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京城
“猜猜我是谁?”
愉亲王府深幽高雅的花园里,一双白嫩细致的小手,倏然蒙住独坐凉亭内,帅气英挺的男子那一双晶亮有神的眼。
“除了阿芷这个小淘气,还会有谁?”男子轻轻拉下她的小手,宠爱的搂住她的纤腰。
博尔济吉特阿芷是愉亲王硕塞的独生爱女,封为和硕格格。二八佳人,青春娇美,是所有格格里最出色的一个。康熙三十五年,由皇帝指婚,配维隆亲王爱新觉罗玄煜。
隆亲王是康熙皇帝的第八个兄弟,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深得康熙皇帝的器重。
康熙皇帝曾昭告满朝文武,“朕的继统者,须先得隆亲王鉴赏。”他仿汉制立储,而储君人选竟先要隆亲王以为合宜才行,对八弟玄煜的信赖倚重,由此可见一般。
玄煜既然掌握有一半立储的决定权,对几位继统有望、野心勃勃的皇子而言,他是一个绝对要拉拢的目标。大阿哥允提,二阿哥允礽、四阿哥允祯、八阿哥允稷,无不积极与他保持密切的联系。但玄煜生性泰然淡泊,从不随便显露心里的好恶,不肯轻易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唯一关心的人事物只有一个,那就是阿芷格格。
“煜哥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阿芷轻轻挣出他的怀抱,巧笑倩兮的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突然,她轻敛蛾眉,“香呢?小燕儿,怎么没将我的甜香点上?”她挑剔的斜睨贴身婢女一眼。
“是,格格,奴婢立刻去取来。”小燕儿含笑退下。
“什么香?梨花香?薄荷香?还是你又找到新玩意了?”玄煜笑道。阿芷生性爱洁,四周的气味稍有混要变动,都会让敏感的她感到不舒服,因此她所到之处,几乎是随时兼着香。
“答对了,是新玩意没错,甜甜的椰子香。”她绝美的笑容,对玄煜而言,比任何一种水果都要甜上百倍。
小燕儿薰上了香,袅袅的香烟自兽形壶里冉冉上升,一时间,凉亭四周弥漫了椰子的甜香。
“这是什么水果?我从没闻过这样的味道。”除了香甜外,还有种似与世隔绝的清淡舒爽,不会让人感觉浓郁得化不开。
“很特别吧,这可是南洋特产的喔。”阿芷笑道。举杯就口,啜了一口茶,却又蹙起眉头,“小燕儿,这茶里怎么没调上蜂蜜?”
“格格,福晋交代了,不许你再吃甜食,那对身子不好的。”小燕儿回答道。她打小就跟随在阿芷身边,对阿芷的饮食习惯,只能以“匪夷所思”来形容。光是喝茶这一项,不管是如何珍贵的茶,黄山毛锋、西湖龙井,她都一视同仁,非在其中调下几匙蜂蜜不可,这种令人绝倒的品茗方式,就足够教人受不了。
“哎呀,此时此刻我额娘又没盯着,我不趁现在喝个痛快,你要我什么时候喝啊?去去,快帮我换壶像话的茶上来!”阿芷翻了个白眼,朝她挥了挥手。
小燕儿求救的看向一旁的伟岸男子,收到讯息的玄煜只得苦笑道:“阿芷,依我的看法,你那个调了蜂蜜的甜茶才真是不像话。”
“煜哥哥,你也和额娘一样,要狠心剥夺我的最爱啊?”阿芷美丽的眼眸水汪汪的瞅着他,春葱玉指梳弄着颈边的一小绺青丝,性感的小嘴微微蹶起,比花娇艳的玉颜上是带着委屈的楚楚可怜。这正是阿芷格格每有所求时的招牌神情,也是她的必杀绝招!让对方毫无抵抗之力。玄煜几乎是立刻投降了,伸手将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拉到他的腿上坐着,他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彼此情深爱浓,也用不着避嫌。
“阿芷,你太夸张了,不过是杯甜茶,瞧你却说得像什么重要的事似的。”说完,玄煜轻吻了下她白细的脸颊。
“什么叫‘不过是杯甜茶’?”阿芷不服气的抗议,“煜哥哥,你难道没听说蜂蜜可以滋容养颜吗?哪个女人不爱美啊?女为悦己者容,我可都是为了你耶。”
明明是耍赖强辩,还说得那么振振有辞,玄煜真拿她没办法。
“你已经够美了。”他的阿芷人如其名,丽色天成,风姿嫣然,婀娜多姿,堪称是大清第一美人。
“真的?若和雯琪、素玲、凤书她们比较呢?”阿芷有点挑衅的睨着他,她们这群格格,哪个不对仪表不凡的隆亲王玄煜垂涎三尺呢?
况且玄煜拥有立定储君的一半决定权,王公贵族们哪个不巴望将女儿塞给他?即使只能当个侧福晋,也心甘情愿。所以玄煜的行情并末因为皇帝指婚而稍跌,依旧炙手可热。
“她们是谁?”他宠溺的点了下她俏挺的小鼻子,“我的眼里只有愉亲王府的阿芷格格!”
阿芷咯咯娇笑,紧紧的偎进他宽阔的怀里。这里是每个女人都梦想栖息的港口,但很抱歉,只属于她。
玄煜轻抚着她柔软发丝,家居的阿芷,总是随性的摘下旗头。
“阿芷,我今日是特地来向你辞行的。”
“为什么?”阿芷闻言,从他怀里跳了起来。“你要去哪里?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无聊的京城,自己跑去游山玩水!”她不依的噘起小嘴。
“什么游山玩水,我是奉圣命下江南去监督吏治,体察民情的。”玄煜连忙喊冤。
“江南?!”阿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听阿玛说过江南水乡风景秀丽,民丰物饶,特别是香糕甜点,精致美味得不得了。她阿玛去年从江南带回一盒凤眼酥,那无法言喻的滋味,让爱吃甜食的阿芷至今依然齿颊留香呢!“我要去!我要去!”
“阿芷,我有公务在身,怎么能带着你一道去?”
“怎么不行?你出门在外,难道不需要带个小厮仆役?我换上男装,扮成你的贴身仆人,不是两全其美吗?”阿芷恳求的看着他。
“凤眼酥十盒,玲珑香塔一百个,四色蜜果两斤,江南特制的桂花酿十坛,当然,李大房的乌梅冻豆腐以及莲香椒糖也不会忘记带回来给你,够了吗?”玄煜也使出杀招,聪明得从阿芷嗜吃甜食的嘴才弱点下手。
“你——你贿赂我!作弊!煜哥哥你作弊!”阿芷困难的咽着口水,不依的大叫起来。
玄煜得意的发出一阵朗笑,“如何?考虑好了吗?是要当个什么都吃不到的跟屁虫,还是要乖乖的侍在王府,等我带着你的‘最爱’回来了”
“这些东西,我跟着你去照样有得吃!”阿芷很不服气的瞪着他。
“错了,我对待小厮随从向来严格,可不许他们乱吃乱走,你最好有这个觉悟。”玄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差点吐出来。
该死!小燕儿几时将阿芷的专用茶给换上来了?!
这个宠着主子的奴婢真是太不像话!害他喝到阿芷的甜茶,大量蜂蜜的甜腻,让他无法入口,浑身发痒。
“你——”阿芷恨恨的看着他。
小人!居然用她最爱的糕点威胁她,逼她就范。
“考虑好了吗?”玄煜不以为意的笑道。
“哼!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本格格很爱当你的随从吗?臭美!”她赌气的哼道,转过身不看他。
玄煜摇头苦笑,走到她身后,安抚性的搂住她的纤腰。“阿芷,我明儿个就要南下,会将近十天见不着你,你忍心用气嘟嘟的脸面对我吗?”
他柔声的语调,立刻让阿芷心软了。
“煜哥哥,我一定会很想你、很想你的。”她的小手恋恋不舍地搂住他的脖子。
“是想我?还是想那些江南小点?”他故意逗她。
她皱起眉头,“当然是想你了,你不信吗?”他若敢不信,她发誓会宰了他!
“信。”玄煜在她嫣红的唇上偷了一个香吻。
阿芷嫣然一笑,命小燕儿取来一大包椰子香料。
“煜哥哥,你带着它。不是自己家里,你一定住不习惯的,点着这个椰子香,就会像阿芷陪在你身边样,你一定会觉得舒服些。”
他含笑地接过。“阿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得乖乖的,不要闯祸,好好吃、好好睡,等我回京,我立刻向皇上提出请求,让我和你早日完婚,你要做个最美丽的新娘。”
“嗯。”阿芷觉得好幸福。“你出门在外,可千万小心,要好好保重自己。还有,不许花心,江南的女孩再漂亮,再狐媚的勾引你,你都不可以变心!”她听说江南姑娘柔得像水,婀娜多姿,妖娆美丽,煜哥哥仪表非凡,她不事先警告可不行。
“哈哈哈!”玄煜扬声大笑,他倏然垂首,攫住阿芷的双唇,深深烙印还是那句话,玄煜的眼里,只有愉亲王府的阿芷格格!
* * *
“啊……”
清爽的早晨,愉亲王府阿芷格格的卧室,突然传来婢女小燕儿的惊叫。
“格格?格格你怎么了?格格!”
早过了平常格格起身的时辰,小燕儿觉得不对劲,轻手轻脚的掀开床上的帏缦,刚抚上她的脸,要将她唤醒,却被指尖下传来的冰凉吓了一大跳。
小燕儿将颤抖的手指探到阿芷的鼻下,居然察觉不到任何气息,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尖叫。
“什么事?阿芷怎么了?”愉亲王和福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两人俱是满脸惊慌。
阿芷不仅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更是皇家的媳妇,万万不能出差错!
“格格……格格她没气了……”小燕儿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什么?!”愉亲王和福晋皆大惊失色。
爱女心切的福晋冲到床边,抱起阿芷。她紧闭双眼的玉容依旧美丽,但身子却不再传来丝毫的温度。
“阿芷!阿芷!”福晋登时脸色惨白,大哭大叫,仆倒在女儿身上。“你怎么了快睁开眼晴,不要吓额娘啊!”
愉亲王连忙伸手探向女儿的鼻息——没气!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面如死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哀恸点燃了眼中熊熊的火焰,喷向伺候阿芷的一群奴才。
“回王爷,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格格昨晚就寝前还好好的,并无异样……”小燕儿不住叩首,泪如雨下。她打小跟着阿芷格格,主仆的感情相当好,面对主子的猝死,她的伤心哀痛不下于王爷和福晋。
“胡说!格格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你们这几个该死的奴才,是不是让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心痛爱女的死,向来端庄优雅的福晋变得歇斯底里。
“王爷饶命!福晋饶命!奴婢绝对没有让格格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格格昨晚临睡前吃了些什么?照实说!”愉亲王知道女儿爱试吃新鲜玩意的个性,直觉认为可能是饮食惹了祸。
“格格昨晚睡前命奴婢取了两个雯琪格格差人送来的苏州小月饼,还……喝了一壶甜茶。”
“甜茶?!我不是命令你不准再让阿芷喝那种茶吗?”福晋怒斥道。
“奴婢该死!”
“茶是自家的,不会有问题。雯琪送来的月饼,咱们也都吃了,并没有事。这……阿芷究竟是怎么死的?”愉亲王想破了头也不明白,毕竟阿芷姿容安详平静,没有任何外伤,房间门窗也没有道人破坏侵入的迹象,阿芷明显是在睡梦中断气,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阿芷……额娘就你一个心肝宝贝啊!”福晋抱着阿芷冰凉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你醒来!你……”一口气喘不过来,悲伤过度的福晋昏死过去。
“福晋!”
“快去请大夫!”愉亲王扶住妻子,沉声下令。
“喳。”三、四个奴才火速冲出王府。
愉亲王扶着昏厥的妻子,旁边则是不明原因,离奇死亡的爱女,一串的打击,让一向精明干练的他心乱如麻。
他第一个要面对的难题,是如何向三天后便要回京的玄煜交代?
* * *
玄煜兴高采烈的打江南回京,迫不及待想见心爱的阿芷,却不料劈头便传来如此残忍的噩耗。
“阿芷为什么会死?”愉亲王府一片白绫,但比不上玄煜俊脸上恼怒哀痛的惨白。
“八王爷,我们也找不出原因。”福晋伤心得卧病在床,愉亲王也仿佛老了十岁。
“不,我不信!虽然阿芷饮食习惯异于常人,但她向来健康,无病无痛,没有理由猝死!”玄煜怎么也无法接受未婚妻已死的事实。
他遵守诺言,带回她最爱吃的江南小点,但她呢?她怎么可以用冰冷的尸体来迎接他?
“是阿芷在同我开玩笑,是不是?你们和她串通,要看我为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对不对?”玄煜真的希望事实是如此。当然,他会为阿芷的顽皮淘气小小发一顿脾气,但最终他还是会将她娇宠在怀里,因为她是他的最爱!
“八王爷,阿芷……是真的死了。”愉亲主哽咽道,为玄煜的深情,也为阿芷的薄命。“她的遗体就停在灵堂后,等候吉日下葬。阿芷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但是……”
玄煜霍然站起,冲到灵堂后。
“八王爷!”愉亲王没料到玄煜以皇族之尊,居然不避煞邪。
玄煜哀恸深情的眼眸,凝视着躺在玉棺内,美丽安祥的未婚妻。
“阿芷,醒过来,我打江南带回凤眼酥、乌梅豆腐、桂花酿……你不想吃吗?”
玉棺内的佳人没有反应。
“阿芷,你若再装睡骗我,我发誓绝对会狠狠的打你一顿屁股,我说到做到!”
阿芷还是没有反应。
“醒来!醒来!本王命令你醒过来!你没听到吗?”玄煜不愿相信阿芷真的死了,他发疯似的掐住她没有知觉的僵硬肩膀,猛力摇晃。“本王不许你死!不许!”
愉亲王见状,急忙上前阻止,他用尽力气拉开玄煜。“请让阿芷安息吧。小女福薄,辜负了王爷的厚爱。”
玄煜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的坐倒在地。
阿芷死了,与他海誓山盟的挚爱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八王爷……”卧病在床的福晋突然出现,虚弱的她由两名婢女搀扶着行走,怀里抱着一卷画轴。
“福晋,你不该下床的。”愉亲王扶住她,他失去了女儿,只剩下爱妻了。
“我想,阿芷会希望我们将这样东西交给八王爷的。”说完,福晋将画轴递给玄煜。
玄煜旋即展开,阿芷巧笑情兮的姿容栩栩如生的映入眼帘,让他看得好心痛。
“这是阿芷亲手所绘,你对她这般情深爱重,她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感动。”福晋对他哀恸逾恒的表现感到安慰,她的女儿的确遇到一个好男人,只可惜红颜薄命……想到伤心处,她又哭得不能自己。
“阿芷……”玄煜扶靠在玉棺边,他和阿芷真的天人永隔了吗?
不久之前,她还对他闪动着水汪汪的秋波,她的小嘴还咯咯的说笑不停,她的小手还撒娇的圈住他的脖子……手!
他立刻看向阿芷的手,腕上没有他们订亲的那只玉镯——玉湖玲珑!
“玉湖玲珑呢?为什么不在阿芷的手腕上?”玄煜惊疑质问。那是他们的定情之物,阿芷向来是不离身的。
“呀!是了!”福晋恍然大悟,难怪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小燕儿,快去格格房里找找。”
过了片刻,小燕儿捧着阿芷的首饰盒回到灵堂。
“回王爷、福晋,格格的首饰都在这里,并不见玉湖玲珑。”她是阿芷的贴身婢女,因此知道玉湖玲珑的模样。
“怎么可能?你都找仔细了吗?”愉亲王讶然问道。
“凶手!”玄煜突然沉声吐出充满恨意的两个字。
“什么?”愉亲王和福晋都不解的看着他。
“怀有玉湖玲珑的人肯定和阿芷的死脱不了关系!”他会全力找寻玉湖玲珑,不管要花费他多少时间。
* * *
北京城内极富盛名的酒楼“醉刘伶”依旧高朋满座,高谈阔论之声此起彼落。
东楼上,一名衣饰华丽,面白唇红的富家子弟用手肘推了下他旁边的同伴。
“兄弟,怎么样?今晚要不要上‘别有洞天’去瞧瞧新鲜?”
这名富家公子是八旗子弟,名叫塔拜,他的阿玛是隆亲王的僚臣,因此他说起话来一向很大声。
“别有洞天?这名字有趣,是个窑子吧?”塔拜的同伴,同为八旗子弟的巴布泰邪淫的笑道。
“巴布泰,你太孤陋寡闻了!别有洞天可是北京城里当红的新鲜去处,你居然不知道?”原本坐在邻桌的阿古朗转过身来,嘲笑了他一顿。
“狗儿的!那是什么地方?你倒说说看。”巴布泰不服气的哼道。
“听说那是一家什么都卖的店铺,不论人事物,真实的、虚幻的、甚至是你心中的梦想,老板曲临江都能卖给你。”邻桌一位穿着白衣,书卷味甚浓的汉人突然插口。
“曲临江?是个娘儿们,生得俊不俊啊?”巴布泰性好渔色,他本能的关心这一点。
“临江格格姿容盖世,美若天仙。”白衣书生笑道。
“什么?她是位格格?!”塔拜、巴布泰、阿古朗同声惊呼。
“那是过去的身分,她家在世祖章皇帝朝被革了爵,是没落的旗女,因此才以经营买卖维生。不过,她毕竟有贵族血统,人又高贵美丽,因此大家还是习惯称她为格格。”
“原来如此。”塔拜顿了一下,好奇的说道:“你说别有洞天连梦想也买得到,这是真的吗?”
白衣书生笑着点点头,“当然,富贵梦、爱情梦,甚至是帝王梦,都买得到。”
“狗儿的!哪有这种玩意可以卖?分明胡扯!”巴布泰啐道。
“是真是假,有劳各位大爷亲自走一趟别有洞天,也就不难明白。”说完,白衣书生啜了口清茶。
“嗟!我怎么瞧你这小子居然像个大茶壶,替别有洞天拉起客来啦!”巴布泰不改本性的秽言秽语。
白衣书生温柔的眸子,因他出言不逊而闪过一丝恼怒,但随即逝去。
“不瞒诸位大爷,在下其实是别有洞天临江格格的助手,方才是听诸位言谈闲对敝店颇有兴趣,才忍不住多嘴,谁知会弄巧成拙,在下就告辟了。”他往桌上放了锭碎银,起身便要走下酒栖。
“慢着!”塔拜急急拉住他,“我对别有洞天相当有兴趣,请你再多说一些。”
“我就知道你会有兴趣的。”白衣书生不觉意外的笑道。“别有洞天只在夜半时分营业,临江格格会在黑暗中将你心中所想要的梦想卖给你。”他带着深意的看了塔拜一眼,扬长而去。
塔拜一阵愕然,听他的口气,似乎已洞悉他长久隐藏在心中那个连他阿玛也不知道的梦想,并且了解他对那个梦想的执着和渴望。这怎么可能?
“狗儿的!兄弟,哪有什么鸟店会在三更半夜做买卖的?我看别有洞天肯定是个邪门的黑店!”巴布泰语气粗俗的谩骂,那臭书生的模样真让他不爽。
“怎么,你害怕?”塔拜故意用激将法,因为他决定非上一趟别有洞天不可,但想到那是在夜半时分才营业的怪店,心中不免毛毛的,只好拉个人作伴。
“呸!我巴布泰长这么大,可不知道什么叫作‘怕’!”
“既然不怕,那咱们哥儿俩今夜就走一趟别有洞天。”塔拜乘机提议。
“这……”嘴上说不怕,但巴布泰的内心其实有一点毛骨悚然,一间夜半才开门营业的店,想来就诡异得紧。
“好啦!好啦!巴布泰,你没听到那小子说临江格格姿容盖世,美若天仙吗?你当真舍得不去瞧瞧?”阿古朗在一旁起哄。“若她果真是个大美人,就把她抢回家当你第九房小妾,这不是挺美吗?”
“呵呵!是喔!”色胆足以包天,巴布泰登时惧意全消,迫不及待的想上别有洞天了。
“诸位大爷,请听老头子的话,那别有洞天万万去不得埃”后桌的一名老人突然开口。
“你这老头是谁?管大爷们的闲事做什么?”塔拜不高兴的哼道。
“这位大爷,小老儿有个儿子,想讨媳妇想得疯了,便择个夜里上别有洞天一趟。我儿子果然娶了个标致的媳妇回来,小两口也相当恩爱,但我儿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自那天起,竟一天比一天瘦弱樵悴,不久居然一病不起,七天之后便一命呜乎哀哉。”
“嗟!我看你儿子本来就是个病鬼,犯不得色诫吧!”巴布泰讥笑道。
“不是这样的,我儿子身子一向硬朗,问题是出在媳妇身上,她根本不是人,是个妖!她吸干了我儿子的精血!”
“哈哈!”巴布泰扬声大笑。“这种浪荡的女妖碰上了本大爷,我立刻让她乖乖的求饶。兄弟,我对别有洞天愈来愈有兴趣了,今夜咱哥儿俩就走一趟吧。”
“一言为定。”说完,塔拜和巴布泰并肩走出酒楼,不理会那老头。
“大爷——唉!”老人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直觉不会出错的,别有洞天绝对是个邪魅诡异的地方,甚至连临江格格本人,都大有可疑。
第2章
“欢迎来到别有洞天。”
大门缓缓开启,怪异的是,不见有人站在门边。
屋内一片黑暗,竟没有半盏烛光,连明亮皎洁的月色,都让一层厚厚的窗帘阻隔,完全伸手不见五指。
“塔拜,这地方看来有点邪门,又没见半个人影,门怎么会自己开了?”闇静的夜,更增添诡异的气氛,巴布泰不由得毛骨悚然。
“呆子!你没听见有人在说话吗?我们没看见开门的人,是因为屋里比屋外更黑的缘故,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骄傲好胜的塔拜绝不会承认,其实一股寒意也自他脚底冒起。
他发誓今夜非买到他的梦想不可,绝不能临阵退缩。
塔拜强自镇静,昂首阔步的走进比夜更黑暗的别有洞天。巴布泰不愿让他小觑,自然也跟了进去。当两人都进入屋里,门“咿呀”的一声,又自动关上了。
巴布泰忍着没有大叫,却浑身猛打颤,紧揪住塔拜的衣袖。
“欢迎两位贵客来到别有洞天。”一个柔润得不可思议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
“你……你是谁?这里这么黑,没有一点光,我们看不见你。”塔拜鼓起勇气开口道。
屋里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气,浓郁之中又带有一丝清爽。有许多贵族家庭流行薰香,但塔拜发誓从来没有闻过这种令人感到舒服的香味。
“别有洞天唯一的规矩就是黑暗,临江格格会在黑暗中卖给贵客们所想要的东西。”
“狗儿的!别再装神弄鬼了!你就是在酒楼的那个臭小子是吧?。”熟悉的声音,让巴布泰不爽的大吼一声,暂时将毛骨悚然的感觉丢到一旁。
一阵静默之后,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唉!原来小店的助手曾经得罪两位,如此临江必须亲自向贵客陪罪。”
黑暗的屋里突然亮起一盏微弱的烛光,画屏之后,一名婀娜多姿、丰姿嫣然的美丽少女手持烛台,款款的走了出来。
“啊!”
她绝丽的盖世殊容;一双细长的风眼媚得足以勾魂摄魄,细致的肌肤在烛火的映照下近乎透明,吹弹可破;还有那宫装之下的玲珑身段,让巴布素差点压抑不住想饿虎扑羊的冲动。
“你就是临江格格?”塔拜咽了下口水,这女人实在太美了!
“在两位贵客的面前,‘格格’两字万不敢当,请直呼临江就行了。”曲临江敛礼笑道。“两位请坐。”
塔拜和巴布泰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一名清丽的婢女随即奉上茶点。
连个婢女都这般貌美!巴布泰心里暗自高兴。
塔拜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很普通的居家之处,并没有看似交易物品的陈设。
“呃,别有洞天不是卖新鲜玩意的吗?我怎么没看到什么展售物品?”
“本店出售的物品名目繁多,不便一件件的展示,故都另行存放,请贵客放心。”临江举起瓷杯,吸了口茶。
巴布泰也顺手拿起茶碗,仰头喝了一口,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狗儿的!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甜?”
“蜂蜜茶。蜂蜜滋润顺口,养颜美容,没什么不好。”临江笑着回道。
塔拜和巴布泰不禁微皱起眉头。一杯甜死人的蜂蜜茶,一碟裹上糖浆的糕点,还有那兽形香炉里不时燃烧的枭枭甜香,满屋子的甜腻,真让人有些吃不消。但由于临江是难得一见的脸色美人,因此他们两人并没有兴起想离开的念头。
“两位贵客大驾光临,不知道想买些什么?”临江切入正题。
“听说这儿什么都有得买,是真的吗?”塔拜问道。
“是。有形的、无形的、真实的、虚幻的,不论人事或物,甚至是你的梦想,我都可以卖给你。”
“梦想也可以买得到?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不相信。”塔拜半信半疑的说。
临江脸上漾起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本店向来是顾客满意之后,再行付款的。我将你要的梦想卖给你,若发现不符合你的要求,本店接受退货,绝不收取贵客分毫银两。”
“真有这么好的事?”既然先取货后付款,他也没损失,何乐而不为?
“是。”
“好!那我想要买——”
“帝王梦。”临江接下他的话尾。
“你……你怎么知道?!”塔拜诧异的瞠大双眼。
临江抿嘴一笑,“因为你眼里有相当深的欲望,一看便知是个素有鸿鹄之志的人。”
“那我呢?我呢?”巴布泰将一张肥胖大脸凑到临江的面前,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了三步。
真恶心的气味,居然连她的椰子香都压不过,让她反胃得想吐。
临江虽然满心不悦,但顾客至上,她还是勉强换上职业性的笑脸。“你的眼中也有极深的欲望,不过不是对名利权势,而是对女人。”
“对对对!对极了!大爷我就是特地来买你,当我第九房的小妾!”巴布泰邪恶淫秽的本性忍不住显露出来了。
他相当无礼的话,不仅没有惹恼临江,她反而咯咯娇笑起来。“临江姿容平庸,万万配不上大爷,不过我店里却有一个足以匹配你的大美人。”她向站在角落的婢女一招手,“玲珑,请帮我把旭儿带出来。”
“是。”
片刻后,玲珑随着一名妖娆美丽、风情万种的美女走了出来。
“这位是旭儿,她昨天才到我店里签了卖身契。旭儿,还不向两位大爷问个安。”
“是,旭儿见过两位大爷。”她娇娇嗲嗲的狐媚样,将巴布泰的魂魄整个勾走了。
“不知大爷可满意?”
