,还有其他疑问吗?”他凑上嘴,在她唇上流连忘返。
含糊的应了一声,小嘴已淹没在他的热吻中。
虽然对不起玉娘和敏儿,可是她真的无法接受莫上尘像吻她一样去吻另一个女人,说她占有欲强也罢,总之,他只能是她的男人。
出发的日子终於到了。
除了莫上尘、江紫璃和石不争外,还有十多名随从,或骑马或坐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桃花谷,往挹翠山庄前进。
路上虽不免颠簸之苦,却还算是平安。
江紫璃坐了几夭马车后,屁股都快生疮了,这时候不免希望能搭飞机或者是火车,省得头也昏了,连腰也挺不直,想想现代人多幸福。
沿途也不赶路,走走停停,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气候不冷不热,也正好适合旅行,每当经过优美的风景区,他们自然会逗留一会儿,欣赏一下大自然的景观。
时间在玩乐间似乎也缩短了,当他们进了城镇已是日暮西山,华灯初上。
每个人都是一身风尘仆仆,旅途劳顿自是难免,也渴望能得到最好的休息。
“大哥,挹翠山庄就在前头了。”石不争与他并辔而骑。
莫上尘不语,这点他比谁都清楚,没想到他还有回到这地方的一天。那罩著寒霜的脸庞,不动声色的直盯著前方的街道。
石不争先行派人去通知对方,“大哥,要叫醒嫂子了吗?”江紫璃和两名伺候的婢女最好命,在马车里睡得正舒服。
他将马掉头后转来到马车旁,掀起帘子叫里头的人,先醒的两个婢女推了推她,“小姐,小姐,我们已经到了,快醒醒。”
“到了?感谢老天爷,终于到了。”她伸伸懒腰,这才瞥扭的拉拉身上的女装,要不是因为这件衣服很保守,不然她哪敢穿。
“你们帮小姐整理一下。”莫上尘锐利的眼扫一下婢女,雨婢女吓得忙照做。
江紫璃没见过他这样子,不过她很确定自己不喜欢。
马车过没多久便停下了,不等莫上尘来接她,她已掀开廉子到外头打量一番。
偌大的红色大门正敞开着迎接贵客光监,挹翠山庄的排场不小,两列的仆庸上前帮忙卸下行李,一名管家打扮的男人上前与莫、石雨兄弟客套寒暄。
江紫璃探头探脑,确是没见到要见的人,想想也对,想必那位侯老爷等在屋里,怎么可能亲自出来迎接。
莫上尘过来扶她下马车,他的脸像戴上了面具,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害她什么都不敢问。
她不安的瞄他一眼,生怕等一会儿进屋双方就会大起干戈,相互厮杀。
他们一行人跨进大门,就见灯火通明的主屋内走出一人,江紫璃心想没人能否认他和莫上尘亲叔侄的关系,两人的五官轮廓起码有六、七分神似,若说他们是父子也会有人信。
他比莫上尘稍矮些,身子也较为单薄,身上穿的质料极佳,的确有富甲一方的派头,江紫璃站在莫上尘身旁,感受到四周明显的有一股紧蹦、诡谲的气氛,仿佛随时一触即发。
侯君羿再走近一点,惊奇的盯著莫上尘看了好一会儿,仿佛见到死去多年的大哥复活了,情绪为之澎湃沸腾,恍若大哥本人就站在面前。
他张口结舌,内心流动著难以言喻的情感,似怀念,又像是怨憎,五味杂陈。
管家在旁注意到他的失常,“老爷,您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拱了拱手,“抱歉,我失态了,只是——阁下让我想到一位故人,一时间情难自己。”
莫上尘眸中平静无波,讽笑道:“天下之大,是相神似者大有人在,有何稀奇!老爷何必过于惊奇。”
他在害怕了,侯君羿,你也有今天。
他何尝不明白,可是实在太像了。
“虽是这么说没错,但实在是太像了,敢问阁下可是桃花谷谷主的大公子?”
他听过东方寻有三位义子,近一个多月来与他联络的是最小的石不争,那眼前这位,依他的气度想必就是大公子。
“在下姓莫,莫上尘,见过侯老爷,这位便是小弟不争,另外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江姑娘。”他深沉如墨的眼看出侯君羿心中的怀疑,那又如何?即便猜出他就是十六年前逃离的男孩,该害怕的人是他。
侯君羿与其他两人打过招呼,但焦点仍放在莫上尘身上。
莫,他也姓莫,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他暗忖。
沁娘死后不久,他到处派人找寻失踪的侄儿,可是音讯全无,今天却有个人不单长相肖似,连年纪也相吻合,未免太巧了吧!
“三位一路辛苦,先请进大厅里奉茶。”他要找时机证实这些疑点。
众人各怀心事的进入明亮的大厅,仆人送上长沙的名茶‘高桥银峰茶’,茶汤晶莹,滋味清醇回甘。
“各位不知用过膳了没有?我让厨房再替各位准备一桌酒菜,今晚可以安安稳稳睡一觉。”侯君羿的视线仍在莫上尘身上打转。
“不必麻烦了,侯老爷,我们在路上已用过餐,我想大夥都想先做休息,梳洗一番,养精蓄锐明天才好办事。”莫上尘婉拒的说。
“既然大公子这麽说,我让管家领你们到房间。”他马上唤来管家,交代他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莫上尘等人退出大厅,独留侯君羿在原地怔仲不已。
当夜,黯淡的月光照著无法成眠的莫上尘,走在仍存有印象的宅院中,不怕找不到原路回房,挹翠山庄十多年来没有做过修改,一瓦一木都和他记忆中的景象差不多。
他怀著哀伤的心游走在穿廊间,来到曾经锁住他娘灵魂的院落,推开房门,点上烛火,房里很乾净,大概是有仆人固定来这里打扫。
“娘,孩儿回来了,您听见了吗?是孩儿回来了,娘——”莫上尘对著空气说话,明白他就是喊破喉咙也是枉然。
一切静得连根针掉下地都听得见,不可能有人会回答他的问话。
他太傻了,真以为来这里就可以再见到娘的魂魄吗?真是傻气呵,“娘——请您放心,孩儿不会让您一直留在这里,孩儿这次绝对可以救您出去,我向您保证,娘,您听到了吗?”泪水在他眼中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当年他尚年幼,没有能力救娘脱离魔掌,如今他长大成人,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娘已经死了,一切的努力都徒劳无功。
莫上尘泪不止歇的冲出了屋子,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声,他狂乱的奔跑,想逃出那座悲怆伤感的囚牢。
他没发现在暗处中站了一个人影,眼底闪著泪光的望著他离去。侯君羿走出阴影处,潸然泪下,是了!果然被他猜中了,莫上尘就是他失踪多年的亲侄儿,他来为他娘报仇了。
这样也好,该来的总是要来。
“砰!砰!砰!”重重的敲门声吵醒了正好睡的江紫璃。
她这人有下床气,睡眠不足被人吵醒,她心情可是会不爽到极点,惹到她的人会倒大楣。
不过敢来吵她的人除了莫上尘外,不作第二人想。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准备当小偷吗?”她的口气不太好。
莫上尘双眼如鹰,一声不吭的瞅著她看,让江紫璃的心‘咚!’跳了一下。
“怎——怎么回事?”她傻愣的问。
倏地,他迅猛如电般的出手了,拥她进怀、落下门闩,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莫——”她张口欲言。
他却俯下头堵住她,加重力道吮住那两片柔软而有弹性的樱唇,比前几次的吻都来的霸道。
“唔——”她受到轻微的惊吓,发出呻吟声抗议,老天,这是什么倩形?要吻她也不先预告一下。
莫上尘没放开她,反而直接抱起她,那份急切与狂热使江紫璃心头小鹿乱撞,虽然也曾故意引诱他,可是都没成功,眼看现在就要成为事实了,她却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等——等——”小手撑在他胸前推了两下。
“不——”反对无效,这一刻本能战胜了理智。
她被压在床榻上,任由他的双手放肆的搓揉身体的曲线,那种类似发泄怒气的爱抚,竟也这般撩人,江紫璃拚命的深呼吸,而被他触碰过的肌肤像着了火。
天呀!就要发生了吗?她有些惶乱的扭动身子!这似乎刺激了他,他几乎想将她揉进体内似的,让两具躯体贴的更密不可分。
这是莫上尘从未表现过失控的一面,却又有些让人莫名的兴奋起来,老天,她有被虐待狂不成,虽然第一次温柔点比较好,可是狂野也不赖,江紫璃如是想。
但他受了什么刺激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反常呢?换作平常他是不会这样对待她的。
随著那炙热欲望的爱抚,她意乱情迷的拱起身子迎合他,任他的嘴落在她颈上、细肩和胸口——啄吻引动了她身躯的轻颤。
衣物在搓揉间一一的褪下,两人的袒程相见让温度一下子升高好几度,突然江紫璃莫名的想逃,对於初次的好奇被即将结合的痛楚取代,但毕竟她的力量薄弱,抵挡不了他强烈的需索,当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嘴、他的手、他的身体在她身上制造出魔力时,她知道已经回不了头了。
於是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将是最后一个。
第九章
江紫璃一大早醒来,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在婢女的协助之下换上女装,从镜中也看到婢女的反应,她脖子上一处处的青瘀相当明显,害她怪不好意思的,大概是作贼心虚吧!
