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4-05

彤琤: 怀袖盈香 6-完

第六章

时光荏苒,在不经意中,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逝。
“傲阳,傲阳。”兴奋的呼喊远远地响起。
若在半个月前,这样直呼九堂院受万人敬仰的院首名讳,那必定引来一阵戒备森严的严阵以待,就算嚷嚷的声音是这么样的甜润讨喜也一样,但在半个月后……这样的呼喊,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究竟是什么人会这么样的大胆,竟敢在九堂院的地盘上造次,直呼九堂院众儿郎心目中神一般的院首名讳?尤其是还让所有人习以为常,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答案挂在书斋被开启的门缝中。
那是一个清灵水嫩的甜美女孩儿,小脸蛋上有着世上最美丽的灿烂笑容,甜得让人见了会忍不住回以一笑,打从心里涌起宠护她的心情。
“傲阳,傲阳,你在忙吗?”怕自己打扰了什么,偏着小脑袋,如花儿一般的娇颜上满是无辜。
像是没听到般,埋首公事的阙傲阳并没停下手边的工作,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些,不难发现其中的异样。
冷淡自持的表情早在甜润嗓音扬起时化去,而足音奔近的同时,平淡的俊颜更是已染上一抹笑意,那状似无心的样子只是一种假象,假象之下,实则已在等待甜润嗓音的主人,准备好好地逗弄她一番。
“傲阳?”小心翼翼的,小脑袋的主人又唤了一声。
阙傲阳依旧没给予任何响应。
对着不为所动的他,她脸上甜美的笑容换上不解的表情,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就看不解的表情化为精灵古怪的淘气笑颜,一步一步的,带着捉弄人的淘气笑意,少女慢慢朝他而去……
在她逐步的接近中,像是看见她提气、准备大喊一声似的,在她喊出声前,阙傲阳突如其来的对她冒出这么一句——“什么事?”准确无误的,他直直地看着她。
抚着心口,才想吓人的她结结实实地给吓了一跳。
“这样就吓到啦?”他抱过她,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好笑地替她抚顺那口气。
“啊!你……你讨厌!”看见他眼中满满的笑意,猛然醒悟上了当,抡起粉拳,君怀袖不依地捶着他。
君怀袖?是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出像她这般的人,能有这样大的魅力,让整个问涛别院的人全折服在她甜甜的笑颜下,包括传说中的人物、最让人忌惮敬仰约九堂院院首,“冷面修罗”阙傲阳。
“是吗?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点点她的鼻尖,提醒她,她才是这个游戏的发起人。
皱皱小巧的鼻,她一脸耍赖的可爱表情。
“好了,不气了。”轻拍她粉嫩的颊,阙傲阳含笑轻哄。
“我才没有生气呢!”噗吓一声,她笑了出来。
“我知道。”他也笑,深知她纯良随和的性情。
在以往,这一笑恐怕会吓坏所有人。其实现今也一样,正确来说,该说是问涛别院中的人除外。
经过这半个月的适应期后,问涛别院中的人全已适应了这样的笑,已往那个恍若天神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傲主已不存在,但他们更加喜欢现今这样的院首,多了一丝人味……这损及天神般形象的人味儿,一点也不减少众儿郎原就对他存有的敬畏与爱戴,反正那些人气也只专属于那位清灵甜美的可人儿。
感觉该让人觉得心里不平衡的,尤其所有儿郎都是对九堂院誓死效忠的死士,竟比不上一名来历算是不明的荳蔻少女……但无妨,没有人对这一点存有一丝一毫的想念,相反的,对这一对金童玉女的发展,所有人皆是乐见其成。
“怎么了?不是说要去看福婶家新生的小猫吗?”为她拨开散落颊边的发丝,阙傲阳问。
是念着她的陪伴,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来。
“看了啊,好可爱喔,那些小猫。”想起那软呼呼的幼猫,怀袖在他怀中兴奋地比划着,惹人怜爱的小脸蛋上堆满甜笑。
“那怎么不多玩会儿?”
“嗯……呃……”她找不到话说。
说什么?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那样的心情,就是想要见他,那感觉太过急切,顾不得那些逗趣的小猫了,只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来到他的身边。
“怎么了?”他看着她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道,就是……”一脸的迷惘后,淘气地吐了吐舌,她老实不过地说了。“就是想看看你。”
她的话语,对阙傲阳而言,是一份最珍贵美好的礼物,如同一股暖流般,缓缓地,暖和了他整赖心。
承受着他热切的注视,她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这样是不是很孩子气?”小小声的,她害羞地问了,突然想起,以前小时候特别爱黏着父皇跟前跟后时,父皇曾这样取笑过她,只是她所没想到的是,这世上疼她宠她的人这么样的多,为什么会独独对面前这一个无血缘关系的人,产生想永远跟在一旁的心情。
他微笑,是那种让她为之着迷的笑法。
“不会。”轻柔地摸摸她的颊,他保证。
“真的吗?”她仰着满是信赖的小脸蛋看着他。
“就算孩子气,也是我的怀袖。”他抚着她的颊说道。不想这么快就沦陷,但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后,再面对这样的她,他已经快抑制不住对她的情感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他的话真是受用无比,忍不住给他个甜甜的笑。
是鼓励吗?他不知道这抹甜笑代表着什么,也不想知道,在他能阻止那意念之前,他已经放纵自己俯下身,采撷那抹笑花,品尝那像是让他渴望了一辈子的娇嫩柔软……
君怀袖傻愣愣看着那突然放大的俊颜。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她知道他绝不会伤害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后,没有一丝防备地,她将自己交由他去恣意,依偎在他的怀中被动地承受他的亲吻。
起先,痒痒麻麻的,那感觉让她回想起之前曾有过的场景,但那一次他轻触了她之后便立即退开,快得让她几乎要以为那是出于她自己的幻想,直到现在,她才能确定上次的事不是出于她的想象,只是,为什么他还没退开呢?
啊!他……他在吃她的嘴?
她惊讶万分,不是讨厌这新奇的感觉,只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她纳闷,檀香小口微启想问个明白,但这一瞬间让他有了更大的空间,他进一步地入侵她的世界,堵住了她的问题,在采撷她纯真甜蜜的芳华之际,同时用他的唇,引诱她一起沈沦于这美好得不可思议的亲吻中。
从没有过这种经验,更没想到,这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事,所有的一切对不解人世的她而言,就如同是在梦中一样,在他的带领之下,她初尝这陌生美妙的滋味,禁不性的,她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叹。
她的顺从,对所有男人而言是开启天堂之钥,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做,虽然舍不得放开她,但他还是得做。
捧着她的颊,他恋恋不舍地又留下一印,这才将不知魂在何处的她紧紧搂在怀中。
这是他的宝贝啊!
“傲阳。”沈淀下那一阵迷乱的情绪后,闷在他怀中的她怯怯地唤了一声。
“嗯。”
“这……这是什么?”轻轻地挣开,她仰着头看他,发挥好孩子的求知精神问道。
“这是约定,约定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抚着她滑嫩的脸儿,他回答她。
偏着头想了会儿。
“我喜欢这个约定。”她笑开了一张脸。“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天真的话,惹得他满心溢满了对她的怜爱。
“我也喜欢……”他的话语,终结在另一波绵长的亲吻中。怕自己会抑制不住想要她的心情,很勉强的,他才终止这一个吻。
“怎么又约定一次呢?”一脸的迷蒙,但她没忘了问他问题。
“要常常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他怜爱地抚过她殷红湿润的唇儿。
“好!我们要常常约定。”她用力地点点头,打从心里喜欢他们的这个约定与约定方式。
他笑笑,神色之温柔,说出去肯定会让人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九堂院的院首、冷面修罗阙傲阳。
“今天要做什么呢?”他顺了顺她的发,问起等会儿要做的事。
“都好。”在回答他的时候,她终于想到她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地想看到他了。
许是因为知道,该是他处理完公事、可以陪伴她的时间了,这才会让喜欢他陪伴的她迫不及待地奔回有他的地方。
“都好?”以后总是她提出不同花样打发时间,他只要跟着参与就好,现在“都好”这答案可难倒他了。若是经商,他的能力一流,不论多难的事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下决定、拟定对策,但他可没本事像她这样,天天想出不同的花样来打发时间。
“嗯,只要有你陪着,做什么都好嘛。”她甜甜地说道。
“是吗?”她的答案惹得他轻笑。“那还有些信没看,先陪我看这些信吧。”
“我帮你。”乖巧的,怀袖动手将未拆封的信件一一拆开,摊开叠成一落后呈到他面前。
“淘气。”轻捏了下她的颊,他拿过她手中的信阅读。
没事做,她数着自己的手指头。
“想不想出去走走?”一目十行,看完所有的信后,他问。
“去哪儿?要做什么?”以为要去郊外走走,她的兴致全来了。
“去业郢,一位世叔五十大寿,我们去拜寿。”他答。
来问涛别院,不光是因为他与两位总管约在这儿开这一季的事部会议,大半的原因是这些日子是他难得的休假日,才会将会议约在这儿,好在会议结束后直接开始他的休假。
在刚才的信件中,除了商行上的事务通报外,还有他未来巡视的路线规划报告。一直就是这样,在他一年一次的休假结束后,他会抽查几个站来视察,然后顺道到业郢一趟,拜那一年难得一次的寿。
这样的行程已持续好多年了,今年也不例外,但因为有她的关系,这次的行程上多少有了些微部分的变动。
除多了个她同行之外,他还想趁这机会带着她到处走走。
“业郢?很远耶,那要好多天的,如果找到雪儿,有她的消息的话,那我们会错过的。”秀眉微蹙,因为冷雪的关系,她不是很乐意离开这里。
他当然明白她的顾忌。
“傻瓜,九堂院不比一般的商行,要有今日这样的规模、地步,商行与商行间的联系岂能不发达?”阙傲阳失笑。“相信我,只要有冷云的消息,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事也好,也都会有人将消息送到业郢,我们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得知。”
“真的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亮了起来。
“我会骗你吗?”心疼她的傻气,他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一切由你做主,如果真不愿离开这儿,我们就待在问涛别院。”
他将选择权留给她自个儿,已有破例不出席今年寿宴的打算,即使今年是五十大寿的筵席也一样。
她的答案,在有了他的承诺后是想都不用想,就见她拍着小手,快乐地做下决定——“好,那我们上业郢玩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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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郢  中都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发挥“温故知新”的精神,正在等人的商胤炜随意地翻阅着一桌子散乱的字条。
那些,都是他在外寻视各大商行的期间,问涛别院的刘管事为他所传送的字条,写的全是他不在时,问涛别院内所发生的异常之事。如他眼前所见,外出至今已有为数可观的一小落了。
就算不再看一遍,他也知道那些字条的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傲主笑了。
傲主帮怀袖小姐布菜。
傲主帮怀袖小姐添衣。
傲主对怀袖小姐阿护备至。
傲主陪怀袖小姐游园,两人品茶、对奕,悠闲地度过一个午后。
小山般的字条所写的,尽是诸如此类的讯息。
刘安不愧是最被看重的管事,将商胤炜所想知道的事全记录了下来,并确实让人用飞鸽传书传送到他每一个落脚的休息处。
看了所有问涛别院送出的字条,真可说是一天一个惊喜,只是被吓得多了……是还没到麻痹无所觉的地步啦,但最初的“傲主笑了”的小小震撼也真的是褪了不少,到了后来,就算是看了违反阙傲阳行事准则的呵护疼宠行为也比较能接受了,只是收到最后一张的字条后……
看着手中的字签,商胤炜一脸莫测高深。
傲主带怀袖小姐前往业郢,已决定带小姐出席中都大人五十大寿,已出发。
他会不要命般地赶来业郢,为的,就是这张字条。
没办法,他不能不来啊!
一开始,所有的反常行为还能以悉心待客来解释,所以就算讶异,也是膛目结舌好一会儿后便带过这件事,可如果是带着君怀袖出席业郢中都大人的寿宴,那么,事情就绝不是他原先所想的那般,他可得亲自在场了解一下整件事了。
谁都知道,九堂院能成功地有今天的规模,除了英明果决的领导人及两位同样行事干练、可从旁补助的总管同时苦小经营外,良好的政商关系也是打下这片江山的原因之一。
圣朝地域辽阔,在几乎要数不尽的领域中划分成七十二个行政地区,每一区皆设有“中都”一职,由圣皇钦点,以代理人的身分代圣皇促进各地区的繁荣。
在圣皇的授权指派代理下,每一地区的“中都”可说是一方之王了,而都说了政商关系良好,对于这七十二位中都,九堂院当然皆打点得宜,就算没个个全套上特殊交情,但至少说话时也都有点分量。
这分量,大半是来自九堂院本身的财势、能耐,商行遍布全国,这名气不可谓不响,看在庞大税收来源对象的分上,哪个地方官员敢不客气些?
就算有些官架子特大,不怎么买九堂院面子的帐的……最后看在九堂院素来与业郢中都府交好的分上,也还是买帐了。
业郢,是七十二个行政区中最繁荣富庶的地区之一,兵强马壮的,可想而之,较之其它地区的中都,业郢的中都拥有更多、更大的权力,让其它同样是身为中都的官员们无法不对他多点儿敬意与尊重。
就因为这份敬意与尊重,连带的使得九堂院跟着沾光。也就是因为这层关系,让商胤炜不能不亲自走这一趟。
九堂院与业郢中都交好,是源自于上一代院首阙明峰与业郢中都华敬尉。他们两人本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一个致力于经商,一个身受皇恩提拔步上仕途,而在多年后,师兄弟各自有了成就,相互照应也是应该。
直到阙明峰辞世,父业子承,阙傲阳当家后这关系依然不变,甚而因为华敬尉有意结为儿女亲家,对九堂院的往来是更加地热络,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那绝对是不遗余力地全力相助。
而今,阙傲阳公然地带人而来赴宴,让华敬尉结成儿女亲家的意愿生变,商胤炜说什么也得赶来。
当然要来,有戏可看,不看白不看嘛!
才这样想完,大门“霍”地一声被踢了开来——“谁?”反应机敏的,商胤炜呈备战状态对上来人,直到看清来人才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原来是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唱白脸的他的好搭档——老是扮黑脸的刑克雍。
刑克雍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桌上散乱的字条。
要等的人还没来,不该出现的人倒来了,商胤炜嗤笑一声。“怎么?想看?看吧!保证精采。”对这意外之人,商胤炜大方地说道。
“不用!我看过了。”刑克雍淡然表示。
“你看过了?”商胤炜讶异不已,也是这时候才开始想到,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刑克雍?
“我交代了刘管事,不管写了什么给你,也得给我一式一份,只是我没有你变态,已经先把字条处理掉了。”刑克雍面无表情地说道——就因为看了相同的东西,有着相同的顾虑,所以,在其它城镇办事的他,才会在这时候也赶了过来。
“早说嘛,害我还想留着让你看看呢!”其实留下这些联络字条,为的就是想看刑克雍面露惊异的表情,现下错失这机会,商胤炜连连叹气。“看来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还知道留这一手。”
“拜你所赐。”刑克雍直言。这是事实,因为生性耿直,他不知道吃了商胤炜多少的暗亏。
“看来,从我这儿也让你学了不少嘛。”商胤炜呵呵直笑。
“现在怎么办?”略过他的废言,刑克雍直接问。
“看情形喽,不然怎办?”商胤炜说得轻松。
“这事儿戏不得。”刑克雍蹙眉。知道这事情可能演变成极糟的场面,而这也是他会赶来业郢的原因。
“是儿戏不得。”商胤炜附和。
“那你还玩?”刑克雍不满他轻忽的态度。
“我哪有,就像你说的,儿戏不得啊,尤其是婚姻大事,这种事能儿戏吗?”商胤炜若有所指。
“你想说什么?”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刑克雍没放过地追问道。
“很简单嘛,就你所知道的,你什么时候看傲主这么反常过?”商胤炜反问。
刑克雍不语。
“没有,是不?”商胤炜替他接口,忍不住回想起过往……
“咱们认识他二十多年,可从没见他这样子,还记得在义父的要求下,傲阳他从很小的时候便脱离了一般小孩该有的童年岁月,每天练着超出体能的武艺,还有背不完的文章……而为了不让他错信于人,在义父特意的教育下,他的性格打小就冷淡,不喜与人亲近,冰冷冷的没有一丝人味,即使在很小的时候便活像个小大人似的,尤其在义父死后,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想着该怎么扩展九堂院,要怎么样把事情做到最好……他几乎要没有自己了,现在难得看他像个正常的活人了,这还不好?”