“满意!满意!”巴布泰瞪得而眼发直,那隐然可见的丰胸玉乳,那款款摆动的水蛇腰……较之端庄高贵的临江格格,这妖娆美女毋宁更能满足他异于常人的强烈欲望。“我要她!你一定要将她卖给我!”
临江微一颔首,“大爷若喜欢,可以立刻将旭儿带走。”
“钱呢?要多少银子?”这样一个艳丽的“商品”恐怕不便宜吧?不过不打紧,他家有的是钱。
“银子的事,不用急在一时。七日之后,大爷若对旭儿还满意,再来议价无妨,若不满意,本店也接受退货。”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好的事?这女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
先享受,后付款,玩腻了还可以退货,一毛钱都不用付。哇哈!巴布泰简直乐翻天了,他当场决定要成为别有洞天的终生客户。
“好好!兄弟,我先走一步啦!”搂着冶艳性感的旭儿,好色的巴布泰已经控制不住,浑身欲火难耐了。
“喂,等一下——”塔拜想叫住他,他们是一道来,彼此壮胆的,巴布泰怎么可以先跑呢?
“这位大爷,你不是要买帝王梦吗?临江立刻将它卖给你。”
她笑嘻嘻的棒起桌上的小香炉,弥漫四周的甜香气息让塔拜昏昏欲睡。
突然,有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皇上,快四更天了,应该回宫赴朝了。”一名太监突然出现,跪在塔拜的身侧。
“你……你是?”塔拜骤然醒来,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看来很眼熟的太监。
“奴才李德全,皇上怎么不认得了?”
“李公公?”他是当今圣上的贴身内侍啊!“你叫我……皇上?”
李德全狐疑的看着他,“皇上肯定是彻夜未眠累着了,皇上快请上车。”他上前小心的扶着塔拜。
“我是皇帝?我真的当上皇帝了?”塔拜没想到他的梦想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了。“临江!”
“民女在。”临江跪地叩首。
“啊?快起、快起!”塔拜想扶起她,猛然想到自己已是帝王之尊,不该伸手扶一个民间女子,遂赶紧收回手。“你真的将朕的梦想卖给朕了!你说,朕得付多少银子才成?”他尽量学着皇帝气派的口吻。
“民女能将皇上所爱之物献上,那是民女的荣幸,自然不敢再收取分文。”临江恭敬的回道。
“好!好极了!不过,无功不受禄,朕就回复你父祖被革去的爵位,还你格格的身分吧!”
“民女叩谢皇上恩典。”
“哈哈哈!”塔拜在李德全一干太监的搀护下,风风光光的离开别有洞天。
临江目送他离去,唇边泛起冷冷的笑容。
“今夜的生意做完了,我得再去招徕新的顾客。”玲珑嘻嘻一笑,摇身一变,化成那名白衣书生。
临江对她能随意变身已然是见怪不怪,因为玲珑是神狐,狐仙本就可以任意变幻外形。
“明天再去吧,你先回来休息。”她笑吟吟的取出一只玉镯,口里念了串咒语,将玲珑收了回去。
这只玉镯通体碧绿,泛着亘古的神秘光泽。镯身上精心雕了八尾姿态不同,但都栩栩如生的龙。
这只玉镯有个相当别致美丽的名字——
玉湖玲珑!
* * *
“不!皇上,臣弟万万不能接受!请皇上收回成命!”
御花园中,只有当今圣上爱新觉罗玄烨,和他至亲的手足隆亲王玄煜,太监和宫女奉旨退到一旁,距离得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只看见隆亲王突然跪了下来。
“八弟,朕知道你对阿芷格格的一片深情,在所有兄弟之中,你是最酷似皇阿玛的痴情种,朕相当感动。不过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因为阿芷格格而终生不娶吧?”皇帝叹道。
“皇上,阿芷身死不到百日,死因更是成谜,臣弟和阿芷海誓山盟,情深爱重,阿芷含冤而亡,臣弟真的没有办法再容纳另一名女子,接受另一次指婚啊!”
“雯琪和阿芷是手帕交,两人之间一定也有神似之处,你可以由雯琪的身上看到阿芷的影子,这样也可以稍微弥补你失去阿芷的伤痛埃”
“不可能的,雯琪是雯琪,阿芷是阿芷,两人完全不同。我的心里只有阿芷,留她身死,我也不会改变。皇上若硬要将雯琪格格指给我,那不仅伤害了我,更是伤害了雯琪,对她根本不公平。”玄煜冷静的回道。阿芷已死,他从此再也无法看全天下的女子一眼,这正是唐代诗人元稹所说过的:曾经沧海难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胡说八道!”皇帝瞪了他一眼,不悦的哼道:“照你这么说,你是决定终生不娶了,是不是?”
“是。”他想也不想的回答,面色凝重而坚定,“请皇上成全。”
“放肆!”皇帝不悦的怒斥一声。“你以为你是寻常的市井村夫,可以说不娶就不娶吗?你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肩负繁荣爱新觉罗的重责大任,由不得你不娶妻,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的坟!”
“皇上——”
“不要再说了,朕是大清的皇帝,也是爱新觉罗氏的宗主,你的婚姻理该由朕作主,你不得有异议,否则就是抗旨!”皇帝顿了顿,冷哼道:“虽然有点匆促,不过朕还是决定即刻下诏,十天之内让你和雯祺立刻完婚。”
“皇上!”玄煜哀怨的眼眸恳求着他。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无法体会什么是世间唯一、始终不渝的浓烈痴情吗?
“多言无益,你跪安吧。”皇帝别过身,不再理他。
“喳。”玄煜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一咬牙,大步离开御花园。
* * *
玄煜回到隆亲王府,沉着脸冲进书房,婢女递上荼盏,他立刻将它们摔得粉碎。
“滚出去!”
“是、是!”见主子正在气头上,婢女哪敢逗留,连忙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
玄煜呕气的用力往书案上重重一捶,滔天的怒火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阿芷,我该怎么办?”他对着墙上那幅阿芷的自绘像喃哺自语,为什么皇兄不能理解他对阿芷死心塌地的爱呢?
他轻轻抚着画中的阿芷,她的眼、她的脸,她的一举一动、一鼙一笑,都烙印在他的心田,并随着时日愈加深刻鲜明,绝无淡忘的可能。
雯琪格格是穆亲王隆科的女儿,虽然她和阿芷是手帕交,但玄煜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因为他的眼光始终只随着阿芷打转,她生得啥模样,他根本记不起来,至于她的性情如何,更不是他感兴趣的事。这样一个对他而言几乎陌生的格格,皇兄居然硬要指给他,而且婚期还如此迫近,让他连再度抗争的时间都不允许。
太过分了!
玄煜好生气,圣旨不能违抗没错,但他保证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好丈夫,雯琪格格若对他存有任何幻想,那她最好有幻想破灭的心理准备。
“启禀王爷。”总理王府事务的平总管出现在书房门口。
“何事?”
“德格类大人求见。”
“德格类?他来做什么?”
“他带着塔拜少爷,塔拜少爷的神智似乎有些……呃,错乱。”平总管小心翼翼的措辞。
闻言,玄煜蹙起眉头,“神智错乱?我又不是大夫,叫他去别处求医。”
他此刻正在气头上,不想见任何人,即使是平时依附他、与他交好的朝臣也不例外。
“王爷,德格类大人再三请求,说此事非比寻常,请王爷务必见他一面。”平总管急道。
玄煜斜睨竺眼,“好吧,叫他进来。”虽然百般不愿,但见平总管提到塔拜时,神色间颇有怪异,让他也有些好奇。“
“喳。”乎总管立刻退下。片刻后,他传了德格类父子走进书房。
“下官见过八王爷。”德格类恭敬的一揖。
“八王爷?八王爷就可以不对朕行礼吗?好大的胆子”塔拜大摇大摆地走到玄煜的面前,他仍沉醉在他的帝王梦里。
德格类赶紧将他一把拉回,怒斥道:“不要再胡说了!这是要杀头的,你知不知道?”
“杀头?你放肆!居然敢对朕这样说话?分明是犯上作乱!来人!来人——”塔拜扯开喉咙,愤怒的大喊。
德格类气急败坏的捂住他的嘴巴,幸好塔拜虽然年轻,却称不上力壮,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因此德格类还勉强制得住他。
“这是怎么回事?”玄煜眉头紧锁,嗓音粗沉。塔拜放肆的言论,足以构成诛九族的弥天大罪。
“八王爷,请原谅犬子的胡言乱语,他……他疯了。”德格类痛心疾首的说。
塔拜闻言,恼怒的对父亲捂住他的大手一口咬下,德格类痛叫一声。
“放肆!竟敢说朕疯了?朕要砍下你的头!”
玄煜见状,霍然拍案而起,沉声喝道:“来人!”
“在!”两名体格健硕的侍卫应声而入。宏亮的答应声,看得出来是在严明的纪律下所训练出来的一流武士。
“将塔拜拉下去,封住他的嘴。”
“喳。”两名侍卫立刻塔拜拖了出去,动作迅速俐落,塔拜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抗拒的怒吼。
德格类面对冷酷英武的玄煜,说不会为儿子担心害怕,那是骗人的。“八王爷,塔拜神智失常,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玄煜不悦的睨他一眼,“既然担心我手段冷酷无情,你干嘛还要带他上我这儿?”德格类以为他爱管闲事吗?
“这……是下官失言了,请八王爷息怒。”德格类急忙陪罪。
“德格类,塔拜神智失常,你不去寻找高明的大夫医治,却跑来我我做什么?”
“八王爷,实不相瞒,塔拜的神智失常并不是病,他是中了邪术!”
“邪术?”玄煜冷笑一声,“怪力乱神的事,你到别处说去,本王没有兴趣。”
由于康熙皇帝厌恶巫术卜巫之事,因此朝臣之间也严禁此道,偶有朝臣和道士往来,若让皇帝闻知,必会给予相当程度的惩罚。玄煜向来也不信这一套,朗朗乾坤之下,哪有什么邪魅作祟呢?
“王爷,这是千真确的!数天前的夜里,塔拜和巴布泰相偕到城里一间名叫别有洞天的店铺,由那儿回来后,塔拜就神智失常,净说些亵渎君上的悖逆言语。巴布泰则终日抱着一只狐狸,睡觉、吃饭都不肯分开,居然还同狐狸……做那件事。”
“什么?!”玄煜愤怒的瞪大眼眸。人兽交合是千古第一荒唐事,巴布泰身为上三旗的贵族子弟,居然会做出此等骇人的丑行!
“该死!”他怒捶书案。
“八王爷,下官曾四处打探,发现别有洞天的确相当可疑。”
“你从头说起。”
“据说别有洞天只在夜半时分开门营业,负责的老板是个女流之辈,坊间人称临江格格。”
“格格?”玄煜挑高一道浓眉,贵族格格居然需要做买卖营生?这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她家在世祖章皇帝时被革了爵,严格算来,曲临江并不能说是格格。”
“哼!”玄煜冷哼一声,“说下去!那家见鬼的店做些什买卖?怎么会在三更半夜营业?”八成非奸即盗!他对曲临江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厌恶。
“据说那家店什么都卖,有形无形,虚幻真实的人事物,甚至是人的梦想都能买得到。”
“荒唐!梦想一类的不实虚幻之物,怎么可能拿来出售?”
“可不是!”德格类点头表示同意。“下官还听人说,别有洞天唯一的规矩就是黑暗,临江格格会在黑暗中将你所想要的东西卖给你。”
“黑市交易?很新鲜!”玄煜冷笑道。
“八王爷,下官还四处拜访曾到过别有洞天的客人,据他们家人或邻居的说法看来,凡是去过别有洞天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暴毙、发疯、神智不清、不明原因的离奇死亡——”
“什么?!”不明原因的离奇死亡!玄煜浑身一震,他想起死因不明的阿芷,莫非阿芷也是别有洞天的客人之一?
“下官今日便是特来请求王爷即刻封了别有洞天,以避免更多的百姓遭受其害。”
“来人!”玄煜暴吼一声。
他发誓,如果阿芷的死当真和别有洞天有关,他绝对要将那个临江格格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第3章
朗朗晴空下,北京城的数条胡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潮。隆亲王玄煜亲自率领王府侍卫,团团围住大门紧锁的别有洞天。
“把门撞开!”玄煜一声令下。
“喳。”侍卫领命,迅速将别有洞天的大门撞开。
玄煜一撩衣摆,大踏步的跨人屋里,一阵甜香迎面而来,熟悉的香味让他震惊的退了一步。
椰子香!是阿芷最爱的椰子香!这种香味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原本在卧室内熟睡的临江,被这阵猛烈的撞门声惊醒了。
“是谁?”临江没有起身,只用被子掩住自己,怒斥道:“别有洞天不在白天招待客人,你们快出去!”
玄煜闻言,冷哼一声,大脚一踹,立刻踢开临江卧室的门。
“啊!”临江尖叫一声,她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鲁莽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毫无风度的踹开一个姑娘家的闺房。
“你不要脸!快滚出去!”她紧紧抓住被子,将自己密密包裹,以免只着一件单衣的身子春光外泄。
天啊!门外有这么多男人,他分明是故意要当众羞辱她,可恶!
“何必呢?一间只在夜半时分经营的黑店,一个选择在床上招待客人的女老板,本王这样大剌剌的作风,不是才够资格与你抗衡匹敌吗?”玄煜冷笑道。硕长的身躯斜倚门板,双手交叉抱胸,霸气十足。
“你!”他的嘲讽侮辱让临江气红了俏脸,咬牙根声道:“枉费隆亲王位高权重,说起话来居然这般下流无耻!比一个乡野村夫还不如!”
“你看得见我?”他有些吃惊。
他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眼睛,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整个别有洞天都用厚厚的窗帘将亮丽的阳光阻隔在外,特别是曲临江所在的这间卧室,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听声辨位,根本连她是啥模样都看不到。然而她却能将自己看得一清二楚,莫非她有一双猫头鹰的眼晴?
“哼!我当然看得见你,还有你身后那一大群手下,你可真有风度,就算我曲临江是个人尽可夫的坏女人,你也没资格率众抓奸吧?”临江冷言语的嘲讽。
玄煜闻言,恼怒的皱起浓眉,“本王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着装,你动作最好够快!”他哼了一声,随即退出门外。
“慢点!”临江叫住他,“遣退你的手下,将别有洞天的大门关上,我不见你以外的人。”
“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
“答不答应随便你,不过到时大厅若还有除了你以外的人在场,我绝对不会出现。”
“信不信本王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可以将你推出这个房间?”玄煜的语气充满威胁。
“你可以轻易的将我拖出房间,但永远得不到别有洞天的任何秘密!”黑暗中传来临江倔强的声音。
“哼!”玄煜一拂衣袖,掉头离去,恼怒让他的步伐又大又重。
她威胁他?一个平民女子居然敢威胁他?真可恶!
“欢迎来到别有洞天。”
柔和的烛光,映着一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佳人,由内室缓缓走出。
“当真欢迎?”玄煜冷笑一声。他大概是全天下唯一不被曲临江美色迷惑的男人,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死去的阿芷。
“这是职业用语,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临江将烛台放到桌上,捡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你的言下之意,是不欢迎我罗?”
“当然。”临江突然蹙起秀眉,“玲珑,在炉里多添些香吧。”
“是。”
玄煜此时才发现不远的角落处站了个婢女,这可真奇怪,那婢女是几时出现的?怎么没听到她的脚步声呢?他从小练武,耳聪目明,警觉性也够高,不该没有察觉到的。
“椰子香!相当特别的香味。”
“你怎么知道椰子香?中原并不产椰子这种水果,近来才由南洋商人引进的,应该很少人听过才是。”
玄煜冷冷的瞪着她,“好问题,本王也正想问你,你的椰子香是打哪儿来的?”
临江不回答,迳自啜了口茶,再次蹙起秀眉,“玲珑,这茶里怎么没有添加蜂蜜?”
“你——”玄煜霍然站起,眼前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薰椰子香、喝蜂蜜茶,就连桌上的四碟甜点:凤眼酥、玲珑香塔、莲香椒糖、乌梅冻豆腐,都是阿芷最喜爱的。她是刻意模仿阿芷吗?为什么?
“为何突然怒气盈眉呢?”临江微笑的瞅着他。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同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玄煜低沉着声音质问,他不允许这世上还有人像他心爱的阿芷!
“我是曲临江,别有洞天的主人,你不是早知道的吗?”玲珑换上一杯甜茶,她满意的啜了一口。
“别有洞天是什么都卖的店铺,是吗?”玄煜神情冷峻,眸中闪着莫测高深的光芒。
“是。”
“当真什么都卖?”
“你想要买什么?”他的语气有些诡异,让临江警戒的抬起头。
“你!”话声方落,玄煜突然攫住她纤瘦的手腕,用力将她往大门拖去。
“啊!你做什么?快放开我!”事出突然,临江淬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挣扎。
玄煜一把拉开大们,明亮的阳光射进屋内,临江尖叫了一声。
“啊……”她无力的软倒在地,仿佛一块晒融了的冰块,双手紧紧抱头,不住的颤抖。
“搞什么鬼?”玄煜不假思索的挡在她身前,扯开她紧抱着头的两只手。
他魁梧的身材为她遮住一部分刺眼的阳光,临江才稍稍觉得好过一些。
“我……怕阳光。”她颤抖不停的身子如同风中的落叶,满面泪痕好似梨花带雨,哭得人心惶惶。
“荒唐!人为什么会怕阳光?”玄煜怒吼,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天啊!他居然会对这个女人的惧怕和泪水有感觉,这怎么可能?
“求求你……先把门关上好吗?”她泪涟涟的哀求着。
“不。”
“啊?”临江愕然的看着他,他居然这么狠心?
“我发现在阳光底下,似乎更能达到我的目的。”他冷笑的回道,放开她的手站起身,如此可以为她遮去更多的阳光。
“什么目的?”临江知道自己遇上趁火打劫的恶霸了。
“别有洞天的秘密,以及你的秘密。”
她就知道!
“这些事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临江可怜兮兮的说。虽然他用身体为她遮去大部分阳光,但她仍是难受得紧,绝对无法撑到把所有事说完。
“无妨,本王有的是时间听你说。”玄煜好整以瑕的站着,他跟她耗上了。
“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若继续待在阳光下,我还没把秘密说完,就会先被阳光照得魂飞魄散了。”她无奈的叹道。
玄煜蹙起浓眉,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荒唐诡异的女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虽然不相信有人会害怕阳光至此,但看她抖成这样,似乎不像是在作戏,他不禁有些迟疑。
“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也没法子,你关上门,我在别有洞天里慢慢说给你听吧。”她的语气相当勉强。
“不可能。”
“为什么?”
“黑漆漆的别有洞天是对你有利,却对我不利的地方,本王不会笨得让你再遁回黑暗里。”玄煜精明的掌握住她的弱点。
“你!”临江气得咬牙切齿,“不然,你有更好的意见吗?”
“有,将你押回隆亲王府。”
“我才不要!那是你的地盘,我不会笨得羊入虎口!”
“由不得你。”玄煜大手一件,毫不客气的将坐在地上的她一把揪起。
“哇!”临江来不及逃跑,被他箝住双手,粗鲁的提了上来。娇小的她只到他的胸膛,真像极了老鹰抓小鸡。
玄煜抓着她便要往外拖,急得她没命的大叫:“喂喂喂!我不能见阳光,你快放手!”她用衣袖遮住刺眼的阳光,虚弱得无法挣扎。
“来人!去雇顶轿子!”他扬声下令,将她推到身后暗处,但仍牢牢握住她的小手。
“算你有点良心。”她松了口气。
玄煜回头瞪了她一眼,“容我告诉你,你是本王见过最荒唐、最麻烦、最不像话的嫌犯!”还坐轿子哩!搞清楚,他是“押解”她,又不是“邀请”她,为什么还要为她雇轿子?真是莫名其妙!
临江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一眼,“也容我告诉你,你是我见过最粗鲁、最恶劣、最没人性的男人!”
“我没人性?!”玄煜闻言双眼冒火,“你有胆子再说一次,我立刻将你丢到大太阳下!”
临江哪敢再说一个字,她立刻噤若寒蝉。
阳光是她唯一的弱点,却落在这个恶魔般王爷的手里,她知道,往后的日子绝对是悲惨的。
* * *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的在隆亲王府后门停下。
闻讯而来的平总管赶紧掀开轿帘,让玄煜下轿。
“王爷,您怎么会从后门回来了”
玄煜斜睨他一眼,“你看过这么荒唐的事吗?我抓个嫌犯回府审问,居然还得为她雇轿子。”
“啊?这……”帮嫌犯雇轿子?平总管不知道主子几时变得这般仁慈了。“确实是前所未见。”
“所以你说本王能大大方方的在大门前下轿吗?”玄煜哼声道。
“是,当然不能。”平总管察言观色,王爷脸色相当不善,自己还是小心些好。
“哼!”玄煜走到另一顶轿前,恼怒的喝道:“下轿!”
“不行。”轿里传来一个极小声的回应。
“你说什么?”玄煜额上青筋浮动,这混帐女人相当难缠,三番两次挑战他忍耐度的极限。
“不行下轿,外面阳光那么大,我会被晒死的!”
“啊?”这是哪门子的怪话?临江的回答让平总管傻眼了。“王爷,她这是……”居然有人说会被太阳晒死?他活了半百的岁数,还不曾听过这种说法。
“你听到了吧?千古奇闻哪!”玄煜肝火上升,口气相当恶劣。“德格类让我沾惹上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本王绝对饶不了他!”
“你才莫名其妙呢!”轿内的临江忍不住出声抗议。
“你住口!”他不悦的大吼。“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出来?”
轿内一阵沉默。
“本王问你话你没听到吗?快回答!”
“我不出去,你那么凶恶,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临江的声音相当委屈。
玄煜手握成拳,指节格格作响。
“王爷,我看还是拿把伞给她吧。”平总管小心的开口,他必须阻止王府发生命案。
“去!”
“喳。”平总管飞奔入内去取伞。
“哼!一个奴才都比你有爱心、有智慧。”她不知死活的说。
“你有胆再说一次试试看!”奇怪,从见了她之后,这句威胁似乎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玄煜的忍耐已到极限。
临江做了个鬼脸,当然,轿外脸色铁青的玄煜是看不见的。
“王爷,伞来了。”
“递给她。”
平总管依言将伞递进轿里。
过了一会儿,临江撑着油伞,娉婷袅袅的下了轿。她娇艳绝伦的姿容,让平总管看傻了眼。
“这位大叔,真谢谢你的伞。”她巧笑倩兮的向平总管道谢。
她那比仙女还要漂亮的脸蛋,比皇后还要高贵优雅的姿态,以及仿佛黄莺出谷般勾人心魂的声音,让平总管不由得脸红心跳,像个腼腆的小男生般搔了搔头,“呃……没什么。”
“哼!”玄煜冷怒的瞪了他一眼,狗奴才!“你和这个嫌犯似乎挺谈得来,看来你们很熟是吧?她所犯的案子你是不是也参了一脚?本王该不该顺道审审你?”
平总管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了下来。“王爷!冤枉啊!绝对没这回事!奴才没有天大的胆……”
“你侮辱我!我犯了什么案?”临江左手擦腰,眼晴瞪得有如铜铃般大。
“你犯了什么案?本王正要问你,进去!”
“你——”临江忿忿的瞪着他,他绝对是她所见过最不可理喻的臭男人!
玄煜不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拉住她的手臂,野蛮的将她拖了进去。
“喂!放手啦!”
他将她一路拖到大厅,粗鲁的推进厅里。
“已经在屋里了,立刻把那见鬼的伞收起来。”屋内打伞,活像只鬼!
“不能收。”临江走到一个背光的角落站定。“你这屋子太亮了,我不喜欢。”
玄煜简直气炸了!他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一阵猛力摇晃,“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捡四的?搞清楚你的身分!你是嫌犯!嫌棗犯!”
“别……别摇啦!”临江被他摇得七荤八素,头昏眼花,但仍死命抓着桑他恼怒的拾去她死抓着不放的伞,重重丢到地上,再将轻若羽毛的她由领口提起,扔到最近的一张椅子里。
“哎哟!”好痛!临江觉得自己遭受到前所未有的虐待。
玄煜两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健硕的身躯在她身上形成一片阴影,她很无助的被锁在椅子和他的臂弯之中。
处在这样的弱势,唯一的好处是看不到阳光,因为被他魁梧的身躯遮去了。但看不见阳光,她却必须面对玄煜凶恶的脸,临江觉得愤怒的隆亲王比烈日还要可怕。
“你……这算什么……待客之道?”她瞠大双眼瞪着他,表情是很勇敢,但口气却很懦弱。
“你是客吗?待审的犯人应该住到牢房。”
“牢房?”就是那种位于地下、黑黑暗暗的房子。
“好,就牢房,黑黑暗暗的,我喜欢!”她的眼里泛起一抹求之不得的光彩。
“我不喜欢!”玄煜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面部肌肉扭曲,他忍无可忍的暴吼一声。“你竟敢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分明是找死!”他扬起一只手,掌风强劲的朝她迎面挥下。
“啊……”临江吓得大声尖叫,本能的用双手捂住脸颊。
天啊!他气得要打死她了!他的力道那么大,这一巴掌打下去,她的脸一定会扁掉的!呜呜……但重击却迟迟未落,他的大掌转换方向,猛地掐着她纤细的脖子。
“你也会害怕?”玄煜冷冷一笑,“既然会害怕,就放乖一点,本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你……好可怕,和我认识的煜哥哥完全不一样……”临江抽抽噎噎的说,声音极小,只见两片唇瓣一张一合。
但耳力一流的玄煜,却一宇不漏的听进去了。
“你见鬼的什么时候认识我?”还叫他
“煜哥哥”这是只有阿芷才能叫的,她凭什么乱叫!
“没……没有。”
“说!”玄煜加重手上的力道,对付这种难缠又莫名其妙的女人,严刑逼供是最有效的方法。
临江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水,她被他掐得快断气了。“好……好痛……”
“快说!”
“我……”她快要无法呼吸,玄煜用力之猛;让娇弱的她整个人陷入椅子里,她无助的抓住他的大手,想扳开他却无能为力。
她快要被掐死了!玲珑呢?为什么不来救她?
“王爷!您要掐死临江格格?!”平总管端着茶水推门而人,正巧看见玄煜仿拂索命阎王般的掐住临江,他不自觉惊叫出声。
临江格格是他生平仅见最美丽、最高贵、最温柔、最和善、最有礼貌、最…反正就是最十全十美的姑娘!王爷是发疯了吗?居然要掐死她。
“该死!”玄煜怒吼一声,将小脸泛紫的临江摔到一旁。
他居然让一个初见面的陌生女子逼到失去控制,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
临江一得到自由,立刻往阴暗的角落里缩,不住的咳嗽。
恶魔!