由於昨晚两人发生了关系,她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莫上尘,是该表现的羞答答呢?还是装作没那回事?照理说他也该对她说几句好听话,那可全是由他主动的,结果他跑得不见人影,是敢作不敢当吗?
“你们见到大公子了吗?”一想到此,她一肚子火的问。
“大公子和三公子正在和那位侯老爷谈公事,要奴婢们先来伺候小姐用膳。”
婢女们据实禀告。
咦?这么快就开始办正事了,看来今天很难见到他了。
这样也好,他去办他的事,她则去办自己的事,要找的人就住在离挹翠山庄不远处,先去确定一下是不是周凯他们再说。
草草的用过早膳,支退了婢女,江紫璃悄悄的换上男装溜出了挹翠山庄。
按照雪无痕给她的住址,路在嘴巴上,总会让她找到目的地。
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来到一座大户人家前,牌匾上挂著‘周府’两个字,应该就是这里了。
周府大门深锁,如果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只怕会打草惊蛇,倘若找错了人不是糗大了,她还是先守株待兔,静观其变好了,毕竟宅子里的人总会出门吧!
正当她在寻思之际,停下了一顶轿子和四名轿夫,门内有人出来了。
走在前头的是位做妇人装扮的女子,江紫璃一看她忙捂住嘴,以免自己叫出声,因为那妇人就是林奕华,她情绪沸腾的躲在巷口,心想总算让她给找着了。
一名婢女随侍在旁,林奕华上了轿,轿夫俐落的扛起轿子上路,而江紫璃隔着一小段距雕暗中跟著他们。
轿子没走多远,在一间供奉观音的庙前停下,林奕草在婢女挽扶下朝了庙中上香,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庙里没多少香客,江紫璃不动声色的尾随进去。
林奕华接过三支清香,在香烟缭绕间,在观音像前跪下祝祷。
“信女林奕华明白自己罪孽深重,在这里请观世音菩萨保佑紫璃一切平安顺利,身体健康,她和博士对我那么好,是我恩将仇报,背叛了他们的信任,我对不起他们;观世音菩萨,请保佑紫璃在未来的世界能够快快乐乐,将来找到好的归宿,幸福的过一蜚子,我愿意用我的寿命来交换,来弥补自己犯的错——”
她忏悔的话全进了江紫璃的耳中,一时百感交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奕华姊,外公被你们害死了,你就是以死谢罪他也无法复活。
祝祷完毕,婢女接过她手上的清香插在香炉上,林奕华闭目合掌,口中喃喃念着佛号,乞求心灵的平静。
江紫璃感慨的思忖,求神拜佛有用吗?一时的鬼迷心窍,造成的悲剧伤害了多少人,而且外公是她谨剩的唯一亲人,要她如何说原谅就能原谅?她做不到那个地步。
林奕华跪拜了许久,双膝都麻了才起身,再看一眼观世音菩窿慈善的眼眉,就在她转身与江紫璃视线交会那一刹那,心头大震。
“紫璃——”林奕华倒抽一口凉氛,瞪凸了眼。
纵使她的穿著不同,仍旧一眼就站她认出来,半晌,她收起脸上的惊讶,坦然面对。
“没想到我也会追来是不是?”江紫璃讥刺的问。
林奕华先遣退婢女,让她们能单独谈话,道:“我对不起你,紫璃,就算你要杀了我为博士报仇,我也无话可说。”
“你们杀了我最亲的外公,我不该替他报仇吗?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外公起死回生吗?”她恨声的问。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紫璃,你杀了我为博士报仇吧!”她已生不如死,死亡或许是种解脱。“我太笨了,被周凯利用了还不自知,现在失去利用的价值,才明白他对我的好全是虚假的,他只想要时光机而已。”
江紫璃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枉费我把你当亲姊姊般,笨的人是我和外公,我们都错看人了。”江紫璃挥洒著不断落下的泪珠,咬牙切齿的指控著她的罪行。
林奕华没有否认,搓著鼻子,“你骂的对,我不值得你信任,原以为来到这里后周凯会真心的对待我,他是娶了我,可是也露出真面目,现在连敷衍我一下都嫌麻烦,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对我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拳打脚踢,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追来古代不就是为了替外公报仇吗?为什么还不行动呢?林奕华是帮凶,就是因为她的缘故,外公才会惨死在枪下,她是该死!
可是看著声泪俱下的林奕华,她却踌躇不前了。心中另一个声音在为她做辩解,爱情会令人盲目,她也是个受害者,原以为找到爱她的男人,不想对方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所以,能把整件事都怪在她头上吗?这样公平吗?
江紫璃心头乱纷纷,在感情与仇恨间徘徊不定,突竟她该如何抉择?