也只有这时候,商胤炜才会放任自己直呼阙傲阳的名。
与刑克雍一样,商胤炜也是让上一任九堂院院首湖明烽捡回来的弃儿,他们都是因为资质颇佳,让阙明峰看上而捡回来认为义子,培育成亲生儿未来最佳的左右手。
他们两人的年纪是大上阙傲阳几岁,但三个人也真可以说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而照理而言,他们两人认了阙明峰为义父,与阙傲阳之间算是义兄弟关系,可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阙明峰想得深远,他只是在暗中培育两人所有该习得的武艺及知识,对外并没公开他们两人的身分,所以这件事成了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直至后来,在阙明峰死去后,这三人如他生前所预期般地入主九堂院,那时商胤炜与刑克雍初掌总管一职,为了维持纪律时的公信力及防范、杜绝众人悠悠之口,两人更是坚持不愿公开这件事。
人前,他们对阙明峰的称呼跟所有人一样,就算人后也一样,因为怕不小心让好事者听去,惹起不必要的事端,所以他们一致决议着,不管对内、对外,都保持着院首与总管的身分。可这样一来,让他们三人的异姓兄弟关系演变成极机密,除了他们三个当事人外,真的是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件事了。
只是兄弟情深,在人后时难免有松懈的时候,就像现在商胤炜情难自禁地唤出兄弟身分时所该唤的名。
“但……”刑克雍也知道他说得有理,只是问题不光是这样而已。
“但是什么?”商胤炜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刑克雍不悦地瞪他一眼。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就等着看戏而已。”商胤炜凉凉地告诉他。
象征性的敲门声响起,在刚被刑克雍踢开的门板外站了名巧笑倩兮的佳人,那是他们话题尚未被挑明提及的部分,代表了问题之源,那是业郢中都华敬尉的掌上明珠——华清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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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大哥,真是难得,这次怎么有空一块儿过来呢?”笑意盈然的,华清妍对眼前两位高大的男子问候道,样子好不热络亲切。
因为父亲的关系,她知道所有的事,是清楚九堂院的最高机密——九堂院首及身边两大总管是异性兄弟关系的极少数人之一,在父亲的期许下,她一直致力于院首夫人宝座的位置,对这两位极具影响力的重要人物,焉能不表示亲近之意?
“中都大人的五十大寿,这怎能轻忽?当然得立即赶过来表达我们衷心的祝贺之意,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你说是不?”商胤炜极其流畅地说着场面话,这种事他一向拿手。
“商大哥真是爱说笑,”华清研落落大方地微笑道,“让你这么一说,我才该觉得不好意思,你们这么忙,还让你们为爹爹生辰这事挂心了。”
“清妍小姐真是客气,中都大人的五十大寿吶,怎能等闲视之?倒是我们,未受邀而前来,这才是麻烦你们了。”堆着有礼斯文的笑,商胤炜拱手致歉。
不得不多客套一些。
通常,这时间他们两人皆还在外奔波,寿宴的事是不干他们两人的事的,毕竟是中都大人的寿辰嘛,虽说是与九堂院交好,但事实上有交情、有于系的,也是阙家与华家的事而已,当然是得要阙傲阳亲自出面参与,好表现阙家人的诚意——至于外人眼中的九堂院最高敬意,那只是顺道表示,谁让阙傲阳的身分就是九堂院的院首?
而这一次,就因为一个放心不下、一个觉得好玩凑兴,所以他们两人也来了,嘴上说了是为祝寿而来,但这样没说一声地便自行、而且临时地登门拜访,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好,自然得多客套一些,自己先认罪致歉了。
“商大哥,你这么说岂不见外?爹爹就是爹爹,中都只是一个职称,你可千万则让世人的眼界给设限住了,在爹爹的眼中,你们跟阙大哥一样,都是让他自豪的子侄们,能拨冗前来,只会让爹爹更高兴,说这什么麻烦的话,要让他老人家知道,只怕会让他伤心呢!”华清妍娇声轻责着,眼波流转间,无一不是风情。
无疑的,她是个厉害的女人。
进退得宜、说话得体,行事应对有著名门之后该有的气度与涵养,最要紧的是,她深知如何运用自己的女性特质,搭配她美丽的外表,让人折服于她而不觉得任何城府心机或是什么手腕。
看她的一举手一投足,照阙傲阳多年前曾公开定下的择偶标准来看,也难怪她能成为商胤炜跟刑克雍眼中的院首夫人候选人。
是的,院首夫人的候选人,而且是截至目前为止唯一的候选人。
其实不应该意外的,以她这些年来的付出,说起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从小,她就受着最严厉的训练,琴棋书画、剪裁刺绣……大抵来说,只要是名门闺女该会的她无一不精,就连贵族千金们鲜少涉足的厨房之事也难不倒她,即使没有中都千金的高贵身分,也可说是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最佳妻子人选。
但不仅仅是如此而已,除了这些技术之外,她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事事需要人照应、连自己的安危都得交到旁人手里的女人。
她会武功。在她温柔婉约的美丽外表下,使得一手绝对足以自保的高超鞭艺,可以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这多年的苦练,全是因为阙傲阳曾说过的——他会娶妻,但要的是一个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而最基本的,她要有自保的能力。
不难理解他为何会列出这一项条件,九堂院财大势大,就算和气生财不与人结仇,但也多得是眼红想分一杯羹的人,身为九堂院的主事者,没有一身的好武艺,是很难应付那些妄想勒索求财的投机客,或是其他有心人士所带来的暗杀事件。
所以,她练武,就算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也不容人小觑了。综合种种条件,也难怪她能成为商胤炜跟刑克雍眼中唯一的院首夫人候选人。
看见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而她确实是个配得上阙傲阳的女人,不管是家世、容貌、能力,或是什么其它条件的,但问题是——脑海中同时浮现那位让所有事乱了套的甜美娇颜,以及那些据实以告的、恐怕会吓坏不少人的字条内容……无疑的,事情绝对是有了变化。
想着相同的事,商胤炜与刑克雍默契十足地对看一眼。
“怎么了?两位大哥?”华清妍敏锐地发觉他们的异样神情。
“没什么,只是想,不知道傲主什么时候到。”商胤炜笑笑,一语带过。
“是啊,阙大哥呢?怎么你们先来,他还没到呢?”华清妍不着痕迹地问。
“他啊?呃……”还在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但不用了——“小姐、小姐!阙院首来了,刚进城,就快到了。”一名侍女的临时通报解决了商胤炜的问题,带给在场三人不同的心情。
华清妍神情一亮,等待已久的她心中自是无限欢喜。
一直不语的刑克雍神色没多大变化,但心中为整个情势而感到些许的忧虑。
至于一直代表发言的商胤炜……
“两位大哥,清妍想到前院去迎接阙大哥,得先行告退,真是失礼了。”华清研体态优雅地一福。
“好说好说,我们一起去吧。”商胤炜回以一揖。
没管一边的刑克雍有没跟上,担任起护花使者身分,商胤炜伴着华清妍离去。
好戏开锣。
商胤炜已经等不及看这场戏了。


第七章

起先,华清妍吓了一跳,在看见抵达家门前的马车时。
她知道那是九堂院的座车,无法错认,不说手工的精细与质感,光是车轮轴及车身上的花纹,便足以证明一切,但——马车?
这怎么回事?冷傲孤绝的阙傲阳何时改用马车代步了?他允许?
在这惊疑不定的当头,脸上表情不变、力图镇定的华清妍绝对想不到,马车才只是一个开端,更让人吃惊的事还在后头。
灿灿金光下,一昂藏不凡、卓尔俊挺的伟男子由车上而下,而像是没看见所有等着迎接他的人,他伫立车门边,在同时,几乎是立即的,一双玉雕似的纤纤小手从车门内探出,不用言语,就见那俊伟出众的男子默契十足地以一脸宠溺的表情接过那小手,而后,一个美得令人屏息的绝色佳人被抱出。
那是很美的一个画面。
男的多情且温柔,女的水灵甜美,就见水灵粉嫩的她置身于他伟岸宽阔的胸怀中,恍若一尊合该被小心呵护的玉娃娃,正被安放在最安全的保护柜中,两人之间的契合,完全得像是上天特意打造的般,在点点金光的照耀下……金童玉女!这话儿指的不就是如此?
没有人知道那天仙一般的玉人见是谁,但他们知道那男人的身分,也就因为这样,看着他脸上的温柔表情,所有的人才会惊呆了。
“到了吗?”揉了揉尚困盹的眼儿,君怀袖安适地窝入一路上熟悉的胸怀中。
“还是不舒服?”由得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心疼的关傲阳不答反问。
几天前的路上巧遇地方上的庙会,贪玩的她嚷嚷着要参加,也许是在庙会中吃得多了,也许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两天正在闹腹痛吶。
“不疼了,只是觉得累。”满足地磨蹭他的胸口,她安然地闭上眼轻道。
“那再休息会儿,我让人备房,你好好地休息。”他哄她。
“可是我们不是要来拜寿?”一双倦意浓浓的眼勉强又睁了开来。
“无妨,那是明儿个的事。”他安抚她。“你先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说。”
“好,那到时候你要叫我喔,如果我没醒来的话。”她叮咛,怕睡过了寿辰,错过拜寿的时间。
“不会的,拜寿可是明天的事。”阙傲阳失笑。
“人家是说如果嘛。”困盹的揉揉眼睛,她闭着眼再次叮咛道。“如果我到时候没醒来,你要记得叫我喔。”
“我知道。”他保证,而后轻声说道。“你睡吧。”
闭着眼儿,她对他笑笑,由头到尾,压根儿没看见呆在一旁的人,然后安心地在他的怀中睡去。
这一幕看到这儿,即便是见惯大场面的商胤炜及刑克雍也受不住了!
真的是受不住,如果画面中的男主角是他们不认识的人倒还好,问题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了解甚深的阙傲阳,而问题就出在那个“了解甚深”上!
他们很清楚地知道,那个跟他们一块儿长大的阙傲阳,绝不是刚刚看到的那样的人,而且就连一丁点也不像。但问题是,眼前的人又的的确确、真真实实的是那个跟他们一块儿长大的阙傲阳,这一时之间,让他们的心理真的很难求得一个平衡,无怪乎会受不住了。
当然,较之旁人,他们俩应该是要比较能适应的,毕竟他们早知道某些的改变,可问题是,他们虽知道他这阵子反常,但知道归知道,当字条上的事化为真实,那种震撼还是存在的,而且比他们能想象的还要大。
他们两个见惯大场面的人都这样了,更何况是旁人呢?
全惊呆了,那些把阙傲阳这名字当传奇般来咏颂的人,甚至直到阙傲阳抱着怀中的玉人儿朝着大门而来了,也还有人没能来得及回过神。
至于华清妍,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来晚了。”对着神情稍嫌僵硬的她,阙傲阳敛起适才吓坏所有人的柔情,淡然地说道。
往年的这时候,他都会再早上一天到达,这回本来也不例外,但怀袖突如其来的病痛打乱了原定的行程。为了她的腹痛,除了延请大夫诊治外,他们还特别放慢了速度,是以耽搁了一日。
“没关系。”扯出一抹僵笑,华清妍勉强地说道。
所有的怀疑与诧异全化为一个问题——她是谁?
但有赖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及训练,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在这当头,事情皆未明朗化,她的心中就算再多的疑问也得先压下。
“你们?”一对鹰眼并没错过试图躲进人群的商胤炜与刑克雍,除了一对鹰眼微瞇,阙傲阳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不悦,还是存有什么其它特别的情绪?
“属下手边的事情刚好办完,心里头念着华大人的五十大寿,所以过来凑凑热闹,以表达内心的祝贺之意。”知道得面对,商胤炜干笑地说着。
刑克雍素来的寡言占了点优势,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相同的处境。
阙傲阳岂会相信这样的说辞?
“先进去吧,有话等会儿可以慢慢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他的手中正珍宠地抱着一个女人,华清妍招呼着,态度磊落大方,完美且称职地扮演其女主人的角色。
“是啊,有话,等会儿再说吧。”商胤炜干笑地附议。
事情当然不会就此干休,但阙傲阳也明白这时不是谈话的时候。
略一领首,抱着怀里的可人儿,阙傲阳往大门内举步而去,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了它的脚步。
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之外,一个俊美绝伦的陌生男子正看着这边,毫不隐藏他的打量与注视,那焦点,全集中在阙傲阳怀中的玉人儿身上。
心头不悦,扫过一眼后,抱着沈睡中的佳人,阙傲阳大步离去,颀长俊伟的身形瞬时隐入中都府的大门内。
“爷?”随着人群的散去,一名清秀的少年出声轻唤那名男子。
“呵呵,想不到在业郢能碰上这么有趣的事。”将那份占有欲看在眼里,一身贵气的俊美男子轻笑。
“什么事让爷这么开心?”少年不解地问。由于身长不够,跟着站在人群外的他瞧得不是很清楚。
“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呢?喜恩。”男子丢出没头没脑的一句。
“咦?”被唤喜恩的少年犹是不解。
一向就不是会向人解释的人。没再多说,“啪”地一声甩开手中的折扇,男子带头转身而去,远远的,似乎能听见他带笑的轻喃。
“三丫头啊三丫头,瞧瞧你做了什么?大功一件吶。”
★        ★        ★
“傲阳见过华叔、华婶。”
将怀袖安置好,确定了她已沈睡后,阙傲阳立即前往华家长辈的主屋中问安。
“终于舍得你的粉娃娃,肯过来看我们两个老人啦?”华夫人含笑地看着这让人激赏的小辈。
华夫人闺名玉柔,是华敬尉与阙明峰的师妹,因为这一层关系,让她对阙傲阳这晚辈更是多了份关心,尤其怜他幼年丧母,几乎是把他当亲生儿看待,是这世上少数几个没把他的冷漠看在眼里,还能对着他说笑的人。
“是啊,打你一到,多的是人来跟我们报告你那惊天动地的反常举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娃儿是谁呢?”华敬尉也忙不迭地问了。从没有一刻对礼教这玩意儿这么反感过,要不是长辈迎接晚辈的事怕说出去难听,他早自己出去接人,也就不会错过这一幕了。
“她……”阙傲阳斟酌着辞句。
两位长辈就如同他的亲人一般,本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加上一直清楚两位长辈想亲上加亲的想法,他得趁此机会说个明白——之前不提,是因为不觉得有这必要,总认为这一生就是如此,该娶妻的时候就娶,只要能符合条件、替他生个子嗣即可。可现在的话就不然了,只是……一时半刻间,他也没法儿具体说出他与怀袖的关系。
“她什么?”华敬尉让他的迟疑给弄得心急。
“师兄,你急什么?”华夫人掩着嘴笑。
“我急?难不成你不急吗?女儿——”
“师兄,儿孙自有儿孙福,光是我们做长辈的单方面地想没有用,要紧的是他们开心、幸福,小辈们如果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不该干预太多。”华玉柔深明大义地开导丈夫。
她一向就看得很开,两个孩子她全当成自己的孩子,如果能在一起过一辈子,她自然是乐见其成,可如果没缘分,那么她也不强求,反正都是她的孩子,就算各自嫁娶,成就各自的家庭,也都还是她的孩子。
“但是……”华敬尉语带不甘。傲阳这孩子他打小看他长大,对这孩子的欣赏是一年多过一年,他期盼两家人能结亲已盼了一辈子了,而一直以来,这孩子对自个儿的婚姻大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意见,怎可以在这当头让希望平白落空呢?
