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铺子
唐敬的确是出门了,只不过下人们猜错了,唐敬并非是去忙著娶亲的事儿。
因著这些日子老太太高兴,气色也好了,唐宅上下的人都知道老太太是因著老爷要续絃所以欢心的,老爷这会子出去,还能是别的事儿麼?
可就说著了,唐敬出门是為了别馆那件事儿。
那天夜裡唐敬就让诚恕去查了,别馆的事虽然和慕容縝无关,但也不能说十分无关,元弼為了讨好圣上,胡乱揣摩了圣意,偷偷的叫小太监往别馆去了,在慕容盛房间的香炉裡加了些料。
别馆是什麼地方,这些小小不言的动作自然有人看到,诚恕并没费太多的力气就查清楚了,随即回稟给了唐敬。
元弼在京城裡已经算是响噹噹的人物,买官卖官他都有插手,一些不算很大的事儿,赵黎懒得去管,就由著元弼去弄,赵黎并非不知道元弼骄纵,只不过元弼办事儿还算利索,没有太大的过失,赵黎也不想去动他。
只可惜元弼没看清楚形势,得罪了他不该去碰的人。
今儿个唐敬约了人,在丰昇楼摆了宴席,中午就往丰昇楼去了。
在京城裡并不像在江寧,说包下一个酒馆儿就能包下一个酒馆儿,丰昇楼算是京城裡达官贵人常来的地儿,并不给别人包场子,不然先不说收入多少银钱,就说得罪人,那也是得罪不起的,让谁进不让谁进都不好说话。
如今唐敬要在丰昇楼请客,那老板二话也没说,包了个二楼让给他。
唐敬一贯不喜欢这些请客吃饭的事,所以当两位大人听说唐敬要请自己的时候,那可真是受宠若惊,觉得今后的道路算是发达了。
唐敬下了车,有丰昇楼的伙计迎出来,引著唐敬往楼上去,道:「两位大人已经到了,四爷要的菜也準备齐妥了,这就端上来。」
唐敬点点头,刚到二楼的天井,就听见雅间儿裡传来隐隐的笑声儿,似乎有人在抚琴,还有人在唱曲儿。
伙计為唐敬推开门,只见裡面坐著四个人,一个打扮明艳的女子正在抚琴,另外两个人坐在桌边儿上,怀裡搂著一个年纪不大的兔儿,那兔儿生的阴柔,穿的也像女子一般,靠在一个人怀裡,嘴裡唱著曲儿,就任由两人把玩著。
唐敬一进去,琴声立时就断了,那两人瞧见唐敬,赶忙站起来,笑道:「来了来了,唐四爷。」
那兔儿被人从怀裡推出来,退到一旁去,偷眼儿朝唐敬瞥,似乎是想见识见识眾人口中说的唐四爷是什麼样子。
唐敬只是皱了一下眉,随即恢复了平常,道:「两位大人也不必客气,都坐罢。」
他说著,率先走到桌边,坐下来,伙计退出去端菜,那女子又开始抚琴,兔儿从一旁款款而来為三人倒酒。
两位大人瞧见唐敬坐了,也赶忙坐下来,笑道:「唐四爷还能想著我们二人,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唐敬也说了一两句客套话,那兔儿挨个斟酒,也给唐敬的杯子裡倒满,他身上一股香气味儿,身子骨柔弱的几乎能和郁瑞比,只不过郁瑞那是病的,而这兔儿就是要这样,才能卖得出去。
那兔儿倒了酒,直往唐敬身上蹭,只不过唐敬没理他,他也是识趣儿的人,也听说了唐四爷不好招惹,还没什麼人能让他留恋,而且据说这位爷又马上要续絃了,他蹭了几下没什麼效果,也就自己走开了。
唐敬来了,那两位大人不敢再抱著兔儿。
三人客套了一阵子,其中一人笑道:「我还记得唐四爷当年做将军的样子,如今虽然下了海,还照样如此,是咱们旁人永远比不著的啊。」说著一面恭维唐敬,一面劝酒。
唐敬也不怎麼绕弯子,听了几句话,就道:「旁的人虽然觉著我唐敬还如往常那样儿的风光,不过可大不如从前了,所以还需要两位大人帮个小忙。」
两人听了偷偷的对视一眼,一人慇勤的表态道:「四爷您说话太客气了,帮什麼忙您儘管说,就算咱不吃您这顿饭,也一定帮您帮到底,只要是咱力所能及的,一定办得妥妥的。」
唐敬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我如今不在朝廷了,屈居著生意场上,虽然自在,但远比不上二位大人,二位大人也是皇上身边儿的人,说起话来那可是有份量的。」
唐敬虽然平日裡总是冷著一张脸,但是无论在官场上还是生意场上,会说话那都是必不可少的,不会说话怎麼谈得拢生意?唐敬只是素日不喜欢这麼虚假的话,必不可少的时候自然用的上。
那二人听著唐敬的恭维,心裡是美开了花儿,谦虚了好一阵子。
唐敬话锋一转,又道:「旁人总觉著我唐家厉害的跟什麼似的,小妹又在宫裡做妃子,只不过前几日裡偶然听得有人跟我说,小妹在宫裡过得并不如意。若说圣上不喜欢小妹,亦或者小妹做了些什麼事儿惹得圣上不欢喜,那唐敬也就不怎麼言语了。」
他说著顿了顿,二位大人忙给唐敬亲自倒酒,一面认真的听著唐敬的下文。
唐敬继续说道:「只不过,小妹託人和我诉苦,说并非圣上不欢喜她,而是宫裡有些歹人专弄私权,就為了小妹之前没孝敬他几个银钱,一直攛掇著圣上针对小妹,好在圣上英明,没有听信谣言,只不过这个人又开始想著法儿的,就仗著自己离圣上近。」
「这……」一人道:「这还了得了!先不说唐四爷的妹妹是娘娘,那可是金枝玉叶,谁不知道皇上只宠著琦妃娘娘,就单单说咱四爷,谁这麼大胆子,敢和四爷叫这个劲,须得给他顏色瞧瞧!」
唐敬听了笑著点头,道:「如今小妹在宫裡头,我这个做兄长心疼她还来不及,如何能让她受了欺负去?因著这件事儿,唐某是几天没睡好觉,迫不得已才请两位大人帮帮忙。」
那两人听著忙不迭的应声。
唐敬这才道:「其实那人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两位大人在朝中举足轻重,如果联名上书,还不是手到擒来事儿。」
一人被奉承的笑了几声,道:「那是那是,只是不知这人姓甚名谁,咱回去好写在本奏上,参他一本,叫他尝尝鲜了!」
唐敬道:「不是谁,阉党而已,名叫元弼的就是。」
他这话说完,对面两人顿时没声儿了,这会子也不是偷偷对视,而是对著瞪眼,不知如何是好。
元弼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个大太监,在赵黎身边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因著这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也没想著去动他,如今唐敬却突然说了出来,两人一下子醒悟了,怎麼可能因為琦妃娘娘的事儿,也不知道元弼得罪了唐四爷什麼,瞧起来唐四爷是铁了心的要跟他说道说道儿。
唐敬见两人踟躕,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酒杯来捏在手裡把玩著,微睨了二人一眼,笑了一声,道:「两位大人也不必担忧什麼,唐某从来不做挨不著边际的事儿,没有十成也得有个八成的把握,才敢劳动别人不是。」
「唐四爷是有什麼好法子?真不瞒您说了,这元弼在宫裡仗著自己资歷老,就无法无天了去,上面媚主,下面压榨咱们,他一个内官儿,咱还待是朝廷命官,见著他还要点头哈腰的,成何体统,是不。」
唐敬道:「正是如此,所以今日劳请两位大人,就是為了这事儿,也不需两位大人如何劳累,只是写个奏本而已,将唐某手裡的这些一样样列举出来,就行了。」
他说著,拿出一个小册子扔在桌上,对面两个人抢著拿起来,展开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儿,直道:「这真真儿是好物,还是唐四爷能耐大,若没有这玩意儿,想要斗倒了元弼还难得很,现在这东西在手上,不怕元弼捅翻了天,他就算有本事,也再嚣张不得了。」
唐敬的脸上只是掛著笑,没再说话,笑容也没有达到眼底。
其实那小册子并不是什麼稀罕物,而是元弼卖官的账簿而已,上次连赫说的,因著户部尚书卖官的事儿做的周密,收受银钱的时候又小心谨慎,所以旁的人抓不到他把柄。
其实并不是这麼回事儿,那户部尚书并没有那麼大能耐来卖官,只不过他后背有靠山,正是元弼了。一个小官儿十二万两,户部尚书最后也就留下四万两,其餘的全都拿给元弼孝敬了。
元弼是赵黎身边儿的人,赵黎有个风吹草动,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自然早做準备,因著户部尚书已经嚣张到临街的茶馆子裡卖官,都没人敢言语一句。
如今不幸的是元弼得罪了唐敬,好日子也算是到了头儿。
那两个官员早就不满元弼的為人,只不过低人一等不得不受著,如今有了账簿,怎麼还需要忍气吞声?一桌子美味佳餚吃也吃不下了,就一心想回去写了奏本,第二日好交上去,斗倒这个阉党。
唐敬瞧见他们的样子,也没多留,叫伙计来,丰昇楼裡有名儿的都一样包了几样,给大人们送到府上去。
送走了两位大人,唐敬也算做完了事儿,又让伙计包了两样儿容易吃的,不伤胃的带回去。
丰昇楼的老板虽不知道唐四爷為何要包走吃食,想必是家裡有不得了的病人,需要养著胃的,这样一来,就笑道:「不瞒四爷,咱这儿昨天刚弄了些果子酒来,这样儿的酒不似旁的那麼辛烈,温和著呢,尤其每日裡温了喝一鐘,对身体并无坏处还有益处,还有些个蜜汁儿的金丝小枣,益气补血可妙著呢。」
唐敬脸上虽没什麼特别的表情,只不过心裡一下就想到了郁瑞,郁瑞身子这麼弱,吃些补的也对,尤其丰昇楼做的吃食味道都是一等一的,不是比药要强得多麼。
唐敬当下让老板一样包了些,下人拿著大包小包的东西,跟著唐敬回去了。
唐敬虽去丰昇楼吃了顿饭,只不过喝酒多,菜没吃两口,回了宅邸,问嶠襄少爷跟哪呢。
嶠襄回道:「太夫人今儿个传饭,少爷在饭堂呢。」
唐敬听了顿了一下,老太太传饭一般都不去郁兮园通传,只是头几次见著郁瑞的时候觉著他长的规矩又可人疼,渐渐的相处的久了,太夫人就觉著郁瑞始终是个瘸子,并不配做唐家的嫡子。
太夫人不欢喜见到郁瑞,所以往郁兮园传饭的次数也就少了,自从唐敬告诉老太太,要娶陈家的大小姐陈殊以来,太夫人再没让郁瑞跟著一桌儿吃饭。
有的时候心情好了,找来唐敬的两个女儿吃饭,都不会去叫郁瑞。
这些郁瑞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在这个家裡,太夫人虽然举足轻重,但还有比她说话更有份量的,那就是唐敬,郁瑞想要站稳脚,除了巴结的好之外,自然还要取捨,所以郁瑞打定了决心就可著唐敬了,老太太惹不起,也就不去招惹。
今日太夫人却忽然让丫头到郁兮园来,让少爷去前面儿一道儿吃饭。
郁瑞方听那些丫头说,唐敬的婚事马上就要办了,连日子都订好了,而且是越快越好,立马就听到太夫人传饭,心想著,估摸著是下马威。
时鉞推著郁瑞往饭堂去,一进堂屋,根本没人儿,连一个吗吗都没有。
因著郁瑞只好让时鉞把自己再往裡推,直接去裡屋。
裡屋倒站著好些人,丫头们捧著碗筷正在布膳,老太太就一个人坐在桌边上,有丫头捧了盆来,给老太太净手。
她洗过手,又有人托著布巾请太夫人擦手,擦了手,太夫人又开始拿了新的布巾擦拭筷子。
筷子本身就被净洗的泛著光,太夫人也没想著再擦多乾净,或许只是下意识的擦擦。
她看到郁瑞进来,只是撩了一眼眼皮,郁瑞给太夫人请安问好。
老太太「嗯」了一声儿,道:「来坐,饭都凉了。」
时鉞推著郁瑞往桌边儿坐了,丫头捧上碗来,郁瑞净了手,等太夫人拿起筷子开动,方拿起筷子来。
一顿饭太夫人总是抬头往他那瞧,因著食不言寝不语,郁瑞吃的觉著米粒子都膈应著胃,却也不能发出一声儿响动。
等吃过了饭,丫头搬上来一张方桌,将剩菜剩饭一样样挪到方桌上,撤下桌子去,这才端上来香茶和一些点心瓜果。