江紫璃从不认为自己心胸宽大,可是在面对愁容满面的林奕华时,她无法真正的去恨她,也许是潜意识在替她开脱,起码她从无意置外公於死地,这事完全是周凯一人所为,与她无关。
内心交战许久,江紫璃做下不容后悔的决定,道:“你走吧!不过我希望你不会把遇到我的事情告诉周凯,他杀了我外公!这笔帐我会亲自跟他算。”
“你要让我走?”林奕华错愕的问。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以后我会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到时你自然有机会补偿,你走吧!”江紫璃让开一条路。
“我明白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说,这是我欠你和博士的。”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那——我走了,再见。”
听到脚步声走远,江紫璃不晓得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她选择相信林奕华的话是对还是错?万一她说的话全是骗人的,不就让他们有了防备。
江紫璃远远的跟著轿子顺著原路回去,心中惴惴不安,只能希望自己的判断无误,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回到周府门前,林奕华下了轿子,说巧不巧,江紫璃要找的人也从宅子里出来,没错,他就是周凯,就是他开枪杀死外公的,或许面对林奕华时她能冷静,唯独对他不能。
江紫璃全身的血液顿时熊熊燃烧,发红的眼眸死死的瞪著那张狡诈阴狠的嘴脸,恨不能用眼光就杀死对方。
周凯在仆人的陪同下,越过刚回来的林奕华身旁,那视而不见的态度好像她是隐形人,她伤心欲绝的低垂著头跨进门槛。
江紫璃冲动的想飞扑上去,右脚才往前迈了半步,一只臂膀从后箍住她的腰,将她拖进一具健壮的胸怀。
她气怒攻心的回头吼道:“放开我——就是他,就是他杀死我外公,我要为我外公报仇,不要拦我——该死,他走掉了,莫上尘,你这王八蛋!”
她又踢又扭的想挣开背后男人的牵制,但圈住她身子的臂膀却更加收紧,这让她又气馁又恼恨,咒骂声便顺口而出。
“你想怎么报仇?凭你这一双手,杀一只鸡都有问题。现在,给我冷静下来听到没有?”莫上尘的怒叱声在她头顶爆发开来,真让他猜中了,她真的自己找上门来了,她真是大胆的让他想揍人。
她在他的怒气下缩了下脖子,但立即反唇相稽,“是呀,你比我厉害多了,那你去帮我杀了他,只会凶我做什么。”
“嫂子,大哥也是为了保护你。”石不争为义史说话,当他们谈完事却听到婢女说这未来嫂子不见了,真把他们急坏了,最后还是大哥了解她的个性,寻线找了来。
江紫璃双颊气鼓鼓的,自知理亏却仍死鸭子嘴硬,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劳你们操心,外公的仇我自已会想办法报。”
“你想怎么报?”莫上尘的眼神阴郁。
她瞄了一下他不豫的俊脸,困难的说:“我——自然会有办法就是了。”
他重重的哼气,“你是在找死,我会由著你乱来才有鬼,跟我回去,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不要,你现在想跟我谈已经太晚了,我自己会走——哇!”她被抓上马背,就算她再不情愿,力气也比不过他。
什么嘛!男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自以为他们做的全是对的,不错,刚才那举动的确是危险,她承认自己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后果,可是他犯不著生这么大的气,好像她闯下什么滔天大祸,巴不得一拳打死她算了。
哼!别以为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就该事事经过他同意,她不可会像古代的女人把丈夫当作天、当作神看待,她认为丈夫和妻子必须是对等的,不然婚礼还是别举行的好。
三个人一回到挹翠山庄,江紫璃就被硬拉进房间内,坐在昨晚两人恩爱过的床榻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莫上尘吐出一口长气,“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没有跟我说一声就跑去周府,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对方可以杀了你外公,难道还会怕再杀一个人吗?我不信你这么聪明会没想过。”
她赌气的别开脸,“我当然想过,我只是先去确定一下而已!是你先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吼人。”
“如果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著急,就不会怪我骂你了。”他捏住她的下巴将脸转向自己,语气坚决的说。“我答应帮你就一定会做到,但你得给我时间,要是你再这么冲动坏了事,到时可别怨我。”
江紫璃咬咬嘴唇,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太任性妄为了。
“好嘛!算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唉!最后认错的人居然是她,真没道理。
他往她头上敲了一记,低骂:“还想有下次,从现在开始不准单独行动,要去哪里都得先跟我报备一声,否则哪里都不准去。”
“哎,这要求太过分了。”为了自由她要据理力争。
开玩笑,虽然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是皆可抛,她才不想被人管得死死的,那可比杀了她还令人受不了。
莫上尘将她按回床榻上,“抗议无效,现在开始给我乖乖待在身边,若我没空的话,我会让武三跟著你,所以你最好别想耍花样,知道吗?”
她翻个白眼咕哝,“那你不如买条链子把我拴在裤腰上好了。”
“好了,我们该来谈昨晚发生的事了。”他不再逃避这个问题。
当他清醒后,对於自己竟然侵犯了她心怀歉意,曾经答应过要等到洞房后才碰她,没想到昨夜一时的丧失理智,未顾及到她真正的感受和意愿,就将她变成自己的,不过既然成了事实他也不后悔,因为他早已认定她是他的妻了。
江紫璃脸颊绯红,因困窘而声调提高,“谈什么?如果你是要跟我说对不起,那就免了吧!”
他手臂一揽,让江紫璃靠在他胸前,“要是我向你道歉,那就表示后悔碰了你,可是我并不后悔,你注定是我的人,只是我不该那样粗鲁的要了你,也许我把你弄痛了而不自知,紫璃,我有吗?”
“女人的第一次不是都会痛吗?会痛是正常的不是吗?”这点常识她还懂,要是不痛才有问题。
莫上尘亲著她的太阳穴,极尽虔诚的在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献上蜜吻。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更温柔一点的爱你,而不是在那种疯狂的状态之下,每个人都有黑暗的一面,昨晚的我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我去了我娘悬梁自尽时所住的房间,存在屋里的那股悲伤和无力感彻底打败了我,所以我才会把气出在你身上,紫璃,你肯原谅我吗?”
他是这么的谦卑,江紫璃觉得自己的心拧疼了起来,不愿见到他过於自贵的表情。
细长的手臂圈在他脑后,她一脸坏笑,“要我原谅可以,除非你不过度干涉我的自由,答不答应?”
他瞪眼,“你还敢用这理由跟我讨价还价?”
江紫璃眉弯眼笑,“我不管,不答应我就不原谅你。”不信他不让步。
“只要你不乱来我就答应。”他早就预料到这小妮子不会这么听话。
“这可是你说的喔,莫上尘,你对我真好。”她开心的在他脸上啵了一个大大的吻。
莫上尘真是拿她没辙,要想她跟这里的姑娘一样,处处听丈夫的话,那是痴人说梦,他还是趁早认清事实比较好。
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他温存的抚向那片平坦的小腹,道:“或许你肚子里已经有我的骨肉了,等事情办完回去后,我们最好赶快把婚事办了,我不希望有任何谣言伤到你。”
纵使两人有婚约,毕竟还未拜堂,未婚怀孕总是有损女子的闺誉,莫上尘不想一些闲言闲语扯上江紫璃。
“不会这么巧吧!一次就中,未免太神了。”她才不要十九岁就当妈妈。
他很大男人的笑道:“那可不一定。”
哼!男人就是这副德行,倒楣的可是女人,想到要挺九个多月的大肚子,江紫璃祈祷昨晚能让她逃过一劫,至少等她有心理准备之后再说。
“夫人今天到哪里去了?”
“启禀老爷,夫人今夭到庙里上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在庙里遇到一个年轻人,但奴婢看得出来那公子是女扮男装,夫人好像跟她熟识。”
“她在这里没认识什么人,会是谁呢?你有听到夫人跟那人说些什么吗?”