“没什么好但是的,师兄。”华玉柔温柔地对丈夫笑笑。“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是不错,难不成你希望让两个孩子强绑在一块儿,一辈子不幸福吗?”
“怎么可能不幸福?他们怎么说也是由小认识到大的——”
“师兄,感情的事很难说。”华玉柔中断丈夫的嘀嘀咕咕。“有的人即使认识了一辈子,那份感情就是没法儿变,只能维持在兄妹之情上,就好比当年,你跟大师兄——”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妻子要说的是当年她为何选择嫁他的原由,华敬尉自动弃权。
“你能了解,那是最好的了。”华玉柔隐隐含笑。
“那我问问那娃儿的来历总可以了吧?”华敬尉的语气带着点幽怨,口头上说是理解了,实际上还是带着点不甘。
“当然可以,我也是很好奇呢,到底是哪家的闺女竟能让咱傲阳动了凡心。”华玉柔自动略过丈夫那份幽怨的语气,将目标放在被置于一边看戏的阙傲阳身上。
“她……”突然被点名,让阙傲阳出现难得的迟疑。
不是他反应慢了,无法应付这突来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答不出来。
突然发现,他对怀袖的身家来历无从回答起。先前,因为不想勉强,便一直接受她的支吾之辞,从没想过要问个详细,直到现在,除了她那一身贵气可肯定她富家千金的身分外,其它,他一无所知。
“怎么又是一个‘她’字?然后呢?”华敬尉又急了。
“怎么啦?”不似丈夫的心急,华玉柔看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没什么,华婶。”阙傲阳淡淡地带过,不是很想继续这话题。
“怎么,这么神秘,连你华叔华婶也不能提吗?”华敬尉又闹弯扭。
“师兄,你怎么这么说。”华玉柔看不下去。
“本来就是,傲阳这孩子是越来越见外了,你不也这么觉得吗?现在要不是我们两个老人家的生辰还能请得动他来,要不,想见上他一面都难。”华敬尉的语气可酸得很哩。
“华叔。”阙傲阳无奈地换了一声,求助的眼光看向华玉柔。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傲阳这孩子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净跟孩子一样地发脾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华玉柔轻斥丈夫。
“是我发脾气吗?那你自己说好了,这一年来,咱们见过傲阳几次面了?”华敬尉一古脑儿地将不满全发泄了出来。
“那是因为他忙嘛。”
“忙?究竟是什么事能忙成这样?”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盼着傲阳来的人是你,现在使性子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华玉柔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我……我哪有?哪有盼着他?哪有使性子?”被说中心事,华敬尉抵死不认帐。
“没有?”华玉柔冷笑嗤了一声,完全不给面子。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华敬尉脸色潮红地坚持道。
“傲阳,别理他,过来让婶婶仔细瞧瞧,这么久没见,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没理会吹胡子瞪眼的丈夫,华玉柔径自对着一边的阙傲阳招呼着。
“哼!我懒得理你们,还是先去瞧瞧我的兰花去。”悲壮……不,是豪气干云地留下一句,华敬尉在妻子泄光他的底之前,维持住动摇得厉害的尊严,头也不回地离去。
“华婶?”阙傲阳显得无奈。这样的情形,只要他来便上演一遍,早看到麻痹了。
“去哄哄他几句吧。”华玉柔慈爱地轻笑。“你也知道,我们只有清妍一个女儿,他压根儿就把你当自己的儿子一样,不光是看重你,还把你当成是自己的骄傲,可你偏偏一年到头都忙,又把自己及事业打点得那么样的好,让他想多关心你一点都不成,这在以前还好,现在我们年纪大了,他难免会使点小性子。”
“那清妍的事……”阙傲阳迟疑,知道这事儿也是得解决。
“我说了,这事儿没要紧的。”华玉柔真诚地保证道。“以往会想法儿凑和你跟清妍,是怕你看不上其它家的姑娘,会就此孤老一生,这才会兴起凑和你们两个的念头,可现在不同啦,有傲阳喜欢的女孩儿出现了呢,婶婶可以不用为这事儿担心了。”
“但华叔他……”提及此,冰冷的表情有些微的变动,闪过一丝的苦恼。
“你别理他,他只是一时的气呕,没办法让你明正言顺地当上他的半子,过几天他就会想开的。”华玉柔完全不当一回事。
略一领首,阙傲阳表示明白。
“你要记住,华婶想看的是你们幸福的样子,这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华玉柔无比和蔼地说道。“至于清妍,她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的条件,你不用担心,她不愁没有好的婆家的。”
语毕,华玉柔笑笑。“好了,你快去吧,你华叔定是在他养兰的园子里等你呢。”
在阙傲阳离去后,华玉柔轻轻地一叹。“妍儿……”
随着她的轻唤,内屋里走出了一脸茫然的华清妍。
“娘,我不明白。”觉得她的世界在一夕间被颠覆了,一直以来,她就以成为阙傲阳之妻为目标,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却让她面临这样的结果?
“妍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娘知道你心有不甘,但你该知道的,娘不会害你的。”理解女儿此刻的心情,华玉柔柔声劝道。“依傲阳跟你的性子,事情有今日的发展,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是这样的吗?那为何……为何双亲先前会一直想让自己嫁与阙大哥呢?
“想让你嫁给傲阳,是打你小时候便开始期望的,但这些年来,你也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跟做法,很多事,早已不是我们所预期的了。”像是看穿女儿的疑问,华玉柔柔声解释。
“可是……”华清妍一脑子的混乱,理不出一丁点头绪。
“别可是了,听娘的话,先不想这事儿,你是那么样的聪慧灵敏,娘相信,过一阵子等你冷静下来后,你会明白娘的意思的。”知女莫若母,华玉柔有这信心。
是这样的吗?
就算怀疑,一时之间,华清妍也没得选择,只能默默地接受母亲的建议。
窗外轻风抚过。
她无语,也不能成言。
心头思绪百转千折,就等时间来证明了。
★        ★        ★
不确定自己是让什么声音给吵醒的。
可能是微微发饿的肚子,也可能是因为周遭的安静。
“傲阳?傲阳?”揉揉眼睛,君怀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唤道。
以为阙傲阳在花厅,君怀袖轻巧地下了床,出了内室。
以?怎么没人呢?
一连几日的形影不离,让她对这时的情景有些的不解,可正当她要到屋外寻人的时候,门板外传来的声响让她停下了脚步。
“嘿,黑脸的,你想傲主这会儿要多久才能脱身?”
“不知道。”
“应该还要好一会儿吧?每次不都这样?只要是来业郢这里,傲主肯定要让华大人缠上好一阵子。”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喂,你说个话是会怎样?又不会少块肉。”商胤炜有点受不了了。在他来说,刑克雍的惜言如金在这种等待自首解释的当头,简直就是一种可恶的行为。
“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
“你已经把话说完啦。”刑克雍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像是怀疑他的智商般。
“就算我把话说了,难道你不会说点别的吗?”商胤炜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刑克雍反问。其实算是很不错了,还看在共事的面子上,要如果他面前的对象不是商胤炜,他压根儿是连话都懒得接。
“什么都好啊,反正在傲主回来前打发时间就好了。”商胤炜随口说着。
所谓自首无罪,擅自跑来业郢凑热闹的他们两人,就是在这边等着要自首的,只是这样枯等实在无趣,所以商胤炜才会这样提议。
“无聊。”刑克雍直觉浪费时间。
“无聊?”商胤炜没好气。“你就不要告诉我,你不好奇咱们九堂院院首夫人的宝座最后会奖落谁家。”
“当然是华姑娘。”刑克雍想也不想地回答。
“是吗?难道你忘了刚刚在大门前发生的事了?”经由大门事件后,商胤炜对华清妍已由以前的支持转为很不看好。
“那又如何?”
“我想傲主可能栽进去了。”这是他对整件事由头想过后的判断。
“栽进什么?”
“还能栽进什么?不就是爱情!爱情啊!”刻意强调后,商胤炜再加注解。“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爱情、会让世上最精明的人变成笨蛋的爱情啊,这样说,你了解了没?”
刑克雍像是看到鬼一样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我,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还记得刘管事送来的那些字条吗?不光是那些,从这个叫怀袖的小丫头出现后,傲主就变了,只是打一开始我们拒绝相信,所以没人联想到爱情上头去。”商胤炜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不可能,华姑娘出身名贵……”
“嗤,名贵又有什么用?再名贵的还比得上皇家公主的身分名贵吗?如果身分名贵真有用,皇家公主就不会是第一个被删掉除名的。”商胤炜嗤笑。“你我都知道傲主的择妻条件,心里都该清楚的明白,就是名贵才益加淘汰地快,管他是官家千金还是皇族之女,这些全都是不合格的,尤其身分越高贵的越是不够格,因为傲主根本就不愿意跟官家有大多私人上的牵扯,要不,有多少的贵族名门想攀上咱们九堂院这门亲事?”
阙傲阳致力经商,一向讲求的就是实力,虽是与各位官员保持良好的政商关系,但都是建立在公事上,为的也只是要避免落了话柄给有心人士中伤。与业郢中都的私交是个例外,那是因为上一代延到这一代的交情,让他即使明知会受或是已受了流言所扰,也无法以其它地方的官府模式比照办理,要不,他早想办法保持彼此的距离……这些,都是他们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今日,要不是因为华姑娘的爹有个老当家师弟的身分在,而且从以往就以父执辈的身分对傲主有诸多的照顾,有着这层牢不可破的家世渊源,光凭她这个中都千金的身分就过不了关了,也不会让我们视她为唯一候选人了。”商胤炜实事求是地说道。
“华姑娘跟那些名门之女不一样,她与傲主相识已久。”是无法否认商胤炜的话,但刑克雍还是坚持着。
“那又怎样?傲主一直没有特别的表示,也只是我们一头热,认为清妍小姐配得上傲主,但问题是配得上并不等于适合。”商胤炜看得透彻。
刑克雍不答他。
“喂,你说话啊。”对商胤炜而言,这份沉默是看不起他这一番世纪无敌的伟大推论,他当然不满意了。
“我懒得理你。”刑克雍只给他这么一句。
听到这儿,趁商胤炜哇哇大叫之余,君怀袖小心翼翼地又退回内室去了。
哇!她可是听到了许多了不得的事呢!
只是……她现在没空想那些,她的肚子好饿喔。
先前闹腹痛,东西不是吃不多就是吐个精光,现在睡了一觉起来,觉得人好多了,但也饿惨了。
决定先解决民生大事,但现在又不好从大门前出去……
眼尖地瞧见一边的窗户,君怀袖露出个甜笑,从没爬过窗户的她忙不迭地尝试她的新体验,但她才刚爬上窗——“你……”惊愕的,华敬尉看着窗台上的女子。
原本,他是想到兰园等阙傲阳来找他,好来上一段男人间的长谈,可临时念头一想,抵不住先瞧一眼那名据说是病了正睡着的女孩,所以他拐了个弯,便准备到这儿来偷瞧,可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没开始行动,窗户便“霍”地一声大开。
而且这还不是最吓人的部分,真正吓坏他的是,那冒出的人头,她、她、她长得好象……
“啊,华大人!”认出眼前的人,怀袖脱口而出,等想到不能认人时已经来不及了。
“三公主?”华敬尉失声惊道。
因为每季面圣,总不乏见到最受宠的她跟在圣上身旁的场面,是以他认得这个天仙人儿一般的水灵小公主,尤其加上她那一声叫唤,独特的甜润嗓音更确定了它的身分了。
“下官华敬尉——”
“嘘!小声小声!”怕引来另一头的两大总管,怀袖忙不迭地制止。
压低了声量,华敬尉再来一次。“下官华敬尉拜见三公主——”
“不用、不用了,你不用拜见了。”怕让人看见,整个人巴在窗台上的怀袖再次制止。
“三公主……”华敬尉无措。
“别这样叫我啦。”压低了声量,四周小心看过一圈的怀袖小小声地央求道。
“三公主,你……你怎么在这儿?”学着她压低声量,只是改不过口,此刻华敬尉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早收到密旨,也派了人暗中帮着追寻这逃家公主的下落,但怎能料到,人竟会突然地从他家冒了出来,尤其这下还成了他女儿的情敌,要他怎么办才好?
“我也不想的啊,傲阳说要到业郢拜寿,又没说要到中都府来,要是我知道,一定会避开的,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怀袖一脸的烦恼。“怎么办?华大人,你当没看见我行不行啊?”
对着她娇声的央求,华敬尉几乎要一口答应了,但幸好他残存的理智让他在最后一刻清醒,没犯下错事。“不行啊,三公主,你可知道,圣上他很担心你,一直让人在找你啊。”知道自己没法儿说动这小公主,华敬尉索性换个方式,抬出极具分量的人来说服她。
“真的吗?为什么呢?我已经要他老人家别为我担心了,不是吗?”似是不解,怀袖好无辜、好无辜地偏头看他。
华敬尉哭笑不得。
“这不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的问题,您一直就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这样无故出走,圣上怎能不担心呢?我看呢,我让人捎封信,让圣上明白您的下落,省得挂心,您说好不好?”解释着为人父者的心情,华敬尉还得想办法说服,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成、不成,如果现在让父皇知道了,他老人家一定会要我回去,我不能回去的。”求助的眼光理所当然地看向眼前的人。
承受那信赖的目光,华敬尉直冒冷汗。
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抗多久,凡是见过这小公主的人都知道,只要她想要什么,在她水灵澄澈的注视下,软化与屈服都是必然的事,只是时间上迟早的问题而已。
“好啦,华大人,你帮帮我的忙好不好?我不是什么无故出走,我是因为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办,才会出这趟门,等我把事情办完,一定会乖乖回去的,求求你,你别告诉我父皇啦。”怀袖娇声地哀求着,样子好不无辜可怜。
这请求让华敬尉陷入极端的两难,他真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我保证,我一定不会惹麻烦的。”再接再厉,怀袖乖巧地保证。
“可是如果让人发现我知情不报……”
“不会、不会,那是我胁迫你的嘛,怎是你知情不报呢?”怀袖飞快地接口。
“那……”
“那就这样说定了。”笑眯眯的,怀袖替他做下决定。
华敬尉哑口无言,没有拒绝的余地。
“还有还有,你可别泄漏我的身分喔。”忆起适才听到的事,怀袖机灵地交代着。“在傲阳介绍我认识你之前,你要装着不认识我,就先这样,还漏了什么我没想到的吗?”
“三公主……”趁她细想的同时,华敬尉做最后的挣扎。
“哎呀,不能这样叫我啦,记得喔,千万、千万不能这样叫我!”
“可是这是以下犯上的罪吶。”华敬尉不从。
“是吗?那……啊,我想到了,我以公主的身分命令你,要你别叫我三公主。”怀袖得意于这个好办法,连忙补充道:“而且也不对任何人泄漏这事儿!”