她只能奉送这两个字给玄煜,恶魔没有人性,不会懂得怜香借玉。
“狗奴才!是谁让你进厅里来的?不要命了吗?”玄煜将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全喷向平总管。
向来冷静理智的爱新觉罗玄煜几乎出手杀了一个女人!这样难堪的一幕居然让一个奴才看到了,他若宣传出去,保证他隆亲王形象全毁,声誉扫地。
“王爷,奴才……奴才是奉命给您……送茶水来了。”
“奉命?奉谁的命?”玄煜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王爷,您不是叫秋水丫头要奴才给您端茶来吗?”平总管说道。是秋水丫头没错,他总不会老眼昏花到连手下的丫头都认错吧。
“你见鬼!本王几时叫了?”
“啊!没有?那……可是……”平总管委屈的嗫哺道:“确实是秋水丫头没错啊,她还说王爷特别吩咐,临江格格喝茶非加上几匙蜂蜜不可,您看,奴才还特地倒了一大壶蜂蜜来。”
蜂蜜茶!玄煜要抓狂了。隆亲王府里没有人知道临江喝蜂蜜茶的,究竟是谁在搞鬼?
他冰冷的眸光射向躲在暗处的临江,是她?不可能!她不曾离开过他的视线,如何搞鬼?
玄煜握紧双拳,愤怒更加深了理不出头绪的懊恼,他觉得整个人都要爆开了。
“立刻。”
“什么?”平总管托着茶盘,一脸茫然。
“立刻给我滚!”
如雷的大吼,震得平总管一阵心悸,手中托盘飞了出去,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好恐怖!他顾不得碎了一地的杯盘,连滚带爬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命。
“滚出来!”玄煜杀人的目光射向暗处,在约莫半人高的大盆栽之后,缩着满脸泪水的临江。
“不……不要!”她更加缩紧身子,几乎要将整个人挤进盆栽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他就像只喷火暴龙,她若乖乖的出去,铁定让他一口吞了。开玩笑,她又不是笨蛋!
玄煜没有耐性再跟她罗唆,大步朝她藏身处走去,措节威胁的拗得噼啪作响。
“啊!救命呀!”他尚末逼进她,临江已先被他恐怖的神色逼出黑暗,冲向门口。
外头的阳光虽然很可怕,她一暴露在阳光下,也许就要魂飞魄散,但她别无选择,此刻的阳光和怒极的玄煜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临江虽然跑得很快,但玄煜的速度比她更快。在她穿着绣鞋的玉足要睬到地上凌乱的杯盘碎片时,他及时扯住她的胳臂,将她往后拉。
“站住!你不怕受伤吗?”
“放手!”她拼命挣扎外加嚎啕大哭,她再不逃,就要被这个恶魔王爷撕碎吞下肚子,她死定了!
“安静!”玄煜右手抓住她挥舞的两只小手,左手紧紧箍住她的纤腰,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断为两截。
“来人啊!救命啊!”临江依旧哭喊不休,她害怕极了!手动不了,只好用脚在他小腿上一阵乱踢。
“我叫你安静!你听不懂吗?”玄煜失去耐性,暴吼一声。
临江被他的怒吼声吓住了,耳朵嗡嗡作响,瞠大的眼眸享蓄满了泪水,直直的望着他。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颤抖的唇瓣不自觉地微张,圆睁的美眸满是恐惧,这反应、这神情,竟让玄煜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已逝的未婚妻。
“阿芷?”
这个名字让临江一阵战栗。“你……你叫谁?”
“你认识阿芷的,是不是?她在哪里?她并没有死对不对?”玄煜认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否则为什么这个女人和阿芷除了外貌不同外,生活习惯、言行举止、眼神话气,都一模一样,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没……没这回事……她想挣脱他的箝制,可是他的双臂如同铁条般,她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你会否认见过阿芷,那只有一个理由,是你害死她的!”玄煜冷怒的瞪着她,更加收紧双臂,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你太过分了!凭什么指控我害死她?”她痛得扭曲了脸,噢,她的骨头快被他捏断了。
“因为我调查过,凡是到过别有洞天的顾客,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暴毙、发疯,就是不明原因的死亡,而我的阿芷正是死因不明。说!她是不是也曾到过别有洞天?是你的顾客之一?”
玄煜低下头逼问她,森冷的目光像是两把利刃,足以将临江千刀万剐。
“这……我的顾客那么多,我哪记得起来啊?”她小声的回答。
“你记不起来?好!”他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用力将她往外拖。“在大太阳底下晒一晒,大概有助回复你的记忆。”
她拼命挣扎,“不要!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慢慢回想。”
“可以。”玄煜立刻停下脚步。“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将你与阿芷的关系,以及阿芷的死因说清楚。”
“现在?这里?”临江不安的咽了下口水。
“在大太阳底下也行。”
“呃,能不能换个暗一点的地方?比如说——牢房?”
“你当真这么想住牢房?”玄煜斜睨看她,这女人不是作假,她是真的怕阳光!
不仅如此,她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甜美纯真的气息,让玄煜无法将她和杀人凶手联想在一块。他的直觉告诉她,这女人和阿芷肯定存有某种关系,但却是好的那一面。
“对啦!”
“哼!”他又将她往外拖。她爱住阴暗的牢房是吧?他就成全她。
“等一下,你忘了拿伞!”临江情急的大叫,这男人的记性实在很差耶!
玄煜咕哝的诅咒一声,弯腰抓起地上的伞,一把塞给她。
“成了吧?罗唆!”
她笑吟吟的接过伞“谢谢。”有了这把救命伞为她遮去屋内刺眼的亮光,她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油伞轻轻靠着她柔腻的粉颈,白皙的玉手握住伞柄,一双凤眼滴溜溜的转着,绣着朵朵牡丹的华服更衬托她春丽无俦。
玄煜的思绪飘到去年夏天,在寄畅园里,阿芷也是这样接着一把伞,对他巧笑情兮。
阿芷?临江?
天啊!是上苍对他伶悯,将阿芷化身为临江,送到他的眼前?还是上苍恶意捉弄,利用酷似阿芷的临江,让他必须时时刻刻想起失去阿芷的椎心之痛?
第4章
牢房位于地下,能将阳光隔绝,住起来果然舒服多了。
临江很满意这样的环境,她喜孜孜的走进牢房里,却不料身后传来“喀嚓”一声,玄煜竟将牢门落锁。
“喂!你怎么上锁了?我又不是犯人!”她大声的抗议。
“记住,本王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玄煜不理会她的抗议,将钥匙交给看守牢房的下人,吩咐道:“看住她,若让她逃跑了,本王就要你的命。”
“喳。”那名下人答得战战兢兢,真是件苦差事。
“等等!”临江急忙唤住要离开的玄煜。
“你又有什么意见?”玄煜翻了个白眼,语气相当不耐烦。
“香啊,这里的气味让人恶心,不薰香我会受不了的。”
“很、抱、歉。”他一字一顿的咬牙道,“本王府没有香料。”
“没有?怎么可能?”她蹙起秀眉,不假思索的说:“那一大包椰子香你这么快就用光了?”话一出口,临江立刻捂住嘴巴。
白痴!她真是白痴!
“你说什么?”果不其然,玄煜一个箭步冲到牢栏边,怒目瞪视着她。“你见鬼的为什么会知道阿芷曾在我要到江南前,送了一包椰子香给我?”
“没……没有啊,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我想你既然知道椰子香,王府里多少也会有一些的。”临江边说边退到牢房的最角落处,离他远远的。幸好有牢栏挡住那头猛兽,否则她又会被他掐得快断气了。
玄煜微眯了下双眼,眸中闪着警告的光芒。“好,你此时不说,一刻钟后也得说,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他冷哼一声,随即拂袖离去。
临江虚软的坐到地上,唉!是她让自己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危险局面。
“玲珑,出来!”她掏出藏在腰边香袋里的玉湖玲珑,低低的嗓音享有着掩不住的愤怒。
“格格。”一个娇丽的身影,渐渐由淡转为实体,正是玲珑。
“方才你为什么见死不救?我差点被煜哥哥掐死,你知不知道?”为免让守在转角处的仆人听见,临江只能忍耐的压低声音。
“唉,格格,这很为难也,你是我的主子没错,但我们神狐世代的责任就是守护爱新觉罗氏,因此隆亲王也是我的主子。既然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主子,我谁也不好帮啊。”玲珑说得很委屈。
“你——”临江恼怒的瞪着她。
“不过格格,我虽然不能直接救你,但可是有从旁出力,平总管不是正好出现了吗,”玲珑嘻嘻笑道,“是我变成一个小丫头的模样将他唬来的,总算是帮格格解了围。格格,你就别生气了。”
“你将平总管唬来有什么用?他只是个下人,他的主子若当真要掐死我,他也阻止不了。”临江哼声道。
“不会的,隆亲王不可能掐死你,因为你是他的最爱。”
“我已经变成另一个模样,他认不出来了。”说完,临江幽幽地叹了口气。
的确,她是阿芷没错,但只有一缕魂,她的身体早埋在黄土之下了。
“你的外貌虽然改变了,学问举止、语气神态、嗜好习惯,仍和阿芷格格一模一样,我想隆亲王一定感觉得到的。”
“我想,他还是不要感觉出来比较好。”阿芷扬起一抹凄楚的笑容。“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躯只是麒麟王暂时的恩赐,无法在凡间久留,待我心愿一了,就必须离开。到时,煜哥哥必须再次承受失去我的痛苦,他一定会痛断肝肠,会崩溃的,我怎么忍心?”
麒麟王是掌管北方天地的神祗,是人类未知的另一个宇宙时空里至高无上之君主。
“格格,你当真愿意以另一个女人的身分,默默待在他的身旁。你要知道,隆亲王对死去的阿芷格格依旧眷恋情深,有可能会因为你的酷似阿芷而误解你,像方才那种火爆的场面,将一再的发生。”玲珑犹豫之下,继续说道:“而且,我听说皇上又为隆亲王撮合这桩婚事,对象正是穆亲王府的雯琪格格。十日之内,她就要嫁进王府。格格,你和她同在一处,时时见得着,你……不恨吗?”
“雯琪……”阿芷流下一滴泪水,这个名字让她揪心啊!她视雯琪为闺中密友,没想到雯琪居然和他人合谋,要了她的命!
“害死格格的人,她也得算一份,格格你有权恨她的。”
她叹了口气,“我恨她又能怎么样?我答应了麒麟王,只要他恩准我在凡间多停留一段时间,直到帮助煜哥哥化解他的生死灾劫,我愿意放弃冤死的仇恨做为交换,我不能违背诺言。”
“格格,不能要她的命,吓吓她总成吧。”玲珑为主子抱不平。
“知我者莫若玲珑,我正是想要吓吓她,不过还得靠你帮忙才行。毕竟我现在是半人半灵,没有法力,不能逃出牢房,也不能变回阿芷的模样。”
“帮忙当然没问题,但是现在大白天的,不好吧?格格目前的状况是不能见阳光的。”玲珑有些忧虑,“临江”这个躯体只靠阿芷的一口灵气在运作,灵气一旦曝晒在阳光下,将会受到严重的折损,实在是太危险了。
“有什么关系,撑把伞就好了,大白天见到鬼,不是更吓人吗?”阿芷不改顽皮的本性。
“唉,格格就是小孩子心性!”玲珑真拿她没辙。
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快!快回镯子里,有人来了!”阿芷迅速的将玲珑收回玉湖玲珑里,顺手丢回腰间的小香袋。
她抬头看向来人,很意外的,居然是玄煜,他身后还跟了平总管。
“你方才和谁说话?”玄煜的口气依旧火爆。
“没有啊。”她暗暗吐了吐舌头,他的耳力真好。
“你来做什么?一刻钟还没有到吧?”
“哼!本王是特地来提醒你,只剩半刻钟的时间,你好自为之。”他冷笑道,双手环胸,斜靠着牢栏。“此外,也顺便看看你是不是又使出装神弄鬼的伎俩逃跑了。”
“我没有装神弄鬼!”她不悦的反驳。
“那就是利用美色罗,我不得不承认,你那张漂亮的脸蛋,能轻而易举的勾得我的手下不顾生命危险放你走。”玄煜恶意嘲讽。
“你——”阿芷的不悦转瞬间变成恼怒。“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既没有装神弄鬼,更没有利用美色,依旧待在这里。”
“是吗?”玄煜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这女人居然连生气的模样都和阿芷如出一辙。
“如果没事的话就请离开,我只剩半刻钟而已,必须好自为之,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阿芷哼了一声,把他警告她的话丢还给他。
“看你这么有精神,显然对新环境适应得很好,如此也用不着薰香了。”他说着脸上泛起一个恶笑,想和他斗?这女人得再三思才成。
“薰香?”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牢栏边,甜笑道:“你是大人物,自然不会和我这小女子计较,你一定会把香留下的,对不对?”
她美丽的眼眸直瞅着他,春葱玉指梳弄着颈边的一小绺青丝,性感的小嘴微微噘起,神情显得楚楚可怜。
这有所求的神情,居然也和阿芷一模一样!天底下当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吗?曲临江若刻意模仿,未免也模仿得太过逼真了吧?
“你对气味不是很敏感吗?鼻子不是像小狗一样的灵?怎么没闻出我带着香呢?”玄煜语气恶劣的挖苦她。
她轻叹口气,“都是因为你。人在感到紧张和压迫的时候,所有的感官功能都会失灵。”她实话实说。
他挑高一道剑眉,倏然攫住她的手。
“是我让你紧张压迫得浑身冰冷吗?”他掌中的小手像是冰块,没有一丝人的体温。
“放手!”她挣扎着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徒劳无功。
“说,是因为我吗?”玄煜的语态相当霸道。
“是,是因为你,可以了吗?”阿芷没好气的瞪着他,放弃挣扎,反正也是白费力气。
她目前状态是半人半灵,体温本来就较正常人类低了一半,加上玄煜霸气的逼迫,在忐忑不安、紧张之下,她也知道自己一定冷得像冰块。
玄煜嗤笑一声,“看样子你很怕我,这可以省下不少麻烦,毕竟你愈听话,事情就能进展得愈顺利。”
他放开手,转向站在身后的平总管,“把香炉递进去给她。”
“喳。”平总管依岂递进冒着袅枭香烟的香炉,整间牢房弥漫着椰子香。
“咦,这香炉怎么这么眼熟?”阿芷低声喃喃自语,这个香炉好像是她在别有洞天用的那一个。“这个香炉和椰子香是从哪儿来的?”她有不好的预感。
“别有洞天。”玄煜挑衅的看着她,他知道这女人将会做何反应。
果不其然!阿芷怒目圆睁,忿忿的吼道:“你搜我的店?!”
“错。”他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好整以暇的说:“是‘抄’了你的店!别有洞天的一切物品,一件不漏,都在我府里。”
“你真可恶!”她恨得咬牙切齿,紧紧抓住牢栏的手指猛力颤抖,恨不得将它们捏成两段。
“还有半刻钟,喔,不,只剩半刻钟不到的时间,你好自为之。到时我若得不到答案,我保证你会尝到比抄了你的店更让你痛不欲生的滋味!”撂下狠话后,玄煜立即转身离去。
阿芷气得几乎得内伤,她再也顾不得形象的爆出震天一吼——“可恶!”
“恶恶恶”的回音,让已走出一段距离的玄煜忍不住哈哈大笑。
* * *
穆亲王府为雯琪格格即将出阁,里里外外一片忙碌。结亲的对象是当朝权贵隆亲王玄煜,这个握有一半王储权的亲王,婚礼自然得盛大隆重,丝毫马虎不得。
含香亭里,雯琪格格居高临下,得意的看着府里家丁为她的喜事卖力张罗着。
她是绝对有权利得意的,因为再过十天,她就可以达成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成为人人称羡嫉妒的隆亲王的福晋。
雯琪将小扇凑到唇边,掩去了笑意。她相当美貌,虽然没有阿芷那股聪灵脱俗的飘逸气质,但却比她更娇艳、更妩媚,一群格格站在一起,也只有她堪与阿芷匹敌,而她以为自己从来没有输过。
其实,说“从来”有点勉强,毕竟在某个人的心里,阿芷总是强过她,这个人就是玄煜!
雯琪和玄煜相识在阿芷之后,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臣服在玄煜英挺潇洒的王者魅力之下。不过,玄煜从没有正眼看过她,他的目光与话题永远都是绕着阿芷转。
为了亲近心所爱慕的玄煜,雯琪勉强自己和她最嫉恨的阿芷成为闺中密友,但有时看见两人无视于她卿卿我我的模样,让雯琪恨不得一头撞死。
嫉妒会吞噬一个人的良心,特别是对雯琪这种集美貌家世于一身的天之骄女更是如此,她喜爱的东西,就不许条件和她相当的女人抢蠃她。因此,当八阿哥一党和她阿玛决定谋杀阿芷,让她取而代之时,她毫不犹豫的点头了。她依照八阿哥的指示,向单纯信任她的阿芷要了一绺青丝,再由十阿哥亲信交好的道士木真子作法,让阿芷神不知鬼不觉的命丧于巫咒之下。
阿芷是个与权势无争的女子,八阿哥一党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呢?其实关键是在玄煜的身上,众所周知,玄煜有决定王储的权力,他既深爱阿芷,爱屋及乌之下,对岳父愉亲王自然也言听计从,而愉亲王向来与四阿哥允桢交好。四阿哥冷酷精明,深受皇帝的器重,若再加上玄煜的认同,让一心一意想将王储之位夺到手的八阿哥允稷有了危机意识。
允稷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和忠于他的九阿哥允糖,十阿哥允娥议定,除去阿芷。先断了玄煜和愉亲王府将有的翁婿关系,而后再奏请皇上,以安慰八皇叔为由,请以雯琪取代阿芷,避免玄煜因未婚妻之死而消沉丧志,郁郁寡欢,造成大清朝栋梁的损失。
穆亲王是八阿哥的拥护者,雯琪更是众格格中唯一足以和阿芷相提并论的,允稷相信玄煜会很快接纳雯琪,淡忘阿芷。而接受雯琪,即是接受了穆亲王府,也就是接受了他,如此他立储的机会便大大提高。
阿芷纯真美丽,却莫名其妙成了争储暗流里的牺牲品,很可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争权夺利的世界本就是如此残忍。
雯琪轻声一叹。
唉,阿芷,不要恨我,害你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宫廷里的暗斗啊!
“天气有些闷,秋桐,你帮我煽煽凉吧。”雯琪撑着香腮,命令安静站在身后服侍她的随身婢女,顺手拿起茶,喝了一口。
“啊!呸——”她立刻吐了出来。
好甜!蜂蜜茶?是阿芷才会喝的蜂蜜茶!
“格格,天气闷热,扇凉没有用,不如薰点香,保证你立刻就会透身凉。”一双白皙的小手,从雯琪身后递过了一盏香炉。
熟悉的甜香味,让雯琪骇然的尖叫一声。
“啊……”
她转过身,只见一个撑着油伞的纤丽背影缓缓回首,对她漾出一个比花更娇美的笑靥。
“阿……阿芷?”
见鬼了!雯琪又大叫一声,她想跑,但双脚虚软,压根不听使唤,神情骇然的看着阿芷朝她走来。
“雯琪,好久不见了,你好吗?”阿芷笑嘻嘻的朝她款款走来,她目前半人半灵的状态并没有异能,之所以能由临江换回阿芷的形貌,全是靠玲珑在暗中帮忙。
“你……不是我害死你的!别……别来找我……”雯琪吓得脸色惨白,不住往后退。
“你敢说对我的死,你毋需负平分责任吗?如果没有你从我这里骗来的一绺头发,木真子的咒术能完成吗?”说到这里,阿芷冷冷的扬起嘴角,“你为了得到煜哥哥,居然昧着良心害死我,枉费我一直将你当成好朋友。雯琪,你太对不起我了!”
“不!不是我!是八阿哥!全是八阿哥他们决定的……”
“不用解释了,你即将成为玄煜的福晋,这是不争的事实。”阿芷对她漾出一抹相当阴森的笑容,“我不甘心哪,你要当新娘,我却要在黄泉下受苦。雯琪,我好寂寞喔,我要你来陪我。”
“不要啊!”见阿芷伸手抓向她,雯琪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尖叫。
但就在阿芷的手碰到雯琪胸前衣襟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射,震得阿芷痛呼一声。
“啊……”
阿芷的身形顿时化为一道白烟,消失无踪,现场只留下一把伞过了好半晌,惊惧至极的雯琪才回过神来。原来自阿芷死后,她深觉良心不安,夜半常作恶梦,梦见阿芷向她寿,她相当害怕,因此求助于咒杀阿芷的道士木真子,他给了她一道护身符放在杯中,也正是这道符驱走了阿芷。
谢天谢地!
雯琪不敢再逗留,三步并作两步,没命的逃出含香亭。
* * *
“碍……”好不容易支撑到郊外,玲珑不支的倒在草丛里。
“玲珑、玲珑,你振作啊!”阿芷泪流满面,方才那道符的威力大得惊人,但玲珑却奋不顾身替她挡下,因此她毫发无伤,但玲珑却严重受创。
“我……没事,格格,你呢?”
“你这么傻挡在我面前,我怎么会有事呢?”阿芷的语气相当凄楚。“玲珑,你为了我奋不顾身,导致重伤,教我……教我……”
“格格,我是神狐,那道符顶多毁掉我百年的道行,不足以致命。但格格你不同,那道符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的。”况且阿芷格格是她的主子,她挡在她身前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唉!”阿芷叹了口气,“算了,你快回玉湖玲珑里养伤吧。”她取出玉镯,将玲珑收回其中,再将镯子放回香袋内,又叹了口气。
她的伞丢了,所幸太阳逐渐西下,她若撑着点,即使不用伞,应该勉强可以走回隆亲王府吧?
不过白痴也知道,此时若回隆亲王府,绝对是死路一条。
从玲珑帮助她离开牢房至今,早超过了煜哥哥给她的半刻钟的时限,他肯定早已发现她自牢房平空消失,而暴跳如雷了。
她决定不回隆亲主府,先找个隐密之处避风头,最起码也得等到玲珑将伤养好,有能力暗中帮助她时再说。
只是,阿芷才跨出一小步,身后却传来一阵马蹄声,在她的危机意识还来不及升起之前,扬谛卷起狂沙,一匹黑亮的骏马已在她面前嘶然立定。
“咳……咳……”她被飞起的尘土呛得好难受,当她终于有办法睁开眼睛,看向来人时,她不由得发出了尖叫!
是玄煜!气红了眼的隆亲王!他面部肌肉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着,怒焰之炽,足以将方圆十里烧成焦土。
好可怕!阿芷本能转身便逃。
“咻”的一声,玄煜手中的马鞭破空而至,准确无比的卷住她的腰。
“哇!救——”
“命”字尚未喊出口,阿芷发现自己已经被扯上马背,无助的落入一个熟悉的臂弯里。
“真了不起,居然能从我的牢房里无声无息的脱逃,你算是大清第一人。”玄煜的口气比冰还要寒,脸上的冷笑恐怖得仿佛索命的死神。
“我……”阿芷的螓首愈垂愈低。“我可以解释。”但要怎么解释才好?她此刻的脑子已经化为一团浆糊了。
玄煜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之大,恨不得将她捏碎。
“你是得解释,不过,不是此时此地。”他会实现他在牢里所撂下的威胁,让她尝到比抄了别有洞天更让她痛不欲生的滋味。
“那……啊……”
她话尚未说完,玄煜却吆喝一声,胯下骏马立刻撤蹄狂奔,速度快得几乎飞起来。阿芷尖叫连连,顾不得咽下满口尘沙,她本能为保命,紧紧的抱住玄煜。
飞扬的尘土,正似他滔天的怒气。阿芷知道她这次肯定惨了。
“呀——”
阿芷被粗鲁的推入屋子。偌大的一间房,分有前厅与内室,摆设简单,却相当气派。她知道这是玄煜的卧室。
“你……”面对着步步进逼的玄煜,她只能一再后退。“你要我解释了吗?”
玄煜没有回答,扣上门锁,“喀”的一声让她心悸。
“我们孤男寡女的,你将大门反锁,不……不太好吧?”
他依旧不予理会,迳自走到柜子前,一阵翻拢。
“你在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她急切的示好,先立下一点小功劳,待会才有讨债还价的空间。
“啊,找到了。”玄煜冷笑的由抽屉里取出一捆绳索。
“绳索?”她咽了下口水。“你拿绳索做什么?”情况似乎不太妙,煜哥哥的神色太过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防止你再度无声无息的消失。”一句简单的回答之后,他像豹子般迅速移动步伐。
“啊……”不快点逃命会死人的!阿芷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大门。
但她手指才触及门栓,立刻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残忍的向后扭。
“放开我!”她尖叫挣扎着,但玄煜的力量强过她甚多,一只大手钳住她的双臂,无情的绳索紧紧的将她双手反绑。
“好痛!快放开我!”她流下了可怜兮兮的泪水。
但玄煜硬是不为所动,拦腰抱起她,大踏步走进内室,将她往床铺上重重一丢。
“呜……”阿芷双手被绑住,无法从床上挣扎而起,弱势无助得好似一只待宰的小羊。“你……你想怎么样?”
玄煜冷怒的脸庞陡然在她眼前放大,健硕的身躯压住她,沉沉的重量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解释。”他的大手勒住她的脖子,对她而言,尤疑是雪上加霜。
“先……放手,有话……好说嘛。”天啊,她快窒息了!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第一个解释,你是如何在不破坏牢锁,不惊动守卫的情形下,离开大牢?”这一点他百思不解。
“你不放手,我就不说。”阿芷鼓起所有勇气,和他卯上了。
玄煜闻言,危险的眸光一闪而过。他的嘴角扬起冷酷的弧度,由腰间抽出一把烽利的匕首。
森冷的锋芒,让阿芷害怕的尖叫了一声。
“你……你要杀我?”天!她己经死了一次,现在又要再死一次,还是死在她最爱的煜哥哥手中!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凄惨的吗?
“不,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看看是你的嘴巴紧,还是我的控制力强。”玄煜唇畔的笑容显得邪恶。
他灼热的眸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他将刀尖抵向她的衣领缓缓划下,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割开她的外衣。
“啊!”阿芷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不说,他就要将她的衣服一寸寸的割掉!