“奴婢没有听到很多,不过那人好像有说要报什么仇。”
“报仇?难道是——”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下去吧!记住,从现在起紧紧跟在夫人身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老老实实跟我报告。”
“是的,老爷。”
“该死,林奕华,你想在我背后搞鬼,想都别想。不过,我怎么会疏忽了这件事!要是那姓江的丫头也追到这里,得想个法子除掉她,免得夜长梦多,坏了我的大事,对,先下手为强,等我抓到那丫头,一起将她们两个解决了,省的以后有麻烦。”
侯君羿看完一本本的帐簿,自从多了桃花谷金钱上的援助,的确对生意有极多助益,不再像前些时候那样吃紧。
“老爷,小的有些事放在心里很多天了,又觉得不吐不快。”帐房先生再三考虑后,吞吞吐吐的说道。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不会介意的。”这位帐房跟了他许多年,他当然信任他的判断力。
“是,这是有关於我们这次和桃花谷合作的事情,小的认为其中必有蹊跷,而且内情不简单,表面上生意仍是由我们做主,可是这些天来,老爷陪著两位公子到处视察业务,小的才发现有许多原本很忠心跟著老爷的船家,渐渐有一面倒的倾向,对老爷没有以前的敬重。”他观察敏锐的说出内心的想法。
他还没将事情说的更严重,若是再这样长久下去,桃花谷的势力只怕会开始凌驾於挹翠山庄,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若真有那么一天,可就要怪他们自己引狼入室,给了别人抢走这块大饼的机会,怎么不令人忧心呢?
“是你太敏感了,不会有那种事的。”侯君羿嘴里安慰他,心却往下沉,这就是他们的打算吗?想藉机彻底打垮他,让他一无所有就是他报复的手段吗?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看他贫困潦倒,穷途末路的模样,比一刀了结他的生命更能让他痛不欲生。这让他不由得佩服亲侄子的聪明,比起大哥是青出於蓝而更胜於蓝。
“老爷,商场如战场,况且人心险恶,我们不得不防呀!”帐房先生可没像他那么想得开,以老爷过去的精明,为何这次却无动於衷?
侯君羿只有苦笑的份,“这些道理我都懂,好了,你下去吧!”
没有人真正明白他的心,在他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也在期待这一刻的来临吧!不管是什么样的报复行动,他都抱著赎罪的心态去接受,因为那样会让他好过一些。
带著下人为他准备好的一大叠纸钱,他又来到墓园内,由於平常都上了锁,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
大概是他怪异的举动引起江紫璃的好奇心,她蹑手蹑脚的跟踪在后头,纳闷三更半夜的他一个人带著一堆冥纸上哪里去。
墓园的门半掩著,她悄声的推门而入,踮著脚尖藏身在树干后,探出脑袋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隔著约十尺的距离,江紫璃见到侯君羿蹲在一座打扫很乾净、环境清幽的坟前,烧著一张又一张的纸钱,只见纸灰漫飞,迷蒙了他的眼。
“沁娘,你知道吗?你儿子回来了,他来找我报仇了。认出他以后,我才恍然明白一件事,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六年了——沁娘,你该看一看他,他长得又高又好看,简直是大哥的翻版,知道他这十多年过得好,我也就能安心了,对於自己造的罪孽也能减少几分。”
火光在他沉痛的脸上跳跃著,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冥纸一张接一张的扔进火焰中,心中期望燃烧的烟能将他的心意传达到另一个世界。
他在跟谁说话?这座坟墓又是谁的呢?
江紫璃微眯著眼,专注的去认墓碑上的字,莫——沁——娘,她扶著差点掉落的下巴,天呀,那坟墓里躺的人是莫上尘他娘,怎么会这样呢?
根据莫上尘的说法,他娘被这位侯老爷逼的悬梁山口尽,按照道理来说,他该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大坏蛋,即使要处理尸首,也不该是这么慎重的在庄子里盖一座墓园安顿她,还半夜来为她烧纸钱,陪她说话。
而且从他方才话中的意思可以得知,他早就猜到莫上尘的身分,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天来也不揭穿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纸钱已烧得所剩无几,侯君羿放慢速度,又道:“这些纸钱不晓得你和大哥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我会每天再烧给你们,虽然不能弥补什么,终究那也是我的心意。我想再不久的将来,我也会过去和你们见面,到时会当面向你们道歉——”
他还在自说自话,江紫璃却愈听愈迷糊,听这侯老爷的口气,似乎不像莫上尘形容的那么坏,究竟真实的情况是如何?
不料,她脚下一阵沙沙声,惊动了沉陷在思绪中的侯君羿,喝道:“谁?!”
她吐下舌头,本来想溜的脚又收回来,不好意思的现身。
“对不起,侯老爷,我不是故意偷窥,我——马上就走,不会再打扰你。”
此刻她真像是被主人逮个正著的小偷。
“原来是江姑娘,这么晚了还没就寝?”他还以为是仆人,正想训斥一番。
她呐呐的搔搔头,“就要去睡了。”
侯君羿将剩下的纸钱全扔进火堆,起身问:“江姑娘来多久了?”
“呃,不久,一下子而已。”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笑了笑,知道她在说谎,“那么你已经听到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也猜到这坟墓是谁的了,对吗?”
“是又怎么样?”莫非他想杀人灭口不成?
她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侯君羿也开始喜欢这小姑娘了。
“我希望你不要说出来!不要让他知道他娘就葬在这里,包括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不要对他透露半个字,”
“为什么?”她可就想不透了。
“理由很简单,我要他继续恨我,继续用尽各种方法来打击我。”他言简意赅的解释原因。
江紫璃听得瞠目结舌,“什么?!”
“那是我应得的报应。”侯君羿轻描淡写的回答。
“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年你又为什么要侵犯自己的嫂嫂?”她觉得没问清楚会睡不著觉。
“这十多年来我也一直在问自己,既然爱她为什么又残忍的伤害她,如果当年没有做下这件事的话,也许事情就会有所不同。”
“你是说你爱莫上尘他娘?”难道事情不像莫上尘所说的那样。
侯君羿点头,眼光望向坟墓:“我爱沁娘,从第一眼见到她之后就没变过!可是老天爷让她成了我的嫂嫂,我曾恨过老天爷待我有失公平,是我先认识她,在大哥还没出现时,我们就已私定终身,只等请媒人上门提亲,可是她爹却将她许配给了我大哥,她因此当上了将军夫人。”
“我嫉妒大哥不费吹灰之力就娶到沁娘,她本该是我的妻子才对,为什么最后落得一场空?当我接到大哥死亡的消息时,居然感到高兴,因为我终於有机会将沁娘夺回来了,再也没人可以抢走她。”
“也就在她来投奔的那一夜,我铸下了大错,那时的我只想赶快将她占为己有,造成既定事实,那么她便不会再离我而去,永远的留下来,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一件事,沁娘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成亲那几年她爱上了大哥,甘愿为他守身一辈子也不愿改嫁,而我强占了她的身子也同时逼她走上了绝路。”
她这才明白故事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曲折,当你太爱一个人时,便会做出许多有违常理的事,造成一生的遗憾!江紫璃不晓得自己是否该同情他。
就像林奕华,她也是为了得到爱情才挺而走险,可是却也害死了外公,这能说全是她的错吗?她确信林奕华不是那种无情的女人,只是人生就是有这么多不该做,却偏偏又去做的事,那么要埋怨老夭爷吗?不,该怪的是人类自己,总是容易被七情上六欲蒙蔽了心智。
“侯老爷,这些话你该向莫上尘说明而不是我。”她也不想看一对亲叔侄相残,那又是另一桩人伦悲剧。
他坚定的摇头,“不,江姑娘,这些话我放在心底很久了,今晚终於找到人可以倾诉,但是我不希望让他知道,也不会逃避自己犯下的过错,答应我你不会说出去,我郑重的拜托你。”
“可是——”
“请你答应我。”他的眼神流露出无怨无悔。
江紫璃只好同意了,“我发誓不会告诉他一个字。”
“谢谢你,江姑娘,天色很晚了,你该回房间休息了。”他放心的说。
她道了声晚安离开了墓园,心底仍在想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是答应了人家就不能食言而肥,出尔反尔,若是说了,真的就化解莫上尘对侯老爷的恨意吗?