“嗄?”华敬尉傻眼,知道忤逆之罪的严重性,尤其对象还是圣皇最爱的小公主……又不是不要命了,惹恼了这位皇上跟前说话最具分量的人儿。
“就这样了,我是公主嘛,所以你要听命的,不是吗?”怀袖笑眯眯的。“等傲阳介绍我之后,你也跟着他叫我怀袖吧。”
“这……”知道不能违背,陷入超两难立场的华敬尉心中叫苦连天。
“这是命令!”甜甜的小脸儿一敛,怀袖难得地摆出公主的威仪。
一脸的苦相,华敬尉犹如哑巴吃黄连,一肚子的苦处没处说啊。
“来,现在试叫一声,叫我怀袖。”再次笑开了一张脸,怀袖忙不迭地想试试成效。
“……”华敬尉张了口,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来嘛,来嘛,叫一声看看。”
张着嘴,华敬尉努力着。
“怀袖?”
是听见有人叫了她的名,但那人不是依旧张口结舌的华敬尉。
是阙傲阳,他回来了。


第八章

“你在那里做什么?”
完全不了解她干么整个人巴在窗台上,阙傲阳纳闷地看着她。
在兰园寻不到要找的人,这才想说绕回来先看看她,可怎么也想不到,一回来会看到这一幕。
“嘎?傲阳?你……你回来啦?”完蛋了,不知道傲阳有没把刚刚的对话听了去?一面担心着,怀袖十分僵硬地笑着。
“当然是我回来了,要不,你当站在这儿的人是谁?”略过她古怪的表情,阙傲阳走向她,想抱她下来。“快下来。”
“你回来多久了?有没有听到什么?”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她执意问道。
“怎么这么问?我该听到什么?”他失笑。奇怪于她的问题,但他没细想,走近后便伸手欲抱她下来,结果,更让人诧异的一幕让他一怔。
“华叔?”
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看着来不及跑走的华敬尉被发现,不确定现在该怎么办,君怀袖定在原地,小脑袋瓜子飞快地想着对策。
打量的视线在一脸苦相的华敬尉与君怀袖心虚的表情中游移着。
“你们?”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阙傲阳完全无法想象,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交集?
“我……我还有事,你们慢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才来得及退开两步的华敬尉秉持原先的想法,决定脚底抹油,先走为快。
“等等!”两个字粉碎了他的希望,阙傲阳唤住了他。
知道那语气,华敬尉心中叫苦连天,清楚这会儿是走不了了。
“华叔,您怎会在这儿?”以为他是来找怀袖的碴,阙傲阳的语气冷得可以。
“我……”华敬尉一脸为难地看着在一边眨眼睛的君怀袖。
顺着他的视线,阙傲阳也看着君怀袖。
“没事吧?”怕她受委屈,阙傲阳的语气轻柔得可以。
华敬尉险些没噎死,为那全然陌生的语气态度。这可是他打小看人的孩子?那个性子冷淡、不爱搭理人的傲阳?
“当然没事啦。”张着手要他抱,怀袖安逸地躲进他的怀中。“傲阳,你到哪儿去了,人家醒来看不见你,好担心,肚子也好饿喔。”
“肚子饿?这怎么成呢?还有好一会儿才到晚餐的时间,这要是饿坏了可怎么办才好?不成不成,我得让人赶紧送点垫垫胃的点心过来。傲阳,有什么事都等会儿再说吧,我先让人准备去,你们慢慢聊。”
逮着了借口,华敬尉焉有不善加利用的道理,再说,他也是真的怕饿坏了这个小娇客,就看他一面说一面退,才一说完,就匆匆忙性地跑了个不见人影。
来不及制止,让华敬尉成功地逃离了去,阙傲阳只得将注意力放到怀中人儿的身上。
“没事吧?”汲取她身上隐隐传来的淡雅清香,还是不放心,阙傲阳又问了一次,就怕她在他不在时受了委屈。“华叔有没为难你?他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他没说什么,也没有为难我,真的!”知道他的关心,怀袖保证。
“我不要你受委屈。”看着她的小脸,他注意着她细微的反应。
“我能受什么委屈呢?”柔柔的小手抚着他的颊,她保证。“傲阳,你别多心了,我真的没受任何的委屈。倒是你,怎么一路上都没提及是要到中都府来作客的呢?”
他看着她,知道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傲阳,你怎么会认识业郢的中都大人啊?听你叫华大人的样子,你们有什么关系吗?”怀袖锲而不舍地再追问道。
看着她一脸的无辜,拗不过她,阙傲阳只得为她大略地提了下两家的交情。
“原来你们有这层渊源啊。”怀袖笑眯眯的。“这不就结了吗?华大人说起来也就像是你的亲人一样,我是你的宝贝嘛,他怎么可能说不好听的话,或是做些什么来惹我伤心呢?我跟他又没有什么过节。”
是啊,宝贝!这是他的无价宝啊,而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在未与华叔谈过之前,他也难保这位易闹性子的长辈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尤其在未知会的情形下便带了怀袖过来,直接地粉碎了老人家一直以来的让两家结亲的愿望……
“傲阳?”看着他的不语,她担忧地唤了一声。
“怀袖,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告诉我,我们马上离开。”他正色道,因为突然想到,她很可能畏惧中都的权势、也怕伤了两家人的和气,即使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敢把受欺压的真相告诉他。
“傲阳,我说了,真的没有!”她强调。“没人欺负我,也没有人能欺负我……况且有你在,谁能让我不开心呢?”
承受着他满满、满满的关心,她的心里觉得很不好受,尤其看着他担着不必要的心,害得她都开始有了罪恶感了。
“那你告诉我,刚刚你跟华叔都说了些什么?”他决定直接问出刚刚的经过。
“没、没有啊。”她不自然地说道。
他挑眉,一脸的不信。她那心虚的样子,要他怎么相信刚刚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傲阳,你就别问了,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对着他执意追问的脸,她试图粉饰大平,但生平没撒过谎,再者也实在不是那块料,就看她一脸的不自在。
“怀袖?”她的不自在让他更执意要问出点什么。
“傲阳。”不想说谎骗人,她只能逃避地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怎么办?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谎,而且也不想要用谎言来欺骗傲阳啊,可如果让傲阳知道了她真实的身分是他没好感的官家,而且还是皇家人,他一定会讨厌她的,她不要他讨厌她啊!
“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跟你保证,华大人他没欺负我,没让我受到任何的委屈,真的!”想了半天,不愿撒谎的她只能这么说了。
听她这么说,阙傲阳只觉得更可疑,他看着她。
“好了,傲阳,我们别为这不存在的问题担心了,你刚刚上哪儿去了,人家找不到你,好担心呢!”她爱娇地撒着娇。
“担心所以爬到窗子上去了?”他不相信地看着她。
“那是……那是:…”想不出好借口,她吐了吐丁香舌,不依地大发娇嗔。“哎哟,你别一直糗人家嘛。”
他知道,她无法体会他的感受,那种直担心她受了委屈,心跟着隐隐作痛的感觉,一种他自己也陌生的感觉。
“傲阳?”看着他的不语,她的笑脸跟着垮了下来。“你……你怎么了?”
不成吗?傲阳是不是没法儿释怀,一直挂记着刚刚瞒着他的事?
就在君怀袖胡思乱想的当头,阙傲阳紧拥住她,接着微退了开,亲亲她的额后,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换过话题。
“怎么样,肚子还不舒服吗?”他问。愿意相信她这一次,所以他按捺下了所有的疑虑。
“好象……”偏着头感觉了下。“不疼了,只觉得饿。”
她乖乖地回答,心中着实为这次的过关而松了口气。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瞎吃一遍。”他轻点了她的额,抱着她往花厅走去。
“那是意外,意外嘛。”轻巧地皱了下鼻头,她可爱地笑笑。“大夫说过,会饿就是好了,人家现在觉得好饿呢!”
像是要响应她的话,敲门声传来,遂点心的人已经到了。
“哗,这么多啊,刚刚华大人不是说垫胃的吗?怎么送这么多来?而且……好快喔!”看着一样样送上来的精致点心,怀袖一面为那众多的菜色咋舌,一面也为中都府神速的办事效率感到惊讶。
“你忘了明天的寿宴了?”看她诧异的可爱模样,他含笑为她解惑。“华叔的身分不同,就算不大宴宾客,也多的是上门祝寿的客人,要应付这些人潮,事先多准备些点心、小品是很正常的事,这也才会正好让你先尝个鲜。”
“可是这么多……怎么吃得完?”还没吃她都开始觉得撑了。
“没关系,有我们可以帮忙解决。”商胤炜带笑的头颅从门边冒了出来,跟在他后边的,是没其它表情的刑克雍。
其实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这两个等着要自首的人,只是阙傲阳一心记挂着她,一回来的时候只丢了句“等一下再说”就先进来了,让没机会说话的他们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又在外头等了好一下,直到这时候才亮相出场说话。
在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君怀袖微微愣了一下。
所有暂时先搁置在一边的话全被想起了……
哎呀,她怎能忘了呢?枉费她刚刚听了那么多的内幕,除了她公主的身分问题急需解决外,还有好多的问题等着她想吶!
真伤脑筋,这下子,要先从哪一件想起呢?
★        ★        ★
不用仔细观察,阙傲阳便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早在适才他与商胤炜、刑克雍谈话之际,怀中的小女人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像是背负了全世界的重担般,一对秀巧的眉紧皱了起来,连那一张爱笑的小口也发愁地紧紧抵住,整个样子说有多不对劲就有多不对劲,更别提她在吃点心时,那一副食不知味的失神模样了。
“怀袖?”他唤她。
又谈了点公事,在两个自首的人获得无罪开释,而且吃饱喝足终于肯离去后,他也终于能将全副的心神放到她身上去。
“嗯?”下意识地应了声,她的思绪依旧浸淫在那一堆想不透的问题中。
爱情吗?那是什么?而傲阳真的是爱她的吗?可是真按两位总管的话来说的话,他又偏偏无法接受她生为皇家之女的身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真是爱她又如何呢?只要一让他知道真相的话,他一定会不要对她的那份爱的,反正他也有很合适的妻子人选了……
这念头便让她的心紧紧地纠结了起来。
是不清楚何谓爱情,但只要源自于阙傲阳的给予,便是最值得她珍惜、宝贝的礼物,一想到她会失去阙傲阳的爱就足以让她痛心了,更何况是由得阙傲阳娶妻的事?
她知道娶妻代表着什么,那代表他将永远是别人的,不能宠她、疼她、护她、关心她,而这些原本属于她的关心与呵护,都将由他的妻子取代!
不要,她不要失去他,也不想失去他的啊!但她该怎么做才好呢?
“怀袖,你到底怎么了?”看着她越皱越紧的眉,阙傲阳抬起她的小脸。“是病了吗?人又不舒服了?”
摇摇头,她将自己紧紧、紧紧地理进他的怀中。
“怎么了?”他不解她的反应。
还是摇摇头,她不愿说话。
“是不是不满意我对两位义兄所做的处置?”他故意说道。
“什么义兄?”如他所料,她愣了下。
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也是因为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缓缓的,阙傲阳将列属九堂院的最高机密,也就是三人是异姓兄弟的事全说了出来。
“原来商总管跟刑总管是你的义兄。”正如他预期的,怀袖显得一脸的讶异。
“如果你不喜欢我没责罚他们,反而还让他们留下参加寿宴,那我再让他们回来领罪。”阙傲阳很是故意地说着。
“不用、不用了,中都大人的寿宴嘛,办得这么热闹,谁都想参与这场盛会的,也难怪他们会背着你赶来参加,这是人之常情嘛,反正他们也没误事,你别怪罪他们。”怀袖急忙地替他们说情,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两人由总管身分变为傲阳义兄的关系,对这所谓的最高机密,其实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会求情,只是因为她真认为这种事没什么关系的,善良的天性让她不忍见人为了这种小事而受罚。
“是吗?我看你一脸的愁苦,还以为你是介意这事呢!”以退为进,他要一个答案,要知道她在烦恼着什么。
“不是,我不是烦恼这个。”单纯的她哪会是他的对手,一下便掉进了他的陷阱里。
“哦?那你在烦恼什么?”他反问。
“呃……”她被问住。
“怀袖?”他等着。
“傲阳……”豁出去了。“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很在乎很在乎一个人,在乎到心都发痛的感觉?”
一颗心,因为她的话注入一股暖流,承受着她纯然的困惑表情,他微笑。
“我是说认真的,傲阳!”以为他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强调。“人家好喜欢、好喜欢你,比爹爹、雪儿还要喜欢!怎么会这样呢?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最喜欢的人也是他们,但自从认识你之后……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
“是吗?怎么不一样法?”抚着她柔美细致的颊,闻着她身上传来的、能稳定心情的好闲气味,他轻问。
“我……我说不上来。”她一脸困惑。“我知道你跟雪儿一样,只是不善表达,在别人的眼中是比较不好亲近的人,但我真的知道你们对我的好……而且你就跟爹爹一样……”
像她爹?这话让阙傲阳的心都冷了一半了。
但接着就听到君怀袖说道:“你们总是极尽所能地疼我、宠我、护我……就深怕我受了一丁点的委屈。照理来说,你就该跟他们是一样的,都是我很重要、也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但……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的,那种感觉……”
在他觉得好过许多的时候,她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即使一样地对我好,但跟他们比起来,我会更希望你注意我、疼我,也会自私地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她困扰极了。“我……我……我是不是变了,傲阳?我是不是变得自私了?你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可是……可是对爹爹或是雪儿,人家一直不会像这样的……”
说到后来,她可以说是惊慌了,因为无法想象让他讨厌的样子,她绝不想让他讨厌的。
看尽她的困扰与惊慌,他的心,深深、深深地被牵动着。
“怀袖啊怀袖!”紧拥住她,像是想将她揉造自己的体内一般。
如果可以,他真会这么做,让她成为自己血骨的一部分,因为这辈子,他再也舍不下她了。
“傲阳!”闷在他的怀中,她矫声抗议,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松开她,他亲亲爱爱地在她唇上轻吻了下,外人眼中冰冷无情的俊颜早漾满了醉人的柔情。
“傲阳?”她困惑着他的反应。
他待她是不同于别人,不光是说话的语气较之其它人和缓上许多,还有许多其它不同点,但眼前的他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没错,他是对她好,但大多都是行动上,从没像现在这个样子,连冷冷的样子也变得那么样的彻底,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完全无招架之力,几乎就要随之融化了……
“别想那么多,我很高兴你有这份自私。”他捧着她的脸轻道。
他的话,让她回过神来。
“为什么?自私是不好的呢!这样我会霸着你,说不定,还不让你娶别人……”想到她很有可能失去他,她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一颗单纯的心直让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胀得满满的。
“娶别人?谁让你有这念头的?”他蹙眉。
“没、没有,是我自己想的。”她委屈地说道。
“怀袖?”他才不愿相信她的说词。
不发一语的,她突然地抱住他,紧紧地搂住他的颈项,不再言语。
“不管是谁让你有这样的念头,你全别理会它吧!”拥着她,他抚着她的发丝说道。以为是华敬尉对她示的威,让她有了这些的念头。
“我怎能不理会呢?”她小声地呢喃着。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他突然问道。
“傲阳……”怔怔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他怎会突然提到这个。
低下头,他轻吻着她的柔嫩甜美,而后欲罢不能地绵密深吻着她,汲取她可人的甜蜜滋味,直到她娇喘吁吁,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抵着他的额,她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那是他们的约定,代表他们是属于彼此的,但……
“傲阳,你……你不明白的。”难过她轻推开他,她困难地表示。
“不明白什么?”他看着她,给予地无限的鼓励。
“我……我好怕失去你……”受了他的鼓舞,她低喃,语气中满是恐慌。
“傻话。”他失笑,同时表示:“等帮华叔过完寿后,我便上你家提亲去。”
想起他上皇城内向父皇提亲的模样,怀袖简直吓坏了。
“不可以!”她直觉反对。
“为什么?”溢满的柔情敛起,蹙着眉,他沉声问。
眨眨眼,再眨眨眼,怀袖答不出来。
“怀袖?”他要求一个解释。
这也正是问清楚她身家来历的好机会,这问题早该问了,他已经由得她蒙混太久,不能到这时候都还由得她支吾不清又语焉不详。
“我……我爹爹他……他不是普通一般的人,不是说见……就能见的。”想了老半天,她只想出这么一个拙劣的解释。
“所以?”