“别动!”玄煜用力压住她挣扎的身体。“免得伤了你美丽的脸蛋,那会让我的乐趣大大的降低。”
“不、不要……”她的眼眸蓄满惊恐的泪水,她觉得有些凉,原来外衣已被他割开,只剩一层薄薄的衬衣了。
“别……别再割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啊,很遗憾,我却不想听了。”他恶霸的手由她的脖子移向下巴。
“啊?”阿芷尚未会过意,双唇却被倏然封住,“唔……”她不能挣扎,眼眸却睁得如铜铃般大。
他的吻居然如此强烈!这是她作梦也没有想过的。
她和煜哥哥订亲数月,虽然彼此情深爱重,但总是发乎情,止乎礼,他从来没有这样激烈的吻过她。
玄煜的舌探进她愕然微张的香唇里,恣意的索取。他知道她不是心爱的阿芷,是个来路不明、装神弄鬼的怪女人。但老天啊!他为何就是克制不住自己,一再的沉沦呢?
是欲望?他想念阿芷想念得太久了,才会将这个模仿阿芷,玩弄他的女人当成了阿芷?
他不知道,脑中一片空白,不管这个女人是谁,她绝对有迷惑他的本事!
“煜……”他的热吻来到她的颈项,浑身战栗的感觉,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现在想要解释已经大迟了。”玄煜大手探进她的衬衣内,一路摸索至她突起的蓓蕾,邪气的按揉。
“别……别这样。”阿芷咬紧双后,无力的摇摆螓首。她的手被反绑,连挣扎的本钱也没有。
“我必须承认,对此刻的我而言,在你和解释两者之间,我宁愿选择你。”他在她耳边吹着热气,手掌交握,圈住她的丰满。
“啊!”阿芷脆弱的叫了出来:“煜哥哥,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一声“煜哥哥”,让玄煜倏然睁大眼眸,他蛮横的加重圈住她丰满的力道,让她痛叫了一声。
“煜哥哥?你当真至死不悟!好,你既然爱模仿阿芷,我就如你所愿,让你取代她!”
“刷”的一声,他撕裂了她的衬衣,扯开她的肚兜,一具洁白无瑕的迷人胴体立刻毫无掩饰的暴露在他眼前。
“啊呀——”她羞愧的大叫。“不要!不要……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不可能。”玄煜以一只脚压住她的下半身,粗糙的大掌在她的玉体上游移。
“阿芷是我的妻子,你想取代她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看你是否能够取悦我。”毫无预警的,他低头含住她胸前的蓓蕾。
比触电更骇人的感觉,让阿芷大哭了起来。
“不……不要!额娘!救命啊……”
“谁也救不了你。”玄煜玩弄着她的椒乳,舔舐、吸吮、轻啮……他是真的欲火焚身了。
欲望主导着他的理智,他顿时成了一头充满侵略性的野兽,甜美的她是他急于掠夺的美食。
邪恶的手一路向下,停在她修长的玉腿上,细细的爱抚着。似乎不够,于是他更过分的探进她秘密的幽谷。
“啊……”这太可怕了!阿芷几乎崩溃。
“嘘,我真荣幸,是第一个造访的男人吧?”玄煜霸道的揉捻着她的花蕊,这个未经人事的园地,带给他说不出的快感。
“呜……”随着他手上持续不断的对那里下功夫,阿芷肯定自己非再死一次不可了。
“临江……临江……”他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嘴唇没有离开她的胸前,手指更霸气的侵犯她的圣地。
“你究竟是谁?对我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吸引力!”
身下的人突然没了反应,所有的娇喘、颤抖,全在一瞬间静止了。
“临江?”
玄煜迅速褪去激情,抬头看向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怒吼。
“该死!”
她昏倒了!
第5章
她还活着吗?
阿芷睁开双眼,房间内暗蒙蒙的,但她异于人类的双眼,仍可看得一清二楚,她己经不在玄煜的房中了。
椰子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她下意识的揉揉疼痛不已的头。
咦?她的手能动了?
阿芷本能的摸向自己身子,穿上了衣裳,不过不是她原来的那一件。有人帮她换装,是谁呢?会是煜哥哥吗?不可能,他是王爷,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去帮一个人换衣服,绝对是唤个婢女来替她穿。但这也相当不妙,她未着寸缕的昏倒在一个男人的床上,那婢女会做何想法?天啊!她今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在她昏倒后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阿芷眉头锁得死紧。打从她订亲起,额娘就陆续告诉过她一些夫妻之间的事宜,额娘说要是男女之间真发生肌肤之亲,自己的身体一定会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她此刻除了头有点痛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因此她安慰自己,没事!绝对没事!
况且,煜哥哥是君子,不会乘人之危占便宜的。
呃……其实也不一定,就拿方才来说,煜哥哥仿拂变了一个人似的,化为一头大野狼,将她的便宜占尽了。
想起玄煜先前对她所做的事,阿芷几乎又要再度昏厥了。那实在太激烈、太骇人,她承受不住。“咿呀”一声开启,婢女持着一盏灯走进内室。
“格格,您醒了。”她将灯放在桌上,示意身复的几名小丫头将茶点摆上。“格格,您一定饿坏了吧?请快来吃点东西。”
“你是谁?”阿芷缩起双脚,下颚极自然的靠抵在膝盖上。
“奴婢香菱,打今儿个起专门服侍格格。”香菱训练有素的行了个漂亮的礼。
阿芷闻言,蹙起秀眉,“我不要人服侍,你离开吧。”开玩笑,她身边有只神狐,不时以人的姿态出现,若被香菱看到的话,那还得了?
“格格!请格格别赶我走!香菱一定恪守本分,好好服侍格格的。”香菱慌张的跪了下来。
阿芷叹了口气,“我是不需要人服侍,不是讨厌你才赶你走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王爷命奴婢来伺候格格,格格却要赶奴婢走,王爷一定会以为是奴婢冲撞了格格,惹格格生气,才——”
“隆亲王那边,我自会同他说明,你毋需担心。”
“可是……”
“下去。”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玄煜到了。
“喳。”一干下人尽数退下,阿芷仿如着火一般跳下床,迅速移向角落。
“你这是在做什么?”玄煜不悦的瞪着她,看到他就跑,见鬼了吗?
“防你!”她警戒的看着他。
“防我?怕我吃了你?”玄煜冷笑着。她愈躲他,他就愈要靠近她。
“喂喂!不要靠近我!”她没有后路可退,急得大叫。不得已之下,她身子一矮,试图从他身边溜过去,但结果当然是失败。
玄煜将她压在墙上,坚实的躯体锢锁住她。“逃啊!你有本事再逃。”
他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让阿芷心惊胆战。
“是正人君子的话就放开我,以蛮力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噢,背后是冷硬的墙,胸前是强壮的他,前后夹攻,她快被挤扁了!
“再平空消失啊,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绝招。”玄煜尖酸的嘲讽道。
“你——”没有玲珑的帮助,她哪有能耐平空消失啊!
想到玲珑,阿芷本能的摸向腰际……
“啊……”她发出一声惊天裂地的大叫,装着玉湖玲珑的那只香袋不见了!
“做什么?”玄煜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叫吓到。天,女人的尖叫真够恐怖的。
“香袋!我的香袋不见了!”
“什么香袋?”
“是你不好!都是你乱割我的衣服,它一定掉在你房里了!我要去找回来!”她猛力推开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玄煜的房间。
玄煜惊骇了,临江是第一次来到王府,又是在昏迷时被移到另一个陌生的房间,她如何能精准无误的冲回他的寝室?
她毋需多想的拔腿飞奔,熟悉得仿如识途老马。
玄煜蹙紧眉宇,大踏步的跟在她身后。这女人一身的谜,难理得让他生气。
阿芷冲到玄煜的房间,一阵天翻地覆的找。
没有!没有!四处都找不到她的香袋!
惨了!难不成是掉在路上?煜哥哥曾将她粗鲁的抓上马,一定是在那时掉了,她得快去找回来才行。
“站住!”玄煜大手一拦,抓住了正要夺门而出的她。
“放开我!”阿芷张牙舞爪的怒吼,那只玉镯是她的命,玲珑还在里头养伤呢!“我的香袋掉在路上了,我要去找回来。”天,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可千万别被人捡走啊!
“你疯了!现在三更半夜,我不准你出王府。”玄煜制住她挥舞的小手,他又不是笨蛋,让她乘机逃回黑夜里,想再抓到她可就难了。
“不要你管啦!”
玄煜吃痛,怒吼道:“本王说不准!你听不懂吗?”他恼怒的将她往地上用力一摔。
“啊!”她重重跌到地上,整个人又急又怒又痛,气得她嚎啕大哭。“你……哇——”
“不许哭!”他一把掐住她的肩膀,一阵猛力摇晃。这哭劲、这委屈的模样,也该死的像透了阿芷!
“香袋……我要……香袋……”阿芷哭得唏哩哗啦,她揪住他的衣襟,“煜哥哥,我要……去找香袋啦”
“不准!”天!她的泪水多得让他心慌。“我不会笨得放你溜回黑暗里。临江,你有太多事要向我解释。”玄煜不允许自己将这个泪人儿搂入怀中,他只得拼命克制。
唉!她不是阿芷,却像透了阿芷,无时不冲击着他脆弱的心。
“没有香袋,我……我也不想活了……”她哭得十分凄惨。
“不过是个香袋,你用不着借此小题大做。”玄煜不悦的捏住她的下颚。
“什么不过是个香袋?”她愤怒的甩开他的手,泪眼里燃起两簇怒火,忿忿的吼道:“它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他微眯起双眼,香袋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嗯,有价值的肯定不是香袋本身,而是香袋里面的东西。
“香袋里面装着什么?”
“是……”阿芷警觉的住口,将“玉湖玲珑”四个字咽回肚里。“你别管,横竖我非找回来不可!”她挣扎着想站起身。
“说!”察觉她的眼神不对,玄煜立刻将她按回地上,狠狈扭住她仟细的手腕。
“痛啊!”她的手骨大概被捏碎了。“你放手!”
“说!再不说,我会扭断你的手!”他硬着心肠,更加重威吓的力道。
“是……一只玉镯。”痛得不得已,她只好招了一小部分。
“玉镯?什么玉镯?”玄煜锐利的眼眸紧盯着她,有可能是他遍寻不着的玉湖玲珑吗?
“玉镯……就是玉镯嘛,你先放开我好吗?”阿芷可怜兮兮的哀求,没想到煜哥哥当真一如传言的不懂怜香惜玉。
她梨花带雨的脆弱模样,实在让人不怜惜都不行。方寸一动,玄煜放开手,她雪白皓腕上,留下了他蛮力的痕迹,红红的一圈,唤起他滔天的罪恶感。
玄煜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执起她淤红的玉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
“教你一个乖,在我面前,你的答案最好给得干脆一点,否则保证你会吃上许多苦头。”他轻轻抓着她的手,凝规着她的眼眸,有一股说不出的魔力。
“你已经要到答案了,可以放我出去找我的香袋吗?”阿芷任他握住柔荑,对她而言,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还不够。”玄煜在她掌心轻捏了一下,这是本能的无心动作,他和阿芷相处时一向如此。“是什么玉镯对你如此重要,甚至爱逾生命?”
“是……”她不由自主的一阵轻颤。“实不相瞒,那只玉镯是我未婚夫的定情之物。”
“未婚夫”三个字,仿佛一把大锤子,猛然敲上了玄煜的心头,令他短暂失神。
“未……婚夫?你有个未婚夫?!”该死!他的声音怎么那么粗嘎?
“他还活着吗?”
“当然。”正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喔,我明白了。”玄煜突然泛起一抹冷笑,“我就感到奇怪,凭你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有本事搞个别有洞天,闹得满城风雨。现在想来,原来这个男人才是幕后的主使者。他人在哪?本王非将他抓来问罪不可!”
“事情才不是你想的这样。他已经不是我的末婚夫了,他……近期之内,就要成亲。”
“你被抛弃?该不会是想替他担下所有的罪名,才急忙撇清关系吧?”他不温柔的托起她下颚,语气是莫名其妙的恼怒。
奇怪,他干嘛这么生气?是因为知道她心里存着别的男人的缘故吗?
“你——你疑心病这么重,真是有理说不清!”她扭头甩掉他的手。
“说不清也得给我说!”玄煜又大力的扳过她的脸,“他在哪里?畏罪潜逃了是吗?真有种!让个女人替他出面!”他不屑的冷哼。
如果煜哥哥知道他此刻是在骂自己,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阿芷实在又好气又好笑。
“我是真的被抛弃了,这有那么不可思议吗?毕竟我是一个莫名其妙得让人受不了的怪女人啊!”阿芷把他曾经给“临江”的恶劣评话丢还给他。
“你说得没错,正常有理智的男人,确实会对你避之唯恐不及。”玄煜挑高一道眉毛,很可恶的也不反驳她的话。
闻言,她气得牙痒痒的。“随便你怎么说。可以让我出去找香袋了吗?”她忍气吞声的问。
“不行。”他仍然固执的一口回绝。“既然是个负心汉,那只玉镯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你……那是我的事,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她恼怒的瞪着他。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还对他念念不忘?”玄煜不敢相信自己的语气里居然有一丝酸味。
“不错,我忘不了他,他是我的最爱,至死不逾。”阿芷扬起一个绝美的笑容,深情的凝视着他。
她充满爱意的美眸,让玄煜一时失神,但随即勃然大怒。
“该死!”她眼里的爱意是给另一个男人,不是他!
玄煜觉得恼怒至极,他抡起拳头,狠狠的捶向墙壁。
他的失控,让阿芷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生气?”在他眼里,此刻的她并不是阿芷,莫非煜哥哥对“临江”动心了?
“谁说我生气来着?”他冷冷一笑,嘴硬道:“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如此重要,让本王会因为你爱别的男人而生气?”一愤怒之余,他本能的想狠狠地刺伤她。
他的冷言冷语,果然让她一阵心痛。“我知道自己不重要,毕竟我不是……阿芷。”
“住口!你不配提阿芷的名字!”玄煜朝她喷火,此时此刻,“阿芷”两字听来格外令他心痛。
阿芷垂下螓首,“好,我不提,请你高抬贵手,放我去找香袋。”她略显哽咽的说,神情里有无限委屈。
玄煜突然发现,她静静掉泪的模样,比嚎啕大哭更揪紧他的心。
他愤怒沮丧的低咒一声,转身朝房门外大叫:“平总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平总管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
“王爷,奴才在。”
“带上十个人手,从王府到西郊的一路上仔细找,看是否有一个香袋。”
“香袋?”乎总管愣之下,迟疑的问;“王爷,是什么样式的香袋?”好歹也形容一下吧。
“蠢话!这一路上能有多少个香袋好让你捡?难不成每个女人都会笨得掉下自己的香袋吗?”玄煜表面上是斥骂平总管,暗里根本是对阿芷冷嘲热讽。
阿芷如何会听不出来,但玄煜正在气头上,因此她很聪明的选择忽视,当作没听到。
“喳。”平总管不敢再多问,急忙退下办事去了。
玄煜回过身,怒冲冲的瞪着她。
“呃……谢谢你的体贴与仁慈。不过这种小事,我自己去找就行了,实在没必要劳动贵王府的人手。”伸手不打笑脸人,阿芷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委婉。
“放你出府,好让你乘机逃得无影无踪?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原来你坚持不让我去找香袋,就是怕我乘机逃走。”阿芷噘了噘小嘴,“你太多虑了,我并没有打算离开王府。”
他冷笑一声,“是吗?那你从牢房里平空消失,让我策马几乎翻了整座北京城,只是在和我开玩笑了?”
“我只是去办点私事,并不是当真要逃。”
“什么私事?警告你那个畏罪藏匿、你却仍爱他至死不逾的未婚夫吗?”
“你实在很不可理喻,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没想过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如此难缠!她受不了,转身想离开,让他好好冷静。
“话没说完,你别想走。”玄煜大手一拦,挡住她的去路。
“你现在情绪极度不稳,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如等明天你的心情平静了再谈,成吗?”她的口气相当无奈。
“不,就是现在。”玄煜捏住她细致的颈项,目光严厉的瞪着她。“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我要立刻知道答案。第一个,阿芷的死和别有洞天有无关系?”
“没有。”
“那你为何要处处模仿阿芷?目的是什么?”
“我没有模仿她。”
“你有!阿芷太与众不同了,这世上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和她如出一辙。”
“我只是自然的做我自己,你要产生误会,我也没有办法。”她叹了口气说道。
“是吗?我再问你,你之前可曾来过隆亲王府?”
“没有。”阿芷有些纳闷,他突然问这做什么?
“那你为何宛如识途老马,有本事在全然陌生的王府里东弯西绕,精准无误的找到我的房间?”玄煜一针见血的问道。
“那……那是因为……。她一时愕然。噢,真是观察力太过敏锐的男人啊!”因为我天生的方向感特别好。“
“我要实话。”他加重了掐住她颈项的力道。
“是……实话。”
“非要逼我用刑吗?”他又加了手劲。
“呃……”
“王爷,找着了!是不是这个香袋?”
就在阿芷苦思不出一个绝佳的理由之时,平总管兴匆匆的捧着一只香袋出现。
“奴才刚出王府没多远,就在地上见着一个香袋。王爷,请您瞧瞧,是不是就这一只?”
她乍见香袋,欣喜的惊呼一声:“是!这是我的香袋!”她迫不及待的伸手去龋但玄煜的动作比她更快,大手一抓,香袋先一步落入他的掌中。
“还给我!”阿芷骇然大叫。要是让煜哥哥看见里头装的是玉湖玲珑,那她绝对有理说不清了。
“你干嘛这么着急?”他俐落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那是我的东西!你快还给我!”她急得跳脚。
“嫌犯是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你随身的一切都必须经过检查。”玄煜不由分说,打开那只香袋。
“不要——”阿芷惊声尖叫,再次朝他扑了过去。
“匡啷”一声,物品着地的声音,玉湖玲珑掉出了香袋,躺在地面上,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玄煜的面前。
霎时,惊愕、不敢置信、狂怒……诸多神色闪过玄煜的脸,最后一股杀人的情绪如滔天巨浪袭来,此刻的他犹如地狱来的阿修罗般恐怖。
“我……我……听我……解释……”她从没见过这么狂怒骇人的煜哥哥!阿芷胆战的一步步向后退。平总管则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逃命去了。
“凶手!”玄煜暴怒的一吼,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般扑向她。
“啊……”阿芷无从闪避,他的大手扼住她纤细的脖子,霎时,空气全部冻凝,死亡的气息笼罩四周。
他是真的要杀死她!十指蓄满复仇的力量,她的小脸涨成紫黑色,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
突然,由玉湖玲珑里窜出一道白烟,卷住阿芷的身体,瞬间消失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玄煜傻眼了,眼前离奇的一幕让他愕然。
曲临江究竟是什么东西?
* * *
“咳咳!”
“格格,你……没事吧?”重创末愈的玲珑,用尽剩余的力气将阿芷带回别有洞天,已然不支,无法凝成实体,只见一个半透明、忽隐忽现的形象。
“我没事。倒是你,玲珑,为了救我,你又耗尽剩余的灵力,你还好吗?”
“不碍事的,调养个几天,应该可以回复。”说完,玲珑就地盘膝而坐。
在那道要命的符之后,又碰上隆亲王发狂,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阿芷突然长叹一声,“唉!煜哥哥相当精明,他认定持有玉湖玲珑的人,和阿芷的死必然有所关联,这下我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隆亲王的脾气真是吓死人的火爆,他根本不给格格任何开口解释的机会。”
“我想我是太过惹恼他了。‘曲临江’有太多的疑点,煜哥哥很敏感,他一定是将临江和阿芷两个形象重叠了,偏偏我又打死不承认。”
“格格,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你还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吗?”
“再说吧。”阿芷对她眨眨眼,“你必须好好养伤,而我也必须好好冷静思考。天啊!从煜哥哥来到别有洞天,也不过从早到晚一天的时间而已,我却累得仿佛一个月没有休息一样。”
“隆亲王很霸道强悍,让人吃不消,这是你身为阿芷格格时,所不曾想过的吧?”玲珑嘻嘻笑道。
阿芷笑而不答。
不错,火爆的玄煜、失控粗鲁的玄煜、激情霸道的玄煜……这些都是她身为阿芷格格时不曾见过的玄煜。
爱情多了一点火花,感受似乎会更深刻。
她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能将对待阿芷的温柔玄煜,和与临江打交道时的火爆玄煜二者合一,那隆亲王就真是个完美的爱人了!
“格格,你在想什么?”
“没有。”阿芷可不想让玲珑知道她的妄想,可想而知她会骂她变态。
“格格,我有个预感,别有洞天似乎不是个太安全的地方,隆亲王可能会想到来这儿抓你。”
“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别有洞天应该很安全,你别担心,好好养伤吧。“
既然她都这么说,玲珑也只好照办了。她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黑暗的角落。
第6章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虽然射不透别有洞天的层层帘幕,但阿芷也能凭本能感觉到天亮了。
她懒懒的起身梳洗,平常她是不会这么早起身的,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绪不宁,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坏预感。
果然,“砰”的一声,玄煜一脚踹开了别有洞天的大门。
“啊?!”阿芷乍见到他,顿时目瞪口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太过专注于质疑这句话的正确性,根本忘了要逃。
玄煜是只身前来,没有任何随从,而且刻意选择大白天,因为他抓住了阿芷的弱点。
“早安,阳光露脸,属于临江格格的黑夜终于过去了。”他英俊刚毅的脸庞上挂着恶魔般的微笑,一手撑开门扉,另一手则叉在腰间,着黑靴的大脚充满威胁性的在地上点个不停。
“你……居然这么快就找上别有洞天?”阿芷的声音仿佛吞了一枚鸡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本王似乎很了解你的想法。”玄煜笑得很恶意,眼里的嘲讽是无庸置疑的。
阿芷因为他的讥笑而蹙起秀眉,阳光还不是很强烈,即使他威胁要把她丢到外面,她似乎也不用怕。
“你找到我又怎样?你昨夜那样对我,休想我还会再和你回王府!”
“我警告你……”
“哈!是不是又要威胁我,如果我不乖乖的跟你走,就要把我丢到太阳下?哼!没用的。”她朝他努了努嘴,“很遗憾,今儿个天气阴阴的,没有多少阳光,我不怕你。”
“喔,看样子,你是选择忽视我的警告,那我只好采取必要手段。”说完,他充满危险性的朝她大踏步走来。
阿芷尖叫一声,立刻冲回卧室,将门反锁,并以全身的重量压住门扉。“你……你别乱来!只有野蛮人才会使用暴力。”
“本王就爱做个野蛮人。不想死的话,就离门边远一点。”玄煜知道脆弱的门根本不堪一击,但怕伤了压住门的她,因此隐忍着怒气,没有一脚踹开,仁慈的出声警告她。
“你恨不得杀了我,还……还要我回王府……做什么?”阿芷不由自主的颤抖,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胆小。
“解释。你欠我的解释多得数不清,本王绝对坚持一个一个要回来。”
“你要解释,我可以给你,不过我在房里解释,你在门外听就成,实在没必要勉强我到王府。”
“我就是要你到王府。”说着,玄煜哼了一声,“我的理智告诉我,和你这种女人打交道,必须在自己的地盘上,才能稳操胜算。”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能不能先和你约法三章?”阿芷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能。”
“为什么?”
“因为形势永远是你弱我强,所以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他的恶霸让她气得牙痒痒的。“若我没有受到保障,我才不要出去呢。”
“你既然有胆子说出这句话,就必须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离门边远一点。”玄煜决定踹门。
“等一下。”无可奈何之下,阿芷只好投降了,她叹息的拉开门栓,“蛮力至上,你蠃了,王爷。”
“既然蛮力至上,我是不是也该用蛮力逼你吐出其话?”不知道为什么,玄煜居然露出一抹微笑。此刻的他竟然还有笑的情绪,真是太诡异了,会是因为这奇妙小女人的屈服吗?
“不用劳动大驾,我会一五一十的,把你想要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她没好气的说。
他挑高一道浓眉,“你如此合作,还真让我受宠若惊。”
“没什么好惊讶的,有些事情,说穿了就不值三毛钱。你爱听,索性就让你听个够。”阿芷很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其实她敢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昨夜里,她已经费心编好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了,嘿!
“很好。”玄煜抓起她的手,立刻将她拉出别有洞天。
隆亲王府的书斋“留听轩”内,玄煜沉而冷的开口。“说!玉湖玲珑为什么会在你手上?”阿芷对他严厉的面容视而不见,迳自看向窗外的荷花池,池里只剩下三、两枝荷花,毕竟即将入秋了。
“留得残荷听雨声,这是李商隐的诗。”她脸上漾起一抹浅笑,“你的‘留听轩’要算这个时节最名实相副了。”话才说完,天空真的下起雨,滴答的敲打在荷叶上,当真别有一番韵味。
玄煜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但随即逝去。“我的书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来罗唆!”他瞪了她一眼,“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阿芷没有理他,眼光又飘到挂在墙上的画轴。啊,那是她亲手所绘的自画像,阿玛和额娘把它交给煜哥哥,想必是希望能稍微安慰他的相思之苦吧。
她不假思索的朝画走去,玄煜却恼怒的将她一把扯了回来。“不许碰它!”
“为什么?不过是一幅画而已,会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吗?”她明知故问。
“不要你管!”他沉声吼道,用力掐住她的手臂,“我要答案!现在!立刻!”他喷火了。
阿芷蹙了下眉头,煜哥哥的脾气真不是普通的坏。“玉湖玲珑是阿芷格格给我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玄煜的眼眸十分冷冽。
“玉湖玲珑是我和阿芷的定情之物,阿芷向来比爱自己的命还珍爱它,不可能会给你。”
“活着的时候当然不可能,但死了之后可就不一定了。”噢,他的手指使劲缩紧,好痛!
“你愈说愈荒唐,是故意惹怒我吗?”他的眼皮抽动了一下,显示他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中。“信不信我会卸下你一条手臂?”
“我……说的是实话。”她疼得掉下眼泪。“也许很难让你相信,但我真的能够和人类以外的异类沟通。”
“什么?”
“你何不仔细想想,我只是一个连你都反抗不过的平凡女子,有什么本事能让塔拜发疯,让巴布泰被一只狐狸迷惑?还有昨晚将我卷走的那一阵白烟又是什么?”玄煜闻言,双眉蹙紧,“你是说,这是因为某些东西在暗中帮助你?”
“是的。从小我的体质就和常人不同,不敢见阳光,只在黑夜活动,受不了人群的气味,因此要薰着香。更奇妙的是,我可以随心所欲的招来一些不属于人类的灵体。”
“而这些异类也都愿意听从你的指挥,助你开设别有洞天来为害人类?”他在惊愕之余,也相当愤怒。
“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阿芷不悦的大声反驳,“会发生不幸的,都是那些存心不良的坏人,我没有害过任何一个好人!”