老太太就斜卧在大椅上,招手让丫头拿过她的香盒来,掀开盖子,拿著小金汤匙开始拨楞著,郁瑞就坐在一边儿,等著太夫人发话。
太夫人拨弄了一会子,将小金汤匙扔在香盒裡,放在一边的榻桌上,扣了盖子,随即道:「瑞儿啊。」
郁瑞往前欠了欠身子,不管在太夫人眼裡自己是什麼德行,这规矩总要做好了,免得又被扣帽子。
「孙儿在。」
太夫人慢条斯理儿的道:「你听说了麼,你爹要续絃的事儿。」
郁瑞顿了一下,觉得这些不是他能置喙的,只是道:「孙儿听说了一些个。」
太夫人道:「也是呢,这宅子裡上下也就忙道些这事儿,毕竟陈家的闺女,那可是金枝玉叶,虽比不得公主郡主,但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能赶的上的。」
郁瑞听他这样说,自觉著无趣,果然让自己给说准了,太夫人无非就是要敲打敲打自己,让自己识点趣儿,若是识趣儿,估摸著唐家不缺养著一口人的钱,若是不识趣,恐怕太夫人就要发威了。
郁瑞自然是识趣的,他活了两辈子,自然看得懂世事,但是正因為他死过一次了,最怕的就是本是自己的从自己手心儿裡溜走,既然他活过来的那一刻是唐家的嫡子,唐家的大少爷,那这就是他的,就算郁瑞再识趣,也不愿做个杵窝子,再像上一辈似的,被人踩踏著算计,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他没说话,只是听著太夫人似乎嘮咳一样的絮刀著,絮刀著陈家的闺女如何金枝玉叶,絮刀著陈家的当家如何识大体懂规矩,絮刀著下个月陈殊就要进唐家的门,让郁瑞可别莽撞著,衝撞了新奶奶。
唐敬进来的时候,太夫人絮刀有一会儿了,只是还没说到重点上,丫头过来轻声道:「太夫人,老爷回来了,听说太夫人和少爷正在用午饭,特意来给您加两道点心呢。」
太夫人听了,因著续絃的事儿是唐敬提出来的,所以以為唐敬会帮著自己教训教训郁瑞,就高高兴兴的让丫头去请老爷进来。
唐敬身后跟著嶠襄,嶠襄已经将下人带回来的吃食解开了纸包,一样样码在精緻的盘碟裡面,又把碟子盘子摆放在捧盒裡,看起来真的像那麼回事儿。
唐敬进来第一眼就看见,欠著身儿后脊梁都绷紧了,正在听训的郁瑞。
唐敬瞧著郁瑞的小身板儿,也不知為何,脑子裡第一反应就是细细的腰,因著赶紧挪开了目光,觉著自己的想法并不太妙。
他觉著自己和郁瑞这两次接触都是有缘由的,既是有缘由的,唐敬也就觉著没什麼不对劲儿,而现在,自己瞧著郁瑞,竟往那方面想,总觉著不应该。
太夫人见他进来,笑道:「怎麼今儿个这麼早就回来了?在外面吃了麼,外面的饭菜哪有家裡头可心,要不要再吃一些?」
唐敬给太夫人请了安,道:「不必了,儿子吃好了才回来的,因著听说母亲正在传饭,正好儿子带了些小食儿回来,让您尝尝味道。」
说著,嶠襄便捧著捧盒恭敬的往前去,到了太夫人面前,跪下来,擎著盒子让太夫人挑选。
太夫人方才不像郁瑞那般小心翼翼,自然是吃饱了,如今见著这些吃的,都有些甜腻,他年岁大了,吃不得这麼甜腻的东西,所以就捡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口,便放在一边儿。
本身这些也是给郁瑞带回来的,老板给唐敬包吃食的时候,听下人说了一句,是给少爷準备的,老板自然选的就是少年人爱吃的,又不伤胃的,再者听说唐家少爷身子弱,就选了大补的多一些。
太夫人叫唐敬坐下来,笑著问道:「婚事儿準备的怎麼样了?你又不叫我操心,可交给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我真真儿的不放心呢,人家可是陈家的大小姐,也是见过世面开过脸的人,万万别怠慢了去,叫别人嘲笑了咱们。」
唐敬道:「母亲放心,儿子叫诚恕在準备了。」
「还在準备呢?」
太夫人道:「哎呦呦,下个月初就要接新娘子嘍,还没有準备妥当麼?要加紧了,时间可不等人,可要办得风风光光的,这门亲事儿不错,门当户对,家世也乾净,体面著没错儿!」
唐敬也不反对,只是道:「儿子记下了。」
太夫人一提起亲事儿就高兴,所以也没注意唐敬的表情,而且唐敬一向这样,对什麼都很冷淡,所以太夫人也没觉得不对劲儿。
唐敬一进来,太夫人就忘了郁瑞还跟边上坐著呢,一直和唐敬说道著要把婚事办得如何体面,如何盛大,要请多少达官贵人。
下个月初,虽然紧了些,不过陈家愿意嫁,唐家愿意娶,有银钱也不怕短时间弄不玩这些零碎事。
太夫人又说道了一会子,就觉得累了,让唐敬和郁瑞各自回去。
二人出来,唐敬却不回正房去,而是跟著郁瑞去了郁兮园。
到了郁兮园,唐敬让嶠襄把那些没放在捧盒裡的吃食拿过来,芝熙将纸包展开,把吃食放进盘子裡,因著东西太多了,只一样拿出一些来,其他的收起来放在小厨房,慢慢的吃。
唐敬道:「这些都是补气补虚的,总比药的滋味好些。」
郁瑞点点头,谢过了唐敬,他真没想到,唐敬竟然关心自己,也不知道这能不能说明,自己在唐敬心裡的地位有些提高,越高就代表著自己嫡子的身份越稳当。
其实郁瑞不知道,自己在唐敬心裡的地位确实越来越高,唐敬越来越放不下他,时时刻刻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想去关心他,只不过不是出於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而唐敬认為这种想法不对头,一直在克制著这种想法的滋生。
他们还没说几句话,一个丫头进来道:「老爷,裁喜服的裁缝来了,请您去量身呢。」
唐敬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郁瑞,郁瑞听见喜服二字,心裡又开始不是滋味,他一直觉著是因為自己嫡子的地位要不保,所以并不希望唐敬续絃,旁的也没有多想,也不敢去多想。
郁瑞心裡虽不是滋味,但面上偽装的很淡然,那股云淡风轻的劲儿看在唐敬眼裡,唐敬心裡也开始不是滋味儿。
唐敬道:「叫他到郁兮园来,就在这儿量,顺便给少爷量身做两件新衣裳。」
郁瑞觉著自己不是女孩儿,不需要那麼多新衣裳,但是转念一想,没準是让自己在唐敬婚事上穿的,也就并没说什麼,只是道:「谢谢爹爹。」
裁缝很快就进来了,给唐敬量了身,又给郁瑞量量,后面跟著一个学徒记录下来尺寸,又让唐敬挑样式。
唐敬对自己的喜服并不上心,因為他心裡压根儿就没对陈殊上了心。陈殊的存在就是使唐家和陈家联姻,变成一个大家族,或许在陈仲恩眼裡,他都没把自己的侄女儿当成一回事儿。
相反的,唐敬对郁瑞的衣裳有点儿上心,裁缝带了好多成衣过来,让唐敬挑样式,郁瑞的身子板小,这些衣服虽然穿得,但是并不合适,自然要重新做。
唐敬选了好几件儿,郁瑞肤色很白,穿什麼顏色都不会显得脏,郁瑞平日裡总是穿杏色的,因為顏色比较清淡,不是太扎眼,夏天裡让人看了就觉著凉快。
但是唐敬今天偏生没挑顏色淡的,甚至还挑了一件大红的,男子穿暗红的或者紫色的衣裳都很常见,毕竟这些顏色深,也不觉著如何,但是大红的好像喜服一样,这让郁瑞有些乍舌,虽说这件衣服他穿上了,嶠襄和芝熙一直说好看,但郁瑞还是觉得,唐敬办喜事儿,儿子穿的这麼艳是做什麼去的?
不过唐敬也点了头,郁瑞就没办法了。
时鉞是男子,不懂得这些衣服好不好看的,只是芝熙和嶠襄一个劲儿夸,时鉞也道了句:「挺好看,显得白。」
惹得一屋子的丫头「噗嗤」跟著笑。
唐敬量完衣裳也没走,一直在郁兮园裡,因著郁瑞不去家塾了,所以唐敬要交给他一些铺子的事儿。
唐家的產业主要在京城裡,其他地方都是连带著,但纵使不是主要的,也是旁的人比不了的。
唐家让诚恕拿了两家布匹铺子的账簿给郁瑞,这些铺子都是从江寧袁老板那裡进货,因著眾人都知道布匹是江南的好,京裡的达官贵人都不吝惜钱多少,只怕货不是好货,所以专找著金贵的买。
这些布匹从江南运过来,也不急著要,船隻价格低廉,自然是最好的运送方式,但万一著了水,这些布匹也就废了,所以运送是个麻烦的事儿。
唐敬就先拿著两个小铺子给郁瑞顽顽,也就算是练练手。别看这两个铺子在京城裡不算大,但都是有口碑的,一个月下来送到唐宅的例钱并不少。
唐敬将铺子交给他,道:「旁的人如今只听说过唐家嫡子的名头儿,却未曾见过你真正的手段,这两个铺子是给了你,往后它们就由著你来,亏了钱挣了钱我都不会过问,每月送了例钱来你也不需要交给诚恕,这就都是你的了。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败乾净了,对於唐家来说九牛一毛并不值什麼,就当是我图了你高兴,只是在外人眼裡,这两间铺子什麼样,你就是什麼样子。」
「是,儿子知道了。」
郁瑞听了唐敬的话,他说的虽然严肃,但是郁瑞心裡还是激动的,他从没想过唐敬一上来就会将铺子交给自己处理,他自己都不再过问。
上辈子郁瑞也管过铺子,别说两间布匹铺子,就是旁的再多,郁瑞也管得来,管得透彻,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个,但是又怕自己生疏了,做的不漂亮,不能让唐敬看到自己真正的手段。
作為一个商人,再多说别的都是玩笑,只有银钱是真本事,能赚钱,而且不是黑心钱,那就是一个好商人。
唐敬让他看过账簿,郁瑞对数字本身就敏感,只看了一遍就记在心裡了。
唐敬没料到他看的如此快,如今方是下午,离著天黑还有些时候,唐敬就準备带著郁瑞往铺子去一趟,毕竟他将铺子交给了郁瑞,也得让手底下的人认识认识新管事儿的。
他让诚恕背了马,又準备了一顶轿子,就带著郁瑞往铺子去了。
唐敬虽说铺子不大,是两间小的,但也是相对唐家其他產业的,到了地方,郁瑞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不大,而是「不太大」,但这两间布匹铺子,已经比上辈子郁瑞管的要壮观多了。
他们还没到门口,就有伙计远远的瞧见了,赶紧跑进去叫了掌柜的,掌柜的那时候正在和客人讨价钱,一听唐四爷来了,价钱也不用讲了,直接放下手裡的事儿,到铺子外面去迎。
掌柜到的时候,正好唐敬和郁瑞到了,唐敬翻身下马,时鉞从后面推来轮椅,让轿伕压下轿子来,然后打起帘子。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唐四爷来了,快请快请。」
只不过唐敬下了马,却往后去,从轿子裡扶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将那少年抱起来转身放在轮椅上。
掌柜的机灵著呢,这年头裡双腿有疾的,能叫唐敬亲自侍候的,除了唐家的大少爷,还能是谁,赶忙笑道:「大少爷也来了。」
唐敬往裡走,时鉞推著郁瑞跟著后面也往裡去,眾人通过厅堂,直接进了后面的屋儿。
掌柜的摆上茶水来,自动将账簿一摞摞叠好,放到唐敬面前。
唐敬却道:「今天来不是看账簿的,往后这两间铺子的事儿我就不再过问了,一切都由少爷做主,月例也送到郁兮园去便好了。」
「是是。」
掌柜的一听,这还了得,敢情是老爷已经开始让少爷接手家业裡,其实眾人听说唐四爷要娶陈家的大小姐,还道是唐家以后的嫡子要易主,毕竟陈家那是什麼地位,总比一个没娘的瘸子要强上百倍千倍。
可是哪知道,前些天还当乐呵听了,今天就来打脸,唐敬竟然让唐郁瑞接手了两间铺子,这若是唐四爷不疼这个嫡子,怎麼会把铺子给他?