在他的注视下,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所以……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见他,这样会……比较好。”
一对浓浓的剑眉紧皱了起来。
“怀袖,你不愿意是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不愿意嫁给我?”他以她推托的语意来推断她的意思,而这,让他知道什么叫心痛——“不是这样的!”她急急否认,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结论。“我很想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地在一起,才不是你所说的那样!”
心口那一阵剧烈的疼痛立即和缓了些,但他更不解她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样也很好,你用不着……用不着上我家去嘛!”她小声地嗫嚅着,完全不敢想象,等他发现她的“家”是哪里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样?那我们怎么办?提亲的事怎么办?”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正准备好好地弄个明白。
“提亲……”她的嗫嚅更小声了。“这种事……不……不用了吧?”
“你想要私奔?”以她的话语来推断,他的声音因这结论而略略地提高了一些些。
“其实……这也很不错的,不是吗?”几不可闻的,她好小声好小声地附议。
“不错?”他怀疑他所听到的。她这话什么意思?当他阙傲阳见不得人吗?
“傲阳、傲阳,你千万则误会我的意思,我这么说,当然不是指你不好,或是说你见不得光,实在是……实在是……”知道他不高兴,她连声唤着他的名想解释,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实在是什么?”
“就……就像我刚说的啊,我爹爹……爹爹他,他不是普通的一般人,他有‘一些’地位跟身分的……”
“我让华叔去总可以了吧?”不清楚怀袖口中的“一些”地位与身分是有多么大的一些,阙傲阳满心不是滋味地打断她的话。
他知道有些官家贵族自视甚高,是不把没爵位的一般百姓看在眼里,可如果没将整个九堂院看在眼里,那么,由华叔以中都的身分上门提亲,总成了吧?
“嘎?”这……这恐怕也没用吧?
将她的迟疑当成考虑,加上那一身无法假装的贵气与不凡的谈吐气质,很容易的,让阙傲阳认定了她是官家子女的身分,而且还是那种他最不喜欢的势利贵族的子女。
本该打退堂鼓的,因为他一向避免跟这类的贵族世家有大多的牵连,省得践踏自己的尊严还惹得一身的麻烦,但因为是怀袖,所以他认了,就算是再厌恶的人种,只要是她的父亲,他就只能认了。
“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现在去找华叔谈这件事。”
“等……等等!”
她的制止无效。
不分由说地拦腰抱起她,轻功一展,阙傲阳足不点地地往屋外而去。
全然不管她想说什么了,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名正言顺地拥有她,不管要用什么方法,他就是要娶她!
她是他的,没人能改变这一点。
这是他的誓言,至死不渝。
她是他的。
★        ★        ★
结果,阙傲阳遍寻不着华敬尉的人。
直到该用晚膳的时间到了,这才等到了一直不见人影,而且远姗姗来迟的华敬尉,只是——“不行!”想也不想的,听了阙傲阳的请求后,华敬尉一开口就是反对。
因为这话,餐桌上,每个人的表情不一。
所有的人都认定,华敬尉是对两家结不成亲的事耿耿于怀,而且正在想办法挽回,这才会这般不客气地反对,但除了打定主意看戏的商胤炜,及不表任何意见的刑克雍没有其它明显的表情外,剩下的人脸上的表情可精采了。
带着点得意,华清妍心中暗暗地窃喜着。
君怀袖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像是覆上一层寒冰似的,阙傲阳的表情阴沉,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华玉柔则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师兄?”以为丈夫还在闹弯扭,她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柔妹,你别说了,这事不行就是不行!”华敬尉再一次坚定地表示。
“为什么不行?傲阳这孩子终于肯定下来了,能由得我们帮得上忙,也算是看得起我们两个长辈,你到底是在闹什么性子?”华玉柔有些动气了。
“柔妹,我绝不是闹性子,女儿没办法许配给傲阳我确实是有些遗憾,但就算没办法来个亲上加亲,傲阳也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他能想定下来我也是很高兴的,尤其能让傲阳这么看重,被央以长辈的身分代为提亲,我心里更是欣慰无比,但……但提亲这事真的不行啊!”华敬尉有苦难言。
他知道所有的人是怎么想他的,他也想解释的啊,但只要一瞄到另一头直对着他眨着眼睛的三公主君怀袖,就算是有一肚子的苦处也没办法说啊。
“算了,华婶,如果华叔不方便,但就当傲阳什么都没提吧。”不愿强人所难,鲜少开口求人的阙傲阳冷淡地表示。
“不成!难得你这孩子肯开口,不管要做什么,华婶都得帮你办得妥妥贴贴的。”华玉柔慈爱地保证后,换上另一副冷凝的面孔对上丈夫。“你给我说清楚,是哪儿不行了?”
算不上是河东狮吼,但看得出华玉柔是真的动气了。
“我……我……”一双眼睛接收到怀袖投递过来的“关爱”眼光,华敬尉心中幽怨,但又什么都不能说,心里可闷的了。
“你什么你?”华玉柔坚持要得到一个解释。
“华婶婶,你们别为难华叔叔了,他一定是有没办法说的难处……”其实也满同情华敬尉的处境,发挥同舟共济的精神,怀袖适时伸出援手。
“傻丫头,他哪会有什么难处,只是人老了,爱闹性子罢了。”一眼就喜欢上这清灵甜美的小女娃,华玉柔哪舍得用同样的一张脸对待?就看她面对怀袖时,又是一副温柔贤良的慈母模样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吧。”怀抽干笑。
“对嘛,我哪有那么无聊,我真的有难言的苦衷。”华敬尉点头如捣蒜。
两人的唱和接得天衣无缝,仿佛是事先彩排过的,让人不由得疑心四起。
“呃……先吃饭好不好?我肚子饿了。”可怜兮兮地撇着小嘴,怀袖试图带开话题。
“吃饭,先吃饭,你可别饿着了。”华敬尉闻言连忙挟了只大鸡腿给她,接连着是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好菜,仿佛怕饿着她似的,直到她碗里的菜肴堆成了一座小山,再也塞不下任何的东西为止。
这所有的行为,看在其它人眼里,只有“反常”两个字可以形容。
阙傲阳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快饿,而且还饿成这样,毕竟前不久才吃了些点心果腹,就算那时吃得心不在焉的,以她小小的胃口,现在用哄骗的能让她吃下一碗饭都是不易的事了,怎可能她会自动喊饿?
很明显的,喊饿该是她逃避问题的手段,原因不明,但更让人怀疑的,是华叔那全然附和的样子。
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他多心了,他总觉得,华叔对怀袖的态度……太过怪异了,似是有所顾忌、有所忌惮般,但……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华叔官拜中都,可以说是权倾一时,这样的他又何必对一个小丫头有所忌讳呢?
“傲阳,先吃饭嘛,提亲的事……我看过两天再说吧,明天不是华叔叔的寿辰吗?这两天府里头正为这事忙着,我们怎能在这当头增加他们的问题?”抱着多拖一日是一日的心情,怀袖自以为很有道理地分析道:“所以我们的事,还是等这两天一过,把华叔叔寿宴的事忙完后再来谈也不迟嘛。”
“是嘛、是嘛,这事不急,过两天再说好了。”有同样想法的华敬尉忙不迭地附议着。
狐疑的视线看着这两个沉瀣一气的人。
阙傲阳十分地确定有事发生,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
故意的,他点点头,表面上同意了怀袖的建议。而正如他所想,怀袖及华敬树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那细微表情全落入阙傲阳的眼中,包括两个人在众人没察觉时、瞬间所交换的视线。
他们是认识的?
顿时,阙傲阳有了这样的假设,但他不动声色。
理论上而言,这两人相识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但凡事都有可能发生,他的人生经历让他不错过任何可能性的假设。
他知道这其中有异,只是不确定是怎么一回事而已,不过,不管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管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都会查个明白,弄清楚其中的玄虚。
他要知道真相,没有人能阻碍他,没有人!


第九章

蓝天白云,轻风徐徐。
那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天气,在饶富巧思的庭园之中,有一器宇不凡的俊美男子卓然飘逸地立于小桥流水之上,手中的折扇轻摇着,不知是在赏鱼还是享受日光照拂,样子看起来好不快活写意。
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那都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即使那人是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非法入侵者——有赖那一身的贵气与自在,绝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分,他的样子就像是这屋子的主人宴请而来的宾客,尊高显赫且悠然陋意。
其实也真是有点奇怪,因为大厅里,正为不见人影的寿星中都大人而乱成一团,所有的宾客全挤在那儿吱吱喳喳吵成一团乱,哪来的人会有这份闲情逸致,还跑到这庭园中赏景或享受日照的?
就是有这样的念头,自愿出来帮忙找可能失踪的中都大人的君怀袖在远远地看见后,才会停下脚步多看两眼,而且越看越觉可疑,等看清那人的长相后,像是见到鬼一般,她吓了一大跳,也是到这时候,大惊失色的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得太近了!
糟了、糟了,她得赶快离开,可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像是做贼般的,蹑手蹑脚地就想退回去,就连气息都小心翼翼地屏住,就怕让那男子发现了她,只是——“三丫头,做贼一样的,你想上哪儿去啊?”饱含戏谑的男性磁性嗓音扬起,那名男子虽是背对着她,但明白点出他已发现她的事实。
“六……六王叔。”放弃挣扎,尴尬地笑笑后,君怀袖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
她的叫唤明白地点出这名男子不凡的身分,他是君怀袖的六王叔,正是圣朝的储君,那个假借代天巡狩之名、实为出走游玩还玩得不见人影的储君——君无上。
“还记得我是你的六王叔啊?”“啪”一声地收起折扇,君无上看向他最疼爱的侄女。
“六王叔,你怎么这么说嘛。”爱娇的,君怀袖不依地发着娇嗔。
“呵呵,不然我该怎么说呢?三丫头?”君无上含笑看着她。
“六王叔,你都知道啦?”君怀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该知道什么?”君无上逗弄着侄女。
这样的机会怕是不多了吧?一样地惹人怜爱,只不过当年攀着他玩的心娃娃已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了。现在再不玩,要等何时呢?
“六王叔,你……你别玩我了。”遇上她那鬼一般的六王叔,怀袖向来就特别地乖巧,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景况,就看她一脸的小心翼翼。“最近的事,你都知道了,是不?”
会认为她六王叔跟鬼一般,是因为他总是能知道所有的事,她由小到大,不管是有什么样不想说的秘密,没有一次能成功地瞒过他!
“你说呢?”君无上让侄女逗得呵呵直笑。
听那语气,君怀袖认命了,知道自己的事是全瞒不过了。“那你有没告诉父皇?有没让人通知父皇?”这是她最急着想知道的事。
“怎么?真想跟人私奔去啊?”他故意问,一脸的不以为然。
“六王叔,你……你真的全都知道啦?”六王叔真的是鬼,竟连这种事都知道了!甜甜的小脸垮了下来,怀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你父皇,说他最心爱的三丫头要跟个野男人跑了?”似是商量的语气,君无上再故意不过地问。
“六王叔!”扯着他的袖子,怀袖直跳脚,又气又惧的。“傲阳他不是野男人,他很好,他真的很好……还有,你千万则让告诉父皇,父皇一定会让人抓我回去的,那我不但以后都见不到傲阳,傲阳知道我的身分后,他也不会理我的,很可能还会气我骗他……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说到后来,思及她将永远与阙傲阳被迫分离,而且还会让阙傲阳厌恶起她的欺瞒……一想起她被讨厌的样子,她简直就是快吓死了。
“丫头,你真是爱惨他了。”看着她的无助与困扰,君无上爱怜地轻笑。
“爱?对傲阳吗?”她一脸迷惘。“我不知道,六王叔,没人教过我,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知道,傲阳是不同的,怀袖不能失去他,因为他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丫头啊,不懂爱吗?呵呵,这种事是不用人教的。”微笑着,君无上摸摸小侄女的头。“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你不正深刻地爱着?”
“是这样的吗?”偏着小脑袋,怀袖细想着。“爱……”
君无上含笑看着她的凝思。
“如果……如果六王叔指的,是那种心中惦着一个人,想日日夜夜地跟他在一起,担心他娶了别人、害怕分离、害怕被拆散的感觉,那么怀袖肿了,怀袖懂爱了。”过了好一会儿,君怀袖再认真不过地说着。
“真的懂了吗?”君无上看她。
“嗯,怀袖懂了,所以请六王叔成全,千万则把怀袖的下落告诉父皇,怀袖不想离开傲阳,怀袖想跟傲阳在一起。”单纯并不代表她不懂得把握机会,就看君怀袖顺着他的话请求道。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变机灵了。”君无上取笑她的打蛇随棍上。
“六王叔……”她哀求地凝望着他。
“三丫头,你这样是不成的。”他突然道。
以为他不答应,怀袖的一张粉脸霎时苦得跟苦瓜似的。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君无上失笑。“如果你真是爱着阙傲阳,那你得更积极一点才是,要不,只怕你们两个怎么也扯不上边了。”
什么意思?完全不懂他的话,君怀袖只能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六王叔的意思是,你得努力一些,为你的爱做点什么,好防止所有你担心的事发生,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不是一个径儿地想办法逃避,逃避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这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那又何必一直往不正确的方向而去呢?”
“这道理怀袖也知道啊,但问题是……事情就是没办法解决嘛。”甜美的娇额上一脸的苦恼,而为了证明她也曾认真想过这问题,她继续分析道:“现在不光是父皇能不能接受傲阳的问题,还有傲阳,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分的。”
“知道又如何?”他一脸不在乎。
“六王叔,这很严重的,如果让傲阳知道我是一位公主的话,那他会讨厌我的。”认为他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君怀袖进一步地解释着。“傲阳他跟寻常人不一样,他不喜欢与官家有过多的牵连,要是让他知道我的身分,他一定会疏远我、排斥我……怀袖不想让这种事发生,所以绝不能让他发现这一点,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无解了。”
想起不能对父皇提起他,也不能对直想提亲的傲阳说明自己的身世背景……这种两难的局面让她一脸的苦恼。
“傻丫头,这些问题是问题吗?再好解决不过的。”看着她的苦恼,“啪”一声地甩开折扇,君无上再轻松不过地说道。
“真的吗?”水灵的双翦亮了起来,听到六王叔有解决的办法,怀袖兴奋地看着他。
“首先,是你父皇那边,你怎能知道你父皇没办法接受阙傲阳?”他轻笑。“再者,阙傲阳有自己的想法,不喜与官家有太多不必要的牵连,可那是因为他不知情。既然没让他知道,你怎会认为,你会是那不必要的牵连呢?”