“我不管你有没有害过人,我只要知道阿芷和别有洞天究竟有什么该死的牵连!”玄煜知道和这个女人争辩,十之八九是不会有结果的,决定直接切入问题核心。
“阿芷格格是自己找上别有洞天的。你知道,鬼魂的感应力总是特别强,她知道我可以做人鬼之间的媒介。”
“阿芷找上你的目的是什么?”
“保护你。”
“请再说一次。”玄煜觉得这是最不可思义,也最足以引得他勃然大怒的答案。
“这是真的,储位之争暗潮汹涌,你又是决定储君人选的关键人物,更是时时处于危险之中。”
“我从来没有表态过偏爱哪一位皇子,我自信可以免于危险。”
“何必非要你表态不可呢?有心人一想就知道,你深爱阿芷格格,而愉亲王是倾向四阿哥的,最终你会做何选择,其实不难明白。”
“该死!”玄煜怒骂一声,一个可怕的直觉突然闪过他脑中。“难道阿芷的死,竟和储位的争斗有关?”
“不错。”煜哥哥果然很敏锐,举一反三。
“是谁?本王要杀了他!”玄煜又痛又怒,心爱的阿芷居然是因他而亡!
“你不能杀他,皇上不会允许你因为一个女人而杀了他的皇子。”阿芷叹道。
“凶手是二阿哥还是八阿哥?”
皇子间竞争最激烈的只有二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三派,因此玄煜几乎可以猜到是谁了,他只是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阿芷格格是死于和十阿哥交好的道士木真子的巫咒之下。”她刻意不提雯琪在这次咒杀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因为皇上将雯琪指给了玄煜,玄煜若因为阿芷而杀了雯琪,恐怕会惹怒皇上。
“可恶!”玄煜好恨!“我即刻进宫面见皇上,八哥哥既然敢丧尽天良害死无辜的阿芷,本王就让他永远和储位绝缘!”
“行不通的,阿芷死于巫咒这个事实,只有阿芷本人,和八阿哥一党知道。阿芷既死,无凭无据,你也知道当今皇上不仅不信巫蛊,更禁止流传巫蛊之说,你贸然进言,只会惹怒皇上而已。”
“你居然知道这么多?”玄煜至此才相信,她真的不是说谎。
“这些都是阿芷格格告诉我的。阿芷格格还告诉我,她知道你对她一往情深,并不会因为她的死而有所改变。而爱屋及乌之下,必会顺从她阿玛倾向四阿哥,如此一来,八阿哥一党肯定会对你不利,她要我提醒你、保护你。”
“阿芷……”玄煜的心都揪痛了,阿芷即使身死,仍旧放不下他啊!倏然,他抓住她的手,“你既然能沟通阴阳,是不是也能让我见阿芷一面?”
“阿芷格格不愿意见你。”
“我不相信!她怎么可能不见我?”
“她说,你们今生今世己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再见面也只是多增加别离时的痛苦。只要你知道,不论生或死,她对你的爱都不移不变,这就够了。”阿芷说得心酸,所谓咫尺天涯,竟不敢相见,就是如此吧?
他痛楚的闭上双眼,突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你似乎忘了解释,为什么阿芷要将玉湖玲珑给你?”
“这……你真的要知道吗?”她吞吞吐吐的问道。玄煜不答,用凌厉的眼神和加重的手劲表示肯定的答案。
“能不能保证你听了以后不生气?”她小声的问。
“我可以保证你再不说,本王立刻掐死你!”他冷冷的开口。
“好,我说就是了。”她暗自叹了口气。“她要我……代替她陪伴你一阵子,直到你忘了她为止。”
“什么?”玄煜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呃,你知道玉湖玲珑所代表的意义,阿芷格格认为我除了面貌之外,其余各方面都和她如出一辙,应该可以代替她陪伴你,稍微安慰一下你的相思之苦。”阿芷声若蚊蚋,其实她也私心的安慰自己的相思之苦。
他扯出一抹冷笑,“你的意思是说,阿芷作主将你塞给我,而你也答应她了?”
“基本上是这样子没错,不过我现在反悔了,玉湖玲珑还给你,我立刻离开。”她太了解玄煜了,当他脸上出现冷笑,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因此她十分机灵的准备逃跑。
但来不及了,玄煜自身后将她的纤腰一把锁住。
“啊呀!放手啦!”她深感不妙的大叫。
“你既然有胆子答应这种荒谬的承诺,本王就有本事让你明白后果的严重性。”他拦腰抱起她,绕过屏风,进入内室,将她往榻上一丢。
“王爷,你冷静一点。”阿芷无助的往床角缩去。
“这不就是你的承诺吗?代替阿芷陪伴我。阿芷是我的妻子,‘陪伴’这两个字的意义,你不会天真无邪得不明白吧?”他大手一抓,立刻将她擒在怀中,铁条般的臂膀霸气的锁住她。
“不、不是这样的。”阿芷顽强的挣扎着。“就只是单纯的陪伴!我们都知道你心里只容纳得下一个阿芷格格,其他女人对你都没有吸引力。”
“话虽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觉你对我的吸引力居然还不小。”玄煜瞅着她,眸中闪烁的光芒令人猜不透。
“你是在开玩笑吧?”
“是吗?”他倏然封住她的红唇,热烈的吻着,良久才放开她。“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他热烈的吻几乎让她昏了头。“不该这样的,我不是阿芷。”
“可是你像透了阿芷。”
“我不做阿芷的代替品!”
“在你答允阿芷要代她陪伴我时,就应该要有做阿芷代替品的觉悟。”
“我己经说我反悔了,你听不懂吗?”
“这是你对阿芷的承诺,没有阿芷的同意,你不能擅自收回。”玄煜莫测高深的朝她一笑,“当然,除非你就是阿芷本人,那自然另当别论。”
阿芷恍然大悟。“说来说去你的意思只有一个,怀疑我就是阿芷?”
“难道不是吗?”
“不是!”她打死不承认。
“如果你不是阿芷,如何能在王府里行走自如?又如何知道我这间书斋名为‘留听轩’?你难道没发现,书斋从里到外,都没有题名吗?”连府里的仆人都不知道这叫留听轩,临江又怎么会知道?“
“是……阿芷格格告诉我的。”她努力克制内心的慌乱,玄煜实在太敏锐了。
“你还嘴硬?”玄煜用力的将她压在床上,邪气的睨着她,“是不是又要逼本王用刑,再将你的衣裳一寸一寸的割开?”
阿芷涨红了俏脸,心里又掠又怕。“割了也没用,我说不是就不是嘛!”
“嗯?”他微眯起双眼,手指愀住她的领口。
他还没赴诸行动,阿芷却已经害怕的哇哇大叫了。“救命啊!阿玛!额娘!”
“你的阿玛和额娘是谁?”
“是……说了你也不知道。”
“他们现在何处?本王很愿意拜访他们。”
“不成的。”
“为什么?”
“因为……”阿芷恨死自己了。她该找什么理由?总不能诅咒她的阿玛和额娘归天了吧。“因为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家人害怕我会给他们带来不幸,所以阿玛和额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送走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既然你的阿玛和额娘对你不疼不爱,你叫他们又有什么用?”玄煜冷笑的指出她话里的破绽。
是啊!阿芷觉得自己真是笨到家了,说个谎还漏洞百出。
“这……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本能反应,人在遭逢危急时,都会本能的哭爹喊娘,不行吗?”
“哼!你不承认无妨,来日方长,本王有的是时间。”玄煜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将她由床榻上拉起。
“我把话说在前头,你最好乖乖的待在王府,一步也不准走出去。你若是敢再无声无息的消失,哪怕只有一下下,本王绝对会去追你,到时我管你是阿芷也好、临江也罢,我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白吗?”
“明白了。”瞧他这副凶恶的模样,不明白也得说明白来敷衍他。
她的服从让他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执起她的手,出乎意料之外的,居然将玉湖玲珑套回她的手腕上。
“你为什么这么做?”玉湖玲珑对他而言,该是多么珍贵啊!
“既然是阿芷作主给了你,我没有理由违背她,毕竟玉湖玲珑是属于阿芷的。”玄煜说得淡漠,刻意要撇清他对她的感情,既然她不是阿芷,他也不该爱她!
阿芷吸了吸小嘴,玄煜的死心眼,当真令她又爱又恨。
“你要我乖乖留在王府,总得给我一个栖身之处吧?。
“王府里的厢房,少说也有三、五十间,你随便拣一间去窝吧。”玄煜不在乎的耸肩道。
他相当无礼又不客气的回答,让阿芷不悦的轻敛蛾眉。“我不是狗,不用‘窝’的。况且,我的住所也不能随便,第一个条件,它不能见阳光。第二个条件,它必须先薰过香,去除异味。第三个条件……”她话尚未说完,玄煜突然低首紧紧的封住她一张一合的红唇,良久才放开。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必须离主屋远一点。”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不要臭美,本格格不是怕你,是懒得理你,索性离你远一点,省得你一看到我,就乘机找麻烦。”
他微挑一眉,“第四个条件呢?”
“不要仆人。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要靠近我的屋子。”
“第五个条件呢?”
“这第五个条件,还是不说的好。”阿芷小心翼翼的瞅着他。
“说。”
“呃,既然不要你以外的人接近我的屋子,而我又必须吃东西才能维持生命,所以……所以只好劳烦王爷您了。”把他堂堂隆亲王当个仆役来用?好啊!玄煜在心里冷哼一声。
“第六个条件呢?”他倒要看这个女人不知死活到什么程度。
“这不算条件,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她说得很小声,见他又露出冷笑,她只觉头皮发麻。
“你也是知道的,我的饮食异于常人,茶里就麻烦加些蜂蜜,五谷杂粮就不用了,甜食糕点则是多多益善。”
“第七个条件呢?”玄煜此刻已是皮笑肉不笑。
阿芷深吸口气,“第七个条件就是,以上条件你绝对不会答应,既然不答应,我们彼此最好都不要勉强,我立刻回别有洞天居住,王爷若有令,临江保证会随传随到。”说完,她立刻脚底抹油,准备离走。
“慢点。”玄煜不费丝毫力气,又将她按回床上。“你的所有条件,本王都可以答应,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本王也意思意思要你一个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他的微笑好恐怖!她看得胆战心惊。
“你的狗命!”他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啊……”
* * *
这个男人真是口是心非。
阿芷挂着胜利且得意的笑容环视她的新居所。
说新其实不然,只不过是将别有洞天的一切搬到王府来而已。
还骗她说将别有洞天抄了,原来只是叫人将家具物品一件不漏全移至王府。煜哥哥其实早已为她安置了一个绝佳的栖身之所,却还故意寻她麻烦,真是恶劣!
“格格,你将屋里弄得乌漆麻黑的,要奴婢怎么伺候您啊?”香菱为难的看着四周,只觉自己好似半个瞎子。只有一小盏烛火闪着微光,屋外还是大白天呢!也不让阳光透进来,这位格格当真诡异得紧。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煜哥哥只“仁慈”的接受她前三个条件,因此这个倒楣的婢女才出现在她房里。“但是我很怕光,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你可以对你的坏心主子破口大骂,我不会阻止你的,毕竟这是你的权利。”
“格格,您别开玩笑了。”香菱哪有这天大的胆子?“格格,不然请您允许我将窗帘拉一点点起来,只要一点点就好。”
“不行!”阿芷毫不犹豫的拒绝,但看到香菱的脸垮了下来,她也颇感过意不去。
“唉,你也是可怜的。我看就这样吧,你只有送餐点时再进房,其余时间,就随你到外头去吧,不为难你。”
“不,不成的。”香菱哭丧着脸说,“王爷若知道奴婢怠慢职责,奴婢就没命了。”
“这是本格格允许你的,保你无事,快去。”
“可是……”香菱嗫嚅之时,一道白烟突然由阿芷身后袅枭升起,接着烛火一明一灭,闪烁不定,伴着阵阵怪风,气氛诡异恐怖至极,她不禁尖叫了一声。
“格……格,那……那是什么?”她浑身寒毛竖起,双腿不由自主的发抖,银牙打颤,咯咯作响。
哈!是玲珑暗中帮她来了。
“唉,香菱丫头,实不相瞒,并不是我不让你待在房里的,实在是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大概都无法在这屋里生活,当然,除非你有天大的胆子。”阿芷配合着玲珑制造出来的恐怖气氛,哀怨的脸色里,隐然带着一股阴森的味道。
“怎……么说?”
“因为我生来体质就特别阴寒,很容易沾惹到那些不属于人类的‘东西’,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是……鬼?”
“没错。如果你坚持要待在房里服侍我,必须先有心里准备,他们会不时的出现。妖魔鬼怪的外表可是千变万化,运气好的话,你可以看见一个完整的人形,运气不好,就会看见披头散发、青面獠牙,长长的舌头、翻白的眼珠、血肉模糊的脸庞,血盆大口会朝你微笑,用残缺不全的四肢向你招手,从梁柱上倒吊下来,从你身后……”
“啊……”不等阿芷说完,香菱凄厉的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出。
“哈哈哈!”她笑倒在床榻上,眼泪都流出来了。
“格格,咱们把她这么一吓,王府里肯定再也没有人敢上你这‘水阁’来了。”玲珑也快笑翻了。
“那最好!”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将水阁列为禁地,香菱绘声绘影的描述,让闻者无不寒毛直立,冷汗直流。
他们开始流传,临江格格不是人,大抵是鬼怪之流,所以她才会相当怕光。
但临江格格拥有实体,并且具有人的体温,也不惧怕神佛,因此他们揣测她的“道行”较之鬼怪之流更高深,应该是属于妖狐之类,否则她之前为什么能塞一只狐狸给巴布泰,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呢?
再者,临江格格的美貌也不是正常人类会有的,那太漂亮、太勾人心魂,她一定是只道行高深的狐仙,因为狐狸精都是美艳绝抡的。
所以,有人骂她“狐狸精格格”,有人说是“鬼格格”,有人以她能沟通阴阳,叫她“阴阳格格”,也有人以她能招来鬼魂,称她为“招魂格格”。然而大多数的人,还是喜欢管她叫“奇妙格格”。
她有谜样的来历,不寻常的异能,还有惊人的美丽。她有妖的妩媚,鬼的玲珑剔透,以及人的娇柔可爱。更重要的是,她能让向来深沉冷酷的隆亲王没辙,三番两次失控的大动肝火。而她居然还能平安无事的留在王府,让王爷破天荒的另辟水阁供她安居,这不是很奇妙吗?
“奇妙格格”四个字,仿佛野火一般,在隆亲王府里迅速蔓延。
第7章
“砰”的一声,阿芷的房门又被踹开了。
一束阳光由门口射进来,她连忙躲到屏风之后。
“奇妙格格?”玄煜冷笑,伴着叩叩的靴磴声走至屏风之后,像拎小鸡一般,将她由后领揪住,“是奇妙没错,莫名‘其妙’!”
“放手啦!”阿芷被他一把抓住,气得哇哇大叫。“你凭什么骂我莫名其妙!”
“那就得问问你,在我不在府里的这两个时辰内做了什么?”玄煜将她掼到床上,有力的大手将她重重的压进被褥里。
“没有啊,我都乖乖待在水阁,能够做什么?”
玄煜怒瞪着她,“你装神弄鬼,吓走了服侍你的丫头,搞得向来纪律森严的王府鬼影幢幢、人心惶惶,这么还不够可恶吗?”
“是这件事喔。”阿芷畏缩了一下。“我承认是我不应该,但若真要追根究柢,就是你的不是,我说过不要人服侍的嘛。”
“不要奴才,就是要本王亲自服侍你了?”这是她的第五个条件,她若真敢回答个“是”,玄煜发誓立刻扭断她的脖子。
“呜……不、不是啦。”她拼命挣扎,总算勉强吸了几口气。“我的房里黑暗,再伶俐的丫头来,也都变得笨手笨脚,徒然增加麻烦而已。”
“没有仆人,你白天又不出房门,是准备饿死吗?”
“我的意思是,只要差个下人送东西来即可,没必要派个婢女整天待在我房里。”
“你以为现在还会有人敢上水阁来吗?”玄煜将她由床上拉了起来。“鬼格格、阴阳格格、招魂格格、狐狸精格格、奇妙格格!你把好好的水阁弄得阴阳怪气,还指望有哪个大胆的奴才敢来送膳?”
“他们叫我什么格格,我都无所谓,但那个狐狸精格格就有点……”阿芷不悦的皱起眉头。
“狐狸有什么不好?”玲珑用只有阿芷听得见的声音,向她发出抗议。
“你住口,狐狸精就人类而言,是坏女人也,你懂不懂?”她低斥道。
“你嘀咕什么?”玄煜沉着脸质问。她在同他看不见的东西说话吗?这个小女人当真诡异透顶。
“我说我不是狐狸精。”
“你不是吗?”玄煜居然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我觉得你千真万确的是狐狸精。”否则为何能让他仿佛着魔一般,无法狠下心用冷酷的手段对付警除了遭到狐狸精的魅惑之外,他找不出其他对自己反常行为的合理解释。
“人家狐狸精都是妩媚的尤物,你看我够媚吗?”阿芷挑衅的朝他送了一个足以勾魂的秋波,樱桃小嘴性感的噘起。
玄煜仿佛触电一般,该死!他居然需要拼命克制自己,警告自己不许出现一丝一毫的蠢动。
“看情形是不够媚了,那这样如何?”她双手挠至颈后,挽起青丝,左脚晓到右脚上,原本剪裁合身的衣裳,因为她姿势的改变,而展现出她侬织合度的玲珑曲线,挑逗至极。
“够了!”玄煜的眉头拧得骇人,胸中陡然高涨的无名欲火让他动怒,他一把抓住她雪白的皓腕。“你在做什么?玩火吗?”
阿芷咯咯笑开了,她的笑灿若春花。“人家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瞧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证明我不是什么狐狸精格格了吧?”
“你希望我出现什么反应?”玄煜莫测高深的瞅着她,嘴角似笑非笑的微往上扬。
他的话让她愣住了。“呃,我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没必要认真。”他的神情让她心中本能发出警讯,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和他保持距离,但他坚持不放。
“我从不和人开玩笑。”玄煜扯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你既然有胆子招惹我,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说完,他低头覆上她的红唇。
“唔……”阿芷骇然的同时,他的舌乘机探入,不容反抗的交缠着她。一手扯住她的秀发,强迫她仰起头,方便他更深人的探索。
阿芷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了,刚开始还惊骇得如溺水般挣扎反抗,但渐渐的,体内升起的燥热却主导了她的理智,她反而将要手环住他的脖子,完全陷溺在这个热吻里。
“王爷!”平总管的声音打醒了沉醉的两人,他站在水阁之外,用力喊道:“王爷!您听得见奴才的声音吗?”
“该死!”玄煜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平总管就站在离门口还有段距离的草地上。“你见鬼的喊什么?有事禀告,为何不到我面前来?”他自小习武,早练就一身浑厚的内力,因此无须如平总管般扯着喉咙大叫,威严的声音也能轻易传得老远。
“王爷,奴才……奴才不敢靠近水阁埃。”平总管慌忙跪了下来,香菱丫头说临江格格的屋子里充满了妖魔鬼怪,他哪有天大的胆子接近呢?他又不像王爷,贵为皇族,能使百邪俱避。
“你……”玄煜气炸了,回过头狠狠瞪了将半个头探出屏风的阿芷一眼,她立刻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般,讪讪的将头缩。
唉,她和玲珑合作的这出“闹鬼记”,已然将整个王府闹得人心惶惶,煜哥哥怒气冲天,看来她要大难临头了。
“有什么事快说!”玄煜懊恼的吼了一声。
“禀王爷,方才愉亲王府派人捎了个讯,说福晋的病情加重,大夫们认为情况不太乐观,愉亲王问王爷是否愿意去见福晋一面?”
“什么?!”玄煜震惊,脸孔痛楚的扭曲。“立刻备马!”
“喳。”玄煜和平总管迅速消失。
“额娘……”乍闻噩耗,阿芷几乎昏厥过去。
额娘身体一向健康,会突然卧病在床,都是因为痛失爱女的缘故,她真是个不孝的女儿!
阿芷的心宛如被千刀万剐般疼痛,她必须见额娘一面才行,不论后果如何。
“玲珑,请你帮助我,带我去见我额娘。”一阵轻烟卷住她,片刻后,人与烟一同消失了。
* * *
“唉!”愉亲王放下床缦,妻子的病势沉疴,让他心痛万分。
房门轻轻开启,愉亲王和随侍一旁的婢女小燕儿俱大吃一惊。
“你是谁?”愉亲王愕然的看着眼前这名美丽绝伦的陌生少女,她如何能在不经过任何的通报,便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我是大夫,带了心药来医福晋的病。”阿芷装着淡然,心里却在淌泪。噢,她的阿玛居然变得如此僬悴苍老,让她好心痛。
“你?”她年纪轻轻,能有什么本领?
“是的。”阿芷转头着向一旁的婢女,“小燕儿,你先出去。”小燕儿被一个陌生女子点名,愣了一下却不敢动。
奇怪,她是谁啊?为什么知这她叫小燕儿?而且叫她的口气,好像死去的阿芷格格。
愉亲王也暗自吃惊,但他毕竟见过世面,镇定的说:“小燕儿,你先下去吧。”
“喳。”有了主子的命令,小燕儿这才告退,并带上房门。
“请问姑娘贵姓?”
“王爷不必管我姓什么,老实说,能救福晋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天生的异能。”
“异能?”
“是,我能够沟通阴阳,可以招来阿芷格格的魂魄,医治福晋的心病。”
“荒唐!”愉亲王向来反对怪力乱神之说。
“荒不荒唐,请王爷自己看吧。”一阵白烟又将她全身罩住,片刻后,出现阿芷的形容。
“阿芷?!”愉亲王不敢置信的张大眼。
“阿玛!”阿芷扑到他的怀里。
“天啊!你是人还是……鬼?”愉亲王抱住爱女,奇怪的,居然拥住一具温热的实体。
“女儿当然不是人,只是暂时借用人的身体。阿玛,原谅女儿的不孝,让您和额娘痛断肝肠。”
“啊,阿芷……”愉亲王激动的掀开床缦,“福晋!福晋!你快睁开眼,看看这是谁?”
福晋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阿芷的身影映入她眼帘。
“啊?阿芷?!”
“额娘!”阿芷奔至床畔,泪如雨下。
“额娘是不是己经……死了?否则怎么能见得到你?”
“不!额娘,您不会死的!我是靠着神的帮忙,才能来到阳间,见你们一面。”阿芷紧紧握住她的手。
“什么……只见一面?不!额娘不放你走!我的心肝阿芷,你可知道额娘想死你了?”福晋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她,害怕她会消失。
“额娘,人鬼殊途,阿芷是没有办法永远待在您身边的。”
“什么鬼?你有温度、有实体,分明是个人啊!”
“福晋,阿芷的魂魄暂时附上一个姑娘的身体,并不是她的。”愉亲王忍痛解释道。
“是的,额娘。您为了我这个不孝女染病,我看了好心痛!额娘,为了我,您更要保重自己才是。”
“你是我唯一的命根子,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我,您还有阿玛呀,您忍心让阿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先是失去女儿,又再失去妻子,您要阿玛怎么活得下去?”
“这……”
“是啊,福晋。”愉亲王目光诚挚的看着妻子,柔声道:“你和阿芷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我已经失去一个,若再失去另外一个,那我……”任是再刚强的男子汉,面对此情此景,也不住哽咽。
“呜……”福晋哭得肝肠寸断,愉亲王是所有贵族里唯一没有纳侧室的,他们的恩爱可见一斑,她舍不下他的情深义重!
“额娘,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答应我,快点好起来,陪伴阿玛,不要让我在天上看得难受,好吗?”
福晋含泪点头。“阿芷,你见过玄煜了吗?”
“没……没有。”
“为什么不见见他呢?你的死带给玄煜的痛苦,并不亚于我们埃。”愉亲王说道。
“唉!我知道他的痴情,不见他,是避免再带给他另一次痛苦,毕竟我没有办法永远留在人间。”阿芷黯然叹道。
“几天之后,他就要奉旨同雯琪成婚了,你知道吗?”
“知道。有人替我陪伴煜哥哥,那很好,我祝福他们。”
“阿芷,有件事阿玛非问清楚不可,你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死去?”阿芷早有心理准备,她阿玛会如此问,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扰,毕竟逝者逝矣,明白真相也是无济于事,因此她决定不说。
她漾出一抹凄楚的笑容,“阿玛,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算明白真相也是没用的,徒然伤心而已。我得走了,阿玛、额娘,你们要好好保重。”
“不!我的儿,额娘不放你走!”福晋紧紧抓住她的手;但一阵白烟之后,阿芷消失,又回复成临江的形貌。
“你是?”福晋审视眼前这名陌生女子,她不是阿芷,但那双充满眷恋凝视着她的眼眸,却和她的阿芷一模一样。还有,那让她牢牢握在掌中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的动作,这不像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态度。
也许母亲的直觉是灵敏的,福晋心中发出怀疑的警讯。
“福晋,我的心药医好了您的心病,从今以后,您要多多保重身体,别让阿芷格格难过,好吗?”福晋朝她柔柔的微笑,右手小指轻轻的勾了下她的小指头,这是她和阿芷母女俩之间的亲昵手势,表示她答应。
“您答应?太好了,阿芷格格总算可以安心。”她知道这个手势所代表的意义!
福晋心中一阵激动,难道她便是……
“王爷。”小燕儿轻叩房门唤道。
“进来。”小燕儿推门而入,“隆亲王来了,正坐在厅上。”
“啊,快请。”
“喳。”愉亲王回过头,却不见阿芷的身影。“福晋,那位姑娘呢?”
“啊?”福晋如梦初醒,她方才太过专注于这女子是否为阿芷的揣测中,以至于忽略了不知何时,自己手中抓住的是一把空气,而不再是一双柔荑。
“我不知道。”人如何能平空消失?那位姑娘究竟是什么?
“王爷。”玄煜走进房间,先向愉亲王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看见病重的福晋居然由床上坐了起来,不禁大感讶异。“福晋,你……”
“八王爷。”愉亲王向他行了君臣之礼。
“福晋的气色看起来似乎比上次好得多,但是你派人传来的口讯……”玄煜有些摸不着头绪,愉亲王向来是个严肃的人,从不恶作剧,更不可能会拿这种事来恶作剧。
“八王爷,这其是件离奇的怪事,是这样的……”愉亲王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喔?”玄煜脑中思路飞快的转动着。“那名姑娘的形容如何?”