掌柜的心裡多少有些哆嗦,幸好自己一直是看戏,并没有多做什麼,不然和唐四爷的想法正好拧了,这不是自找苦吃。
掌柜的赶紧对郁瑞笑道:「行勒,这以后唐少爷您可就是咱的主子爷了,有个什麼事儿,我可就腆著老脸去找您刀扰了。」
郁瑞只是客气的笑道:「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倘或有什麼做的不周到的,各位都是老栋梁了,可要多支应著,别瞧了我的笑话还闷著笑去呢。」
「哪敢,咱都是為了主子爷干活计的,谁能笑话什麼。」
郁瑞跟他客气了两句,既然唐敬和郁瑞都来了,那掌柜的就百般留他们用晚饭,让小廝跑去外面定了雅间儿,好在旁边儿就是一个有名儿的酒楼,也不必走太远,也不怎麼耽误工夫。
掌柜的直说是「便饭」,而且头一次来,郁瑞也不便推脱,好在唐敬并没什麼厌烦的表情,也就留下来用了晚饭。
这趟便饭吃的时间还有些长,郁瑞的秉性温和又剔透,什麼样的话儿都能应付的好,又有唐敬坐镇,管事儿的也不敢刁难,若是敬酒也都被唐敬挡了,虽然吃到了很晚,郁瑞仍旧挺高兴的,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接手铺子。
回去的时候都夜了,街上没有灯火,也没什麼人,因著夏天过去了大半儿,夜裡头刮著风还有些凉意,郁瑞坐在轿子裡摇摇晃晃的,几乎要睡著了,从窗口吹进一阵风来,郁瑞哆嗦了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撩起窗帘子,探头出去,时鉞跟在旁边,马上过来道:「少爷,怎麼了?」
郁瑞道:「外面凉,请老爷坐轿罢。」
时鉞点点头,就过去说了,唐敬骑在马上,瞧了一眼身后的轿子,随即下了马,真的走过去。
轿伕压下轿子来,请唐敬也上去。
轿子很大,裡面宽敞著,郁瑞身子又瘦弱,加上唐敬一个也富裕著地方儿,并不拥挤。
只是多了一个人坐在身边,郁瑞觉得一下就暖和了起来,唐敬也没说话,郁瑞起初还打起精神,后来被摇的困了,就靠著轿子睡著了。
唐敬听他呼吸平稳了,伸手把他的头拢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郁瑞的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唐敬将他的手轻轻握在手裡,有些微微的凉意。
郁瑞睡熟了,被一股温暖围住,只是稍稍挣动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稀里糊涂的由著唐敬握著。
过了好长时间,郁瑞猛的睁开眼睛,其实睡得时间并不长,还没有到唐宅,却瞧见自己手被唐敬握著,自己还枕著唐敬的肩膀。
郁瑞顿时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有那麼一瞬间的不自在,只不过他不敢动晃,怕唐敬也醒了,反而尷尬。
唐敬一直就没睡著,只是闭了眼睛假寐,郁瑞轻微一动他就醒了,对方动了一下马上就乖巧的不再动,脑袋又靠回自己肩膀上,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放鬆下来,全身都靠住自己。
一路倒是安逸,到了唐宅,唐敬才松开手,郁瑞也装著刚刚醒来,只不过他一直靠著唐敬,耳根子都有些发红,他还以為自己装著挺自然,忽略了唐敬是个练家子的事儿。
他们到了门口,正往裡走,诚恕迎面过来了,手裡还拿著一个册子,递给唐敬,道:「这是老爷成婚要邀请的名册,下个月就要摆宴,再不请恐怕来不及,也显得不正式了。老爷过了目,要是没有加的减的,我就让人写了一一送去。」
唐敬没想著本身好好儿的,一回来就听到成婚的事儿,他主动促成这门婚事,其实是為了趁了老太太的心意,图个清静,不成想如今弄得这麼繁琐。
他都没看,也不去接诚恕递来的册子,只是挥手道:「你看著请就好,不必弄得太繁琐了,像个样子就可以了。」
「这……是,老爷。」
诚恕跟著唐敬这麼多年,也深知唐敬的秉性,应了一声就去办了。
这时候郁瑞还没走,他在一旁听了,脸上掛上一层温和的笑意,说道:「爹爹马上要纳贤了,儿子还没来得及恭喜爹爹。」
唐敬没有马上说话,唐家的通堂裡掛著灯笼,一会子关了大门之后,通堂的两边儿门也要闭上,灯笼自然熄掉,此时虽然还亮著,只不过蜡烛已经快烧没了,光线有些昏黄。
唐敬的脸上没有什麼表情,顿了半响,忽然说道:「你是个聪慧的人,所以我才将铺子交给你处理,想必上次在陈家别院的事……你也能料得到是谁做了手脚。」
郁瑞的心突然犹如擂鼓一样,正如唐敬所说的,郁瑞是聪明人,所以郁瑞从来不提起那夜裡的事儿,不管那天夜裡的欢愉两个人有多疯狂,总之郁瑞就犹如忘记了一般,好像没发生过。
只不过唐敬却突然提起来,将一层薄薄的窗纸「啪」的一声捅漏了。
唐敬见对方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快极的望了自己一眼,又马上本分的低下头,他却不著急,继续说道:「你我都知道是谁动了手脚,你可能猜出,我為何还要娶她?」
☆、第四十二章 嫁衣
郁瑞低下头去,本分的道:「儿子并不敢揣摩爹爹的心思。」
唐敬似乎是笑了一下,道:「说白了,唐家的嫡妻要门当户对,陈家虽然不在朝為官,但是陈家也算得上最登对的了,这些你都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想要当唐家嫡妻的人不在少数,会算计的,会说话的,会办事儿的数都数不过来,陈殊无疑是最合适的,因為我料得她翻不出天去。况且,陈仲恩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他撒了手不管,那是最好的。」
郁瑞只是老实的听著,这些他都能想到,只是他不能想到的是,為何唐敬会跟自己解释,自己只不过扮演者唐家儿子这个角儿,若不是唐敬给他的两间铺子,他现在还是个有名无实的。
唐敬见他不言语,盯著对方半响,才慢慢的道:「你明白我為何与你说这些?」
郁瑞抬头瞧了他一眼,撞见唐敬的目光,又低下头,只是道:「儿子不知道。」
唐敬道:「你行事说话儿都这麼仔细,我也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你知道。」
郁瑞心口颤了一下,就像被唐敬轻飘飘的一句话狠狠的砸中,他心裡猛的在跳,忽然有些什麼呼之欲出。
唐敬看他仍不言语,拍了拍郁瑞的肩膀,道:「你是我的儿子,永远是唐家的嫡子,只要是你希望的,不要让我失望。」
唐敬说罢了,抬步往裡走去,穿过通堂,回正房去了。
郁瑞这才抬起头来,望著唐敬的背影出神。
赵黎在花园宴请大鋮的诚靖王,连赫自然也会赴宴,因喝了些酒,头有些发胀,出来走走,就见一个宫女往这边来。
连赫是认识的,那宫女是琦妃身边儿的人,连赫还道她是去见圣上的,哪知道那宫女走著一半,看见了连赫,赶忙上前来请安,道:「连大人。」
那宫女道:「琦妃娘娘听说陛下要处斩元公公?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请问问连大人。」
连赫笑了一下,道:「琦妃娘娘耳目还真是灵通,刚刚的事儿,方才圣上醉了酒,因著元弼说话不谨慎,忤逆了圣意,皇上已经命人将他押出去。」
那宫女惊道:「真是这回事儿!琦妃娘娘遣奴婢来求大人,帮著元弼公公说两句好话儿罢。」
连赫道:「元弼的事儿怎麼和娘娘牵扯上了,不是连某不帮忙,娘娘还不知皇上铁了心谁说的动?」
宫女道:「不瞒您说了,娘娘只是瞎操心的,只怕皇上因著醉酒误斩了好人。」
连赫嗤笑一声儿,道:「去回娘娘的话,陛下是不是真醉,做臣子的不敢置喙,只是陛下斩的是不是好人,那就另说了,再者,娘娘不知道元弼因何被揪出来麼?还是让娘娘去问问自己亲兄长才好,免得劲儿不打一处拧,适得其反。」
那宫女不敢再多说,只好去回琦妃娘娘的话去了。
第二日一早,元弼处斩的消息就传到了唐宅裡,昨夜因著皇上宴请诚靖王喝醉了酒,元弼一句话没说好听,就被赵黎糊裡糊涂的推出去斩了,据说第二日赵黎清醒起来,还惋惜了一番,只是旁的话一句也没有。
唐敬听了只是似笑非笑的嗤了一声,赵黎看起来糊涂,不过他怎麼可能糊涂,唐敬针对的只是元弼一个,若是赵黎不糊涂,那彻查牵连的可就广泛了。
赵黎这样做还是聪明的举动,斩了元弼正好合了唐敬的心意,若是做皇帝不能狠,想来赵黎也坐不稳当这个位置。
郁瑞早起来要往铺子去,他虽然是管事儿的,但新接手的铺子,也不能做撒手的掌柜,好些东西都需要郁瑞知道,要重新开始习学。
郁瑞起了就让时鉞準备轿子,反正也不必去家塾了,就到铺子去看看。
掌柜的没料到唐郁瑞这麼勤快,一大早的就来了,赶紧将他请进去,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
掌柜笑道:「少爷吃了早饭没有?若是没吃,我让活计给您从旁边包些来。」
郁瑞道:「吃过了,不碍事,您忙您的,我只是来看看。」
掌柜哪能嫌弃郁瑞碍事,巴结还来不及呢,就这功夫,又见外面有活计跑进内堂来,道:「掌柜,外面似乎来了不得了的,您不去看看?」
掌柜道:「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做生意的就要混个眼缘,大买家来了,掌柜的少不得要出去客套几句,和个折算什麼的,甭管钱多钱少,也要去说说话儿,好歹显得慇勤,这样人家才爱再来。
那伙计道:「是鋮国来的王爷呢。」
郁瑞接口道:「诚靖王?」
「正是呢!」
郁瑞笑道:「这可有缘。」
掌柜道:「想必是少爷识得?不然少爷出去见见?」
郁瑞点点头,掌柜的慇勤的抢著推轮椅,亲自推著郁瑞往外堂去了。
伙计推开门打起门帘子,就看见慕容縝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铺子裡挨著墙设了几把椅子,两把椅子中间夹著一张小茶桌,若是大主顾来了,免不得端茶倒水的慢慢挑拣。
慕容縝一偏头也看见了郁瑞,忙站起来笑道:「你怎麼也在这裡?」
郁瑞笑道:「你跑到唐家的铺子买东西,我自然在这裡。」
慕容縝大呼有缘,郁瑞让他坐下来,就听旁边有人阴阳怪气的笑道:「原来是唐家的少爷。」
郁瑞瞧过去,慕容縝并非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儿还跟著一个人,郁瑞也识得,还是老相识了,姓柳,名唤做柳常秋。
自那日唐敬让人遣柳常秋去老宅,郁瑞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他已经离开了唐家老宅。
柳常秋让人求唐敬放他出宅,说是思乡心切準备回家乡去,可是从小地方儿出来的人,寧肯留在京城裡吃糠咽菜,谁还愿意回去,柳常秋只是找藉口离开,并没有真的想回乡下。
他出了唐宅,因著时日久了,班子裡早换了主儿,他总是有唱功有身段儿有样貌,没有班子也是白搭,柳常秋可不甘心就如此灰头土脸的走了,但是身上没银钱,自然要找个金主才行。
若说给银钱花,又随意吃香的喝辣的,这种缺心眼儿的活计,还真是只有慕容縝干得出来。
郁瑞看到柳常秋和慕容縝一併,也没有太惊讶。
倒是慕容縝道:「你们也认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柳常秋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和唐少爷识得的时候,可比王爷早得多。」
慕容縝没听出他的口气,只道是柳常秋和郁瑞也是交心的朋友,於是道:「那咱们去旁边儿的酒楼坐坐如何,我有两日没见过郁瑞了,你不去家塾,况且这些天听说唐家老爷要娶亲了,我也不好去你家裡刀扰。」
柳常秋一听唐敬要娶亲的事儿,面上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还真有这回事儿?若是娶了嫡妻,可把咱少爷放在什麼地儿啊?」
其实这些慕容縝也有考虑,只是他再呆也不会说出来,慕容縝还以為柳常秋秉性简单,因著不管不顾就说出了口。