唉!她的头好痛。她最不喜欢心里藏著话不能说,那很难受耶!
快走到房门口时,正好和从她房里急匆匆出来的莫上尘碰头。
“这么晚了你跑到哪里去了?”不等她开口,他就先开口低斥道。
她嘟高嘴越过他身旁,“我失眠睡不著,到附近走一走而已,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莫上尘尾随她进房,“为什么睡不著?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他伸手探下她额头的温度。
“没有,只是心情有点郁卒就是了。”她哭丧著脸说。
“为了你外公的事吗?不要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在,还是你不相信我?”他执起她的螓首对望。
“废话,我不相信你要相信谁?”猛然撞进一双深奥如海的黑眼,似乎迅速的点起两团火球朝她扑了过来,江紫璃情不自禁的全身发热,红潮由脸一直延伸到脚指头,“你——干嘛这样看我?”
他笑的别有意图,大手一扬,拔下她发上的珠钗,解放了那头黑得发光的长发,接著双手左右一分,撤下她的外衫。
白痴也看得出他想做什么,江紫璃嫣红著脸蛋,心跳如擂鼓,呼吸也不均匀了,她结结巴巴的道:“我——自己脱——就好——了。”
莫上尘看出她的羞窘,不再亲自动手,回头先灭了桌上的烛火,江紫璃趁这空档躲进被子里,双手不禁捧住红的像关公的双颊。
对於她少见的害羞!莫上尘禁不住的大笑,俐落的解下自身的衣物,垂下勾在床榻两端的帐幔,一心只想尽快抱住他的女人。
第十章
“小姐,我们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吧!”武三不只一次的提醒江紫璃。
“你别这么扫兴,这条街都还没逛完,再等一下子就好。”自从莫上尘下令不许她单独出门后,武三就变成她专属的跟班了。
她也不是很喜欢逛街,可是总比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好,待久了可是会闷死人的。
“可是太晚回去,大公子会责怪我。”他很委屈的怨道,这差事真是吃力不讨好,他真搞不懂女人,街有什么好逛的,走得他脚都酸了。
“你放心,有事我担待就是了,他不会找你麻烦的,好了,就快逛完了,你就再忍耐一下。”她浏览著此地的特产,摊位上有的卖木雕船、淡水贝雕、牙雕、绢花、应城膏雕、漆器、金玉饰品、陶瓷——等等,她东摸摸、西摸摸,想到要是拿这些东西回到未来去卖,可都是价值连城的骨董,那她迈向富婆的脚步便更近了,可惜——唉!看来今生是没那个命了。
江紫璃心里很清楚,她与这朝代的联系愈来愈强,是因为爱情吧!她爱莫上尘,想到会和他分开,便已心如刀割。
算了,以夫为贵也不错,不需要想办法去挣钱,反正嫁个有钱老公不是更轻松吗?她自我解嘲的想道。
“喂,小子,你怎么撞人?你是忘了带眼睛出来是不是?”身后响起男人粗俗、不客气的怒骂声。
江紫璃本能的循声回头望,看见三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挡在武三面前,似乎故意在找他麻烦,她正想过去解围——“别动!”
耳边一个警告声制止她下面的动作,她感觉到有一把尖尖的刀子抵在腰际上,倏然间她全身一僵。
完了,这是什么情形?这是抢劫吗?她在电视上常看到这种情节,不是想抢劫就是想绑票。
“不要出声,乖乖的跟我走。”那声音又说道,然后架住她往后退。
江紫璃不敢声张,望向武三想求救,可是那三名大汉遮住了她的视线,根本看不到武三的人影,只听到他们的叫嚣声。
“小子,快跟我们道歉。”
“我根本没撞到你们,要我道什么歉?”
“还敢说没有,大家都看到了,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要你当众道歉——”
他们的说话声渐弱,她就要被坏人带走了,到底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她呢?江紫璃没时间多想,灵机一动,仓促间扯下腕上的金手链丢在地上,希望能让武三捡到,好让他明白自己被抓了。
就在她被拖到一辆马车上时,颈后突然挨了一掌,随即意识不清,昏了过去。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江紫璃慢慢苏醒过来,伸手揉了揉颈后疼痛的部位,这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堆放旧杂物的仓库内。
“这是什么地方?”她扭扭脖子,打量周围的环境。
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被关在这里,她蹲下来翻过那人的脸庞。
“奕华姊?!”居然是林奕华,而且人也昏迷了。
这下她晓得抓她的人会是谁了,周凯八成是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因为她们是唯一知道他过去历史的人。
“奕华姊,你醒一醒,奕华姊,奕华姊——”在江紫璃频频的叫唤下,她总算有醒来的迹象。
“唔——你——紫璃?你怎么在这里?”她非常惊诧的问,显然还不了解状况。
“那你呢?你怎么也被抓来这里?”此时情况危急,看来她们只有自力救济了。
林奕华蹙眉想了好久,“我只记得——婢女端了一杯茶给我喝,喝了之后我好想睡觉,然后我就上床去——怎么我会睡在这里?难道——”
“没错,大概是那杯茶里被下药了。”江紫璃也想到了。
“是周凯,一定是他,他想杀了我们!”她惊慌的叫道。
江紫璃捉住她的手安抚,“奕华姊,你先镇定一点,周凯怎么会知道我也到古代来了?他不应该知道才对。”
“紫璃,你要相信我,我什么都没有跟他说。”林奕华急切的想获得她的信任。
“我相信你,奕华姊,不然他也不会连你一起抓,只是他怎么晓得这件事的?”