“可是人家担心嘛,六王叔教过的,要未雨绸缪,如果我不先想好,父皇不接受傲阳、傲阳不接受我的身分……等这些事情真发生时,那怎么办?怀袖便什么也挽回不了了。”小脸儿一扁,她委屈地说道。
“是吗?是我教的吗?”他显然让她逗得很乐。“好吧,看在你记得这么牢的分上,六王叔就教教你好了,让你摆脱这个瓶颈,完美地解决这整件事。”
她欣喜,洗耳恭听。知道这个爱逗着她玩的六王叔说话算话,说帮她,就一定会帮她,而且想出来的好办法一定能解决所有的事。
“既然有不确定的成分在,那你为什么不让事情确定,让所有你担心的事永不发生呢?”在她一脸认真时,他说。
“嘎?”她一愣,旋即哇哇抗议。“六王叔,你话说明白一点嘛,人家听不懂。”
“我的意思就是——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不确定的事变确定!”他很配合地又用浅白的话说了一次。
“六王叔,你就直接说出你的办法,别再玩怀袖了。”抡着小拳头,君怀袖连声抗议。
“好好好,不玩、不玩……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君无上一副无限感叹的样子。
“六王叔!”跺着脚,君怀袖急得差点儿没扑上去。
“好啦,不玩你了,傻丫头附耳过来。”玩够了,君无上总算肯老实地说了。
听话地附耳过去,就闻得君无上提供的好建议——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就看得君怀袖一脸的无措,甜美的娇颜慢慢地漾成一片美丽的粉红。
“这样……可以吗?”在听完整个计划,映着酡红的迷人色泽,她不解地问。
“六王叔几时害过你?”
“可是……怀袖不会……”她几不可闻地低声说道。
“这没什么好困难的。”君无上轻松地说道,像是形容吃饭喝水般。“过来,六王叔再跟你说得详细些……”
两个脑袋再次的凑在一块儿,叔侄俩说着彼此才听到的话,过了半晌——“好了,六王叔言尽于此,其它的,就看你自己了。”
“可是……”
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君无上的身影像是鬼一般的,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了她的视线,让她想唤人都无从唤起。
真是的!怎么突然地就跑了呢?她还有些问题没问清楚呢!
就在她抚着羞红的双颊,正准备思索这整件事的可行性之际——“那是谁?”
★        ★        ★
华清妍的声音出现的突然,结结实实地把君怀袖吓了一跳。
“原来是你啊,清妍,吓了我一跳呢!”抚着心口,怀袖笑笑。
“清妍是你叫的吗?”华清妍不悦地看着她。“请喊我华姑娘。”
她一直就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感到不顺眼!
一直以来,除了一直被当成半子看待的阙傲阳外,她华清妍理所当然的就是父母亲唯一的关注焦点,可没想到,这女人一出现后,不但毁了她一直以来的努力目标,让阙傲阳眼中更不注意她也就算了,最后竟连她爹娘的关注也全引了去……只要一想到昨儿个夜里的餐桌上,爹爹对她唯命是从的样子,就让她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过了近二十个年头称心顺遂的日子,这让她怎能忍下这一口气?
“喔,华姑娘。”不清楚华清妍的内心波折,听话的,怀袖唤了声,然后说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要帮忙去找华叔叔呢!真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今天是他大寿之日的,不是吗?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怀袖一边嘀嘀咕咕的,一边想离开,但华清妍拦下了她。
“那人是谁?”看着君怀袖,她问道。
同样是出来找寻突然不见人影的寿星公,但她没想到,父亲的人影没专着却让她看见这一幕。虽然适才远远的看不真切,但她能肯定,刚刚那个突然离去的男人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尤其是他离去前所露的那一手俊得出奇的上乘轻功,更是加深了她的肯定。
“那人是……”绝不能将君无上的身分说出口,怀袖只能支吾以对。
原本就对君怀袖没存什么好印象了,现在她的支吾其词更加深了那层负面印象,顿时让华清妍产生极不好的联想。
“你老实说,我爹是不是你让人给绑走了?”她惊恐地看着一脸无辜的怀袖。
“绑……绑走?”这名词让怀袖讶异至极。
“一定是你,你混到阙大哥的身边,取得大家的信任,然后趁着今天我爹爹寿宴上宾客众多、人多混杂之际,里应外合地让人带走了我爹爹!”华清妍以所受过的危机处理训练来判断整件事。
“不!不是这样的!”怀袖试图解释。
“你别狡辩了,我得快去告诉阙大哥去!”
这怎能让阙傲阳知道?
“不!你不要……”怀袖拉着她,不让她走。
“你放开我,我要告诉阙大哥去!”
华清妍尝试着拨开她的拉扯,顿时,就看两个女人拉扯成一团。
“怎么回事?”饱含威仪的低沉嗓音中断这一场闹剧。
不用去了,因为阙傲阳已经让她们的吵闹声给引来了,就连在不同方向帮忙找人的商胤炜及刑克雍也一迸给引来了。
“傲……傲阳……。”整个人僵在原地,君怀袖看着大步而来的阙傲阳。
完蛋了,还没跟华姑娘商量好帮忙隐瞒六王叔形迹的事,这下子,事情恐怕是要提早穿帮了。
“阙大哥,这女人包藏祸心,里应外合地把爹爹他给绑走了。”甩开怀袖的手,华清妍沉着脸将她的推断给道出。
“我没有!”怀袖连声否认。当然要否认,不管事情有没穿帮,中都大人不见的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为什么要她承认?
“还说没有?那我刚刚看见的那个男人是谁?还有,我爹爹呢?大寿之日,怎可能无故失踪?”华清妍质问着。
“我……我……”怀袖哑口无言。
“什么男人?”直到这时候,阙傲阳才开口,一双眼看的,是无措的君怀袖。
“不知道,我远远地就看他们两个紧靠在一块儿,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等我想走近一些的时候,那男人便离开了,是个练家子,功夫很高。”华清妍说出她所见到的。
“怀袖?”阙傲阳唤她,他要听她亲口所说的。
“傲阳,我很难解释这一切,但我能告诉你,没有什么密谋,没有什么绑架的,华叔叔的不知去向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怀袖解释。
他看着她,而所有人全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我相信你。”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
“阙大哥,你怎能相信她?这女人来历不明、身分可疑,尤其在爹爹行踪不明的这时候,还牵扯了个不清不楚的男人进来,你为什么要相信她?”华清妍严重地不满。
这时候的她,不光是因为对怀袖的不顺眼而定下这些指控,而是亲眼见到身分不明的男子出没,真为了自己的父亲安危而做下这番假设。但她不敢相信,平日果决睿智的阙傲阳,竟如此轻易地相信了君怀袖单方面的片面之词,不用询问、不用调查,也不让人去追查那名男子的来历,就这么的相信了她!
“我相信怀袖,因为她不是那种人。”淡淡的,阙傲阳表示道。脸上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的。
“傲阳,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与人合谋,犯下绑架这种事的。”怀袖松了一口气,心头因为阙傲阳的表示支持而感到暖呼呼的。
华清妍像没听见她所说的,一颗心全因阙傲阳的话而焚得炙热。
“为什么?为什么相信她?阙大哥,以你的历练,难道你会不清楚,她是个身分、来历皆不明的人吗?仅凭三言两语,你就决定相信她,那爹爹怎么办?如果爹爹真是她与人合谋绑走的——”
“那傲阳以死谢罪!”阙傲阳直接用话来堵住她的话。
所以的人,因为他的话而顿了一下。
“以死谢罪?”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的赌咒出来,华清妍呆得更厉害。“这种话都说出口?你真的……真的让她给迷住了……”
不光是她,商胤炜与刑克雍同时了解到他的认真,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因为在这当头,君怀袖的涉嫌让事情变得复杂,使得他们对这事也不知是该书还是该忧。
只有君怀袖一人拥有最单纯的反应,为了阙傲阳这话,她简直是感动个半死。
“我相信怀袖,如果华叔因为怀袖的关系有了万一,我以死谢罪。”像是怕她听不清楚,阙傲阳冷冷地对华清妍再一次明白表示他的意思。
“若爹爹有个万一,你阙傲阳就算是死,又能如何?”回过神,华清妍拾回她的骄傲与尊严,不客气地抨击起他的赌咒。
“还有我们,如果中都大人因为怀袖小姐的关系而有万一,我们也愿意一并以死谢罪。”商胤炜与刑克雍异口同声地说道。
辜且不论他们对怀袖相信与否,重要的是,他们相信阙傲阳。如果阙傲阳说是,那他们会跟着相信,即使以性命做为赌注也愿意。
“你们……”华清妍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就连他们两人也加入这场毫无理性可言的赌咒中。
“别这样,你们没有人会死的,因为华叔叔的失踪跟我压根儿就没有关系。”商胤炜与刑克雍的加入让怀袖更是感动得乱七八糟,她连忙地说,但没人注意她的话。
“好!很好!你们都坦护她是不?”华清妍的脸儿也冷了。“要是爹爹有个万一的话,我——”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像变法术一样的,华清妍霎时间从腰间抽出一精致细巧的长鞭来,同时抽向她认为嫌疑深重的君怀袖。
她不相信这来路不明的女人,既然这些人全信了,那她只能自力救济,先拿下这女人,用她的方法好好地审问一番。
华清妍的出手让阙傲阳的脸色一沈,但让他更讶异的事还在后头!
以阙傲阳的能力,他绝对能在华清妍伤到怀袖前制止一切,但显然怀袖已经吓坏了,没等到他出手相救,她自己便灵巧地避了开来,对此,华清妍气不过,更快、更狠、更凌厉的鞭如影随形地又欺了上去,但即便是危急,看似手忙脚乱的君怀袖却一一地避过,毫发无伤地避过。
阙傲阳的眼瞇了起来。
可以看得出,她的脚步虚浮、气息紊乱,全然是个没练过武功的外行人,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显然的,她凭的是下意识闪躲,但那不可思议的灵巧身手——他全身戒备着,但越看,阙傲阳的眉皱得越紧。
如果将这一闪一躲的身手步伐,套在一深谙武功的高手身上……
在阙傲阳为自己的想象而大感震惊时,同一时间,商胤炜与刑克雍也看出了些不对劲,对着那看似杂乱无章,事实上却是险处救生、绝妙无比的巧妙步法,突地——“踏雪无痕!”商胤炜失声喊了出来。
这名称,让他们三个人表情登时变得十分怪异。
踏雪无痕,那是五十年前独霸一方的怪杰秦观海的绝学之一,这绝妙的上等轻功,早在二十余年前随着秦观海的销声匿迹而跟着失传,成为江湖中的失传武学之一。就因为已失传,让人不由得怀疑,为什么一个不懂武功的小丫头会懂得这失传的上等轻功?
“傲阳,救我……”不明白他们三个人在研究什么,闪躲得一头汗的怀袖气喘吁吁地求救。
实在没有体力再躲下去了,而话一出口,就看她脚下一绊,眼看华清妍手中的细鞭即将抽上那张甜美可人的娇颜之际,阙傲阳终于出手——“够了!”徒手接过那鞭,略一施力,那能伤人的软鞭便让阙傲阳收了过来。
“怎么能够了?她来历不明,爹爹的行踪成谜,你因为一己之私而坦护她,这我能谅解,但我为人子女,你要我怎能轻易跟着相信她是无罪的?”知道自己打不过,华清妍表达自己的立场与强烈的不满。
“我真的跟华叔叔不见的事没关系,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呢?”君怀袖觉得无奈。
更无奈的,是没人理会她说的话。
“我说她与这件事无干就是无干。”丢开手中的软鞭,阙傲阳对华清妍冷冷地表示。
“你现在护着她,是不顾两家情分,想与我中都府为敌吗?”没有选择,华清妍放了重话。
这话,让商胤炜及刑克雍双双警戒了起来,全等着阙傲阳的一句话做决定。
“如果这是你所要的。”阙傲阳淡漠地做下了决定——即使以两家人的情谊为要胁,他也选择相信怀袖。
“就为了一个身分来历不明的女人,你不顾两家情谊,选择决裂?”华清妍冷笑。
“她不是来历不明的女人,她是我阙傲阳的妻。”
他的话,很轻、很淡,但没有人怀疑他的认真。
怀袖感动得热泪盈眶。“傲阳!”她飞扑向他,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接住她,将她稳稳地纳入自己的怀中,然后,看着一脸铁青的华清妍。
“很好,这是你的选择,就别怪我了!”
在商胤炜及刑克雍已做出最坏的打算,他们已经有了面对等会儿他们离开后将出现大量追兵的心理准备,但就在这时候,清朗的笑声打破这紧张万分的气氛。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决裂?你们难道不知道,真情定世上最可贵的事,不论是爱情、友情抑或亲情,可别轻易地说决裂吶!”
除了君怀袖外,所有人全警戒地看着这名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男子。
一派的轻松自在,君无上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戏谑地对阙傲阳怀中的怀袖眨眨眼。
君无上?刚离开的君无上?
没错,是他,听戏听了半天,得到他想要的话语,他还是现身了。
★        ★        ★
“就是他,刚刚在这里的人就是他。”华清妍认出了君无上,虽然刚刚远远的瞧不清楚,但那身衣着打扮让她很容易地认出了他。
“没错,刚刚跟三丫头说话的人是我。”对华清妍的指证,君无上直认不讳。
三丫头?
本就没错过那戏谑但显示亲昵的一眼,现又加上这亲密的称呼。
“你是谁?”知道这人绝不是什么寻常人,阙傲阳戒慎地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
“呵呵,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谁。阙傲阳,如雷灌耳吶,你的大名。”没把华清妍的敌意看在眼里,还是一派的轻松自若,君无上轻笑道。“三丫头这阵子受你的照顾了,以后……这小麻烦就全看你的了。”
“六……叔!人家才不是小麻烦!”将一个“王”字咽了回去,跺着脚,君怀袖不依地抗议。
真是的,六王叔怎么这么说她呢?而且,他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刚刚不是才数了她一套计划,现在这一搅和,已全乱了套了,那要她怎么做才好?
阙傲阳扬眉,看着怀袖口中的六叔,那个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男人。
“六叔?谁信啊?”华清妍轻哼了一声。
“呵呵,我年纪不大,但辈分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君无上呵呵直笑,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有怀袖这等年纪的侄女。
“是啊,六叔是我太……”僵了一下,知道自己差点儿又犯了错,将太上皇三个字收了回去,怀袖尴尬地笑笑才道。“六叔是我爷爷临老时才生的,年纪不大,但辈分可大了。”
“你们在做什么啊?”华玉柔的声音扬起,语气中满是不解。
跟大伙一样,同样是出来找失踪的寿星公,可她搞不清楚这些人全集中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觉得这儿的景致好吗?
华玉柔狐疑地看了下四周。
嗯!她就知道,当初她让花匠特别整理过这儿真是个好主意!
本已经是一团乱了,现今华玉柔的加入,更使得场面乱上加乱,而这全是因为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那个失踪大半天、闹得人仰马翻的寿星公……华敬尉。
沈冤终于得雪,就看君怀袖眼前一亮。
“华叔叔!看!是华叔叔,我没骗人吧,真的没有什么绑架的。”怀袖高兴地表示。
“爹?”看着父亲,华清妍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事情直转急下,所有人等着一个解释。
“呃……没事的,只是一个误会,一个误会。”华玉柔打着圆场,已经知道真相的她终于明白丈夫的苦衷,说话的同时,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丈夫的烦恼之源,那个逃家的小公主。
“什么误会?爹到底上哪儿去了,话也没交代一声,所有的人全找得人仰马翻了。”很清楚自己刚刚的态度会让人有什么样的反感,可没想到那全是无谓的、没有意义的,只是让她平白留人话柄而已,华清妍觉得难堪至极,尤其知道自己误会了君怀袖,反而欠她一个道歉,那更是让华清妍觉得不堪。
“呃……”对着女儿的询问,华玉柔难得地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说,她是在丈夫的秘密基地找到人的吧?