眼下是在铺子裡,旁边儿还有掌柜和伙计们在,柳常秋尽说些不管不顾的话,也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去,郁瑞就道:「既然诚靖王都到了这裡,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这酒一定要我请才是。」
三人心思不一样,出了铺子往旁边的酒楼去,慕容縝一来,时鉞就轻省了,好歹是一个国家的王爷,抢著来推郁瑞的轮椅。
刚出了铺子,门口正好压下一顶轿子来,唐敬从裡面走出来。
唐敬一出轿子就看到郁瑞、慕容縝还有柳常秋,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道:「瑞儿这是要去哪裡?」
郁瑞可没想到唐敬会来,就听郁瑞道:「儿子正要请诚靖王去酒楼叙话。」
慕容縝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就是唐郁瑞的父亲,唐家的当家人唐敬,那日在大殿上慕容縝虽然见过唐敬一面,只是当时没有注意。
此时忍不住打量了唐敬一番,毕竟就算在鋮国,他也经常听别人提起过唐敬,当年大哥在战场上还和唐敬交过手,慕容氏好战,但是也尊敬敌人,尤其现在天下太平,也没什麼敌人可言,在慕容縝心裡,其实也是将唐敬奉為神明一样的。
只不过最近认识了唐郁瑞,慕容縝一直觉得郁瑞是他最交心的一个朋友,又说唐敬要娶亲,郁瑞这个嫡子的地位不保,慕容縝难免心裡多了层芥蒂。
而柳常秋再见到唐敬的时候,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感觉了,他一直想逃脱戏子的身份,之所以一直针对郁瑞,是因為柳常秋本身也不是个戏子,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家道落寞之后不得已进了戏班子当了个戏子,而郁瑞在他眼裡却从一个乡下小子飞黄腾达,从此不可一世。
柳常秋觉著不公平,本身这世上也没有什麼公平的事儿,只是怪就怪柳常秋只能看到郁瑞的风光,而看不到他的难受罢了。
如今柳常秋巴结著慕容縝,这可要比唐敬容易的多,哪肯鬆手。
郁瑞回完了话,很乖巧的又补上一句,「不知爹爹有没有功夫,若是有时间,不如一起去。」
这句话可是让唐敬非常受用,於是四个人一起到了旁边的酒楼喝茶,因著还没有到午饭的时候,酒楼裡人并不多。
跑堂的赶紧开了雅间儿请唐敬一行人坐了,沏了上好的茶来。
唐敬这一在场,慕容縝又怕自己露怯,所以不敢怎麼说话,慕容盛曾多次和慕容縝说过唐敬的事儿,唐家比那侯门深院还要厉害得多,唐敬就是土皇帝,整个国库清点出来,都不一定有他的家财多。
别看慕容縝大咧咧的行事,但好歹是大鋮的王爷,心裡想著不能丢了大鋮的人,就算少说几句也好。
慕容縝不怎麼说话,柳常秋是圆滑的人,但碰到唐敬就没了辙,也不知怎麼样才能讨唐敬的欢心,说了几句都不见唐敬表情鬆动。
柳常秋也听人说唐敬要成婚了,他在想,陈家的小姐得是什麼样的天人之姿,得是什麼样的聪明贤惠,才能打动唐敬这个铁石心肠的人。
其实他完全想偏了,正相反,正因著陈殊没这些,所以唐敬才放心将她取回来做正室,不然翻出天去,唐敬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嘛。
喝了两壶茶,要了些点心,只瞧见唐敬给郁瑞拿点心吃,眾人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的,等坐的差不多了,慕容縝觉得腰板儿都疼的时候,唐敬终於发话了,说自己和郁瑞还有事儿,不能久留。
慕容縝要送郁瑞两步,正好郁瑞也有话对他说,也就让时鉞推著自己落后几步,唐敬是明白的人,也就自顾自往前走了,让他们说话。
郁瑞见唐敬和柳常秋走的远了些,才道:「虽然我知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但仍然不得不提醒诚靖王一句,柳常秋是玲瓏的人,王爷不能和他交心,早些打发他走才是正经儿。」
慕容縝笑著挠了挠脖子,道:「我就是瞧他可怜了些,其实柳兄这种性子的人,我还真不知道如何相处呢。」
郁瑞道:「你心裡算著些就行了,免得到时候他将你卖了,你还给他点钱呢。」
慕容縝笑道:「我好歹是个王爷,如何卖得动我。」
唐敬虽心裡善良了一会子,让郁瑞和慕容縝说说话,结果就听见后面嘻嘻哈哈的,也不知说了些什麼,总之两人都是一副笑靨,这看的唐敬心裡忽然有点儿不是那麼舒坦。
至於為何不舒坦,唐敬都不带去想,只是突然站定了,都不给柳常秋再巴结自己的空当儿,道:「瑞儿,过来。」
郁瑞听见唐敬叫自己,又嘱咐了慕容縝一句,就老老实实的过去。
其实唐敬之后并没有什麼事儿做,他早上听嶠襄说少爷去了铺子,就想著来看看,难得郁瑞这麼勤快,只不过郁瑞前脚去自己后脚就跟著,怎麼想也觉著有些不对劲儿,於是错后了小半个时辰,哪知道赶得这麼巧,正好撞见郁瑞要和慕容縝去喝茶。
送走了慕容縝和柳常秋,唐敬就带著郁瑞回唐宅去了。
郁瑞接手铺子小一个月的时间,将铺子打理的仅仅有条,掌柜的本身也以為瘸腿儿的嫡子是个花把势,哪知道竟然有真本事,账目算的一分不差,客人也渐渐多起来,而且不怕从江南运过来的布匹跟不上。
铺子裡的伙计刚开始还觉著不够用,其实已经够了,只是伙计们没有专门指派的活儿做,都图轻省的来干,有的事儿就一直堆著不见人去理,有的事儿就一堆人抢著来。
郁瑞让掌柜的记了名次,谁做哪样,重活儿的少做些,轻活儿的多做些,综著来说做的活儿也都差不多,谁做哪样也有记录,以免丢了东西坏了东西,或者得罪了什麼达官贵人不好对照,抓不到人去。
郁瑞虽看起来面子软,一副柔弱好欺辱的样儿,而且又是初来乍到,资歷老的比他多的去了,数也数不清,头些还压不住人,只不过相处了一个月,伙计们是看出来了,什麼面子软、心慈悲,那都是表象,假的。
若是旁人不去招惹郁瑞,唐家的大少爷就是老好人,什麼事儿都好好儿的,若是有人不听支应的,决计好过不了。
只一样,别欺负了他,人都知道,唐郁瑞并不是个记仇的管事儿,只是个有仇必报的管事儿。
郁瑞好不容易休憩一天,呆在家裡面无事做,就听外面闹哄哄的,芝熙托著一个小碟子走进来,笑道:「少爷,老爷听说您喜欢这金丝小枣子,可又送来一些儿吶,咱这儿快摆不下了。」
郁瑞瞥了一眼枣子,直想吐,不為别的,也不是不好吃不可口,但也不能天天送来天天叫吃,就算金丝小枣补血益气,顿顿吃也腻歪了。
只因著郁瑞搪塞的和唐敬说过一次,这个枣儿味道不错,唐敬竟让每天差人送新鲜的来,郁瑞又不好回绝了唐敬的好意,只好消受著。
芝熙瞧少爷看著枣子脸都青了,就止不住的笑,道:「说真的,少爷您可以赏些枣子给时鉞吃,这一个月他蹲在药房几乎没挪地儿,甭管能不能开出房子来,那苦劳可是不小呢。」
郁瑞笑道:「敢情就是你最閒。」
芝熙皱眉道:「奴婢天天往老爷那处拿枣子,怎能是最閒的。」
郁瑞笑了一声儿,想必芝熙去领赏都领烦了,可想而知自己吃的成什麼样子,怕是一辈子都戒了。
正说话间,外面又开始闹起来,郁兮园本身是独门独院儿,虽然去正房不甚是方便,但好在清閒,如今这裡也不得清閒起来。
郁瑞道:「外面在吵什麼,这麼大动静儿?」
芝熙道:「我的好少爷呦,您快醒醒罢!明儿个老爷就迎新奶奶了,您说外面吵什麼?」
郁瑞这一听,忽然恍然大悟,一个月他都忙著铺子的事儿,很少在家裡,也就把新奶奶的事儿给忘光了,如今这麼一提起来,郁瑞竟有些恍惚,不可抑制的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和唐敬在通堂裡的话,唐敬说自己永远都是嫡子,只要愿意。
芝熙接著道:「少爷您肯定是忙的忘了,明天新奶奶就来了,今儿有的忙呢,陈家的吗吗丫头们已经到了,正在铺新房呢。」
郁瑞听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道:「為何陈家的人来咱们这裡铺新房?」
芝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也是少爷没成过亲呢,您道成婚就是把新娘子迎过来就行了麼,自然要有準备,体体面面的,一些老规矩都要守著,图个吉利嘛。头一天那可是最忙的,陈家的人要往咱们这裡一起铺新房,床榻枕席椅桌这类的大件儿,都是男家準备的,毡褥帐幔可都是女家準备的,前一天要在一起铺房,还要準备表裡来暖房,这才可以。」
郁瑞听得心不在焉,只是点点头,随即道:「你不也没嫁人呢麼。」
芝熙被他说得脸上泛红,就没再和他说话。
这时候正好时鉞过来了,一脸的兴奋,脸上高兴的都涨红了,不管不顾的都忘了规矩,闯进来道:「少爷,方子开好了!」
芝熙先探头过去,「真好了?真行麼?可别弄坏了少爷。」
时鉞将方子给郁瑞过目,郁瑞虽看过些医书,但也是一知半解,并不知道上面写的如何,好歹瀏览了一遍,交还给时鉞,道:「你觉著行,那就行。」
时鉞道:「我请了药房的大夫一起看的,他们说行,要不,少爷再请几个大夫来瞧瞧。」
郁瑞笑著摇头道:「既然老爷请来的大夫都说没问题,不必再去找人瞧了,我还能不信你麼?」
时鉞点点头,道:「我这就叫人去熬药来,晚上沐浴之后,我再给少爷针灸试试。」
芝熙拦住急匆匆又要闯出去的时鉞,道:「你要去哪,现在外面都赶著喜宴,没人能给你熬药。」
时鉞想了想,「那我拿到药房去,自己熬。」
芝熙道:「如今宅子裡乱鬨哄的,都忙得不可开交,你要给少爷针灸用的物什开个条子来,我先去跟管家要,这拿对牌还得拿上一会子呢。」
郁瑞笑道:「这会子怎麼芝熙想的倒周全了。」
芝熙道:「奴婢好歹是女孩子家,总比你们这些爷们想的周全。」
时鉞一面给他开条子,写上要用的东西,一面笑道:「我还真没当你是女孩子家看待。」
惹得芝熙啐了他两句,因著时鉞想出了给郁瑞医腿疾的方子和办法,眾人心裡一下都欢喜起来,话也多了几句。
时鉞将条子给芝熙,让她去诚恕那裡登记,等著到库房去拿东西。
只是正如之前说的,唐家上下因著婚事的缘故,几乎就要底儿朝天了,唐敬又要速办,老太太又要体面,好些事情一个月只能太赶嘍,好歹诚恕是见过世面的人,总不会丢三落四的,在一个月之内也办得井井有条,但支取东西还是慢了些。
芝熙把条子递过去,过了好半天,小廝才出来说管家太忙了,一堆条子等著登记,一堆对牌还没发放,等著一样样儿发到了,再去支应芝熙姑娘一声儿。
芝熙没法子,只好先回来了,这麼一等,等了一晚上,愣是第二天成婚的当天,才将针灸的东西登了记,从库房拿过来。
成婚的当天,早早的郁瑞就起了,并不是他想起,因著外面动静儿太大了,郁瑞不得已被吵醒的,相对於外面的热闹,郁兮园就冷清的太多了。
芝熙伺候郁瑞换衣裳,嶠襄却来了,嶠襄捧著前些个裁缝来量身的衣服,请少爷换新衣。
嶠襄道:「少爷,依奴婢瞧著,这件红色的喜庆,不如穿它罢。」
郁瑞看著那件红艳的衣裳眼皮子直跳,道:「今儿又不是我成婚,穿成这样,不成体统罢。」
嶠襄笑道:「老爷可说了,咱少爷穿这件最耐看,请少爷穿。」
郁瑞没办法,只好让芝熙和嶠襄帮自己穿上,郁瑞的皮肤本身就很白,水盈盈的白嫩,穿上殷红色的衣裳,就更显得白,因子领虽然保守,架不住白皙的颈子好看,尖尖的领儿衬得脖颈细细的。
袖子是宽袖,袖口绢著银线,那可是大价钱从江南运过来的一股子银线,因著绣在红布上好看,裁缝本身给唐敬的喜服上绣的,唐敬瞧了让给郁瑞的衣裳上也绣上,银线的花纹并不繁琐,但一针一线精緻的不可挑剔。
一条宽腰带束在腰上,衬得郁瑞身形纤长,隐隐有宽肩窄臀的样儿,剪裁的非常合适。
郁瑞低头瞧了瞧,嶠襄笑道:「老爷的眼光总没错的,少爷穿了绝没有第二个人能比的。」
郁瑞怕自己抢风头,不过一想著,自己爹娶亲,儿子肯定不去怎麼露面,穿了也就穿了。
因為陈家在江寧,而唐家在京城裡,这一路何止千里,所以男家去女家迎亲这一项就省了。
陈殊提前好些天,早早的化了妆,凤冠霞帔的穿戴整齐,头上罩了障面,坐在喜轿上,往京城来了。
陈殊身边儿跟著一个贴身儿的丫头叫似燕的,还有一个吗吗姓杨,其他随行的人并不能少。
杨吗吗说了,女儿家出嫁的时候头上应多戴一朵绒花,绒花谐音荣华富贵,因為出阁,又要变成麒麟送子的模样,讨个綵头儿。
陈殊听了自然愿意,就戴在头上,还想著自己到了唐家来,生几个儿子,加上自己陈家的靠山,还不在唐家裡坐稳当了?