她百思不解。
“这个答案就让我来说吧!”‘喀啦’一声,门外的锁打开后,周凯猖狂大笑的走进来,态度甚是嚣张。
“周凯,是你!”仇人就在面前,叫江紫璃如何沉住气。
“不错,是我,我也没想到你会追到古代来,要不是她身边的丫环暗中盯着,告诉我你们在庙里见过面,我还真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江紫璃控制不住的冲著他咆哮,“周凯,你这混蛋,你坏事做绝,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哈——趁你们现在还能说话时尽管骂好了,我不在乎,在古代我是有恃无恐,既没有前科,又是个有钱人,谁敢随便怀疑我?倒是你们太多管闲事才会遭到报应,事实不就已经摆在眼前,你自己要找死,怪不得别人。”他可不信什么报应,若真有报应,世上不就都没有坏人了。
“周凯,你要杀就杀我吧,求求你放了紫璃,不要一错再错了,我求求你。”
林奕华代为求情的说。
“放了她?你在跟我说笑吗?哼,你们两个都得死,一个都不能活下去,我会一起送你们上路,这样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哈——”
“你这个下三滥,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江紫璃摆出架式,她可不会乖乖的任凭宰割。
周凯摸摸下巴,不怀好意的盯著她瞧,“死到临头还这么有精神,就这样杀了你好像有那么点浪费了。”
“周凯,你想干什么?!”林奕华心惊的喊。
“我想干什么不必经过你同意,你也没资格管。”他下巴一努,身后的两名仆人同时走向江紫璃伸手要抓她。
江紫璃血色尽失,骤然倒退两步,警戒的瞪著那两人。
“你们不要过来——周凯,你想干什么?!”在周凯布满色欲的眼神中,一股凉意从她的脚底直窜到头顶。
老天爷,但愿是她想错了,她绝对不会碰到这种可怕的事。
“还不快给我抓住她。”他等不及的叫道。
两名仆人一口气往她身上扑去,江紫璃尖叫的手臂乱挥,早就忘了学过什么柔道,紧张之余,脑子也一片空白。
“放开我——周凯,你乾脆一刀杀了我算了——”她喊的喉咙都哑了,声音中饱含无限的恐惧,此刻她但求一死,也不愿被这杀人凶手强暴。
林奕华扯住周凯的衣服,不停的乞求,“周凯,不要,我求求你,看在我过去帮你的份上,你就放了她吧!我求求你——”
“滚开!”他不留情的甩了她一耳光,“不要妨碍我的好事,不然我会先要了你的命;你们两个还不把她抓牢。”
江紫璃死命的挣扎,但两只手腕都被人制住,压根动弹不得,泪水、汗水顿时在脸上交织成网,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包围了她。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了。”她只能祈祷莫上尘能赶得及来救她。
周凯笑的淫邪,“你是说桃花谷的人吗?哈——你别奢望他们来救你,没有人知道这间仓库,等他们找到这里,你早就死了,有谁能证明人是我杀的呢?”
“你这畜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江紫璃因他的接近直发抖,他要是敢碰她,她就——不要,她不想死,她好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你尽量骂,嘿——那只会让我更兴奋而已。”他抚向她的胸部,才一触碰到,江紫璃立刻尖声大叫,拚命扭动身体要逃开。
“你这变态狂,不要碰我——”她惊悸的嘶喊,皮肤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蓦地脑中闪过一幕自卫的动作,江紫璃在他靠近后,奋力的用脚一踢,周凯哀叫一声,弯下身子猛跳脚。
“你竟然敢踢我?!”他龇牙咧嘴的等待痛楚过去。
“老爷,不如把她打昏了比较省事。”其中一名仆人奸笑的建议。
好一会儿,总算比较不痛了,周凯露出狰狞的笑容,“那就没意思了,我就喜欢这么泼辣的女人,上起来才过瘾,把她压在地上,小心别再让她踢到我。”
“不要——奕华姊,救我!”她哭叫的求助。
林奕华忍著脸上的浮肿,在附近搜寻可用的武器,当她找到一根棍子,举起来要朝周凯打下去的时候,没想到她的举动早就被他发觉了。
“你找死!”他恶狠狠的从靴子里拔出一把枪,对著她肩膀开了一枪。
“砰!”枪声大作,林奕华应声往后倒下,躺在血泊中。
“奕华姊!”江紫璃绝望的呐喊。
“现在轮到我们了,你最好乖乖顺从我,我一高兴的话,或许会多留你几天也不一定。”他将枪放在一旁,开始朝她走去。
江紫璃朝他吐口口水,“呸!门都没有,你别妄想。”
“嘿!嘿!我直接做给你看。”他再度伸出魔掌,直冲著她而去——。
她颤抖的闭上眼,牙齿都将下唇咬破了,沁出细细的血丝来。
她在心里呐喊:莫上尘,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呀,
“这不是我给紫璃的手链吗?”莫上尘抓紧那条他亲自帮江紫璃带上的金链子,一般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武三胸口仍不断上下起伏著,显然他是拚了命的赶回来,“对不起,大公子,是我没有跟好小姐,才会让她不见了。”他愧疚的想去撞墙。
“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上尘下颚绷紧,心中升起杀人的怒意。
“在回来的途中我有想过,当时有人故意拦住我!存心找我麻烦,后来又匆匆的跑了,就在那时候小姐已经不见了,我只在地上找到这条手链。”武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说完话。
“紫璃一定是被抓走了。”莫上尘很快的下结论。
在旁边听完事情的始末,侯君羿也为江紫璃的安危担忧,毕竟她算是他未来的侄媳妇儿,且自己也满喜欢那小姑娘。
“你知道有谁可能抓她吗?”他也有责任帮忙救人。
石不争替义兄回答,“他叫周凯,想必侯老爷应该也认识才对,她杀了我未来嫂子的外公,准是想要杀人灭口才抓走她。”
“周凯?!我没想到会是他,那我们赶快到周府救人要紧。”侯君羿命下人备妥快马,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
莫上尘表情古怪的看著他,“我们?你也要去?”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关心紫璃。
“当然,周凯和我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去分开他的注意力比较有效,不要再想了,我们赶快出发吧!”说不定这是老天爷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莫上尘怕惊动对方,於是只带武三和石不争、侯君羿一同上了马,片刻不敢停歇的往周府快马奔驰。
众人赶到周府门前,结果下人却说周凯出门办事并不在府内。
“听起来不假,那么他会把紫璃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莫上尘想到万一他迟了一步,紫璃早已香消玉殒,顿时手脚直发冷。
侯君羿想了又想,他曾和周凯接触过几次,也许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对了,我听说他最近以很便宜的价钱买下一间旧仓库,就在附近不远,说不定他把人抓到那里去了。”
“那赶快带路吧,我好久没练拳头了,要是他真的在那里,没打得他满地找牙,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石不争咆哮道。
莫上尘眼中凶光毕露,像随时要找人厮杀一样,对付敌人是不需要仁慈。
紫璃没事便罢,要是她出了事,他发誓要让伤害她的人付出比她多一百倍、一千倍的代价。
只见马匹经过之处掀起漫天尘土,还夹杂著狂焰般的怒火!朝著目标绝尘而去。
江紫璃屏住呼吸,忍受即将遭受的暴行,心中不断祈求自己能捱过这一切,天啊!她好想再见莫上尘一面。
一双脏手在她身上游移著,无奈她的四肢都被人控制住,想摆脱它们是万万不可能,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可恶!她怎么能就这样任他为所欲为?江紫璃,有出息一点,你要反抗啊!
“放开我,你这死变态、心理不正常、不要脸的浑球、烂痞子、杀千刀、笨蛋、王八蛋、臭鸡蛋,该死!放开我——”
周凯老羞成怒,重重的掴了她一掌,‘啪!’好响亮的一声。
“你再骂啊!看我上了你以后你还有没有力气骂?”他用力的拉扯她的裙子,就不信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等他发泄够,就一刀解决了她,随便找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觉。
“啊——”她愤怒的尖叫。
“叩,叩!叩!”短促的捶门声适时响起,“老爷?老爷?”