“相当漂亮,穿着一袭紫色衣裳,气质高贵,不像是平民女子。对了,她的眼角有一点小小的伤痕、还有她出现的时候,室内顿时弥漫着一种甜甜的香味。”
“果然是她!”容貌、衣着、特征,都和临江相符,他就要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八王爷认得她?”愉亲主疑惑的问道。
“我想,有件事必须告知两位,你们一定会相当有兴趣的。”玄煜笑了,他绝对会拿出手段,逼迫临江现形。
今日隆亲王大喜,新娘是穆亲王府的雯琪格格。但令阿芷不能理解的是,洞房花烛夜,新郎不到新房去,却跑到她这水阁来做什么?
* * *
“今晚是你的新婚之夜,没错吧?”阿芷双手抱膝,狐疑的看着大剌剌坐在她面前的玄煜。他居然不顾他们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严重违反了礼教。
“没错。”玄煜朝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那你是不是有比坐在这里盯着我更重要的事要做的吗?”
“比如说?”
“比如说陪伴你的妻子。”
“我是在陪伴我的妻子没错。”
“你在胡说什么?”阿芷斜睨他一眼,“我才不是你的妻子哩,不要乱吃我豆腐!”
“我并没有说你是。”玄煜含笑,从怀里取出阿芷的自画像。“我指的是它,阿芷才是我的妻子。”
“阿芷格格已经死了,你真的不该再想她的。”她茌心里轻叹口气,唉,煜哥哥真是痴情种,连新婚之夜都挂记着阿芷。
“情到深处,又岂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他温柔的眼眸,由画移到了她的脸上,几乎要融化了她。
“临江,你说我的痴心会不会有代价?能不能感动阿芷?”
“阿芷就算感动也无济于事,毕竟人鬼殊途。”
“但是你天生的异能,却可以让我再见她一面。”
“我说过了,阿芷格格不愿意见你。”
“她不愿见我,却可以时时听见我对她的相思呢喃。阿芷,煜哥哥有多么想你,你知道吗?”玄煜当真对着画自言自语起来。“我今天娶了妻子,完全是出于无奈,但我保证绝不会理她,我的福晋自始至终就只有你。我永远等你回到我身边,即使会等到我头发斑白,我也会无怨无悔的一直等下去,你一直狠心不见我,我就只好一直等。”
“不要再说了。”阿芷好怕他深情的言语,尤其他的每一字句,分明是说给“临江”听的,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从前些天他去探望额娘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奇怪,不再对她恶言恶语,粗声霸气,连看她的眼光都温柔得几乎吞没了她。
“好,我不说。”他听话的卷起画轴。“今夜月色很美,你愿不愿意陪我到流光亭坐坐?”
“不要,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回房陪伴新娘的。”开玩笑,她此刻是避他唯恐不及。
“嗯,我准备了一壶香甜的蜂蜜茶、金泥酥饼、荷叶糕、酒酿汤圆、莲子烧、蜜川羹,还有冰凉剔透的桂花羊羹。”
“你……作弊!”这男人抓住了她的弱点。
“还坚持吗?”玄煜贼笑的瞅着她,他才不信她能抗拒得了甜食的诱惑。
阿芷在心里激烈的挣扎着,对于甜食她没有丝毫抵抗的力量。
“好嘛,算你嬴。不过,我只能陪你坐一下下喔!”她无奈的投降,承认无法克制自己的馋嘴。
“是,奇妙格格。”玄煜极自然的牵起她的小手,往流光亭走去。
她蹙起秀眉,“你叫我奇妙格格,是又在骂我莫名‘其妙’吗?”
“在这么美的月色下,有修养的人才不会扫兴的开口骂人。”他拉她到亭子里坐下,里头已摆上各式精致甜点,他遣退仆人,亲自在两人的杯子里斟满酒。
“你今天的心情似乎挺好,是因为新婚的关系吗?”
他摇摇头,“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我?”
“不错,你带着心药医好福晋的病,福晋已然完全康复,甚至还参加了婚礼,让我感到很高兴。”
“你……你知道?!”阿芷霍然站起身,一步步向后退。他这些天绝口不提此事,她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暗中去愉亲王府的事是神不知鬼不觉呢。
“何必怕成这样?”玄煜以既温柔,却也霸气的力道,将她拉坐在他大腿上,锁入怀中。“不要怕,我没有生气。”
“为什么?”噢,他英俊的脸庞和她如此靠近,温暖宽敞的怀抱,让她恨不得赖一辈子。
“先喝了这一杯,我再告诉你。”玄煜将酒杯凑至她唇边,阿芷直觉以为是蜂蜜茶,依顺的啜了一口,入口却是呛辣的滋味,她不禁皱起眉头。
“是酒!我不要喝酒,我要蜂蜜茶。”
“不,今晚我偏要让你喝酒。”他将两个杯子里的酒全含在口中,抬起她的下颔,低头吻住她,将酒注入她口里。
阿芷未曾喝过酒,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酒量。更何况这酒并不是普通的酒,是王府窖藏的烈酒,只消一点点就足以让人神智恍惚。
“你好坏,是想灌醉我吗?”她本能觉得不太妙,挣扎着要逃。
但玄煜紧搂着她不放,又强灌她一口烈酒。“醉了吗?本王就是要你醉。”
“不……人家……不要喝了啦……”阿芷开始头晕,眼前的玄煜突然变成了三个,甚至更多更多。
“不行。”玄煜又喂她喝了一口。
“煜哥哥……”天!她的头好痛,视线模糊。
“什么事?阿芷。”他故意这样叫她,等着看她的反应。
“人家……头好痛!不……不要喝了。”
“不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狠心骗我?”她没有否认,果然是阿芷!
“骗……骗你?”她已经醉了,只剩本能的反应。
“临江是谁?”
“临……江?”
“你明明就是我的阿芷,为什么会变成临江?”
“煜哥哥,你有没有听过……‘临江’这支曲儿?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枭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阿芷念念有词,顺手捧起一旁凤凰形的香炉,但因酒醉不稳,脚下踉跄了一下,玄煜连忙扶住她。
“就像这样嘛,阿芷死了,煜哥哥……看到香炉就会……心痛,思卿不见……回首恨依依……”
玄煜紧紧抱住她,“心痛”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阿芷、阿芷,你真的死了吗?”
“当然,只是……放不下你,所以麒麟王……恩准我暂时回来。”他抱得这样用力,阿芷素性也不再乱动,乖乖的窝在他家里。
“麒麟王?谁是麒麟王?”
“就是天界的神嘛。嗯……煜哥哥,我觉得这酒辣辣甜甜的,挺好喝的,我还要喝。”她抓起酒壶,就要仰头灌下去。
“不要喝!”他一把抢回酒壶。“这酒很烈,再喝下去,会要了你的小命。”
“嗯……不会啦,人家还要喝。”阿芷耍起赖来,想把酒抢回来。
“阿芷乖,再把麒麟王的事说清楚一点,好吗?”
“酒啦!人家要酒!酒啊……”她开始哭闹,看来醉得不轻。
玄煜无奈,只得安抚她,“好好好,但只准喝一口。”他又用嘴喂了她一口酒。
酒这种东西,是愈喝愈上瘾的、特别是对一个已经醉了的人而言,是再多也不够。
“人家还要……”
“不行,说过只有一口的。”
“还要啦!”
“阿芷!”玄煜忍不住轻吼她一声。天,他从不知道原来女人是这么没酒品,早知道就不使这种手段了。
“呜……煜哥哥凶我!我要回家……”阿芷被他吓着了,开始挣扎。
“阿芷,安静,别闹了!”他赶紧制住她挥舞的小手。
“回……家……要回家……”她真是醉得一塌糊涂,胃部一阵翻搅,她“呕”的一声,将流光亭吐得乱七八糟。
“天啊!”玄煜快疯了,决定先将阿芷抱回水阁。
“王爷!”一个娇嫩的声音叫住他,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雯琪!
“是你,你到这儿来做什么?”玄煜冷声问道,没料到阿芷又吐了起来,这次全吐在他的衣裳上。
“啊!”雯琪惊讶的冲了过去。“她是谁?居然敢吐在你的衣服上?”她相当愤怒,毕竟没有一个还穿着新嫁衣的正常女人,在看见自己丈夫怀里抱着别的女人时,还能处变不惊。更何况,这个女人醉得不省人事,还将她尊贵的夫君吐了一身。
“不关你的事。”玄煜对衣服被毁丝毫不以为意。
“你……我是你的福晋,今晚是我们的新婚夜啊!”雯琪独守新房守得心慌,才跑来找她的新婚夫婿,却没想到他居然正陪着别的女人。
“是你的,不是我的。”玄煜不理会她,抱着阿芷迅速离去,留下雯琪一脸错愕的站在流光亭里。
难道玄煜在阿芷死后又有了爱人?那个酩酊大醉的女人是谁?不管是谁,她绝对容不得她!
第8章
头痛欲裂!
“阿芷,你醒了吗?”
一听见温柔的“阿芷”两个字,让阿芷霍然睁开双眼。天啊,居然是她额娘!
“你……”她叫她阿芷!难道是她醉酒时,把什么都说了?
“什么都先别说。来,喝了这碗醒酒汤,你会舒服些的。”福晋温柔的喂她。
“你为什么叫我阿芷?我……我不是。”
“你这个孩子,还想瞒额娘吗?老实说,那天你来看我时,我就怀疑了,为了试探你,我还勾了一下你的小指头,这是我们母女间的手势,你若不是阿芷,又怎么会知道?还有你阿玛也奇怪着,你若真是个初到王府的陌生人,又怎么能一开口就叫出小燕儿那丫头的名字?”福晋慈爱的笑着,“阿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迷糊可爱的性格永远改不了。”
阿芷神容黯淡,低头不语。
“阿芷,你还不承认吗?额娘告诉你,昨夜八王爷是有意灌醉你的。你醉酒的时候,已经把什么都招了,也承认自己就是阿芷,现在若再抵赖,可就太伤额娘的心了。你当真这般讨厌额娘,才会不肯和额娘相见吗?”
“不!当然不是!额娘,我是太爱你们。”她轻叹口气,“我逗留阳间只是暂时的,时候一到,我就必须走,到时你们又要再度承受失去我的悲痛,那太残忍了。”
“阿芷,当真非走不可吗?”
“嗯,人鬼殊途,额娘您应该明白的、我必须去我该去的地方。”
“唉,阿芷,对我们所有人而言,能再见到你,比什么都重要。即使明知还是会失去你,但你多留一天,便带给我们多一天的幸福快乐,这种至深的爱,你明白吗?”福晋牢牢抓住她的手,“额娘现在还能够再抱你,再同你说话,哪怕是下一刻便要我接受剜心掏肺、烈火焚身的酷刑,额娘也会心甘情愿的。”
“额娘……”阿芷忍不住掉下眼泪,偎入母亲的怀里。
“乖,心肝宝贝,别哭。”福晋怜爱的搂着她,“不只额娘有这种想法,你阿玛和八王爷也都是这样子的。你走得太突然,留给我们好大的遗憾,我们十分渴望能再见你一面,即使只有一下下,都是上天最仁慈的恩惠。”
“额娘,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对了,八王爷等你清醒,等了一夜,又怕你醒来后,对他昨夜灌醉你,逼你吐实而大发脾气,所以求额娘来打先锋,你可得答应额娘,待会八王爷进来,不许同他生气。”
“额娘,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嘛!他那么卑鄙,老是使小手段,灌醉我,又要您替他说话!”阿芷噘起了小嘴。
“八王爷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太喜欢你了。自你死后,他对你一直是日思夜念,甚至对我和王爷,也是爱屋及乌,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病了,他费心替我我遍名医,他的婚礼迫在眉睫,他却老往愉亲王府跑。昨儿个是他的新婚之夜,但为了你,他冷落了雯琪。这样痴情的男子上哪儿找啊?听额娘的话,不要闹脾气,珍惜你们所剩不多的相处时间,知道吗?”
“唉,我知道了,不生他的气就是了。”阿芷毕竟不是铁石心肠。
“这才乖,额娘这就请他进来,不打扰你们了。”说完,福晋笑咪咪的走出水阁。
片刻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进阴暗的卧房,玄煜挺拔的身形出现在她的眼前。
“阿芷。”
“从我化身临江,进入王府以来,第一次听到你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叫我。”
“如果早知道临江就是阿芷,我绝不会那样粗暴的对待你。”玄煜显得十分懊悔。“阿芷,你瞒得我好苦啊!”
“世界上的女子,除了阿芷以外,难道就没有值得你怜惜的了吗?”
“没有。”他握住她的柔荑,凑近唇边一吻。
“雯琪现在是你的福晋,她要伴你走过漫漫人生,你应该试着去喜欢她。”她强忍心痛的劝道。
“谁是雯琪?我只知道愉亲王府的阿芷格格。”玄煜深情款款凝视着她,这句充满痴情的话,在他下江南前,也曾经在愉亲王府的花园里对她说过。
“煜哥哥……”她当然记忆犹新,如今听来,真是又甜又苦。“是我对不起你,没有办法永远陪着你。”
“我接受你一定得走的事实,但我想要问清楚,你去而复回,暂时逗留人间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你。麒麟王告诉我,你在近期内会遇上一个攸关生死的劫难,如果我愿意放弃冤死的仇恨,不对八阿哥一党报复,那他可以恩准我逗留人间,直到帮助你化消这个灾劫为止。”
“麒麟王是谁?”
“他是掌管咱们北方天地的神祗,是人类未知的另一个世界里的主宰。”
“他既掌握着你在人间的去留,那我必须见他一面,能办得到吗?”他若能说服麒麟王,阿芷就能留下来了。
“人类想见到神灵,必须有相当的机缘才行,怎么能说见就见呢?煜哥哥,你不要想留住我想疯了。”阿芷轻叹道。
“我是想疯了!”玄煜将额头轻轻抵住她的,深情的说:“只要能永远留下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不可能的,煜哥哥。我想……我们是有情无分。”她抬起小手捧住他的脸,对他的痴心万般心痛。
“不,我有一个留住你的好方法。”说完,玄煜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什么?”
“只要我让那个生死灾劫永远不出现,我就永远不会失去你。”
“异想天开,命运是早注定好的。”
“为了你,我要当一个扭转命运的人。”他语气坚决的说。“我即刻进宫面见皇上,向皇上明说我无心朝政,对皇储人选也不再表达任何意见。如此一来,怀有野心的皇子们就不会再有觊觎我的恶念,我便可以太平过日子。”
“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会的,我爱你的心足以感天动地,自然也可以扭转命运。”
“煜哥哥,额娘说得对,你真是世界上第一等痴情人。”阿芷柔柔地笑了。“但我必须告诉你,我现在这个身体是麒麟主恩赐的,虽然有体温,也可以像人一般运作,但终究不属于正常的人体,只算是半人半灵。而灵气怕光,因此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在太阳下行走,你不害怕吗?”
“阿芷,我也必须告诉你,今生今世,只有一件事情会让我害怕。”玄煜温柔的执起她的下颔,漾满深情的眸子直直望入她的秋瞳,“那就是失去你。只有失去你,不能和你在一起会让我崩溃,让我痛得发狂。”
阿芷无语,刹那间热泪盈眶。
“真是笨喔!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完美的发展,当初根本就无须隐瞒嘛!”一身白衣的玲珑坐在横梁之上,两只脚还晃来晃去。“格格啊,我的主子真是又痴情又聪明,你说是不?”
阿芷微微一笑,玄煜前脚才走,玲珑就迫不及待窜出来了。
“你先别太乐观,他现在才进宫面圣,结果如何也未可知。况且,我觉得即便皇上准许煜哥哥从此不再过问皇储一事,煜哥哥的灾难也不会因此消弭,毕竟麒麟王如此神通广大,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的。”
“你没听过‘仙人打鼓有时错’这句话吗?即使是至高无上的神,也难免会有算错的时候。格格,你放心啦。”玲珑嘻嘻笑道。
“希望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事情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砰”的一声,门口射入一束阳光,幸而阿芷坐在内室,否则又要被刺眼的光芒吓到了。
“有人来了,玲珑,你快下去。”
“这里住的是谁啊?乌漆麻黑的,搞什么鬼!”是雯琪的声音!阿芷万万没料到雯琪居然会上水阁来。
在一名婢女的身后,出现了雍容华贵的雯琪,她冷傲的睨视着阿芷。“你就是府里议论纷纷的奇妙格格?”
“‘格格’两字可不敢当,福晋请坐。”阿芷从容的倒了杯茶当然是蜂蜜茶。
“大胆!见了福晋,为何不行礼?”雯琪由娘家带来的贴身丫头风雪严厉斥道。
“喔、对不起,是临江失礼了。”阿芷落落大方的站起身,行礼就行礼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临江见过福晋,福晋万福。”
雯琪环视四周,黑暗让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诡异的气氛却是不言而喻,一看就真像会闹鬼的样子,难怪下人们怕得要命。
凤凰形的香炉里冒着袅袅的香烟;这味道仿佛是阿芷惯用的。她再看向桌上十数碟精致小点,清一色泛着甜腻的香味,看样子这个女人嗜吃甜食。哼!这点也和阿芷一模一样。
酷似阿芷的一切,都让雯琪感到极端嫌恶。她端起茶杯,不悦的啜了一口,猛然吐了出来。
蜂蜜茶!
“你……”雯琪冷怒的笑了,“高啊!你这贱人倒很有心机,以为处处学着一个死人,就可以勾引王爷了吗?”
“我没有学谁呀。”阿芷淡淡笑道。
“你还嘴硬!我可以告诉你,没有用的!我是由皇上指婚,永远是隆亲王的正福晋。而你,若妄想当个侧福晋,最好先掂掂自己有几两重!”雯琪挑明了威胁。
“福晋误会了,我从来不想当什么侧福晋。”
“那你刻意学着阿芷那个死人的一切做什么?别以为我不清楚昨夜你和王爷干了什么好事!”想到新婚之夜就被丈夫冷落,雯琪真是满肚子火。
“昨夜我不过陪王爷喝了点酒,没有什么。至于福晋所指控的,这些酷似阿芷格格所喜爱的东西……说实话,并不是为我自己准备的。”阿芷微微一笑,雯琪傲慢的气焰丝毫没有激怒她,相反的,却挑起她恶作剧的报复心,她决定再好好吓她次。
“喔?难不成这水阁里还住着其他人?”玄煜到底藏了几个娇?
“‘人’是没有,不过常有个朋友会来坐坐。”
“什么朋友?”
“咦,福晋不是打听过临江的事吗?如此就该知道,我这水阁常会有些正常人都不希望见到的访客。”
“哈!装神弄鬼那一套对我不管用,别拿我和那些蠢奴才相比!”雯琪冷笑道。不过阴暗的室内,确实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氛,让她心里有些毛骨悚然。
“风雪,把窗帘全部拉起来。我倒想见识见识,光天化日之下,还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妖魔鬼怪!”
“拉什么窗帘呢?我不喜欢。”不知何时,一个“人”居然坐到雯琪身边,开口说话,并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甜茶。
“吓!你!”雯琪一惊,触电般跳了起来。什么时候她身边坐了个人,而她竟浑然不觉。
当雯琪看清身旁人的面貌,立刻发出惊楝的尖叫。
“啊……”
“福晋,这位就是常上水阁的朋友,阿芷格格。桌上这些甜点,也都是为她准备的。”阿芷笑得很坏。
“鬼……鬼啊!”雯琪凄厉的大叫,主仆两人没命的冲了出去。
“哼!没那个胆子,就别上水阁来找麻烦,她才应该先掂掂自已有几两重呢!”话声方落,阿芷的形貌消失,恢复玲珑的模样。
“她这一吓可不轻了,大概再也不敢上水阁来了吧,我们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阿芷看到雯琪由原本的盛气凌人转为落荒而逃,心中具有说不出的痛快。
“当然罗,知格格者,莫若玲珑嘛!”玲珑轻飘飘的荡到横梁上,得意的哈哈大笑。
* * *
“臣见过皇上。”玄煜朝坐在上位的皇帝叩首行礼。
“八弟,你这新郎官才当了一天,怎么就迫不及待面圣了呢?”皇帝笑道,“难道是特地来感谢朕作主,为你匹配了一桩好姻缘不成?”
“皇上钦赐良缘,臣弟甚感光荣。”其实玄煜心里根本不这么想,但有求于君,先说说场面话是必要的。“但臣弟今日面圣,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喔,何事?”
“臣请求皇上,恩准臣得以不再过问立储大事。”
“为什么?”皇帝讶异的挑高一道眉,“难不成这件事给你惹上了麻烦?”皇子间斗争相当激烈,特别是允初、允祯、允稷三派,这点皇帝了然于心。
“不,只是臣弟以为,立储虽是国本,但毕竟还是天子的家务事,臣弟似乎不好干预。再者,臣弟一向深居简出,尽量谢绝访客,对诸皇子的认知不够深入,唯恐因此扰乱了圣听,便是弥天的罪过了。”玄煜说得相当诚恳。
“这……唉,八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朕的儿子们,在朕的面前哪个不是中规中矩的?但暗地里如何,朕却无法得知,因此才要你这个旁观者来提醒朕。朕知道你天性淡泊、公私分明,所以很放心的把这个监听的责任交给你,因为你绝对不会扶党,也够理智、够精明,实在是朕立定储君时,不可或缺的帮手啊!”
“皇上的器重厚爱,臣弟铭感于心,但恐怕臣弟的判断也未必是正确的。基本上,在皇上授与臣弟皇储立定的一半权力时,臣弟就由旁观者变成了当局者,诸皇子若有心,臣弟照样有被蒙蔽的可能。”玄煜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盲点。
皇帝闻言,沉吟道:“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朕以为,多一个贤人参与,总是多一分助力。这样吧,此事暂且按下,待朕细思之后,再作决定。”
“皇上……”
“八弟,多言无益,让朕再考虑考虑吧。”
“喳。”玄煜相当无奈,只能暗暗叹息。
“启禀皇上,罗麒罗大人已在上书房外候旨。”内务总管李德全禀奏道。
“快传。”
“喳。”李德全躬身退出。
“来得正好,八弟,你今日非得见见这位游走于各公国的奇人不可!”皇帝笑道。
一名高贵俊雅的男子出现,他身穿朝服,却没有顶戴,也没有满人及臀的长发,他的黑发只到肩膀,因此也无法扎成发辫,自然的任其披泄。
“臣罗麒见过皇上。”
“爱卿免礼。”皇帝亲自扶起他,还是表示对他莫大的喜爱:“罗爱卿,这位便是朕常向你提起的八弟,隆亲王。”
“微臣见过八王爷。”罗麒微笑行礼。
“免礼。”这个人天生一股尊贵的气势,让玄煜有些讶异。特别是他一双澄碧的眼眸,闪烁着神秘幽静的光彩,一眼即知非是凡夫俗子。“罗大人是中原人氏吗?”
“不完全是。先祖是海外人氏,因此才有一双不同于中原人氏的绿色眼珠。”
“原来如此。”
“八弟,罗爱卿游走于各公国,经历相当精采,朕听了好些天,都还听不尽呢。”
“能让皇上龙颜大悦,罗大人的经历想必是极不平凡的。”玄煜笑道。
“臣只是性喜飘泊,所见所闻广阔了些,若因此就显得不平凡,那真是愧不敢当。”罗麒相当谦虚。
“要说真不平凡,当首推八王爷,王爷的种种事迹,臣在各大公国也时有所闻,今日慕名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好了,你们两个都是极不平凡的!今日,你们这两个不平凡的人,就陪着朕到御花园里散心聊天吧,哈哈哈!”皇帝牵起这两个当朝宠臣的手,走出上书房。
* * *
流光亭里,备了糕点,也薰了香。阿芷坐在椅子上等待玄煜,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煜哥哥白天就进宫,直到天黑了还不见回府,难道是皇上恼怒,刁难他、扣住他了吗?阿芷好担心。
“阿芷、阿芷,我回来了。”玄煜兴匆匆的走来。
“煜哥哥,看你这么高兴,是皇上答应了吗?”她极自然的偎在他的怀里。
“皇上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他说还需要考虑。”玄煜宠爱的搂着她的纤腰,“你为何特地在此等我?是担心我吗?嗯,还准备了餐点,真让我受宠若惊。”
“才不是呢,是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有必要向你坦白,所以要先贿赂你的嘴。”
“贿赂我?”玄煜微挑一眉,更贴近她娇美的脸蛋,“要贿赂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你一个甜甜的吻就够了。”
“人家不要,不行吗?”
“不行。”不给她抗议的机会,他立刻低头吻住她。
“你耍赖!吻你要到了,等一下东西还不是会照吃!”阿芷娇嗔道,这男人分明是鱼与熊掌兼得!
玄煜仰头大笑,“我有耍赖的本事,你看不惯吗?”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顺势将她拉到他的腿上。
“现在可以说了,你那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是什么?”
阿芷抿嘴一笑,纤纤素手端上一杯酒给他,“喝了这杯酒,我才告诉你。”
“想灌醉我?”
“你是众人皆知的千杯不醉,我才没这么笨呢!”
“谁说我千杯不醉?只要你含在嘴里喂我喝,我保证立刻醉倒。”玄煜深情的瞅着她。
“你坏!我不要。”她害羞的要挣离他的怀抱。
他收紧双臂不让她离开,“要!你若不肯,那我就一直抱着你,抱到天亮太阳出来、看你投不投降。”
“无赖!”阿芷无奈之下,只得含口酒,用柔软唇瓣封住了他的嘴。
美酒与心爱的人,玄煜真的醉了,他贪婪的吸吮她的唇,美酒早已下喉,她口中的津泽却令他意犹未荆过了良久良久,直到阿芷觉得快要窒息了,他才不情不愿的放开她。
“你……酒早就喝完了,还不放开人家。”她面色潮红,一颗心仿拂要跳出胸口,没想到恢复了阿芷的身分,他反而变本加厉,吻得更炽热了。
“我醉了呀,酒醉的人会分不清究竟是酒,还是你口中的蜜汁,我只好……”
“人家不要听了啦!”玄煜愈说愈放荡,阿芷觉得自己的脸己经着火了。她用力推开他,但下一瞬间,又被他搂回怀里。
“你可以不听,但不能不说,那个不大不小恶作剧是什么?嗯?”他亲昵的搂着她,在她颈边吹着热情的气。
“我吓着了你的福晋。”
“自己吓自己,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雯琪啦!是雯琪!”煜哥哥分明故意逗她。
“雯琪上水阁找你吗?”玄煜忍住笑,阿芷的天真可爱是他百看不厌的。
“嗯,都是你不好,新婚夜就冷落妻子,陪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一夜,她气不过,就上水阁来警告我,若想当个侧福晋,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哼!她凭什么这么说!”玄煜闻岂相当气怒,“本王立刻去找她算帐!”