陈殊想得好,心裡头自然高兴,一路就到了京城来。
新娘子送亲的队伍壮观的厉害,好歹是大门大户,这些须得体面了,只不过陈仲恩没有从江寧跟来,陈殊就知道他并不待自己亲厚,但她想著,自己都要变成唐家的大奶奶了,也不怕在陈家不受待见。
新娘子的轿子抬到唐家门前,还没有下轿子,一些老夫人就捧著谷豆,洒在轿子周围,谷豆有驱邪的说法,再者种子寓意早生贵子,所以新娘子一路来都要撒谷豆,等进了新房还要在床上撒。
花轿停在唐家门前,也洒了谷豆,就该是唐敬请新娘下轿子,一起进唐宅拜堂,赞礼的人已经开始高喊了。
花堂就设在唐家的正堂上,摆著各个神位和唐家列祖的牌位,老太太也已经坐好了。
献香烛,上香,三叩首之后,礼就成了。
赞礼高喊著送新郎新娘入洞房,唐敬就搀扶著盖著障面的陈殊往后面去,正房就在正堂旁边,并不如何难走。
新房裡掛著龙凤彩烛,床上也扫了谷豆,一些陈家的丫头吗吗守在新房裡候著,见新人进来了,就赶忙搀扶新奶奶过去。
床榻前摆著小案,上面放著合巹酒,唐敬打起陈殊的盖头,这才开始喝合巹酒。
陈殊羞得不能自已,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是头一次成亲,因著亲事是唐敬提起的,她还幻想著唐敬对自己多麼痴迷,往后裡做了唐家的大奶奶,任谁也甭想欺负了自己去,唐家的嫡子还不得是自己的儿子?况且了就算自己这身世家世,唐家的老太太也得爱见自己,哪还轮得到什麼瘸子的事儿。
陈殊想的一切都好,唐敬面上虽没有什麼表情,但唐敬生的英俊身量高大,穿著大红的喜服就更趁著俊逸,陈殊哪能不爱的,一想起来之后要和唐敬洞房,心裡羞得不能自已,喝合巹酒都颤巍巍的,竟然把酒杯给打翻了。
杨吗吗赶紧嘴裡喊道:「岁岁平安,好事儿好事儿!」
赶紧又让似燕去换新的杯子来,唐家也没想到新娘子会打翻了酒盏,并没有预备,乱了一阵子才将新的换来。
陈殊也没觉著不吉利,又与唐敬喝了合巹酒,接下来本该是闹洞房的时候了,闹洞房可是成婚最关键的一步,一来是喜庆,二来也是闢邪,人常说新房裡有阴气,若没有阳刚之气驱赶,往后会有事端。
只是还没等闹新房的人过来,就听外面有一阵咋呼,唐敬脸上本身就没什麼表情,毕竟娶陈殊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儿安排,陈殊早前得罪了他,元弼不就是个好的例子,别看唐敬平日裡并不刻薄,也没见什麼冷心冷面,但他是从沙场上混跡下来的,生死见得多了。
陈殊这时候有些不快了,刚才砸了杯盏,现在又不得安寧,陈殊转头对似燕道:「外面儿怎麼了?」
那口气儼然是唐家的女主子无疑了。
似燕因著是陈殊的贴身侍女,也扬眉吐气一回,赶紧出去看看,回来道:「小姐……啊不,太太,也没什麼事儿,是有个好像叫芝熙的丫头在找管家讲事儿,咋咋呼呼的罢了。」
陈殊方要点头,却听唐敬道:「跟诚恕讲什麼事?」
似燕一听老爷问自己话,底气忽的就蔫了,老老实实的回道:「回老爷,奴婢没听清楚,大约说什麼谁不好了。」
唐敬顿时就站了起来,吓了陈殊一跳,他们并不知道芝熙是郁兮园的人,就是郁瑞身边儿的人,若她能咋咋呼呼的说谁不好了,那还能是谁,不就是唐家的嫡子郁瑞麼。
陈殊还没开口,就见唐敬站起来之后,片刻也没耽搁,转身就出了裡间儿,随即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再看不到人了。
陈殊这才惊道:「这是怎麼回事儿?」
似燕自然不知怎麼回事儿,杨吗吗只好安慰小姐道:「别著急别著急,老爷定是想起了没带著送小姐……啊不,太太的礼物,回去拿了。」
唐敬出了新房,诚恕正在呢,芝熙也还没走,唐敬三两步走过去,道:「可是瑞儿出了什麼事?」
芝熙一见是老爷,顿时有些愣了,这时候老爷不该在新房麼,如何就冷落著新奶奶出来了。
芝熙不敢怠慢,赶紧说清楚了。原来因為新奶奶要过门,為了避嫌,家裡头不相干的男子都要迴避,郁兮园正好有几个,正是在药房裡和时鉞一起写方子的那些个大夫,只好先把大夫遣散了。
哪知道大夫刚走了一天,郁瑞就出了事儿。
时鉞研究了新方子给郁瑞喝,药是没有不对的,喝了也没见什麼不好的反应,只是今儿个郁瑞沐浴之后,时鉞给他针灸,时鉞说是练了好久,不可能再扎出血来,也确实没有扎出血来,只是郁瑞突然疼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眾人,别是小腿没好,其他地儿又出了什麼毛病,时鉞吓得不敢再扎,起了针,结果郁瑞还是疼,郁瑞一直说能忍,忍忍就好了,但是时鉞和芝熙可慌了,郁兮园裡的吗吗也都年纪大了,禁不起吓,别管是不是老爷的新婚之夜,都要去找大夫来看。
老爷不在,芝熙就只好去找管家,如此就惊动了唐敬。
唐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上阴沉的可以,吓坏了芝熙,都不敢吭一声儿,跟著唐敬一路就到了郁兮园裡。
郁兮园裡十分冷清,因著好些丫头小廝都混到正房去讨酒水吃了,他们想著喜庆的日子偷偷懒也没什麼的,就留下几个尽心照料的。
唐敬穿著一身大红的喜服,就这麼进了郁兮园,直接往郁瑞的房间去了。
唐敬踹开门的时候,就见屋子的外间儿都扎了好多人,吗吗见著唐敬赶紧忙不迭的请安。
唐敬只是道:「瑞儿呢。」
吗吗回道:「少爷在裡面,现在可好些了,方才那冷汗呦。」
唐敬进了裡间儿,时鉞跟著旁边,也算是他冷静,眾人都咋咋呼呼的,他又仔细瞧了瞧,针并没有扎错地儿,只是郁瑞的反应太敏感,疼的冷汗直流,时鉞起了针又扎了郁瑞安神镇痛的几个穴道,才渐渐好些了。
唐敬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郁瑞一身红色衣裳,是那日裡自己说好看的那件儿,下身并没有著裤子,可能因著要扎针,所以退掉了,只是斜斜的盖了被子。
郁瑞歪著靠坐在床榻上,后背垫了好些的枕头褥子,一面又让丫头拿了布巾给他擦汗。
郁瑞的面色已经好些了,只是嘴角上有一些破皮,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想必是方才太疼了自己咬的。
唐敬走过去,郁瑞看到他惊了一下,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会子该在新房的唐敬怎麼会出现在自己房裡。
相比较新房的灯火通明,郁瑞的房子裡烛火有些昏黄,郁瑞睁的圆溜溜的一双眼睛就更显的晶亮,甚至能倒影出唐敬大红色喜服。
唐敬坐在床边儿,摸了摸郁瑞的额头,还有些汗意,也不知刚才疼成了什麼样子。
因著诚恕去找的大夫,大夫很快就来了,赶紧进来给郁瑞请脉,又盘问了时鉞半天,才说没事儿,针扎的也对,只不过少爷的痛觉有些大而已,不过痛觉越大,才说明扎的管用。
大夫这样一说,眾人顿时觉得少爷若是医腿,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趁著大夫在,时鉞就又开始给郁瑞扎针,郁瑞只说没关系,好像之前受苦的不是他一样儿,让时鉞放著胆子扎就成。
唐敬坐在一边儿,看郁瑞又咬起嘴来,蹙著眉头,每扎一下胸口就急促的起伏一下,脸色本身就白,突地变得更加煞白,就犹如白蜡似的。
唐敬伸手过去,将郁瑞的手握在手裡,郁瑞起初僵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太疼了,一向不怎麼示弱的郁瑞竟然回握了唐敬的手,唐敬甚至能感觉到微微的力道。
针灸用了一个时辰,郁瑞从靠坐在床上,最后到躺在床上,唐敬一直帮他擦汗,等起了针,郁瑞觉得自己像退了层皮,累的他闭了眼睛喘气。
唐敬让人打了盆温水来,亲自用乾净的帕子给郁瑞擦汗,嶠襄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境况,所幸让下人们都推到了外间儿来,若是老爷有事儿会叫人进去。
唐敬看他喘得厉害,替郁瑞解开了因子领儿,领口湿了一片,入手都有些凉凉的。
他拿了布巾给郁瑞擦脖颈,一直擦到锁骨,那精緻的锁骨似乎能让人痴迷一般,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更加精巧。
唐敬的手指不小心蹭到了郁瑞的脖颈上,带著汗珠儿的滑腻感,让唐敬整个人顿了一下,郁瑞也「嗯」了一声,突然就张开眼来。
唐敬和郁瑞的目光撞在一起,从郁瑞的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嘴唇的角上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子,是被他方才咬破皮的地方。
食指勾住郁瑞的下巴,唐敬用大拇指轻轻磨蹭著那块破皮的地方。
郁瑞「嘶——」的抽了口气,声音有些低,道:「疼,爹爹……」
裡间儿空荡荡,极其安静,因著他很轻的声音唐敬也听得十分真切,那声音软软的,意外的带了些沙哑,似乎是撒娇一般,唐敬也不知為何,胸口猛的被人攥紧了,嗓子眼儿也乾涩起来,喉头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两个人的目光仍然对著,郁瑞看著唐敬直直的盯著自己的嘴唇,不知怎的浑身有些彆扭起来,禁不住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只不过他忘了唐敬的手指还摸著自己的嘴唇,他这样一抿嘴,正好将对方的手指浅浅的含在了嘴裡……
☆、第四十三章 同房花烛
郁瑞的两瓣嘴唇一夹住唐敬的手指,似乎是猛的惊醒一样,一下就鬆开嘴,眼睛也撇开。
唐敬感觉到大拇指上的温暖,脑子裡一时哄乱,旁的什麼也注意不到了,只低头瞧著郁瑞的嘴唇。
只见那看起来稍薄,摸起来却肉都都的嘴唇颤了一下,立马就张开了嘴,生怕再碰到自己的手指似的。
但是郁瑞这一张嘴,舌头就若隐若现的暴露了出来,唐敬看著对方的舌头在微微张开的嘴裡轻不可见的颤抖著,眼睛更是挪不开。
唐敬的拇指稍稍用了下力,按住郁瑞的下唇,感受著对方嘴唇的温度,随即将手指探了进去。
郁瑞「啊」的一声,抬眼去看唐敬,满眼都是诧异和惊讶,而此时唐敬眼裡的情绪,郁瑞怎麼能看不懂,他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这种情绪在普通人来说太常见了,以至於唐敬这种不可一世的人也不能免俗,是情欲……
郁瑞只是单单被唐敬这麼看著,就觉著后脊梁窜起一股酥麻来,一直冲上头顶去,彷彿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舌尖儿上,唐敬的手指探进来,轻轻拨弄著他的舌尖儿,刮蹭著,按揉著,让郁瑞禁不住加速了心跳。
唐敬能感觉到那人的温度,嘴裡的温度很高,那人越来越粗重的气息,带著愈来愈高的湿气,就喷在他的手上,唐敬心底裡告诉过自己,这是他的儿子。
然而很多事儿证明了,唐敬对他的感情,并不是对待儿子的感情,他的呼吸也一点一点变得粗重起来。
郁瑞的舌头一直缩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被动的被对方揉弄著,胸膛的起伏也变得急促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唐敬的眼神裡,从欲望变得复杂,似乎掩藏了太多的东西,让郁瑞看的心口一揪。
在郁瑞眼裡,唐敬是神明一样的人物,从上一辈子起,就是只能远远听闻的人,他从没想过这辈子竟然变成了他的儿子,这样的人物,竟然有一天会露出一种难以决断的眼神。
郁瑞这样想著,也不知為何突然心裡一鬆,轻轻的合上了嘴唇,舌尖儿也并不再往后缩,向前顶住唐敬的手指,将唐敬的手指含了起来。
被温热湿润的舌头和唇瓣儿包围,唐敬整个人颤了一下,说他的表情是如遭雷击一点儿也不过分,郁瑞瞧著竟一时没憋住,笑了出来。