“搞什么鬼?”周凯低咒一声。
外头把风的人不等回答就冲进来,“老爷,不好了,侯老爷找到这里来说要见您,怎么办?”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侯君羿可是他的财神爷,暂时还不能得罪。
“他只说是府里的人告诉他,老爷,您要出去见他吗?”他又请示。
周凯破口大骂,“妈的,一群嘴巴不牢靠的笨蛋,差点坏了我的大事,你先出去拖延一下,我马上就出去见他。”
把风的下人急忙的走开,他抖了抖衣服站起来,将枪重新收到靴子里。
“你们两个到门外去守著,不准让人进来,要是出了岔子,我唯你们是问。”
他怎么专养一群只会吃饭的白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咒骂连连的走出仓库,其他两人也跟出去。
江紫璃仍抑不住的在颤抖,听见门落了锁,她才确定自己暂时逃过了。她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将身上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她必须想办法逃走才行!这时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
“奕华姊,你还撑得下去吗?我们很快就会得救了。”她双手打颤的扶起受重伤的林奕华,肩部的伤口鲜血涓涓不停,江紫璃撕下裙摆的布料先帮她止血再说,“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要尽快出去找医生才行。”
“我还挺得住,可是:怎么逃?”她的脸色白的像纸,血液不断地流失,再下去她会因失血过多致死。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要有信心。”江紫璃也藉此帮自己打气。
接著外头传来几声问哼声,以及剧烈的撞击声后,便听到有人开锁的声响。
江紫璃忙抓起掉在一旁的棍子躲在门后,只要有人敢进来,铁定让他脑袋开花。
‘喀!’木门被人推开来,才看到人影,她二话不说马上发动攻击。
石不争以学武者的敏锐感觉到有埋伏,迅捷如豹的避开,随即也要出拳还以颜色“嫂子?”他大叫一声,连忙的收势。
“不争,是你?”江紫璃扔下棍子,眼睛一红。
“还好我反应快,不然我一拳打在你身上,回去准被大哥骂死,真是惊险,嫂子,你还好吧!那畜生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上下审视她的状况,眉头愈皱愈深,“那畜生竟敢打你?待会儿我非好好修理他不可。”
她揉了揉肿得像发面的脸颊,“这点伤没关系,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你大哥人呢?他也来了吗?”
“他跟侯老爷在对付那个畜生,要我先来救你出去,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想到周凯身上有枪,江紫璃一颗心提得老高,过去将林奕华挽起来,“奕华姊,我们得救了,你先忍耐一下,我马上帮你找医生;不争,快过来帮忙。”
“我没关系,周凯他——有枪,必须要小心应付——不然太危险了,你快去警告他们。”也只有她们明白枪枝的可怕。
“知道,你先别说话,我们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她也为莫上尘的安危忧心如焚,可是又不能弃林奕华不顾。
“侯老爷,这位是——”周凯看向莫上尘,明知故问。
“这位是桃花谷的莫大公子,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和挹翠山庄合作生意的事情,所以今日特地带他来和周老爷先彼此认识一番。”侯君羿小心谨慎的措词,为的就是要争取更多时间救人。
“真的是这样子吗?”他周凯生性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何况在这节骨眼两人一起找上门,绝对不只是这样而已。
莫上尘隐忍著怒气,睨看这名绑架自己心爱女人的恶徒,心中有股想扭断他颈子的冲动,只要等不争救到了人后,他会让这人晓得,惹到他会是什么下场。
周凯愈想愈不对,侯君羿来的时间太巧了,难不成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侯老爷,莫公子,非常抱歉,因为还有些急事待办,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明天我在敞府设宴,到时大家再详谈合作的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唉!都怪自己色欲薰心,早该先送她们两个上西天,现在不就啥事都没有了。
“我想不必再谈了,桃花谷是不会跟你这种人做生意。”莫上尘冷声道,算算时间,不争该把人救出来了,也就不再跟他虚应了。
周凯脸色大变,来个死不承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警告你,要是你真伤了紫璃一分一毫,我也会从你身上讨回来。”莫上尘跨向前一步,咄咄逼人的吼道。
既然大家撕破脸了,他乾脆全部送他们去极乐世界。周凯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好狂的口气,鹿死谁手还不知道,话不要说得太早,不过你那女人瘦虽瘦,身材还真不错,哈——”反正他手上有枪,啥米拢不惊,於是故意说出一些话来刺激他,享受逗蟋蟀的乐趣。
“你这畜生,我杀了你——”愤怒使莫上尘双眼通红,鼻翼一张一合,整个人发狂似的冲上去想掐死他。
周凯一个反射动作,从黑靴里拔出枪,“不要乱动,子弹可是不长眼的,打到可是会马上要你的命喔!”
没有人看过他手上奇怪的兵器,武三闻言飞快拉回莫上尘前倾的身体,“大公子,你要冷静,我相信小姐一定平安无事。”
就在这当口,江紫璃和石不争人已赶了来,她一见枪口正对著莫上尘,心脏几乎整个停止跳动。
“大家小心,他手上拿的是枪——”她高喊的跑到莫上尘,让枪口换成对准自己。“周凯,你要杀的人是我,与其他人无关,放他们走。”
“紫璃,你没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莫上尘关心的问,要不是时间、场合不对,他真想用力的抱住她。
“我没事,你们来的刚刚好,没让他有机会得手。”江紫璃回头递给他一个微笑!她原本以为无望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姐,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看过。”武三瞧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吸了口气,“那东西叫枪,是属於未来的武器,比你们所见过的任何兵器都来的厉害,即使学的武功再高、内力再深的高手,想打赢它也不可能。”
周凯好整以暇的笑道:“你们叙完旧了吗?等你们都到阴曹地府报到,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我来看看,第一个要拿谁开刀呢?”
他邪恶的发出笑声,让枪口对著他们东瞄西瞄,在莫上尘、江紫璃、武三和侯君羿四人中晃来晃去,而躲在不远处的石不争,手上握紧石头,等待机会要打掉周凯手上的东西。
“周凯,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主意?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掌握整个车行的生意,你死了这条心吧!”侯君羿带著视死如归的表情站出来,“你要杀就先杀了我,不然我发誓会让你血本无归,沿途乞讨当乞丐。”
江紫璃大惊,“侯老爷——”
莫上尘表情微变,脸上有著惊愕、不信,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
“不要管我,等一下你们趁机快逃。”侯君羿低声的对所有人说,然后朝周凯走近,“怎么?怕了是不是?你这个败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周凯的脸变得十分狰狞、可怖,“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侯君羿低吼一声,霎时整个人冲上去,想要夺下他手上的枪,思忖就算没成功,起码能够短暂的阻止他行动,好让其他人趁机逃走。
‘砰’,周凯眼睛眨也不眨的开了一枪,冷不防的打中侯君羿的胸膛,但侯君羿还是死命的紧抓住周凯握枪的手。
“你们快逃——”他吃力的大喊,胸口的痛楚几乎使他无法呼吸。
“侯老爷——”江紫璃尖叫道。
“不——”莫上尘怒吼的要奔上前救他,就算他是害死娘的仇人,也只能毁在他手上,其他人没有权利。
‘砰!’第二声枪响划破云霄,震撼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如同慢动作一般,侯君羿全身鲜血淋淋,缓缓的往后倒了下来!似乎已没有气息了,而周凯手臂打直,又要重新描准目标,脸上布满著杀气!显然已失去了人性。
‘咻!’“啊——”突然周凯的手被某种不明的东西打中,手臂往上举!对空呜了一枪,手枪便呈抛物线的摔飞出去。“糟了,我的枪,我的枪——”没有了它,他就完蛋了。
石不争趁机揪住他的领口,“总算落到我手上了,我们有一大笔帐要好好算一下了。”拳头上的关节已在嘎嘎作响。
“饶了我,我错了,饶命呀,”周凯立刻换了一张乞怜的嘴脸,之前嚣张的气焰全没有了。
“你不配得到其他人的原谅,请你把他交给我。”林奕华不知何时跟著他们来,手上正握著周凯弄丢的枪,石不争手一松,退到一旁观看。
周凯吓的快尿裤子了,“奕——奕华,一夜夫妻百世恩——你——忍心杀我吗?我跟你认错: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对天发誓。”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周凯,你真该死:早在你杀了博士的时候,我就不该带你进时光机,现在,我要为他报仇,这是我们欠他的——”林奕华将食指扣住扳机、瞄准他,周凯两腿登时发软的跪下来求饶。
所有人全转开脸,只听见‘砰!砰!砰!’三声枪响,再回头时,周凯已断了气,血肉模糊的趴在地上。
“奕华姊,不要!”江紫璃看她将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惊惶地大叫。
林奕华眼睛一闭,扣动扳机,等待死神的召唤——
尾声
“喀!”