“煜哥哥,听我说完嘛。”阿芷柔声安抚他,“我是什么人啊,当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欺负。”她将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喔,照你的说法,其实是有另一个人的帮助,你才能毫无破绽的吓跑雯琪?”玄煜挑眉问道。
“没错。”她举杯就口,啜了一口蜂蜜茶。
“那个人是谁?”他语气冷冷的问。
阿芷愕然的抬起眼眸,“你不需要知道,反正你也不认识。”她真是笨到家了,忽略了煜哥哥凡事追根究底的个性,这下玲珑的秘密恐怕不保。
“告诉我,他是个‘人’吗?”
“不……不是。”她低下了头。
“是那天我要杀你时,卷走你的那道白烟?”
“是。”
“他一直跟着你?准备永远跟着你吗?”玄煜恼怒的低吼,他可不希望和阿芷单独相处时,还有个看不见的第三者偷窥!
“她跟着我也没什么不好呀!”
“该死!”玄煜由低吼变成怒吼,“什么叫没什么不好?简直糟透了!我不管他是什么鬼,叫他立刻滚!离你远一点!”
“啊?为什么?玲珑又不是坏东西。”阿芷委屈的抗议。
“玲珑?还有名字?是个女的?她是什么东西?”
“神狐。”
“妖狐?!”玄煜明白了,难怪巴布泰会从别有洞天抱回一只狐狸,铁定是这只妖狐搞的鬼!
“是神狐!”她大声的反驳,“玲珑不是妖,她是玉湖玲珑里的神灵,守护着爱新觉罗一族!”
“玉湖玲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玄煜真的很难被说服,但想到阿芷本身际遇的奇妙,他似乎也不能不信。“既然如此,我是她的主子,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出不出来是玲珑决定的,我怎么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凶,要是我,也不愿意出来的。”
“你嘀咕些什么?”玄煜拧紧眉头,口气火爆,“叫她立刻出来!”
她叹了口气,从香袋里拿出玉镯,“玲珑,事到如今,你就硬着头皮出来吧。当然,你不出来我也不会怪你胆小的,毕竟没有一个脑筋正常的人……不,是狐狸,会在这时候出来承受这个不讲理的野蛮人,那莫名其妙的怒气……”
“嗯?”她的碎碎念,全听进了玄煜的耳里,他警告性的微眯双眼。
阿芷吓得立刻噤声,玉湖玲珑也没有丝毫的动静。“煜哥哥,玲珑不敢见你啦。”
“叫她滚出来,否则,我会不惜摔断玉湖玲珑!”玄煜出言恫喝。一道白烟突然从玉湖玲珑里飘了出来。
“玲珑见过主子。”她跪地叩首,一身雪白衣裳,连脸色都被他吓得惨白。
“你一直住在镯子里?”玄煜沉声问道。
“是。”
“却也能清楚看见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一清二楚。”
“那本王有四个字奉送给你。”玄煜冷笑一声,“识相一点!”
“啊?”不只玲拢不明白,连阿芷也一头雾水。
“不明白?那本王再说清楚一些。”他将她用力揽在身侧,“阿芷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夫婿,当丈夫和妻子‘独处'的时候,你最好识相点,滚得远远的!”他刻意加重“独处”两字,再笨的人也明白他所指为何。
“玲珑明白了。”玲珑拼命忍住笑,噢,她的肠子快打结了。
“你……”阿芷涨红了脸,又羞又怒的哇哇大叫:“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真是……寡廉鲜耻!
她羞怒的模样是这般可爱,玄煜忍不住心中荡漾,一记炽热蛮横的吻又封住了她。
“唔……”她对他的吻向来没有抵抗力,不多久便软绵绵的融化在他的怀里,根本忘了自己为啥生气跳脚。
“呃……主子,玲珑是不是该回避了?”玲珑不是笨狐,她只是尚无法清楚判断人类七情六欲的程度。
“滚!”玄煜的眼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被他吻得茫然失神的阿芷。
玲珑暗吐了吐舌头,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你迷蒙的眼眸、性感的神态,让我克制不住的想要你。”他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大拇指微微分开她的双唇,再度俯首,意犹末尽的汲取着她口中的芳津。
“要我?”阿芷被他火热的吻吻昏头了,只能无意识的重复他的话。
“是的,要你。要你成为我真正的妻子,天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他转而亲吻她的粉颈,伸手解开她颈边的衣扣。
“不……不行啦,那雯琪怎么办?”
“什么雯琪?我只爱阿芷。”解开她第二颗衣扣,他的吻更深入了。
“煜哥哥……”
“王爷?!”一个尖锐的女声陡然响起,接着阿芷发现自己脸上受了热辣辣的一巴掌,被重重推倒在地。
“啊……”阿芷看见打她的人是雯琪。
“你不要脸!”雯琪狂怒地扑向她,但下一刻,她发觉双手被人用力扭住,不禁发出了痛呼声,“好痛啊!”
“你居然敢打她?”玄煜沉着脸,神色相当骇人,手中力道丝毫不留情。
“她是个狐狸精!王爷,你不要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雯琪大叫,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住口!”玄煜扬手左右各扫了她一巴掌。一掌是替阿芷打还她,一掌是发泄自己的怒气。
雯琪跌倒在地,嘴角流出了血,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名义上的丈夫。
“你……打我……”她是穆亲王府养尊处优的格格,连她阿玛都不曾打过她,而她的丈夫居然为了这个狐狸精打她!
“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你若敢再动阿……临江一丝一毫,我会杀了你!”玄煜说得相当冷硬,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虚张声势。
他不再理会她,温柔地扶起阿芷,她红肿的脸颊令他心痛万分。“很疼吗?”该死,就在他眼前,他居然也没有保护好她!
她摇摇头,眼光不由自主的飘向雯琪。
“不用管她。”他挡住她的视线,轻轻扳正她的螓首。
“可是……”不等她说完,玄煜拦腰抱起了她,大踏步往水阁走去。
雯琪怨毒的眼眸紧盯着他们的背影。
玄煜绝对是被狐狸精迷住了,她确定!
她必须抢回她的丈夫才行!
遇上这类妖邪鬼怪的事情,第一个跃入她脑海的就是木真子!
第9章
大清早,玄煜上朝末归,水阁之外却一片嚣扰。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阿芷踱步到门边,想打开门,却又惧怕屋外强烈的阳光,不敢贸然行动,她索性将耳朵贴在门上。
“福晋!福晋!万万不可啊!”平总管万分惊恐的跟在雯琪身后,拼命劝阻。
“你住口!”雯琪厉声斥道:“你们不也都说那女人是个妖吗?本宫今天特地请来这位法力高强的师父来为王府除妖!”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名清瘦的年轻道士,神色颇为倔傲,他是木真子的大弟子,元鸠。
“福晋,请恕奴才直言,您这样做恐怕……恐怕会惹怒王爷。”平总管战战兢兢的说道。他是王爷的贴身奴才,自然知道主爷有多么喜欢临江格格。
“狗奴才!”雯琪踢了跪在地上的平总管一脚,怒声道:“我乃堂堂的福晋,岂容妖邪在府里魅惑人心?你若再多嘴,我立刻要了你的狗命!”她哼了一声,领着元鸠朝水阁走去。
平总管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唤来一名小奴才,低声吩咐道:“快!快想办法将王爷拉回府!快去!若迟了,临江格格有什么闪失,大伙都等着赔命!”
“喳。”小奴才相当机灵,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平总管汗流浃背,大跑步的追着雯琪而去。
“砰”的一声,雯琪命家丁撞开大门,幸而阿芷动作够快,先一步躲到屏风之后,以避开射入屋里的阳光。
“你……你们要做什么?”见雯琪带了个道士来,阿芷感到很不妙。
“师父,这屋里有多少鬼魅狐妖,都请你尽数收了!”雯琪冷笑道。
元鸠沉声不语,目光紧盯着阿芷,她难掩惧色,一步步后退。
突然,元鸠催念咒语,手中拂尘抽向她手腕上的玉湖玲珑。
“啊!”一声痛呼,玲珑现形了。
在场众人包括雯琪,全都发出了尖叫。
天啊!水阁果然有鬼!
“你这个牛鼻子道士,我没惹你,你倒先惹起我了。”玲珑气得破口大骂,那是什么鬼拂尘?摔得她好痛!
“福晋,这是一只妖狐,且看贫道制伏她。”
“你才是妖呢!”玲珑生气的扑向他。
“玲珑!等等……”阿芷觉得不妙,她可以感受到这个年轻道士是真的有法力,不是虚有其表的。
她想出口警告,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元鸠迅速掏出一只玉瓶,催动咒语。
“啊!”玲珑惨叫一声,刹那间被收入了瓶中。
“玲珑……”阿芷惊叫,全身扑向元鸠,想抢回玉瓶,但元鸠一转手中的拂尘,俐落的打向她。
“啊!”她痛叫一声,魂魄几乎被打出体外。
阿芷想逃,但那拂尘仿佛有着魔力一般,陡然升长了数倍,将她牢牢卷住。
“啊!放开我!”阿芷挣扎着大叫。她好难受!身体似乎快爆开了,灵气似乎随着拂尘的收紧而迅速外流:“救……救命啊……”
“福晋,要处置这个鬼魅相当简单、她已经被我的道法锁住,只消拉开这屋里的窗帘,晒到阳光,她立刻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呜……救命啊!煜哥哥……”阿芷拼命挣扎着。
“很好。”雯琪笑得相当残忍,她迫不及待想见临江灰飞烟灭的模样。
“来人,把窗帘全都拉上!”雯琪一声令下,但满屋子奴才,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他们个个浑身颤抖,面如死灰。
“狗奴才!本宫的命令没听到吗?”雯琪怒喝道。
“福晋,请饶了临江格格吧。”平总管颤抖的跪了下来。
“你说什么?她是个邪魅,难道还留她在王府里作乱不成!”
“不管她是什么,奴才只知道王爷对她爱逾生命,她若有个闪失,只怕……”
“放肆!”雯琪怒瞪着双眼,愤声道:“什么叫作‘爱逾生命'?!王爷是被妖邪迷了心窍,你们这帮奴才不但不帮他回头,反而任他愈陷愈探,你们一个个都该死!”
平总管看看面色狰狞的雯琪,又看看阿芷,只见她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眸恳求的望着他,大颗大颗的泪珠不住往下掉。
两相比较之下,雯琪似乎更像个残忍的母夜叉!
男人总是同情弱者的,何况临江格格向来和气,天真可爱,就算她真是个妖邪好了,可也没害过这府里半个人啊!
“不行!奴才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临江格格!”平总管鼓起勇气冲向阿芷,希望能去困住她身体的拂尘。
但雯琪眼明手快,一把拦住他老弱的身子,狠狠一巴掌打向他。“该死的狗奴才!”
平总管被她重重一掌打得眼花,脚下一阵踉跟,突然间,一条有力的手臂拉住他。
“这是怎么回事?”玄煜的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显然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王爷!”平总管涕泗纵横,老天保佑,他不用赔上这条老命了。
雯琪见到玄煜,脸色不由得泛白。
“煜……哥……哥……”阿芷的呼唤,微弱得比蚊呐声大不了多少,但在玄煜耳里,竟宛如崩天裂地。
玄煜迅速冲过去,一把扯断拂尘,在元鸠愕然末回神之际,一拳挥向他的下颚。
元鸠的道法或许高杆,但身子显然不够结实,无法抵挡玄煜的重拳,瞬间即昏死过去。
玄煜紧紧抱住绵弱无力的阿芷,他无法开口,心中被轰了一个好大的洞,也轰去他的三魂七魄。
“煜哥哥,玲珑……救救玲珑……”阿芷气若游丝的说。
玄煜没有移动,因为他根本动不了。在他的心魂因搂着她尚有余温的娇躯而逐渐回复原体之前,“玄煜”只是个空壳子。
“玲……珑……”
“我没看见她。”他终于能开口了。
“瓶……瓶子……”阿芷抬起虚弱的手,指向昏死在地的元鸠。
玄煜以眼神示意,平总管火速掏出元鸠怀中的玉瓶,准备呈给他,但来到半途,却被雯琪一把抢走。
“王爷!你清醒点吧,她是个妖狐啊!”雯琪恨声怒吼。玄煜是她的夫婿,却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紧抱着曲临江,教她这个福晋日后如何在王府立足啊?
“瓶子拿来。”玄煜怒瞪着她。
“王爷!”
“瓶子和生命,你只有一个选择。”他的声音冷得刺骨,英俊的脸庞布满恶魔般的残酷神情,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打起哆嗉。
“你真的会为了那个妖女……杀我?”雯琪牙根咬得发疼,她不甘心啊!
“瓶子!”玄煜沉声怒吼。
雯琪被他的冷绝吓坏了,乖乖交出玉瓶。
他迅速拔开瓶口,一道白烟立刻冒了出来,白烟散去后,出现一只几乎断气的白狐,不住地哀鸣。它的九条尾巴让玄煜愣了一下。
“九尾神狐?”这就是玲珑的真面目?
九尾神狐是传说中的灵类,它清圣祥和,和一般的狐仙不同,擅于变身,可以千变万化,更具有镇灵的法力,阿芷的魂魄或许就是因为她,才能安然无恙,没有因为巫咒而魂飞魄散。
“玲珑……快……快回镯子里。”阿芷伸出手,低声念了一道咒语,将严重受创、无法变回人形的玲珑收回玉湖玲珑,她才释然的松了口气。
“煜哥哥,幸亏你及时赶到,否则玲珑就活不成了。”
“我回来是为了你,不为别人。”玄煜柔柔抬起她的螓首,她虚弱苍白的神色,令他又痛又怒。“我会帮你报仇,他们加在你身上的苦,本王要十倍还给他们!”他森冷的眸光转向仍处于昏迷的元鸠,他是第一个该死的人!
“来人,把那个妖道拉下去杀了!”
“王爷……”雯琪骇然不已,欲出言阻止,却被玄煜肃杀的眼光吓得噤声。
他说要加倍报仇,会不会也将她算在内?
“煜哥哥。”阿芷轻柔的呼唤,让玄煜回过头。原本怒瞪雯琪的狂暴服眸,在面对阿芷时,瞬间变为万丈柔情。
“什么事?”他将她搂得好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求你放过雯琪。”她说得极小声,小心着不让雯琪听到。
“既然你请求,我保证她不死。”
“不死还不够,我希望你就这么算了,当她今日压根没上水阁。”
“你这是强人所难。”玄煜吻了下她的额头,温柔的拒绝。
“强人所难也好,我要你答应!”阿芷语气坚决的说,“念在雯琪过去和我交好的情谊,你必须原谅她。”情谊?她苦涩的暗暗自嘲,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情谊”两字是多么讽刺啊。
“不给她教训,她就永远不会学乖,我必须让她明白,你对我是多么重要。”
“噢,她己经很明白了。”她笑得好迷人,“不只是她,整个府里的人也再明白不过,保证日后没人敢再找我的麻烦。”阿芷说得没错,玄煜方才对雯琪和对她的两种截然不同态度,比较之下,她是绝对的蠃家。
在隆亲王的心里,正牌福晋闪一边,奇妙格格至上!
“好吧,就依你。不过说好,下不为例!”她的笑真让玄煜毫无抵抗能力。
“嗯。”她满意的点头。
玄煜将她抱上床铺,受不住她小嘴的诱惑,低头柔柔的吻住她的唇瓣。
当着众人的面,玄煜这种情不自禁的举动,让雯琪的俏脸白了又绿,绿了又白。
“平总管,派几个丫头好好照料她,倘若再让她出丝毫差错,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喳。”玄煜温柔的为阿芷盖好被子,一番浓情蜜意的叮咛之后,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水阁。
经过雯琪身边时,他冷怒的瞪了她一眼,“你过来!”为避免让阿芷听见,他的音量不大,但语中的严厉恼恨却是无庸置疑。
雯琪虽明知凶多吉少,玄煜的神色明白透露出别想善了,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随他离去。
留听轩内,玄煜的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容,目光不带丝毫温度的看向雯琪。
“本王曾警告过你,你若胆敢再动临江一根寒毛,我会杀了你。如今你罔顾我的警告,是想试验我是不是真的会要你的命吗?”
雯琪鼓起勇气的开口,“我……我是为你好,曲临江根本不是人,她是个妖啊!你被妖邪迷住了。”
玄煜哼了一声,“妖?一个无害的妖,和一个有害的人,我的选择会是什么,你根本毋需怀疑。”
“你说什么?”雯琪暗暗咽了下口水,他似乎话中有话。
“事到如今,本王就挑明说。你知道临江能通灵招魂,也曾在水阁见过阿芷,既然如此,你还以为我会不知道阿芷的死因吗?”
雯琪闻言,骇然睁大眼眸。阿芷……她当真把一切都说了吗?这就是为何玄煜总对她爱理不理的原因吗?因为他知道她也是害死阿芷的共谋!
“阿芷被八阿哥一群谋害,而你阿玛向来是八阿哥的心腹,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对吧?”
“不,我……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娇养在深闺的格格,阿玛的事,我为什么会知道?”雯琪决定抵赖到底,听他的口气,对她是否参与,似乎也不是很肯定。
“你不知道?那为何阿芷一死,八阿哥即不断上书,恳请皇上将你指给我?这不是你们所打的如意算盘吗?害死阿芷,斩断我和愉亲王府的关联,再企图利用你的枕边言,让我完全倾向八阿哥,支持他立储。”
“不,不是的,我……八阿哥推荐我,是希望我能代替阿芷安慰你,毕竟我是阿芷最要好的朋友。”
“和阿芷交好的格格并不是只有你,他别人不举却偏举你,这不是太奇怪吗?”玄煜冷笑,“你自诩是阿芷最好的朋友,但对阿芷的死,你似乎末曾表现过一点悲伤,不是吗?若对阿芷无所亏欠,为何看到她的魂魄,立刻拔腿就跑?好朋友难道没想到要叙叙旧?”
“人看到鬼都是会害怕的,你若要求我镇定,未免太强人所难。”
“撇开此事不谈,再说说今天的事。你真有本事,上哪儿找来一个法力如此高强的妖道?你不是娇养在深闺的格格吗?朝廷向来严禁巫道,我都未必有能耐找来这么个法力高强的道土,你的门路似乎比我来得高啊!”他顿了顿,嘲讽道:“喔,我想起来了,在所有的王公大臣里,只有一个允娥还敢背着皇上暗中和一些妖道往来,其中好像有一个叫木真子的,你认不认识他?”他冷睨着她,明知故问。
“我……我……”雯琪从他的眼里,明白他已经知道一切,她就算抵赖,玄煜也绝对有办法查出元鸠的来历,到那时候,她现在的抵赖之词都将成为不利于她的证词,她就再也无法翻身了,因此她不太敢否认。
“你什么你?有没有种大方承认,你穆亲王府和阿芷的死脱不了关系?”玄煜自负精明,这是他数天来推敲之后所下的结论。阿芷刻意隐瞒穆亲主府参与犯罪的事实,无疑是为了庇护雯琪,这傻丫头还一心希望他和雯琪能白头偕老,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他的心里除了阿芷之外,根本容不下另一个女人。
“你……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血口喷人!”
“我早料到你不会吐实,算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打算再追究。”玄煜出乎意料的宽宏大量,反正阿芷回到他身边了,这比什么都重要,他才懒得再理那令人怨恨痛心的过往。
“你当真不追究阿芷的死因?”雯琪好惊讶。
“你松了口气是不?不过,本王丑话可说在前头,你在王府里,若安分守己便罢,要是再去招惹临江,我会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禀告皇上。你不要以为皇上一向痛斥巫咒之说,他不可能会接受我的说辞,你该明白临江能通灵,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招来阿芷的魂魄作证,皇上会不会相信,你可以试试看,到时咱们就走着瞧吧!哼!”玄煜冷冷的说完,旋即拂袖而去。
雯琪惨白着脸,玄煜是认真的,他已经对八阿哥一直深恶痛绝!她连第一步——迷惑他,得到他的心都做不到,如何还能进行第二步——拉拢他、说服他,使他同意立八阿哥为储君?
* * *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弟,快平身。”皇帝笑吟吟的扶起玄煜。
“不知皇上急召臣弟至上书房,有何要事?”
“是为了八弟日前向朕提及的事。”
“是有关立储一事?”
“不错,朕左思右想,八弟所言不无道理。更重要的是,让你参与立储,无形中带给你相当大的麻烦。那几个怀有野心的不肖子明争暗斗,都想拉拢你做后盾,想必也给八弟带来不少的困扰。”说到这里,皇帝轻叹口气。
玄煜只能沉默的报以苦笑。他不想勉强自己礼貌性的否认,毕竟他最心爱的阿芷就是因此而无辜遭难呀。
“所以朕愿意准了你的请求,不过,就这最后一次对立储人选的意见征询,你得说实话。”
“喳。”
“朕心中以为,众多阿哥之中,大阿哥允提野心很大,偏偏人却极愚昧,不堪继承大统。三阿哥允祉,学问做得挺好,但做皇帝则太勉强。十三阿哥允样,天生侠骨,好是好,也够正派,但太义气用事。看来看去,只有二阿哥允礽、四阿哥允祯、八阿哥允稷有才干,足以继承朕之大业,八弟以为如何?”
“皇上所言甚是,这三位阿哥确实较为出众。”
“朕要在这三人之中,择一立为储君,八弟以为谁最足以担当?”
“敢问皇上,储君立定之后,太子德守若亏,可愿废之?”
他的话让皇帝讶异。“八弟的话,让朕一头雾水。”
“臣弟以为,这三位阿哥里允礽无论胆识、智慧、手段,都远逊于允祯和允稷,他耳根子太软,常受左右人影响,拿不定主意,却又有点刚愎自负的倾向。”
“八弟的意思,是将允礽除外,在允祯和允稷之中择一位?”
“非也,允祯和允稷都是城府极深的人,臣弟都看不透他两人的真实面目,只看到允祯的冷酷精明,允稷的清廉礼贤,但这都只是表面,并不足以判定两人。”
“那八弟的意思究竟如何?”
“臣弟有一个相当大胆的提议,立才智德行远在两人之下的允礽为太子,借此暗中观察允祯和允稷的反应与后续动作,这样或许可以引他们表现出真正的个性。一段观察期之后,皇上可废允礽,再择优立储。”
“这……这对允礽会不会大过残忍?万一允礽没有什么德行亏损的地方,朕要如何废他?”
“允礽若清操自守,日益精进,让皇上无法将他废除,即表示他有当一国之君的本事了,皇上大可不必再行废立,放心由允礽继承大统。臣弟这个史无前例的大胆提议,便是希望借此能看清三位皇子的真面目。做为一国之君,才智手段之外,一颗仁慈友爱的心更是重要,大清最忌讳的便是手足相残,皇上有责任确保继位者都能友爱他的兄弟们,即使是对曾经争储的对手,也必须在登基时前嫌尽释。”玄煜点醒他。
“啊,是了。”皇帝颔首笑道:“要论精明聪敏,朕还真比不过八弟!”
“臣弟不敢。”玄煜相当惶恐。
“没什么不敢的,你一向优秀,是朕最得力助手,朕信得过你。立储之事,就这么办吧。”
“喳。那微臣告退。”玄煜躬身行礼。
“劳烦八弟帮我传等候在外的张廷玉进来,朕要他即刻拟诏。”
“喳”玄煜离开尚书房,他终于解除了立储之权的束缚,阿芷一定会很高兴的。
其实,他对皇帝并没有完全实话实说,若照他心里真正的想法,立允礽为太子是多此一举、因为他敏锐的观察与精明的直觉告诉他,大清未来的统治者,不是懦弱的允礽,也不是虚伪狠毒的允稷,而是……四阿哥允祯!
* * *
穆亲王府气派的厅堂里,八阿哥允稷坐在首座,余下两边是九阿哥允搪,十阿哥允娥,穆亲王隆科,以及和八阿哥交情匪浅的道士木真子。
“可恶!没想到皇阿玛居然作出这样的决定!”个性火爆的允娥愤怒的咆哮。
“更奇怪的是,隆亲王居然同意了,这实在有违常理。”穆亲王臭着一张老脸,怎么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这般没魅力吗?
“论能力、论才智,允礽哪一点能和八哥相比?皇阿玛究竟在想什么?八哥,你也说句话吧!”允搪见当事人的允稷居然保持缄默,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焦急的推了他一把。
“九弟、十弟,你们先别惊慌。我是在想以八皇叔的精明睿智,不该看不出允礽是草包一个,他会同意皇阿玛……或者该说是建议皇阿玛立允礽为储君,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允稷冷静的锐道。他细密的心思,众多兄弟之中也只有四阿哥允祯堪与匹敌,他料定这龙椅将是由他和允桢争坐无疑。
“建议?你说立允礽为储君,其实是八皇叔搞的鬼?”允娥怪叫一声,“这没道理吧?”
“有,我仔细想来,这事只有一个可能,皇阿玛同意八皇叔立允礽为太子并不是永久,他们是想藉此观察我和允桢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依此判断我们的优劣,试看我们的胸怀气度。毕竟手足相残是咱们大清最忌讳的事,未来的国君,绝不能是个剪除异己手足的冷血汉。”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皇阿玛和八皇叔决定的人选若相同,大可不必多此一举,莫非他们心目中未来国君的人选有所出入?”允搪提出了质疑。
“应该是这样没错,只是不知道中意我的,究竟是皇阿玛,还是八皇叔。”允稷十分懊恼,他以为自己在皇上面前的表现已经够好,又为了拉拢玄煜,甚至不惜谋害无辜的阿芷,让穆亲王的女儿雯琪取而代之,即扇枕边风,但没想到,却还是不能让两个人都信服他。
“依我看,准是隆亲王选中八阿哥您的机会大些,毕竟雯琪是他的福晋,他没理由不帮您的。”穆亲王一心邀功,八阿哥立储,未来登基成了皇上,他可就富贵荣华权势,一辈子享用不尽了。
允谡默然不语,此时家丁入内通报穆亲王:“王爷,格格回府了!”
“雯琪?”穆亲王有些讶异,她没事回来做什么?