唐敬的呼吸一下顿住了,下一刻郁瑞却觉得含在嘴裡的手指猛的动了起来,撩动著自己的舌头,就像对方的吻一样霸道放肆。
「唔……」
郁瑞不得已张了嘴,因為要吞嚥,下意识的一下一下卷起舌头来,唐敬只觉得郁瑞的舌头像一条小蛇一样,一下一下抱住自己的手指,这种触觉让他胸口有些发紧,嗓子裡也艰涩起来。
唐敬猛的将手指抽出来,低下头有些发狠的含住郁瑞的嘴唇。
郁瑞起初是睁大了眼睛,感受到那人的舌头席卷进来,只是单单的吻,郁瑞已经后背发麻,酸软的麻劲儿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郁瑞甚至觉得,这股酸麻能传到自己没有知觉的小腿似的。
唐敬一面亲吻著他,手一面捏住郁瑞的腰身,隔著衣服在郁瑞的腰线上划动揉捏。
郁瑞鼻子裡哼了一声,或许是因為之前两个人的身子有过过於亲近的接触,郁瑞不由自主的弹起腰来,似乎已经习惯了唐敬的触碰。
唐敬感觉到郁瑞的反应,继续在他的腰线上留恋,郁瑞不得不说唐敬的手劲儿很舒服,如果刨除掉他们的关系,郁瑞并不想拒绝掉这种事儿,只是还没让郁瑞来得及再想,唐敬的手却从腰线一路滑到了他的胸口。
「啊——啊!爹、爹爹!」
郁瑞猛的提了一口气,嗓子眼儿快速的滚动起来,隐隐刺痛又酸麻的快感,让郁瑞挺著腰,仰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直失神,他也不知嘴裡到底喊了什麼。
唐敬的手滑到了郁瑞的胸口,食指和大拇指捻起来,竟然夹住了郁瑞胸前的凸起揉捻。
郁瑞根本没有防备,即使隔著衣裳,但薄薄的衣料子只能加剧这种摩擦的快感,根本不能让郁瑞的羞耻感减弱一丝一毫。
因著郁瑞失了神,叫的声音大了,在外间儿的下人们还以為少爷腿上又难受,但听时鉞跟著裡外间儿的门急道:「少爷!是哪裡疼麼,要请大夫麼?」
这一声儿将郁瑞吓得心头一突,只是唐敬并没有放开手,仍旧夹著他的凸起,时轻时重的揉捻,郁瑞的嘴唇颤抖著,怕被外面下人发现的惊恐反而让他的快感放大了,他抬起手来,摀住自己的嘴。
唐敬听著郁瑞隐忍的呻吟声儿,只觉还是不够,他不是没听见外面时鉞的声音,但唐敬本能的顾不得什麼,只有眼前的人让他挪不开眼睛。
郁瑞感觉到唐敬鬆开手,终於吐出一口气来,方才一直挺著腰,这会子终於将身子放鬆下来,瘫在床上,只是郁瑞没想到,唐敬又低下头去,张嘴轻轻咬在了被他捻的挺立起来的凸起上。
嘴裡的温度是比手上高的,还带著粘腻的湿气,衣裳的布料子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很容易吸水,郁瑞明显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湿了,唐敬的温度就透过衣裳传过来,胸口那种湿噠噠的感觉,让郁瑞猛的伸手乱抓,抓住了唐敬的肩膀,手指几乎掐进唐敬的肉裡。
唐敬的舌头时而打转儿,时而拨弄,时而又用牙轻轻扥咬,衣裳完全湿了,贴合著胸口的形状,将那精緻的凸起描摹的更加明显,配合著大红的衣服,郁瑞下面并没有穿裤子,一双白皙的腿不停的颤抖著,平白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唐敬含完一个,又去照顾另外一个,郁瑞的手就一直抓著他的肩膀,似乎是想将他推开,但最终只是紧紧抓著,咬著嘴唇,嘴裡洩露出隐隐的呻吟,却不敢大声儿。
外面不知裡面的事儿,但又没听少爷和老爷说话,也不敢突然就进去,只好等等再说。
等唐敬放开他的时候,郁瑞已经没了力气,软在床榻上喘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睁著眼睛望著床顶,被唐敬含的完全挺立起来的凸起跟著胸口一起一伏,这种样子的郁瑞,总让人觉得太过单薄了些,太过羸弱了些,但也正是这样子的郁瑞,让唐敬有些痴迷。
唐敬这一辈子从来未曾痴迷过什麼,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对什麼东西或者什麼事儿,什麼人,如此的执著。
唐敬看著他喘息,用眼去打量郁瑞,透露著不正常殷红的脸颊,微微扬起的脖颈,湿儒的胸口,还有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旖旎的两条光裸的长腿。
唐敬伸手,轻轻摸在郁瑞光裸的大腿上。
郁瑞颤了一下,还是没有回过神儿来,抬眼去瞧唐敬,唐敬一面摩挲著郁瑞的腿,一面低下头去亲吻郁瑞的额头,温柔的。
手掌越来越往裡,触摸著郁瑞的大腿内侧,因為郁瑞几乎不怎麼走路,大腿根儿的肉细细滑滑的却不腻人,唐敬抚摸著,感受著郁瑞下意识的颤抖,终於握住了郁瑞的欲望。
郁瑞「嗯——」的拉长了叹息,甚至挺了挺腰,唐敬一面套弄著他的欲望,一面继续亲吻郁瑞的额头、眉眼、下巴,只是简单的触吻,却意外的煽情。
郁瑞一隻手抓住身下的床单,狠狠的攥紧,另外一隻手抓住唐敬的胳膊,眼睛裡一片氤氳,小小的喉结也因為说不出的快感而艰涩的上下滚动著。
郁瑞觉得自己就像挣扎在洪水裡一般,只能抓住唐敬这根救命的稻草,其他什麼也想不了,快感就像打来的浪头,一浪接一浪的拍过头顶,似乎要将他演灭,根本不容许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就在他眼前发白,立马要发洩出来的时候,唐敬的手忽然离开了。
「额啊……」
郁瑞嘴裡下意识的发出了难耐的呻吟,腰身也在床单上蹭动了几下,白皙羸弱的细腰若隐若显在大红的衣裳下面,微微拧动著,显示著那人的不安和难耐,看的唐敬眼神猛的沉了。
唐敬起身,只是拉开旁边的床头柜,「跨啦」一声将裡面的盒子拿出来,拨开盖子,拿起裡面的小罐子,这是上次大夫留下来给郁瑞外敷的时候一併留下来的,并不是药膏,而是行欢的时候用的,有润滑的功效,自然这种东西里面多多少少会加一些助兴的东西。
唐敬未曾用过,也不知道,只是打开罐子的盖儿,将冰凉的膏儿倒在手上。
郁瑞看他停了动作,寻著唐敬瞧去,又见唐敬将什麼东西倒在了手上,虽然他上辈子也没和男人欢愉过,只是这些东西并不需要别人来说,他也明白。
郁瑞的脸顿时红的可以滴血,胸口更是发紧,但他却只是抬起手,用胳膊遮住眼睛。
郁瑞这一抬胳膊,大红的衣裳被他扥的往上去,露出一大截白嫩的腰线来,小腹光滑平坦,细腻的感觉犹如白瓷一般。
唐敬一面将他的一条腿折起来,让他的股沟大大的分开,一面将抹了凉膏的手指往下摸去。
「啊、嗯——」
冰凉的凉膏接触到的一瞬间,郁瑞短促的叫了出来,猛的收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主动夹住唐敬的手指,随即异物入侵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有了凉膏的润滑,唐敬的手指很快就顶了进来,一面转著圈儿旋转著,一面往裡面插进去。
郁瑞用胳膊紧紧的挡住眼睛,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羞耻的样子。唐敬将他的一条腿折起来,另一条腿放在自己肩膀上,随著手指往前顶入,郁瑞折起的腿在他胸前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手指进出自由之后,变成一抽一插,郁瑞的腿也跟著晃荡起来。
唐敬清楚郁瑞的敏感之处在哪裡,等鬆软之后,立马就再添了一根手指,食指和中指併拢起来,在郁瑞的敏感点上狠狠的揉弄。
郁瑞猛地睁大了眼睛,胳膊也鬆了劲儿瘫在一旁,嘴张开来,却只是发出一声沙哑的意义不明的声音,随即再也发不出声儿来,只是微微张著嘴,和著唐敬的揉弄抽插,一下一下的耸动著身子。
唐敬看著他的样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衝动,粗喘了两口气,立马将手指拔出来,身子往前一顶,将自己的欲望顶在郁瑞的上。
郁瑞嘴裡终於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儿,下意识的拿眼去瞧唐敬,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不转的盯著唐敬,唐敬也看著他,在这一刻,郁瑞看到了满满的情欲,并没有犹豫,唐敬只是在他的磨蹭了两下,惹得郁瑞一阵难耐和隐忍的呜咽,随即一使劲儿,顶了进去。
郁瑞甚至能听见那人顶进自己身体裡的碰撞声,带著粘腻的凉膏水声,郁瑞身子绷紧,腰已经离开了床榻,双手死死揪住身子下面的床单,也不知自己嗓子裡到底呜嚥了些什麼。
这是唐敬第二次进入郁瑞的身体,第一次唐敬有些失去理智,但并不是没有意识,只是那时候唐敬告诉自己,自己中了药,并没什麼,而现在,唐敬清楚自己什麼也没事,只是他想要身下的人,想要狠狠的贯穿他。
郁瑞白皙的腿架在唐敬大红的喜服上,唐敬进入之后并没有立马动起来,郁瑞狠命的喘息了几口气,才渐渐觉著那种几乎承受不住的涨感慢慢平和。
唐敬捏住郁瑞的腰,郁瑞嘴唇哆嗦著,虽然在适应那种涨涨的感觉,只是唐敬埋在自己身体裡的欲望还是让郁瑞觉著有些害怕,毕竟那晚上唐敬的动作粗暴了些。
唐敬能感觉到郁瑞的害怕,一隻手捏住郁瑞的腰,另一隻手抬起来,轻轻触摸著郁瑞的脸颊,从额头一直摸到脸颊,似乎是安慰一般,郁瑞刚刚去感触唐敬手上的温度,没想到这个时候,唐敬竟然动了起来。
「啊……啊——爹爹!嗯……唐、唐敬……」
郁瑞没有準备,唐敬的动作并不快,却十分深,每一下进出几乎全部拔出,又狠狠的全部埋入,唐敬清楚他的敏感处,几乎每一下都顶的郁瑞两眼不自主的睁大,他再也不能想什麼,只是下意识的怕屋外的人听见,声音微弱的似乎是受伤的小兽,喉头裡咕都著,鼻子裡闷哼著。
唐敬听他唤自己,身下那物更是涨得难受,郁瑞仰著头看不见身下的情景,只不过唐敬看的见,他能明明白白的看著自己肿胀的那物,一下一下的插进郁瑞的身体裡,又一下一下的拔出来,每一次都带动著的嫩肉,儿被搅弄的红艳艳的,镀著水色的光泽,因著快感的刺激,主动吞吐著唐敬的那物。
唐敬这样看著,眼神有些发暗,突然一个狠狠的顶住,郁瑞咬住后牙,「嗯!」的闷哼一声,唐敬伏下来竟将他抱在怀裡,拥著郁瑞坐起来。
郁瑞只觉那人埋在自己身子裡的那物,随著唐敬拥著自己坐起来,插得越来越深,似乎是顶住了自己身体裡那难耐的一点,正在狠狠的摩擦著,郁瑞瞪大了眼睛,失神的摇著头,嘴裡「呜呜」的,因著立起身坐在了唐敬身上,他的腿又没劲儿,只能深深的含住唐敬肿胀的欲望。
郁瑞一面摇头,眼泪氤氳在眼睛裡,不自主的就流了下来,一面却伸双手圈住唐敬的脖颈,趴在唐敬怀裡急促的喘气。
唐敬靠坐在床榻上,让他坐在自己怀裡,双手托住郁瑞的腰身,他起初忍著没有动,只不过这种姿势正好摩擦著郁瑞的那点,郁瑞没有觉得鬆了口气,反而抵挡不住快感,酸软著乖顺的任由唐敬处置。
唐敬含住郁瑞的耳垂,两个人这样亲近的接触已经有过一次,只是唐敬却没说过一句话,此时唐敬亲吻著郁瑞的耳朵,声音低哑的,在郁瑞的耳畔道:「舒服麼?」
郁瑞全身一颤,他从未听过唐敬这麼沙哑的声音,心裡就像是被猫抓了一把,胸口揪著,却痒痒的,一直痒到尾椎骨去。
郁瑞只是摇头,将汗水和眼泪蹭了唐敬一脖颈,唐敬没听到他说话,也没想著让郁瑞回答自己,只是托住郁瑞腰身的手微微一使劲,这对练家子的唐敬来说再简单不过,郁瑞只觉身子不由己的往上拔去,唐敬那物虽然没动,却从自己的裡拔了出去。
「唔!啊……啊……嗯!」
郁瑞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双手使劲按住唐敬的肩膀,就怕唐敬鬆开手,只是郁瑞胳膊的劲儿太小了,他就算按住唐敬的肩膀,仍然止不住自己往下坐去的力道,唐敬托住他的手劲儿稍一鬆,「噗嗤」一声,郁瑞又坐了下去,将唐敬的那物含了进去。
猛的扬起脖颈,郁瑞从未想过唐敬能进入自己这麼深,他更没想过自己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与唐敬欢愉,好似是主动的样子,每一次拔出和深深的含入却不由自主。