咦?林奕华愣了一下,又扣了几次,枪里已没有子弹了。
“太好了,没子弹了,奕华姊,我已经原谅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听到没有?外公的愿望还需要你去帮他实现,他一定也不希望你死的,奕华姊,答应我,你会好好活下去?”江紫璃兴高采烈的嚷。
“我——没有资格活著。”听了江紫璃的一番话,她潸然泪下。
“只要你能帮外公达成心愿,就算是对他的补偿了,好不好?奕华姊,你会帮他完成的?”外公的心愿就是他的研究能得到肯定,虽然他死了,江紫璃希望能为他留下些东西让后人追念。
“我会的!只要我能回去,我会帮博士做到的。”她含泪的同意。
而在另一边,莫上尘探测出侯君羿还有一口气在,忙说:“把眼睛睁开,你不能睡著,你一定要撑下去,我现在就送你去找大夫来帮你疗伤;武三,快点去牵马过来。”
侯君羿原本快合上的眼又睁大,气色也比方才好,宛如是回光返照。
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扯住莫上尘的衣服,气若游丝的道:“孩子,不用了——我就快——死了,我知——道,我有——话跟——你说,原谅我——好吗?”
“你——”莫上尘无言以对。
江紫璃也来到他们身边,代他乞求,“上尘,侯老爷早就知道你的身分了,他之所以没有点破,就是因为他知道你是来为你娘报仇,这十多年来他每天都在忏悔中度过,因此他愿意接受你要加诸在他身上的任何复仇行动。”
“连你也在为他说话!”莫上尘不平的质问,气她站在仇人那边。
“我不是在为他说话,没错,他是做错了事,逼死你娘,可是他心里也不好过,甚至常常晚上到你娘坟前去上香祭拜她,没有一天忘记自己犯的过错。”
“我娘的坟?我娘的坟在哪里?”他一心只想到要报仇,却没想过去祭拜他娘的坟,因为他认为侯君羿根本不会好好厚葬她。
江紫璃看出他的心动摇了,“他在庄子的后院盖了间墓园,你娘的坟就在里面,难道他为了救我们挨了两枪,也不足以弥补他的罪吗?”
莫上尘紧抿著唇,要忘掉多年来支撑他活下去的仇恨,要他一下子办到毕竟是不可能的,他心乱如麻的思忖。
“别逼——他,我罪——有应得,孩子,你——娘以后——就让你——照顾了,啊——”侯君羿痛苦难当的呻吟,死亡的阴影已罩在他头顶上了。
“你——好,我原谅你,我原谅你就是了。”莫上尘与他手掌相握,莫上尘毕竟没办法做到铁石心肠的地步,更不愿见他带著遗憾离开人世。
侯君羿听见他的话,嘴角微扬,但那笑容很快的从他脸上散去,手无力的垂放下来,安详的合上眼皮。
江紫璃低著头嘤嘤啜泣,虽然难过,可是他能在死前得到侄儿亲口说原谅他,他也该含笑九泉了吧!
在这样本该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竟也开始飘起绵绵细雨,萧瑟的风吹拂过在场每个人的心。
半个月后————三个人站在涤尘院外的庭院中,正进行著某件事。
林奕华枪伤初愈,动手将遥控器里的时间重新设定好,决定要回去完成胡博士的遗愿。
“紫璃,你真的决定留下来不跟我回去了?”她再确定一次。
江紫璃偏首看向新婚才两天的丈夫,他正用一对深情的眼眸注视著她,用专属他的柔情布下天罗地网,彻底的网住了她。
“我很确定,奕华姊,外公的事就拜托你了,回去之后,麻烦你替我上炷香,告诉他我结婚了,有一个很爱我的老公,我会过的很好、很幸福,请他放心。”
“我会帮你转告博士,那——我该走了。莫公子,请你好好爱她,再见。”
一道白光将她吸卷进时光潮流之中,当光芒消失,一切回归原样,江紫璃怔仲的望著林奕华刚才站的地方,她跟那边的世界从此断了音讯,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鼻酸。
“你后悔了吗?”莫上尘由后搂住她,偎著她细腻的面颊,语气中有丝恐慌。
她转身勾住他的项颈,笑的顽皮,“除非你对我不好,才会让我觉得后悔;你会对我不好吗?”
“我哪敢对你不好,我爱你,紫璃,我不会让你有后悔的一天,我发誓。”
他用鼻尖轻触她,宠溺的笑了。
“我相信你,老公,对了,我们去度蜜月好不好?”她终於逮到理由可以痛痛快快的大玩特玩了。
“什么叫度蜜月?”他挑起一边的眉梢。
江紫璃已想到几个好玩的地方了,“度蜜月是每对新婚夫妻的权利,我们可以一两个月什么事情都不用管,每天只是到处去玩,玩到腻了为止,你说是不是很棒?我好想去看万里长城,也想去游杭州西湖,对了,还有去上海——哇,好多地方可以去玩,这下赚到了。”
“反正追根究柢就是你想玩,还需要拿什么名目当藉口。”他拥著心爱的妻子,对於她的要求当然乐於从命。
“你答应了是不是?我爱你,老公。”她高兴的在他脸上又亲又吻。
“我们不答应。”两声不满的咆哮打断两人的亲爱气氛。
雪无痕和石不争板著脸孔,瞪著眼前这一对不顾江湖道义的新婚夫妻,居然想撇下所有的杂事跑去玩乐,实在太过分了。
“你们凭什么不答应?”这两兄弟跟谁借了胆子,居然敢妨碍她的计划。
“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大哥不在两个月,那么多的生意让谁去管?不行,我举双手反对。”雪无痕才不想被迫看那些无聊、乏味的帐本,到时他准会疯掉。
石不争也有同感,“没错,大哥不能离开,我根本还搞不清咱们有多少事业,要是他不在,桃花谷就完了。”
“哼,谁教你们平常太懒散了,我管你们那么多;老公,我们不要理他们!
只要义父答应,谁反对也没用,走,我们去豁然轩见义父,他们的反对——无效。“
她朝他们扮了个鬼脸,赶紧挽著老公溜了!谁理他们,要不趁现在玩,以后只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莫上尘对两位义弟投以抱歉的眼光,他现在是妻管严,老婆得罪不起,只有对不起他们了。
“大哥,你不要走——大哥,你是男人,管管你的女人好不好?”
“嫂子,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害我呀,”
“大哥——”
“嫂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