那是华敬尉心情最紊乱时用以思考的密室,只有他们两夫妻知道的。而华玉柔很清楚,如果她现在一说,那么一来,不但丈夫调适心情的秘密基地曝光,就连丈夫被授命保密的事也会跟着一块儿曝光了。
“这位公子好面生啊,你们的朋友吗?”想转移开话题,华玉柔将大伙儿的视线带回君无上的身上。
顺着妻子的话,一直没注意到君无上的华敬尉跟着看了过去,然后……僵住!
在君无上带着笑等着看戏时,怀袖难得机灵地省悟到华敬尉的反应,连忙地打着手势,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眨得快要抽筋了。
“下——”华敬尉看到了,那些制止他行礼的暗号,所有行礼的话语及动作才会全顿住,现在的他,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要他怎么办?一个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三公主,她的话不能不听,但另一个人的身分也是不得了的一个大人物,那是他未来的主子吶,他能失礼的吗?可是三公主那边……用不着再细想,华敬尉便一个头两个大了,他为难至极而且万分地后悔。
早知道出来要面对这么棘手的难题,那他刚就不要听柔妹的话,出来做啥劳什子的寿了,躲在他的密室中过一辈子也好过现在。
看他一直用不确定的视线游移在怀袖及她六叔身上,阙傲阳奇怪地看着华敬尉的异样,不清楚他怎么会有那样的表情跟那样的反应,仿佛遇上了什么难以选择、让他痛苦至极的事般。
阙傲阳打量着三人,怀疑这三个人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不光是他,所有人也察觉到那份不对劲,知道一半关系的华玉柔狐疑地看着丈夫,而全然不知情的华清妍看着老爹,至于商胤炜及刑克雍呢,他们则是最好的观众,纯看戏,除了与阙傲阳如出一辙的打量眼光外,他们安静无声,恍若不存在一般。
就在这僵持的一瞬间——“爷!原来您在这儿,喜恩找了您好久。”一清秀的少年爬上了墙头,高兴地喊着,那正是君无上的小侍从,喜恩。
喜恩的出现让君怀袖在心中暗道一声糟!
果不其然,就看巴在墙头上的喜恩眨眨眼,再眨眨眼——“三公主?这不是三公主吗?”还没来得及爬墙过来,喜恩惊喜地喊道。
穿帮了!
看着事情的全然失控,君怀袖心中哀嚎不已。
喜恩的称呼,让阙傲阳的脸色瞬间变色,而不光是他,所有不知道的人脸色全变了。
别人的反应君怀袖才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奴才给三公主请安,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道自己正涉入什么样的混乱中,努力来到君无上身边的喜恩连忙叩首请安。
随着那一长串的请安,君怀袖的脸色是一声青过于一声,置身阙傲阳怀抱中的她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尤其在察觉他身子一僵后,她的心直沈到了谷底——完蛋了,这下全玩完了!


第十章

“傲阳,我……我可以解释的。”
君怀袖期期文艾的试图解释,但她没有机会,拥住她的温暖骤然消失。
没敢多看她一眼,因为知道自己会心软,饱受冲击的阙傲阳头也不回地掉头而去。
“傲阳,傲阳……”不用人教,君怀袖也知道不能让他离开,尤其是现在这当头,在解释清楚前,那更是不能让他离开。
无心理会其它的人,她追了上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去。
“傲阳……傲阳……”她唤着他,声音中带有浓浓的哭音。
其实大可以丢下她的,但就是不忍,所以他没法儿忍下心,真的施展轻功丢下她,但他难受啊,只要思及两人身分上的差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公主……三公主,她是一个公主啊,任他阙傲阳名气再怎么样的响亮,有着一片属于自己的宽阔天地,在世人的眼中,他终究也只是一介布衣商人,两人身分上的差距宛若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即便只是奢想,只要一想到成为她的夫婿,当上了驸马,那些随之而来的繁文缛节、虚假不实的官场生活,仅是想象而已,便让他为之却步……就是因为适应不来那些,一直以来,他才会特意地与政商人士保持距离,除非必要,全由商胤炜代理周旋交际。
现在,要他亲自面对那些吗?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要没办法克服置身官场的心理障碍的话,真要想两人结合,那是难如登天的事。因为明白这些,所以他心里头难受得紧,可现在听着她在身后苦苦追赶,语带哽咽地呼唤,这让他的心里更难受啊!
“傲阳……傲阳,你听我……听我说啊……哎呀!”
身上传来的疼痛不及心中的痛,追不上阙傲阳,又跌了这一跤,身心双双受挫,怀袖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也爬不起来了,她直接放声大哭。
呜……呜呜……怎么办?傲阳……傲阳生气了,他不理她了……呜呜……好痛……心好痛喔……
“没事吧?”终究还是舍不下她,阙傲阳回了头,万般不舍地抱起了她,小心翼翼地检视她身上有哪儿跌伤了。
见他回头,她哭得更大声了。
“傲阳……傲阳……”除了唤他的名,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知道她甚少哭泣,见她哭成这样,他的心都拧了起来。
“别哭,你别哭了。”替她拍去脏污,他亲亲她的额,将她密密地拥入怀中。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不想瞒你的,我怕……怕你讨厌我……”窝在他的怀中,适才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较定了下来,她开始哽咽地解释。
抱着她,他没说话。
“傲阳,我……我是说真的,一开始……一开始的时候,我怕你报官,遂我回宫,所以什么也不敢说,后来……后来我跟你在一起,每天过得很快乐,那时是……是忘了说,直到昨天……昨天无意中听见商总管及刑总管的谈话,我知道你不喜欢跟官家的人有牵扯,怕……怕你讨厌我,所以……所以我更是什么也不敢提……”一边抽着气,她一边努力地解释。
“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拥着她,闻着她身上传出的淡雅清香,他一面拍抚、一面轻喃,心中因为倾向她一些而感到无比的痛苦。
听着她的解释,他能体会出她的难处,但心倾向她一点,也就更为难了自己的立场,焉能不觉得痛苦?
“你不知道,我……我好难过,我不想跟你分开啊,可是……可是……”她说不下去,只能紧紧抱着他以表达自己的恐惧。
她直言道出自己的挣扎,而这一番直言不讳的话,让他心生怜惜,但也让他自己的挣扎更加的艰巨。
舍不下她啊,真的舍不下她,可是……
“傲阳,你别、别讨厌我好不好?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地在一起,我知首你……你无心于仕途,那我不当三公主了,只要别让人知道,我们躲到父皇找不到的地方,这样……这样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地在一起了。”渐渐的,怀袖止住了哽咽,含着泪光将她天真的想法说出。
“怀袖,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听着她天真的话语,阙傲阳苦笑。
“我知道,你……”她的脸色黯然。“你有九堂院要打理,那是你辛苦创下的江山事业,不能说放就放的。”
“不是这样的!”他摇头。
心中的天平只倾向她,即使是花费多年才创下现今基业的九堂院,与她相比之下,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他的话让她不解,只能无助地看着他。
“你的身分是最大的问题。”轻抚着她的颊,他解释。“别说我一介布衣商人的身分没办法和你尊贵显赫的身分相配,即使我们不受世俗眼光的约束,真躲到山林乡野中,你想,以你受宠的程度,你想你父亲会不让人寻找你吗?”
由此可见两人生活习惯上的不同,在他口中,对父亲的身分他绝用不来父皇这种名称来称呼。
“呃……有了!我有师父做的迷香禅,要是有人找上门来,我就用迷香弹丢他,然后我们可以乘机赶快逃跑。”怀袖提出建议。
“逃一辈子吗?”他问她。
她无话,没办法接话。
“那……那怎么办?”她看他,含着晶莹泪光的翦水瞳眸中,有纯然的信赖及其它不知名的情感。“我爱你,好爱好爱你,我不想跟你分开,傲阳……”
软软甜甜的嗓音轻声低喃着,听她下意识的言语,阙傲阳的一颗心猛然颤动。
爱……她爱他啊,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傲阳,你说了要娶我为妻的,你不能赖皮。”看着他一脸柔情,她提出他曾说过的话语来提醒他,然后红着脸说道:“我……我想当傲阳的妻子。”
“我的妻……”他轻叹。
心中早认定她的身分,他阙傲阳的妻,只是现实的因素逼得他不得不面对啊。
“嗯,想当傲阳的妻子。”她肯定地点点头,用力地拥紧他。“怀袖不想跟傲阳分开,不想!不想!”
她童稚的强调让他苦笑。这事儿能由得他们决定吗?
“啊!我想到了!”突地,她轻喊了一声,然后一脸兴奋地看着他。
不明白她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她。
“六王叔啊,六王叔刚有教我应对的方法!”她笑眯眯的,刚刚事情全乱了套,她心里头一急,竟把这重要的事儿全忘得一干二净的了。
“什么应对方法?”抱着辜且一听的心态,阙傲阳问。
“六王叔说过,事情要有不确定的成分在的话,那就要让事情确定,这样原本要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她引述听来的话,怕他听不懂,她还特别地解释。“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担心父皇那关过不了的话,那就做点什么,好让父皇拿我们没辙。”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好办法?”阙傲阳很有耐心,等她说完不必要的批注后才问。
“六王叔说要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她乖乖地回答,脸儿映着一片火红。
阙傲阳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生米煮成熟饭?这真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意思吗?
但……这怎么可能,既是怀袖的亲六叔,又怎会为自己的侄女出这样的建议!
“傲阳,我们来煮熟饭吧,只要让事实已造成,即便父皇想,他也不能阻拦我们,这样,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地在一起了。”顾不得害羞,想到两人能在一起的事让怀袖兴奋地催促他,即使她不是很了解这个煮饭的过程。
“怀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的话让阙傲阳啼笑皆非。
“我……听宫女说过,好象……好象就是你脱掉衣服,我脱掉衣服,然后两个人躺到床上一块儿睡觉,等醒来后,生米就煮成熟饭了。”偏着小脑袋,她努力一回想,等话一出口,想到两人裸裎相对的样子,还未褪的红潮又渲染成一片美丽的粉红色泽。
要不是心情太过沉重,他真会笑了出来。
“事情不光是这样而已。”亲亲她的小嘴,他万般怜爱地看着她说道。
“那……那是怎么样的呢?”她不解。
“会让你知道的。”拨着她的发,他承诺。
“那我们现在就要来煮熟饭了吗?”眨眨眼,怀袖问。
“会煮的。”他失笑,并补充道:“但不是现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担忧地看着他。、“别担心,不碍事的。”他安抚她,把整件事整理过一遍后,他的心里已有了腹案。
“真的?已经想出更好的办法了吗?”她一脸惊喜。
“嗯。”他点头。
“什么好办法?”她忙不迭地追问。
对着她的焦急,他微笑——“咱们找你六王叔去。”
★        ★        ★
像是算准了他们会出现一样品着茶,独留喜恩服侍在侧的君无上好整以暇地坐在中都府的主座上,脸上的表情尽是一副不正经的轻松模样,尤其在看到他们两人一齐出现时,那样子更是变本加厉,就看他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们。
“这么快回来啊?没用六王叔教你的法子吗?啧啧,三丫头,看样子,你这准夫婿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啊。”一边不正经地“亏”着他们,放下茶碗,已支开所有人的君无上示意让喜恩站到一旁待命。
在喜恩退到一旁时,怀袖用眼神朝阙傲阳示意——看吧,我说六王叔是鬼吧!
来的路上,她已大致地把君无上那无所不知的本领给说了一遍,现在正好有现成的案例做示范。
她敢打赌,刚刚她与傲阳说的话,这儿一般的六王叔至少也能知道个八分。
看着她那一脸又畏又敬的表情,阙傲阳实在不忍告诉她,她的这位六王叔并没什么通天的本领,最多,就是布局、谋略的能力过人,经由精密的布线后,将浑然不觉的被设计人操弄于股掌之间,让事情的发展顺着他的预谋一步步进行罢了。
尤其设计的对象要是像她这般单纯、没心眼的人的话,那更是易如反掌,所有的行为反应少说也能掌握个八、九分。
“好了,找我有什么事啊?”君无上也不啰嗦,直接带入主题。
“你希望我们是为了什么事找你呢?”阙傲阳反问他。
“呵呵,有求于人的又不是我,我怎会知道你们是为了何事找我?”君无上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又把问题踢了回去。
“为什么?”阙傲阳问得直接。
已经仔细地问过怀袖了,从她见到君无上之后的所有事,包括所有的对话。经由一番推敲整合后,他能断定,君无上的目标是他,而且无所不用其极,即便是用话哄骗怀袖,让她来色诱他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但……这是为什么?
“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只是有成人的美意,有何不可?再者,身为三丫头的王叔,帮帮这个不开窍的丫头,也说得过去吧。”君无上一派坦然地回答,当然不会把真正的意图说出来。
“是吗?”显然的,阙傲阳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说词。
让两个人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君怀袖再也忍不住了。“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她纳闷地问。
“三丫头,你的傲阳不领情,让六王叔想帮你们都无从帮起呢!”一面摇头叹气,君无上恶人先告状。
反应是立即的,就看君怀袖一脸认真地看着阙傲阳。
“傲阳,不可以这样,要是六王叔不肯帮我们怎么办?”
说不上是教训还是数落,但就是有几分示意别轻举妄动的意味在,那可爱的样子惹人发噱,而在阙傲阳有所反应前,她还对他眨眨眼,给他一个“一切有我,让我来谈”的暗示,明白地显示,她已然决定由自己出马谈判。
“六王叔,别这样,您就帮帮怀袖吧,傲阳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就别放在心上了。”她说,语气十分地诚恳,小脸儿上几乎就要散发“你是神”的光辉。
看她的样子、听她的话,阙傲阳只能啼笑皆非。
什么叫把自己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这就是了!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想让六王叔帮你什么忙呢?”慨然允诺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君无上朝着阙傲阳投以玩味的一眼。
阙傲阳没理会他,即使知道他在挑衅。
“六王叔,您知道的,怀袖不想回宫里、想跟傲阳在一起,而您一向就疼怀袖,那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六王叔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成全怀袖的心愿?”不明白两个男人间的角力,眨着水灵的大眼儿,怀袖好无辜、好无辜地看着心目中的救星。
“跟他在一起?”君无上故意打量阙傲阳一眼。
“嗯,跟傲阳在一起。”点点头,君怀袖肯定地道。
“那他呢?他有什么想法?”