郁瑞只能喘息著,抱住唐敬的脖颈。
唐敬弄了几下,扶住郁瑞腰上的手转而抬高到郁瑞的腋下,大手托住郁瑞的同时,似有似无的碰到郁瑞胸口上凸起,方才被唐敬折磨的挺立的凸起非常敏感,哪禁得住这样的刺激。
郁瑞被他弄了不久,就已经没了力气,连坐在唐敬怀裡的力气也没有了,口裡禁不住求饶。
「不要了……我……我难受……」
因著唐敬只是弄郁瑞的,一下也没照顾他前面,郁瑞虽然能感觉到灭顶的快感,但仍不够发洩出来,又被唐敬这样狠狠的插弄,身子本身就羸弱,体力已经禁不住了。
唐敬看他可怜的样子,心裡猛地提一口气,想要继续狠狠的插弄他,但又怜惜郁瑞的身子,只好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郁瑞以為这样就算完了,只是唐敬却让他趴在床上,郁瑞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却能感觉到一股温热压了上来,被顶开,微微粘腻的水声随著唐敬欲望的突然顶入响了起来。
郁瑞趴在床上,下身摩擦著床单儿,一股一股的快感袭上来,再加上裡唐敬的抽查,郁瑞渐渐禁不住这样放肆的欢愉,他脑子裡放空,再也叫不出来,身子被唐敬顶的耸动著,嘴唇一下一下张合著。
后背的进入更加方便的摩擦著郁瑞的敏感之处,虽然进入的并没有方才坐著的深,只不过快感却不亚於方才,郁瑞受不住,失神的睁著眼睛,眼裡没有什麼焦距,胡乱的揪住床单,嘴裡下意识的呜嚥了一声儿。
「爹……爹爹……嗯啊!嗯……」
唐敬听到他叫自己,下身一紧,再也把持不住,本身想要抽出来,却没来得及一下子射在了郁瑞身体裡。
郁瑞身子一僵,被灌入的东西烫的抬起头,自己也一下子洩了出来,他使劲儿回头去看唐敬,唐敬一面将自己的物什深深埋进去,一面探身过去,勾住郁瑞的下巴,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郁瑞都不能思考,只知道回应著唐敬的亲吻,舌头勾在一起,相互撩拨著。
等一吻之后,郁瑞因著洩了身,全身发软,提不起劲儿来,唐敬这才撑起身来,那物什从郁瑞的身子裡一点一点儿滑出来,郁瑞的经过刚才的欢愉无比的敏感,被这样一刺激,禁不住猛烈收缩起来,似乎是捨不得那物的离开,吞吐著白色的粘稠。
郁瑞能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不由自主的从自己的淌了出去,他下意识的夹紧了臀部,不能闭合的儿缩了起来,只是那东西还是止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他脸上一烫,回头去瞧,只见唐敬眯著眼,直直的盯著自己的臀瓣,大腿上,股沟上,床单上,到处都是流出来的白色那物。
郁瑞赶紧要撑起身来,他当然知道唐敬的眼神代表什麼只是他实在受不住了,他不动还好,一动裡的东西又开始往外淌。
郁瑞张了张嘴,嗓子眼发烧,虽然刚才叫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為压抑隐忍,嗓子已经沙哑了,一时找不到声音,嚥了两口,才轻声道:「我……别再……」
郁瑞都不知道,自己虽然没说几个字儿,但声音软软的,带著特有的沙哑,似乎是撒娇一般,唐敬下身又是一阵衝动。
唐敬深吸了一口气,将郁瑞抱起来,郁瑞经过一场欢愉,整个人都敏感到不行,唐敬手上的温度烫的他一抖,鼻子裡「嗯」的呻吟了一声。
只是他刚发出呻吟,立马脸上通红,也不知自己怎麼能发出如此羞辱的声音。
唐敬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下,只能压住内心的躁动,郁瑞的已经红肿起来,还带著浅浅的血丝,想必再禁不住折腾,再加上郁瑞这幅可怜的样子,唐敬如何忍心再弄他。
唐敬将他抱起来,让他正面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郁瑞不敢去看他,想起方才的欢愉,不知道用什麼样的表情去面对唐敬,若说第一次是唐敬中了药,没有意识,自己是被强迫的,却不知这次是什麼理由,郁瑞找不出理由。
他也在放肆中得到了快感,而且是不能自拔的快感,而对方却是唐敬……
郁瑞不能想像,新婚之夜,唐敬没有在新房裡和新娘子行周公之礼,却是在这裡,郁瑞觉得自己身体裡还残留著方才唐敬的温度,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让一贯冷静的郁瑞不知如何是好。
唐敬也没说话,只是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给他盖好被子,道:「累了眯会儿,我叫人去打水来洗洗。」
唐敬说罢了转身要走,郁瑞的手比脑子快,先是揪住了唐敬的袖子,而后才醒悟过来,自己揪住他是做什麼?
唐敬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他,郁瑞的手这才抖了一下,鬆开来。
但是对方却没走,而是又坐回床边儿,轻轻触摸著郁瑞的脸颊,好像刚才的安慰一样,随即朗声叫外面的下人给少爷打水来。
郁瑞将自己缩在被子裡,虽然是夏天,但怕旁人看出端倪来,一寸皮肤都不露在外面。
下人们赶忙打水过来,唐敬等浴桶弄好了,又让其他人都退出去。
唐敬这才将被子撩开,将郁瑞掛在身上的衣裳完全退下去,抱起光裸的郁瑞,把他放进浴桶裡。
郁瑞坐在浴桶裡,热水一泡能感觉到的东西一股一股的流了出来,他想要伸手去抠,只不过腰身痠疼的厉害,一往后够就疼,试了几次都不得劲儿。
唐敬瞧见了,让郁瑞往前坐,自己将袖子挽起来,伸手下水去,还没有碰到郁瑞的身子,郁瑞就先抖了抖,当手指碰到股沟,再一次顶进的时候,郁瑞抱著浴桶的沿子,猛的颤抖了一下。
唐敬能感觉到儿急促的收缩,夹住自己的手指吮吸,因著郁瑞身子僵硬,唐敬也怕弄伤了他,只好温声道:「放鬆。」
哪知道他这一说话,郁瑞更是放鬆不下来,喉头裡反倒抑制不住的呻吟了一声儿,似乎身子是记起了唐敬的感觉。
唐敬的手指被郁瑞的儿含著,耳朵边也听著郁瑞急促的呻吟声,如何能没有感觉,唐敬的手指轻轻往外抽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抽出来,道:「别夹。」
郁瑞的脸「滕」的一下通红起来,下面也起了反应,他用胳膊遮著,就怕被唐敬发现,只是他胳膊那麼细,怎麼能挡得住,唐敬眯了眯眼睛,本身在他裡要抠出那物的手指突然转动了起来。
郁瑞诧异的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他,唐敬却低下头,另一隻捏住郁瑞的下巴,两个人吻在了一处。
郁瑞的嘴唇被唐敬含著,身下的裡又被唐敬反覆的按揉著,想喊也喊不出来,只能用鼻子粗重的喘息著,因著方才已经发洩了一次,这一次唐敬都没有碰他的那物,郁瑞就这麼发洩了出来。
郁瑞也没工夫去感叹自己多麼羸弱,或者自己的身子是多麼适合这样子的欢愉,洩身的脱力感让他光溜溜湿乎乎的趴在唐敬怀裡就睡著了。
之后的事儿郁瑞根本就不记得了。
因著方才发生的事儿,唐敬不可能让下人去侍候郁瑞,自己动手将他伺候妥当了,才让下人进来上夜,自己出了郁兮园去了。
唐敬虽出了郁兮园,却没有回新房,而是回了正房,新房裡陈殊等了一晚上,始终不见唐敬的人影儿。
闹洞房的都是陈殊请来的,眾人本是来闹新郎和新娘子的,哪知道一进门却不见了唐敬,新婚之夜没了新郎,这种丢脸子的事儿,陈殊如何能宣扬出去,只是让杨吗吗将闹洞房的人打发走了,心裡面禁不住怨毒起来,却抱著一丝希望,觉得唐敬会回来,毕竟自己可是唐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
新房裡站著战战兢兢的吗吗和丫头,陈殊等的不耐烦了,忽然烛檯子上「啪」的一声儿,右面的花烛突然灭了。
洞房花烛夜的花烛是要彻夜点著的,左面代表男子,右面代表女子,哪一面先灭说明哪一方早亡,最忌讳花烛突然熄灭,这一下惊得陈殊猛地站起来,将放著酒菜的小桌带翻了,一地的狼藉。
陈殊睁著一对儿浑圆的杏眼,尖声儿大喊道:「快快!点上!点上!」
杨吗吗抢过来道:「小姐呦!不能点不能点,若一面熄灭,要将另一面也灭掉才是。」
陈殊转头喝道:「我说点上,我是大奶奶,难道你还要忤逆我不成!」
杨吗吗被吼了一顿,颤巍巍的也不敢多言,她甚知陈殊在陈家裡没人能惹得了,如今在外面,又加了唐家当大奶奶,就更听不进别人的劝了,只好找了火儿,又将右面的花烛点上。
天明的时候唐敬叫来诚恕,诚恕也惊了一跳,不知為何老爷在新婚之夜竟然睡了书房。
诚恕一直很本分,毕竟是军营裡出来的人,但此时也免不得问了一句,只不过唐敬并没有训斥他多嘴,唐敬脸上有些疲惫,似乎一整夜没有睡好,苦笑了一声,道:「我心裡有一件事儿,总是想不通。」
诚恕道:「若是老爷想不通,我这做奴才的就更想不通了,但是奴才知道有句话儿讲的……顺其自然。老爷為家裡的事儿操心,又要操心铺子,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唐敬点了点头,虽然诚恕说的很轻鬆,哪有顺其自然这麼简单的事儿,但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诚恕给他梳洗了一番,道:「按理说老爷今儿早上要和奶奶去省老太太,老爷……」
唐敬道:「去看看陈家小姐起了麼。」
诚恕还未走出去,就见一个丫头过来,道:「老爷,太夫人找您呢,请您快些过去。」
唐敬一听这话儿,想必是陈殊已经过去了,并且是告了状的。
他脸上并没有什麼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丫头去回话一会子就到。
唐敬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软椅上,旁边陈殊陪著,陈殊手裡托著一个小碗儿,一面从裡面舀出一汤匙来,一面慇勤的笑道:「这火腿燉肘子可是熬得很烂,您快尝尝。」
老太太见唐敬进来,脸上的笑顿时僵硬了,随即冷声道:「不吃了,吃不下。」
陈殊也看见了唐敬,随即对老太太道:「您千万别生气,别动怒,伤了身子可是咱心疼吶,妾身知道必定是老爷有急事儿,就算是新婚之夜不见人,妾身也不敢又半句怨言。」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道:「姑娘家不怨言,不代表这做的就对!」
唐敬给他请安,老太太也只是冷笑,道:「你好啊,你可真好啊,什麼时候忙不成,偏生昨天夜裡头忙,忙的人影都不见了!你让人听听,听听,怎麼看咱们唐家,不知道规矩,亏得人家新媳妇还不怨你,尽给你说好话,你要好好儿的谢谢她,知道麼。」
唐敬听了只是淡淡的道:「儿子确实有不该,只是昨天突然有些事端,说京裡的铺子不太好了。」
老太太惊道:「铺子怎麼了?」
唐敬道:「忙了一晚上,眼下没事儿了。」
老太太道:「那也不能冷落了人家,你可真是糊涂!」
陈殊听唐敬说是铺子出了问题,只是她昨天明明听下人说少爷不好了,心裡头知道铺子只是搪塞的话儿,因著唐敬已经不在朝為官了,铺子就是唐家的全部,唐家没了產业,这个门楣就不剩下什麼了,所以老太太将產业看的极重,这样一说也就不那麼怪罪唐敬了。
陈殊觉著自己聪明,能看破这些,必定是那唐家的嫡子捣的鬼,只不过她就没想到,其实老太太也是聪明人,她自然也知道必定不是铺子的事儿,只是捡了个台阶,给大家都下,不然这件事儿揪著不放,新娘子脸上过不去,唐家脸上也过不去,还不如眾人都下了台阶,也就装个糊涂揭过去了。
陈殊不明白老太太这种揣著明白装糊涂的心思,心裡想著必定要给唐郁瑞点儿顏色瞧瞧才是,现在自己还没有儿子,往后有了儿子,还能让个瘸子骑在自己头上不成了?