“回来得正好。隆科,你让她进来,我要问她些话。”允稷说道。
“喳。去叫格格进来,说八阿哥召见。”穆亲王交代那名家丁。
“喳”家丁连忙退下,不一会儿,眼眶盈盈有泪的雯琪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玛……”雯琪一见到父亲,就迫不及待的哭了起来。
“干嘛哭哭啼啼的,没看见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在此吗?这般没规没矩,成何体统?”穆亲王板着脸训斥她。
“我不管啦!阿玛,你骗我!说什么阿芷死了,玄煜一定会爱上我,结果玄煜……玄煜他……哇……”
“什么?你的意思是隆亲王不喜欢你?”穆亲王怀疑的问道。他这个女儿虽然比不上阿芷清灵脱俗,但阿芷一死,放眼整个王公贵族里,就再也找不出另一个比她更标致的了,隆亲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什么喜欢我?他……他恨死我,恨死我们穆亲王府,恨死八阿哥,恨死木真子,恨死大家了!”雯琪哭得浠哩哗啦。
“什么?!”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你说清楚,八皇叔为什么恨死我们大家?”饶是向来沉着冷静的允稷,也不禁着急。
“他……他知道是我们害死阿芷的。”
“他怎么会知道?是你这个大嘴巴不小心泄漏的,是不是?”穆亲王怒责道。
“怎么可能!阿玛,你当我是白痴啊?我这么想得到玄煜的爱,怎么还会笨到让他知道是我们害死阿芷的。”
“那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你快说啊!”允娥已经忍不住大吼了。
“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狐狸精!她能招来阿芷的鬼魂,阿芷把什么都对玄煜说了。”
“不可能。”一直沉默的木真子突然开口,“人鬼殊途,就算隆亲王见得到阿芷格格的魂魄,也不可能听得见她在说什么,正常的凡人和鬼是不可能互相沟通的。”
“人鬼不能互相沟通?这就奇怪了,我在水阁有见到阿芷,她对我说的话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还被她吓得半死。”雯琪狐疑的说。
“这只有一个解释,那不是阿芷的鬼魂,有可能是能和人类沟通的灵、妖,或狐仙。依贫道猜想,应该是狐仙的成分较大,因为它们可以随意变幻形貌,化成阿芷格格的模样吓你。”
“这么说来,曲临江当真是狐仙?”果然是如假包换的狐狸精!“咦?不对啊,那天在水阁里,曲临江从头到尾都在我的眼前,阿芷却平空冒出来坐在我身边……啊!我知道,这一定是那只九尾妖狐搞的鬼!”
“不管什么狐仙,总之不是阿芷的鬼魂。那隆亲主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们谋害阿芷这档事的?”穆亲王质问。
“我怎么知道?玄煜一口咬定是阿芷告诉他的。”
“我想八皇叔怎么知道的,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八皇叔对我的敌视态度。”精明的允稷已经恢复冷静,他清楚指出这个不利于他的事实。
“是啊!如此一来,他必然会倾全力支持允祯立储!”允搪懊恼道。
“皇阿玛和他支持的人不同,那表示皇阿玛是支持八哥的!立储是皇阿玛的家务事,当然以皇阿玛的意见为重,八哥不需要怕他。”允娥大声咆哮,他是天生的大嗓门。
“话不能这么说,皇阿玛若坚心立我为储,也就不会同意八皇叔的提议,暂立允礽初。可见在皇阿玛的心里,其实仍摇摆于我和允祯之间,八皇叔的决定将重重的左右未来的局势。”
“狗儿的!”允搪怒骂一声,“那他敌视你,全力支持允桢,八哥不就居于弱势了吗?这该如何是好?”
允稷沉默了半晌,突然问向雯琪:“八皇叔有将我们谋害阿芷的事情禀告皇上吗?”
“还没有,但是他警告我们,若不安分守己,他会立刻禀告皇上,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招来阿芷的鬼魂。”雯琪刻意把“我”说成了“我们”,目的是为了激起大家同仇敌忾的心理,免得他们以为事不关己,就不再理会,放她一人在隆亲王府遭受那狐狸精的欺负。她今日回来,就是要讨救兵的,看看谁能为她出口气,除掉那只狐狸精。
“既然没有,那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允稷冷冷的笑了。
“八哥有什么主意?”
“杀了八皇叔!”是的,只有让玄煜死,除去这个大不利于他的人,允稷才有当上皇帝的机会。
“不!不行!我不答应!”雯琪不依的大叫,“我爱玄煜,我不许你们动他一根寒毛!”
“妇人之仁!”允稷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要杀隆亲王恐怕不太容易吧?”穆亲王皱起眉头。先莫说玄煜是满州第一勇士,光是戒备森严的隆亲王府、训练有素的侍卫,就不是普通杀手可以混进去的。
“我不许你们杀玄煜!你们没听见吗?”雯琪生气的吼道。
“男人的事你无权干涉!再说八皇叔根本不喜欢你,你干嘛还像牛皮糖似的,巴粘着他不放?真是犯贱!”允娥不客气的辱骂她。
“你……”雯琪气得俏脸涨红。
“好!我就是犯贱!我要立刻去告诉玄煜,说你们打算杀他!”话一说完,她立刻转身朝门口走去,但一个人影迅速移到她面前,正是道士木真子。
“你这个杂毛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滚开!”雯琪盛气凌人的破口大骂。木真子冷冷一笑,手中拂尘倏然一挥,雯琪居然就昏迷过去了。
“道长?你这是……”穆亲王张目结舌,雯琪毕竟是他的女儿啊!
“欲成大事,必得有所牺牲。八阿哥,贫道以为刺杀隆亲王,雯琪格格是最适当的人选,因为她是名正言顺的福晋,可以毫无困难的接近隆亲王,隆亲王也不会起疑,更加不会防备。”木真子笑道。
“高!确实是如此。”允稷颔首。
“八阿哥、道长,你们要把雯琪……”穆亲王脸色陡地刷白。
“贫道只不过要在她身上下点符咒,让她遵照八阿哥的命令去做。”
“那事成之后,雯琪还能醒来吗?”
木真子不回答他的问题,意有所指的说:“王爷,就贫道所知,您还有两位格格吧?用一个女儿换来一辈子的位高权重,你认为不值得吗?”
“啊?这……”穆亲王愕然了。
他能不答应吗?撇开荣华富贵的利益不谈,眼前他若敢有反对之意,八阿哥一干人肯定不会饶过他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雯琪是注定要牺牲了。虽然可怜,虽然舍不得,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唉!好吧。”穆亲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第10章
屋外阳光普照,水阁之内依旧遮得黑黑暗暗,一盏烛光,煞有情调的明灭着,照出了一个神情充满宠溺的男人后脸。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大清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隆亲王玄煜。
“乖,阿芷,把这碗补汤喝了。”
“又是补汤”阿芷苦着一张脸,“煜哥哥,你饶了我吧,你知不知道我喝这补汤已经喝了多久?七天哪!整七天哪!”从雯琪大闹水阁,她严重受创之后,她就被迫每天承受“喝补汤”这项酷刑。
“七天又如何?谁教你这么弱不禁风的模样,喝一辈子也是应该的。”玄煜说得很理所当然。他真是搞不懂,阿芷这么嗜吃甜食,怎么偏偏就是不长肉呢?看她弱不禁风的纤细模样,真让地有说不出的心疼。
“什么喝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啊?人家不要喝啦!”她楚楚可怜的哀求。
“有病治病,没病强身,你非喝不可。”
“不要嘛!”
“一口补汤换一颗糖霜栗子,这个交易做不做?”玄煜又使出老招数了。
“糖霜粟子?”阿芷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你好卑鄙喔,老是用这种手段引诱我!”
“兵不厌诈。如何?答不答应?”玄煜笑得十分无赖,他真是爱极了她嘴馋的可爱模样。
“补汤里可不可以加蜂蜜?”蜂蜜应该可以压味,让汤的味这不要那么恶心吧?
“乱来!哪有咸的甜的混在一起?你也不怕吃坏肚子。”玄煜哭笑不得,阿芷的饮食实在异于常人。
“哪有没有甜的补汤?比如说笑蒂莲子羹、红豆汤圆。我听说蛮夷人还有一种松松软软的糕点,上面淋满子各式各样的香甜的果酱,真是漂亮极了。”
“阿芷。”
“嗯?”阿芷的眼眸因想像着她最爱的甜点,而泛出相当迷人的神采。
“补汤,‘咸的’补汤!”玄煜将汤碗举起,凑到她的眼前,硬生生的截断她的幻想。
阿芷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喔,好嘛,喝就喝嘛。不过,我要自己来。”她心里打着鬼主意,一口补汤换一颗糖霜栗子,那她每一汤匙目的分且愈少,喝得愈多口,她就赚得愈多颗,嘿!
“不行。”精明的玄煜哪会看不出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也不说破,只是一径的贼笑。“必须由我亲自喂你,这是我身为丈夫的权利。”
阿芷忿忿的瞪着他,小嘴嘟得半天高。
此时,门外传来了谈话声。
“福晋,您请留步吧,王爷交代,谁都不让进入。”负责守在门边的平总管,看见雯琪一反常态,慈眉善目的端着一只小托盘,上头盛了两、三碟精致的甜点和一小壶茶,纵然他相当讶异,却也必须恪遵主子的命令,礼貌的将她拦下。
“我今日是特地来为过去的善妒陪罪的,你瞧,我还带了临江最爱吃的东西。我这样诚心诚意,你还不肯放行吗?”
“不……不行,这是王爷的命令,还请福晋恕罪。”雯琪这般温柔的态度,让平总管吓得结巴。
“是雯琪。”阿芷在房里隐约听出是雯琪的声音。“真奇怪,今天的雯琪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光是没有一脚踹开大门,对她破口大骂,就够舍她讶异了。
“管她!”玄煜听到这个名字就有气,他不悦的哼了一声。
“什么管她?她是你的福晋,不开门请她进来,也太说不过去了。”
“我要是开门让她进来,我不是疯子,就是白痴……喂!你回来坐下!”煜恼怒的将离开座位,往房门口走去的她一把抱住。
“我必须开门请她进来。”无视玄煜紧勒她纤腰的蛮力,阿芷蹙眉道。
“你想去开门,不怕屋外射进来的阳光晒死你?”他提醒她。
“对喔,那你去帮我开。”
“别想!那个讨厌的女人,离我们愈远愈好。”
“你干嘛这么排斥她?”
“你又干嘛这么维护她?”玄煜反问。
“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埃”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好朋友?明知有人要谋害你,却狠心见死不救的好朋友?”
“你……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会是玲珑这个大嘴巴吗?不可能,她重伤末愈,连要离开玉镯都很困难,怎么还会有力气和煜哥哥咬耳朵呢?
“还需要人告诉我吗?我自己想明白的。”
阿芷叹了口气,“过去的事,你实在没必要一直记在心里的,毕竟逝者己矣,你该珍惜的是眼前人。”
毒药,还是不让她碰他宝贝阿芷的好!
“是。”雯琪讪讪的缩回手,情何以堪哪!
雯琪受伤的神色,让心软的阿芷无法忍受,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大岩山”
“雯……福晋,临江只是名微不足道的平民女子,你的陪罪我是万万不敢受的。”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你还恨着我?”雯琪泫然欲泣。
“不,不是的。过去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真的!”
此时,玄煜悄悄凑到她耳边,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她与八阿哥他们共谋害死你,害我们天人永隔的仇,你没放在心上?”
阿芷手肘向后撞了下他腰肋之间,然后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没有!”
“她领了个牛鼻子道士,将玲珑打出原形,至今尚未康复,这个仇你也没放在心上?”玄煜分明有意逗弄她。
“没有!”
“她害你卧病在床,连续七天被我逼着灌补汤,以后十之八九还会继续灌下去,这个仇也没放心上?”
“没有!没有!没有!拜托你不要搅局了好不好?”阿芷终于忍不往破口大骂。
从头到尾都没听见他们之间小声谈话的雯琪,对她的突然开炮感到一头雾水。“你是骂我搅局吗?”
“啊?不、不是的。”该死!那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偷笑!阿芷再次狠瞪他一眼,“啊,福晋,你这些糕点做得真是漂亮极了!”她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
“听奴才们说你爱吃甜糕上这是我特别为你做的,你快试试合不合胃口吧。”
阿芷早已垂涎欲滴,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绿豆枣泥糕,但在送往嘴巴的半途,却被玄煜一把掠走。
“你——”她气极了,这男人今天是存心和她杠上了吗?
“不是由我信任的奴才所经手的东西,你一口也不准吃。”他怀疑这些糕点里有毒!向来盛气凌人的雯琪,态度之所以会前后大转变的原因、就是要引诱善良无戒心的阿芷吃下她里着美丽糖衣的剧毒!
“王爷,我知道你怀疑这糕点里有毒。唉,都怪我过去形象太槽,你才对我这般提防、这般深恶痛绝。”雯琪委屈的掉下了泪。
“煜哥哥……”
“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玄煜眉头紧蹙,今天的雯琪实在古怪至极!
“我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太蛮悍、太恶劣了,我额娘教我……柔顺的女人较能得到夫婿的欢心,一个善妒的妻子是很惹人厌的,尤其是对你这种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而言,我若温驯一些,你或许……会爱上我。”她哭得泪涟涟,语气悲切,十足的怨妇,却也显得痴情。
玄煜和阿芷面面相觑,眼前的雯琪带给他们大大的震撼了。
“王爷。”雯琪突然走近玄煜,他居然后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自己怕她什么?
“王爷,如果我答应你……纳临江为侧福晋,你会因此而对我改观,接纳我、喜爱我吗?”她泪湿的小脸,褪去了骄纵的气焰,确实是相当美丽的绝色。
“我……”玄煜接到阿芷投过来的暗示眼神,但他终究无法开口说出爱的谎言。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爱你。”他的心里只有阿芷,只爱阿芷啊!
雯琪闻言,颓然的踉跄了一下,仿佛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一般。
唉,她也是可怜的,皇上硬指的婚,她其实也是受害者啊!
玄煜一时心软,一只手安慰性的搭上她颤抖的肩膀。就在此时,雯琪迅速抽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一刀划过他的胸膛。
玄煜本能的闪避,但来不及了,他的胸膛被划开一道好深的口子,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煜哥哥——”阿芷骇然大声尖叫。
“杀了隆亲王!杀!杀!杀!”
玄煜重伤倒地,还不及翻身,雯琪又举刀进逼。千钧一发之际,阿芷奋不顾身的冲向她,雯琪高举的匕首正好刺入她的心口。
“啊……”她惨叫一声。
“阿芷——”
在匕首没入阿芷体内的瞬间,她的身体爆然一响,霎时碎成细片,一点蓝光冲向雯琪。
“啊!”雯琪惨叫一声,随即倒地。
但蓝光并没有消失,在平总管闻声破门而入之际,冲了出去。
“阿芷!”玄煜顾不得伤处正淌着大量鲜血,阿芷就在他的眼前!是阿芷,不是临江的躯壳!她如一道烟,忽明忽暗、忽隐忽现,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两片唇瓣张张合合,但他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格格!格格!”玲珑由玉湖玲珑里冲了出来,重伤未愈,使她的形体也和阿芷一般,呈现忽隐忽现的三透明状态。
“阿芷!你说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到!”玄煜疯狂的吼叫。
平总管虽被眼前的异象吓到,但却没忘记他的职责,他用力挽住玄煜重伤的身躯,不忘大叫催促奴才快请大夫。
阿芷朝他无奈的摇头,心疼的笑了。转向玲珑,唇瓣又是一阵张合,只见玲珑频频点头,想来她是听得懂的。
玄煜的嘶喊,显然无法挽留阿芷,只见她身影渐淡渐薄,最后终于消失了。
“阿芷!”玄煜推开撑住他的平总管,不顾剧痛的扑向她,企盼能抓住她,即使只是一片衣角也好……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他摔倒在地。
“王爷。”玲珑轻声呼唤他。
“为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阿芷的声音?”
“人鬼的语言是隔阂的,所以你听不见。”
“那你听得见吗?快告诉我,阿芷究竟说了什么?”
“是。格格交代了两件事,第一件,她说麒麟王帮她报了仇,原来在他恩赐她这具‘临江’的身体时,就料到她最终会以这具躯体为你挡下这个生死灾劫,因此慈悲的在其中暗藏了玄机。雯琪受道法控制,误杀了‘临江’,麒麟王暗封在躯体内的灵力因而爆发出来,这股灵力将使施法之人受到反扑,谓之‘灵杀’,即方才那道蓝光,木真子必死无疑,再也不能用道法危害人了。”
“第二件事呢?”
“格格说,命运终究还是无法改变的,她原本早该离开你,却因上天的垂怜,让她又在你身边过了好些幸福的日子,她已经很满足了。她还说,虽然没有办法和你天长地久的厮守,但她永远深爱你,她回天上当神仙,会在天上默默的保护你,你不要太想她,珍惜雯琪,毕竟她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阿芷……”玄煜听得好心痛,他如何能不想她?这刻骨铭心的挚爱啊!
“还有,格格请您转告王爷和福晋,这回她是真的走了,请她阿玛和额娘要记得对她的承诺,好好照顾彼此。”
“阿芷、阿芷——”玄煜朝天嘶吼。把他的阿芷还给他!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王爷,不用叫了,格格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必须尽我最后的职责,护送格格的魂魄到天上。”玲珑轻叹一声,化为九尾神狐的原形,消失不见了。
斑斑的血迹,深长的伤口,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玄煜那一声声哭天抢地,哀痛逾恒的呼唤,来得更震撼人心。
* * *
“你说什么?你要同皇阿玛一样,忘弃红尘,上五台山出家?!”
御花园内,皇帝愤怒的咆哮,他的宠臣罗麒静肃的恭立一旁,玄煜则额首叩地,表示他的坚决与认真。
“是,臣弟心意已决,请皇上务必成全。”
“这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家?大清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皇帝好生气,玄煜是他向来最器重、最欣赏、最倚赖的手足,如今居然轻言要舍弃家国,要去出家?!
“皇上请息怒。”玄煜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盈满了深不见底的悲伤。
“皇上,请先听臣弟说一个故事。”
他将阿芷死而再生,生而又死的离奇故事说了一遍,连允稷一党的奸谋也全盘托出,毫无隐了。
“什么?当真有这种事?!”皇帝听得瞠目结舌,万分惊疑,但看玄煜形容悲痛憔悴,绝非作假,他又不得不勉强自己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是,皇上,臣弟对阿芷一片真心,原以为人力可以胜天,但没想到运可改,命却不可改,我又再度失去阿芷,臣弟痛不欲生!”
“为了阿芷,所以你决定出家?”
“是,阿芷既然位列仙班,臣弟若终生向佛,或许可以得天神垂柃,身死之后,可以上天去见她一面。”玄煜说得甚是痴情。
“那国家怎么办?朝廷怎么办?你的妻子又怎么办?你难道全抛了?”
“阿芷死了,臣弟也厌倦了人世。”
“混帐!朕曾经告诫过你,你是爱新觉罗的优秀子孙,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消沉?”皇帝怒斥道。
“皇上,”玄煜深深叩首,“皇上也曾经说过,臣弟是最像皇阿玛的痴情种,臣弟此刻的心境,就如同皇阿玛当年失去董颚妃一样,还请皇上成全。”
“你——”皇帝闻言,气得涨红了脸,他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罗麒,“爱卿,你一向能言善道,替朕去和那浑小子讲点道理。”
“喳。”罗麒得令,却不立刻对玄煜开口,他顺手摘下一片碧绿的竹叶,三弯两折,将竹叶编成一只绿鸟,然后递给玄煜。
“这是?”玄煜一头雾水。
“祈愿鸟。”罗麒柔柔一笑,“臣游历各公国,在加勒比海附近的一个小岛屿上,有一个编折祈愿鸟的传统,据说以要向它许愿,你的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
“加勒比海?那是什么地方?”玄煜接过祈愿鸟,神色相当茫然。这毫无生命的手工艺品,充其量只是蛮夷人做为心灵寄托之物吧?
“是相当遥远的地方,至于有多远,王爷就不必去揣测。王爷此刻该想的,是心中最渴望实现的究竟是哪一个愿望。”
“最渴望实现的愿望?”玄煜望进他深邃的绿眸里,被其中神秘的光彩给迷惑了。
“是。”罗麒笑吟吟的向皇帝稽首,“皇上,针对隆亲王意欲出家一事,臣可否表达意见?”
“你说。”
“臣以为,皇上先别急怒的拒绝,也别答应,让彼此先冷静思索三天,三天之后,再看隆亲王作何决定,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也好。”皇帝自然也不愿和拗脾气的玄煜一直僵着,登时寻着台阶下。“八弟,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满州第一勇士,竟为了一个女人要抛弃一切,这样荒唐的做法对是不对?希望三天后,你的回答不要再让朕失望,”说完不再理他,拂袖走出御花园。
“王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向祈愿鸟许下你最渴望实现的愿望吧。”罗麒随着皇帝离去,临走前又对玄煜淡然一笑。
他最渴盼实现的愿望……
玄煜望着手中这只没有生命的祈愿鸟。
他最渴求的愿望是什么?
阿芷……是的,只有阿芷。
他要心爱的阿芷回到他的身边!
留听轩里,玄煜己经关在里面读了两天的经书,他发现自己已对这红尘俗事完全失去了兴趣。
没有人敢来打扰他,整个隆亲王府静得可怕。他名义上的雯琪福晋,先是受到妖法迷惑,后又遭受麒麟王的“灵杀”,呈现昏迷不醒的状态,基于道义上的责任,玄煜派人照料着她,但他心里从此再也没想过她这个“人”的存在。
门扉“咿呀”一声开启,玄煜没有自佛经中抬起头,他以为除了平总管送茶水进来外,不会再有别人。
但他错了,一只凤形香炉,喷着枭袅香烟,递到了他的面前。
椰子香!
玄煜突然拾起眼眸,看见雯琪站在地面前。
“你清醒了?”他皱着眉道,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只有一丝惊讶。他原以为她会就这样无知觉在床上躺一辈子的,毕竟所有的大夫都做出这样的诊断。
“是,我醒过来了,你呢?”雯琪笑得很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没兴趣听。”玄煜又将眼光转回了佛经上,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然又抬起头,“你这椰子香是打哪儿来的?”
雯琪将香炉放在书案上,笑吟吟的坐到一旁的椅子。
“自然是水阁了,那里有多得用不完的椰子香呢!”她动手挑着食盘中的小点心——专挑裹上一层糖霜的。
“谁准你上水阁的?你凭什么上水阁?”他沉声怒道。
“何必那么生气呢?临江死了,那么漂亮的水阁就此空着多可惜埃。”雯琪倒了杯茶。啜了一口,随即蹙起秀眉,“茶里为什么不加些蜂蜜?好难喝喔!”
“你……你说什么?”玄煜的心跳漏了一拍。
雯琪又从食盘里拣了一颗糖霜粟子,莲步轻移走到地面前,两只纤纤玉指夹着在他眼前晃呀晃。“一口补汤,换一颗糖霜栗子,是不是啊?”
他骇然的抓住她的手,“你……你是阿芷?!”
她噘起了小嘴,“还用疑问句啊?人家都暗示了你这么久,你再认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
“阿芷!天啊!真的是我的阿芷!”那脸虽是雯琪,但娇嗔的模样却十足是阿芷无疑。
“煜哥哥,我回来了,你高兴吗?”
玄煜狂喜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的抱住她。他是在作梦吗?她温热娇柔的身躯,难道又只是一场暂时的幸福?但即使短暂如昙花一现,他也要紧抓住她。
“阿芷,你是不是又要告诉我,你只能短暂停留,最终还是得离开我,让我第三度痛断肝肠?”他的嗓音不自觉的颤抖着。
“不,我不会再走了。煜哥哥,是你的痴心感动了麒麟王,他同意放我借体还魂,不要我了。”阿芷笑道:“恰巧雯琪的魂魄消散;留下一具空的躯体,麒麟王就让我鸠占鹄巢了。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怕阳光,也不怕符咒,又可以像以前一样,陪你去寄畅园踏春,到雪帱台赏雪,还可以在月到风来亭乘凉一整天。我还可以为你剥着葡萄,烧一壶酒,翻着书,学李清照和赵明试一般,比着谁的记忆较好,你输了罚一杯酒,我输了……”
“我要改变游戏规则,你输了不罚蜂蜜茶,要罚你亲我一下!”玄煜搂住她,觉得天地间一切,突然变得好幸福!“人说‘天动地”,真的不假,我只是个凡人,虽然缺少机缘面见麒麟王,但我的痴心他终究能够明白。原来神只也是有心,懂得人间的至情至爱。“
“不,你见到麒麟王了。”阿芷笑着纠正他的话。
“有吗?什么时候?”
“送你祈愿鸟的是谁?”
“罗麒!”玄煜恍然大悟。神秘的绿眼,高贵优雅的气度,名字中又有一个“麒”字。“真是笨啊!我早该想到的。啊,我得去谢谢他才行。”
“来不及了,他已经搭着船离开中国。他是神,和凡人的机缘总是有定数的。”
“走了……”玄煜虽觉惋惜,却也释然。“没关系,只要他把你留下来给我,这比什么都重要。”
“呵呵,你抱着的可是‘雯琪’喔,你不是顶恨她的吗?”
“容我说句实话,我到今天才猛然惊觉,原来我的‘雯琪’福晋是这么甜美诱人啊!把什么‘阿芷’、‘临江’都比下去了,我决定从今以后,只疼她一个!”说完,他对准她粉嫩的颈项,轻轻咬了下去。
阿芷痒得咯咯直笑。
“煜哥哥……”
“嗯?”咬完了脖子,他移向她白皙的颈项,又是一个令人酥麻的深吻,仿佛她是道再好吃不过的美食。
“你还欠‘雯琪’一个洞房花烛夜,没忘了吧?”
“没。”
“那你打算什么时补给她啊?”她抛了一个柔媚的眼波给他。
“此时,现在,立刻!”他抱起她,走入内室,以最快的速度褪去她的衣裳,大掌抚摸她光滑细嫩的手腕,也看见了玉湖玲珑。“玲珑那只笨狐狸识相吗?”她不会还待在镯子里吧?
“她看你像只大色狼的模样,早就吓跑了。你知道,狐狸再狡猾顽皮,也不敌一头发狂的野狼!”阿芷嘲笑道,但被压在玄煜坚实的身下,也不免害羞,颊上浮着红晕。
“嗯,我是大色狼,而你就是要解我饥渴的小绵羊!”他作势扑向她的嫩脸,吻得她晕头转向。
“哎呀,等一下嘛!”阿芷笑个不停。
“小绵羊求饶无效。”
“谁要求饶了?我只是问你句话,”
“什么话?”玄煜嘴巴在动,手也没闲着,不停地爱挽着她的娇躯。
“你还要上五台山出家吗?”
“你说呢?”他更沉的压住她。
“我说啊,你若出家,也一定是个不守清规的野和尚!”
玄煜哈哈大笑,低头深深的吻住她。
啊,他真的饱受相思煎熬太久太久了。
这个顽皮格格一再变幻形貌,最初是清灵的阿芷,再来是神秘的临江,现在又变成了娇丽的雯琪。一道芳魂,居然住过三个人间绝美的躯体,真是够奇妙了。
但无论形貌如何改变,她始终是他的最爱。
他的奇妙格格!
佛书、禅经丢一旁,情天自是极乐地。
隆亲王决定不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