阙傲阳忍了下来,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的。
“傲阳啊?他当然跟我有一样的想法,我们要白首偕老,做一对恩爱的夫妻。”不知道君无上的意图,怀袖快乐地回答。
“恩爱是吗?我看他话也不吭一声,不像你说的那样子。”君无上沉思道。
“不会不会,傲阳很爱我的,六王叔你都不知道,刚刚华大人的千金误会我的时候,傲阳不但无条件地相信我,甚至还说出了以命相抵的话来,真的是很浪漫的,是不是?您都不知道,傲阳说这话的时候,那样子……那样子……真的是很帅的!”回想起先前的那一幕来,怀袖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感动了起来。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听着她的形容词,破天荒的,阙傲阳的俊脸竟微微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潮。
“呵呵,是吗?”将他的不自在看在眼里,君无上觉得有趣,乐得呵呵直笑。
“真的、真的,那时候……”
“好了,别再说了。”肯定君无上那时定在一旁将所有事看得一清二楚,倍感不自在的阙傲阳捂住了她急欲发表言论的小嘴,制止她用口头叙述的方式,将当时的场景再回放一次。
咿咿唔唔的,君怀袖被剥夺了发言权。
“我要娶她!”不似怀袖的那一套,简洁有力,阙傲阳对他明白地表示。
“没问题,我会跟王兄说一声,绝对让怀袖风风光光地出阁,成全你们白首偕老的心愿。”见他干脆,君无上也答得俐落。
太爽快了,爽快得无法让人不去怀疑他,阙傲阳等着他说出他的目的。
“耶!太棒了,六王叔肯帮忙说话,父皇一定不会反对的,傲阳,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单纯如君怀袖,哪似阙傲阳想得那么多,一听见君无上肯帮忙,挣脱了箝制,小嘴获得自由的她直兴奋地欢呼。
君无上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眼尾嘴角全是笑意。
“疯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他笑骂,看得出是真开心。
“六王叔……”君怀袖不依地撒着娇,但像是想起了什么,就看她脸儿一敛,笑容全不见了。
“又怎么了?”君无上等着。
“还有一件事……”噘着小嘴,君怀袖无辜地看着他。“六王叔,傲阳无心于仕途,那、那可不可以别让父皇封他个一官半职?毕竟怀袖想嫁的是傲阳的人,不是他的官位爵称……”
“想维持现状?”听着她嗫嚅的话语,君无上帮她做下结论。
“嗯,维持现状!”怀袖连连点头称是。
“一句话,没问题,只是……”君无上的大方后头加个了但书。
阙傲阳冷笑在心中。知道现在说的,才是他所要的。
“只是我有什么好处呢?这样帮你们?”君无上看着他们两个。
“好处?是报答吗?六王叔想要怀袖怎么报答呢?”没料到君无上会这么说,眨着眼儿,君怀袖不解地问。
“呵,谈不上什么报答,六王叔只是要你们记得,记得这个人情就好。”君无上直直地看着阙傲阳。
“施恩莫报。”阙傲阳提醒他。
“我是给你们一个感恩图报的机会。”君无上全然不以为意地回道。
“对啊!傲阳,六王叔说的也有道理,他这样帮我们,我们是应该记住这个人情的。”怀袖觉得合理。
这个小笨蛋,不但把自己卖了,竟连他也想卖了?
阙傲阳想说点什么来阻止怀袖的大方,但君无上早他一步说了。
“听到没?多让人感动啊,还是我们的小怀袖有良心,懂得什么叫感恩图报。”君无上一脸的吁嘘,要不是那一身的贵气犹在,那样子还活真像个无赖。
“六王叔,您别这么说,这个人情,我们一定会记下的。”不疑有他,怀袖慷慨地允诺,那个“我们”还加重了音节特别强调,让阙傲阳想阻止都来不及。
“好,很好,记得你说过的啊,记下这个人情,你们可别忘了。”君无上满意地呵呵直笑。
一连几句话,就看两人一搭一唱、接得再顺也不过,像是事前彩排、演练过似的。
阙傲阳看着怀里的怀袖。
要不是知道她单纯好骗,他几乎就要怀疑这对叔侄是不是串通好了来诓他的。
“傲阳,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承受着他的注视,怀袖有着些许的不安,开始努力地回想刚刚的言行有无失当。
好象……好象没有啊?
“没有,你别多心了。”看着她一脸认真检讨的样子,即使是故意的,他也不忍多说什么来责怪她,更何况她是无心的?
“呵呵,三丫头能说错什么呢?你的傲阳不正承认他欠我一个人情吗?”说话的同时,君无上还很故意地看了阙傲阳一眼,像是挑衅着要他反驳似的。
只要一反驳,便是否定了君怀袖所说的话,否定了她的想法,也就是伤害她的自尊,打击她的自信心,阙傲阳岂会舍得伤害她?
“你说的没错,能不入朝为官、不封侯拜相的,还能娶到你,我们确实是欠下一个人情。”一向就不是任人宰割之徒,阙傲阳眼睛看着怀袖,但话可是针对君无上说的,明白地用话语对君无上说明了游戏规则。
不似怀袖听不出话中之意,君无上是个明白人,他听出了阙傲阳的意思。
“这个是当然的,我既答应你们,能让你们欠下这个人情,就会遵守承诺,王兄那边呢,我定能说服他,绝不会让王兄对你一官半职,这样,是也不是?”君无上也把规则说了一次。
“还有你!”阙傲阳抓出了他话中的漏洞。
君无上是储君,未来天下全是他的,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你得保证,即使世代变迁,将来由你登基帝位时,也不能勉强我听封授爵。”阙傲阳将他话中的漏洞给填补上。
“喔……”总算听出了整件事的意思,怀袖不依地哇哇直叫。“六王叔!你坏!你在设计傲阳!”
“真是的,让我占点便宜又怎样?都还那么久以后的事,做官又不是什么坏事,这么爱计较。”摇摇头,奸计被发现的君无上一点愧色也没。
“六王叔!”怀袖跺脚。
阙傲阳等着他的答案。
“也不知道是欠了你们是不?我答应就是了。”顿了好一会儿后,漏洞被抓出的君无上一脸无奈地应允,仿佛吃了个大亏似的。
“那好,这个人情我们欠下了。”拥着怀袖,阙傲阳准备离去。
“等等,傲阳,我们去哪里啊?”君怀袖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要成亲了,咱们回去办喜事。”阙傲阳理所当然地回答她。
“喂喂!阙傲阳,你这也太急了点吧,就算要办喜事,新嫁娘也该回到自己家等着新郎倌来迎娶,你用不着这么快就把新娘带回去吧?”觉得好笑,君无上出声阻拦。
“那……那我是不是要回宫里等?”怀袖傻傻地问,一想到要分离,心里已经开始觉得难受了。
“没那么快,等张罗好了,我再送你回宫去。”阙傲阳不打算跟她分离那么久,即使在婚礼的筹备期间,他也不想她不在自己身边。
“可是六王叔……”长辈在场,君怀袖给予尊重地看着君无上。
“去吧去吧!反正我得先回宫一趟,帮你把事张罗、张罗,等我说服你父皇了,你再回来吧!”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知道两人难舍难分的君无上大方表示。
“谢谢六王叔!”怀袖甜甜地一笑,勾着阙傲阳的臂膀,满脸的幸福。
“不用谢了,倒是欠我的人情,你们可别忘了。”君无上提醒道。
“嗯,不会忘的,六王叔。”一面保证,怀袖看向阙傲阳。
阙傲阳略一领首示意,没有言语,但已表示出他领下这份情的承诺。
拥着她,就看两人渐行渐远的逐步离去。
对着两人背影,“啪”地一声抖开折扇,摇着扇子,君无上轻笑出声。“呵呵,不做官是吗?”
“爷?喜恩不明白,您怎么答应了阙驹马呢?”喜恩纳闷地把心里的问题问出口。
一直在一边旁听的喜恩听进了所有的事,机灵如他,对阙傲阳的称呼自然很快地改了口,可他就是不明白,因为太过于清楚主子那种不吃亏的个性,所以他纳闷至极。
“这么大的好处,为什么不答应?”君无上笑得更是恣意了。
一向就不会只留一条路,早在一开始,他便预计过关傲阳的所有反应,也正如他所料,阙傲阳确实不是一般的对手,果真抓出他话中的漏洞,但无妨——“好处?”喜恩还是不明白其中的玄机。
“呵呵,阙傲阳做不做官、想不想做官,这于我何妨?只要能让他欠下我一个人情,就算没授与一官半职,我也能要他为我卖命,小喜恩,你说,这买卖谁得到的好处多呢?”君无上好心情地解释。
总算懂得他的用心,喜恩猛点头,心中为主子的聪明才智赞叹不已。
只是……这到底是谁的好处多啊?
王爷卖了个大人情,得到了阙驹马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这固然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但阙驹马看起来也没吃亏啊?
试想,像三公主那样水灵粉嫩的天仙人儿,这世上能有几个呢?想娶得这样的美娇娘,本就不是件易事,更别提是出身皇家的金枝玉叶。虽说阙驹马的事业版图辽阔,被人誉为商业帝王,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平民出身,以这样的平民出身想娶走皇家中最娇贵的一朵花,这种事,恐怕已不是好处可以形容的吧?
看着主子那一副得到莫大好处的愉悦模样,喜恩越想越觉困扰。
现在,到底是谁的好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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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九堂院仅此一次的院首大婚,民间口耳相传的传奇故事便又增加了一则。
美若天仙的三公主下嫁英俊有为、不肯入朝为官的多金驸马,一则又一则同样性质、不同版本的故事,不管说的人是怎么样地说,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说,诉说的皆是同样美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而今,那位传说中的民间驸马,在两位义兄的大力相助下,好不容易的,这才摆脱举杯致意的人潮,回到他所爱的人的身边。
“傲阳、傲阳,我好想你……”覆在前额的红绸盖一被掀起,君怀袖忙不迭地扑进心上人的怀中,待嫁那几日的分隔所衍生的思念,让她险些给淹没。
飞扑向他的,是一朵带着香气的红云,他接住了她,密密地承接住她。
“傻丫头。”拥着她,汲取阔别多日的淡雅香气,阙傲阳轻声取笑,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其实是一样的心情,只是他没说出来罢了。
君无上做到他的承诺,替这对有情人谈妥了一切,唯独有一件事他怎么也摆不平,那就是当圣皇君向远,也就是怀袖的亲爹得知整件事后,虽说什么事都依了君无上的安排,可他说什么都坚持要让人接回身在九堂院中的女儿——据了解,他是舍不得女儿,怎么也不愿错失与女儿相处的最后机会。
就这样,在婚事的筹备当中,这一对有情人因女方父亲大人的因素,如习俗般被迫分隔了好一阵子,双方都快让那份思念给逼疯了。
“累吗?”体恤她折腾了一日的辛劳,阙傲阳轻柔地替她摘下那顶分量不轻的凤冠。
“还好,只要想着,就要能见到你了,我就不累了。”她甜甜地对他一笑。
体贴地揉捏她颈肩处略显僵硬的肌肉,他淡淡地微笑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听着她甜甜的话语,闻着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淡雅香气,想象着有她的未来。
“傲阳,我觉得好幸福喔,真希望雪儿也能在场,让她看见我的幸福。”在他舒服的揉捏下,她满足地叹息着。
提起冷雪,阙傲阳更是不发一语,至今他还没想出不伤她的心,又能让她不再提起这件事的好办法。
“傲阳,你说,雪儿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和我一样地幸福呢?”漾起一抹幸福的甜笑,她快乐地接着说道:“记得那个卦吗?我想,说不定雪儿跟她的贵人就像我们一样,如果能这样的话,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
不想让她伤心,又不想骗她,他只能沉默以对。
“傲阳,你怎么都不说话?”她发现他的沉默。
“我在想你那十二个师兄的事,如果能找到他们来帮忙你父皇的话,那你父皇会放弃继续说服我进宫帮他的事。”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阙傲阳找事来说。
“什么我的父皇,现在那也是你父皇了。”怀袖瞋了他一眼。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但知道跟融入其中是两回事,他还是没办法习惯这新的身分,那身为皇家女婿的身分。
“但你说得对,师兄的事还是得找,虽然我已经嫁给你了,但我还是一样地关心父皇,不希望他太过劳累了。”怀袖想着对策。
其实以前他不是很当一回事,因为觉得她所谓的师父与师兄只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我会让人再继续找的,一定会把你十二个师兄找出来。”他承诺。
因为秦观海,阙傲阳肯定了她的假设,那十二个出类拔萃的师兄。他开始对这件事认真,已让人要全力去找了。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怎么拜入秦老前辈的门下的?”他突然想到。
“什么秦老前辈?”怀袖愣了一下。
因为她的反应,他也跟着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你师父是谁?”他大胆假设。
“知道啊,老顽童师父嘛。”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就这样?没有名字吗?”他试图找些脉络。
“师父没说啊,他要我这样叫他便可。”她一脸无辜。
“那你的‘踏雪无痕’是跟他学的,是不?”
“什么‘踏雪无痕’?”她再一次茫然。
“那一日清妍用鞭抽你,你躲开的招式。”他提醒她。
“什么招式?”她想了一下才想到,而且当场笑了出来,“那不是什么招式啦,那是老顽童师父教我的躲猫猫步,我们用来玩抓鬼用的,那一天我吓了一跳,不小心便使了出来……咦?好奇怪耶,这躲猫猫步好象满好用的,那天竟能躲过华姑娘的鞭子,我那时候都快吓死了。”
抓、抓鬼?
想到失传的武林绝学用在这等用途上,要不是定力够,对着她纳闷的小脸儿,阙傲阳的脸一定会忍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对了,傲阳,我有没跟你说过,我怎么认识师父的?”她兴致勃勃地问。
应该要配合她的好兴致的,但已经成功转移她对冷雪注意力的阙傲阳,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要浪费洞房花烛夜的珍贵时光在说明这种事上,以后又不是没机会!
没回答她,以行动代替言语,他轻巧无比地解去她的盘扣。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一天……傲阳?你在做什么?”又不是没知觉了,谈话的兴致被他解衣的动作打断,她困惑地看着他。
“煮饭。”他答。
“什么煮饭?”她困惑得更厉害了。
“记得吗?我们要生米煮成熟饭。”他微笑地提醒她。
“咦?现在?”小脸儿一红,她羞怯可人地看着他。
不再有任何言语了,芙蓉帐被放下,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他们开始煮饭了。


尾声

圣京 皇城内
唉……
幽幽的叹息声再一次地扬起,从三公主君怀袖的花轿被迎出皇城后,这已经是不知道君向远第几次的悲叹了。
“皇兄,没那么严重好不好,三丫头只是嫁了出去,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了面了。”实在看不过去了,君无上终于开口。
“无上,你不能明白这种做父亲的心情。”君向远又一叹。
“我是不明白,皇兄,您不是也认为阙傲阳够格?这些年来您为三丫头物色了那么久,不就只有阙傲阳让您看得上眼?怎么现在又是这个样了?”连妻子的人选都还不晓得会不会有,要看无上体会做父亲的心情,这确实是有点儿强人所难。
“我是个做父亲的人,就算阙傲阳再完美,还是会舍不得女儿的。”君向远解释。
“算了,您自己去感叹吧,我有事,先走了。”君无上不奉陪了。
“又上哪儿去了?为了三丫头的事,好不容易才留在宫里一阵子,怎么现在又要出去了?”君向还不解。
“我这是在为未来铺路嘛,最近铺了好大一段,我得再多多出去卖点人情,这样我以后才会轻松许多。”想到阙傲阳欠下的那个人情,君无上到现在想到都还觉十分得意。
“什么?”两兄弟年龄差距颇大,君向远几乎要以为这王弟说得是外国话了。
“没什么,我去四处走走,帮皇兄考察民情嘛。”君无上笑。
“少来了,你是不是卖了三丫头人情,要帮她找七侠五义,她那十二个师兄?”是听不懂他的话,但他做的事,君向远是明白的。
“皇兄全知道了。”君无上呵呵直笑。
“先说好,找到人以后,是要找来帮我的,这是三丫头的孝心,你可别藏私,留着自己用了。”君向远洞察先机地表明道。
“皇兄,这种事等找到人后再说吧。”君无上笑得自然,全然没有被抓到的窘迫。
“再说?等找到人再说,早欠了你人情,变成你的人了,谁还来帮我卖命?”君向远看得透彻。“我看,与其你忙着搅和那些事,还不如快点选妃,先定下来实际点。”
选妃?
“这事儿不急、不急……皇兄您忙您的,我先走一步了。”没让如父般的长兄有机会再说什么,打着一贯儿的笑脸牌,君无上已经成功开溜了。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难不成真留下来选妃啊?
别开玩笑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吶,哪有空搞选妃的把戏?
与其要留下来选妃,还不如去找七侠五义,光一个阙傲阳还不够,他得再多找几个人来帮帮他,要不,他登基后可就要辛苦了。
为了他幸福美好的将来……
呵呵,还是卖人情去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