给太夫人请过安,三人用了早饭,老太太说有话和唐敬再说说,就让陈殊先回去了。
郁瑞全身都疼,尤其是腰,昨天夜裡因著太放纵,第二天一大早就得了恶果,嗓子也疼,胳膊也酸,竟不能从床上爬起来,就更别提身下那地方儿,简直火辣辣的,能感觉到一突一突的跳著胀。
郁瑞摀住自己眼睛,那些羞耻的画面一下一下在自己脑子裡闪过去,直到自己什麼也不记得了,似乎是唐敬仔细的伺候自己睡下的,能让唐敬这般小心谨慎,郁瑞也是头一个人。
郁瑞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又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嘴唇,他还记得昨夜裡两个人的亲吻,自己勾住唐敬的脖颈,主动的回应著对方,舌尖儿和舌尖儿触碰在一起的感觉,现在郁瑞还能回想起来,那种酥麻的快感,让郁瑞不敢再去深思。
芝熙听见屋裡有动静,就探头进来,道:「少爷醒了?」
「咳……」
郁瑞本要说话,只是嗓子哑的离谱,在别人听了或许以為是风寒,可自己听了无端端的心虚,只好嗽了嗽嗓子,才道:「醒了,进来罢。」
芝熙果然道:「少爷,您身子不舒服麼,著凉了罢?」
郁瑞听「身子不舒服」这几个字,顿时后脊梁都直了,吓得他一瞬间还以為芝熙知道了什麼。
时鉞这个时候进来了,道:「少爷,大奶奶来了。」
芝熙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大奶奶来干嘛?奇了怪了!」
郁瑞脸上顿时僵了,不是怕陈殊的家世和地位,而是因著昨夜裡郁瑞方和唐敬亲近过,如今听说唐敬的正妻来了,他心裡非常不是滋味,自己那些不敢深究的,唐敬眼神裡复杂的,答案一下子呼之欲出。
只是郁瑞却让自己停止了思考,这个答案是他顽不起的,并不是他一个唐家的嫡子该去顽顽的事儿。
郁瑞只是冷淡的道:「请奶奶等会子,我还没起身。」
时鉞应了,立马转身出去。
芝熙瞧少爷心情不好,平日裡就算少爷不爱笑,但总是一张温润的脸,让人瞧了如沐春风,如今却突然冷下来,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有些凉意,真有几分的怕人。
芝熙不敢再说话,老实的伺候少爷洗漱更衣。
☆、番外 连赫
连赫一直觉著自己并不是什麼好人。
他在家裡并不是独子,也不是嫡子,却被先皇看中,赐给当时身為皇子的赵黎做伴读。
只因為连赫会装。
赵黎或许是最瞭解他的人,但是赵黎往往会害怕他,连赫从来都让人看不懂。连赫是个温柔的人,从来笑脸迎人,天生温和雅緻的长相,也给别人错觉,似乎这个人很好想与。
但是稍微和连赫深交的人都会感觉得到,连赫的温柔和体贴便是疏离和冷漠,他从不说真话,嘴裡说出来的只有客套和虚偽。
而赵黎需要的就是这种人,赵黎需要的就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盟友,能在他疏忽的时候提醒他,能在他善心的时候告诫他,能在他不够狠心的时候帮他恨下心来。
或许因為赵黎并不是太子,而且没有母亲的缘故,赵黎见到连赫之后,就觉著有些同病相怜,倘或真的没有一辈子的知交,那便做个长久利害关系的盟友。
事实证实了赵黎的做法是对的,连赫不止有能力,而且意外的够狠心,帮助赵黎继承了皇位,也从一个伴读升為御前侍卫,最后步步高陞成当朝丞相。
连赫还记得登基那天,赵黎欢喜的模样,他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再见到他这般高兴,赵黎存在的意义就是為了皇位,為了他的国家他什麼都能做。
赵黎為连赫指了婚,也是当时荣耀一时的大门大第,门当户对十分相称,赵黎对他说,一定会让他风风光光的娶亲,那时候连赫也不知自己心裡是什麼样儿的滋味。
他们也勉强算得青梅竹马的关系,这麼多年的相交,就算為了利益。
连赫知道自己和赵黎的第一次并不算愉快,甚至赵黎因為那次的粗暴更加的害怕自己,恐惧自己,但是连赫能发现,赵黎為了自己的皇位,尽力在忍耐著自己,甚至是讨好。
没两年,连赫的嫡妻去世了,赵黎却得了一个男孩,连赫那时候有些绝望,或许他们终究是君臣关系,不论自己再如何,赵黎只是畏惧自己,利用自己,其他的就是猜忌和质疑。
他们的关系随著想交年龄的变长,越来越疏远,越来越淡薄,连赫有的时候已经不愿去想,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说别的,赵黎也决计不会相信。
连赫甚至想过,这种尔虞我诈的朝廷,倘或也像唐敬一样,反而洒脱,活得也自在,只是他又犹豫,如果走了,离开了朝廷,那就一辈子没有机会和赵黎说上一言片语。
赵黎有他的后宫三千,就算主动和自己欢好,那也只是為了要自己為他办事,有一天自己没有了能力為他办事,或许他们也就到了头儿了。
皇帝是没有心的皇帝,连赫总想著,招之来挥之去,自己為了他是多不值得,或做别人,十几年了,总会感觉出什麼来,只是赵黎,唯独赵黎什麼也感觉不到,身边儿的宠妾换了一批又一批,一面向自己示好,一面去游走花丛。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不能捂暖了,总会心寒。
☆、第四十五章 偷鸡不成……
陈殊在堂裡喝了三碗茶,也不见什麼唐家的嫡子出来,心裡不禁觉著好笑,还道是唐郁瑞怕了她。
因著陈殊在家裡的时候,陈仲恩从来懒得管她,又总是出门四处经商,但兄长的嘱託不能不听,就吩咐下人好生侍候小姐,也就将陈殊娇惯了去,仗著陈家的家底儿丰厚,就觉著自己与别的人不同,其他人又怎麼能赶得上自己?
陈殊并不将唐郁瑞放在眼裡,她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自然知道大门大户那些不成文的规矩,脸面子比什麼都强,一个瘸子而已,还真的叫他总是坐在这把交椅上了不成。
丫头又上来给陈殊添茶,这回陈殊倒不喝了,只是挥手将丫头的手打开,丫头手一颤差点辙翻了茶盏,陈殊一面冷笑,一面道:「大少爷这是怎麼著了,我都喝了三盏茶了,还叫我喝死不成了。」
丫头赶紧拿布巾抹著溅在桌子上的茶水,赔罪道:「奶奶您再等等,稍等等,少爷马上到了,只因著昨夜裡少爷犯了腿疾,一宿睡得不安寧,今儿个才起得晚了些,老爷昨晚还来瞧少爷呢,叫奶奶等了真是对不住。」
陈殊听著那丫头赔罪,不说还好,一说什麼「老爷昨晚还来瞧少爷呢」,虽然丫头说著没什麼心思,但陈殊就觉得心裡膈应著,是这丫头诚心给自己不好瞧,新婚之夜本该行周公之礼,结果新郎跑去看自己的儿子,这叫她的脸子往哪裡头放。
陈殊刚要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儿,就听裡面有丫头的声音说道,「少爷来了。」
紧跟著帘子被打了起来,芝熙推著郁瑞从裡面过来。
陈殊并不是第一次见郁瑞,上一次见面是在江寧,陈家的别院裡,那时候陈殊慇勤的给唐敬献酒,也看到了所谓的唐家嫡子。
只不过因著那时陈殊一门心思都在唐敬身上,而且她心裡发虚,毕竟是要算计唐敬,虽然装的平静恬静,但是哪还有什麼功夫去瞧瞧唐家的嫡子生的什麼样子。
这时候陈殊不禁仔细打量起唐郁瑞来。
唐敬给郁瑞量身裁的那件大红衣裳不能穿了,先别说上面溅了那麼些狼狈的物什,单单是郁瑞失神的时候就已经把衣裳攒吧的不成样子了,褶的褶皱的皱,需拿过去好好浆洗一番才能再穿,所以今儿就换了衣裳,虽没有昨天的明艳,却显著几分通透的温润。
郁瑞一袭杏色的束腰宽袍,因為身形瘦弱,身子罩在衣裳下面,自有一股风流的气韵,是旁人打扮的再体面也比不得的。
郁瑞眉眼清秀,却不呆板,温润之中隐露著通透之气,乍一眼看去虽然身子羸弱了些,但比同龄的人要有气度的多,事实也确实如此,郁瑞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自然比同龄的人看得多想得多,出落的也就不一样了。
陈殊瞧著,心裡觉著也就那麼回事儿,并不是如何超尘脱俗,还不是瘸子一个,坐在轮椅上,终究是比所有人都矮了一头。
郁瑞进来之后,丫头送上茶来,他押了一口,才气定神閒的笑道:「郁瑞不知大奶奶会先来这裡,叫奶奶等了,实在对不住。」
陈殊不必他大几岁,自然不想认他这个便宜儿子,听她叫自己「大奶奶」,觉得正合了心思。
陈殊冷嘲热讽的道:「不碍事儿,新婚之夜老爷都巴巴的跑过郁兮园来,我这个刚过门儿的生人,等半个时辰算些什麼?只因我听说你病了,所以就过来瞧瞧,不要嫌弃我唐突才是呢。」
郁瑞听了她的话好笑,其中的酸味儿在场眾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怨著唐敬去郁兮园而没跟自己行房。郁瑞不禁想了,若是让陈述知道昨天夜裡,唐敬到郁兮园做了些什麼,只怕陈殊还不气死过去。
想到这裡,郁瑞不免想到昨夜的极尽缠绵,脸上竟不自主的泛红起来,赶紧收住心神。
郁瑞两拨千金的笑道:「昨日是郁瑞腿疾犯了,又错得爹爹关心。」
陈殊听著,心裡更是醋溜溜的,假装关切的道:「现在腿好些了麼,不要逞能,不只老爷关心著你,我可也是关心著呢,若是再生了病,可要急死人嘍。」
她说完了,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换上一张笑脸,道:「唉,你身子不好,我又是刚刚过了门的,本该多怜惜著你一些儿,只不过这偌大的唐宅裡,好些年没有奶奶了,一些本该女人拾到的事儿呀,全都交给了管家,如今我来了,自然要捡回来管管,也好叫老爷放心,是不是?听说老爷分给你两间铺子,也有一个月了,月例送来了麼?若是来了,账目记上了麼?若是没送来,你可要多多管教著铺子的人,总也该有著成算不是?今儿头一天,我也得歇歇身子不是,明天一早,我就坐在抱厦裡,可劳烦大少爷将月例送过去了。」
她说了一大通,郁瑞也算是听懂了,原来陈殊一进门就想管唐宅的内务事,其实女主人打理这些内务事,本身也是分内,哪裡用几个丫头几个小廝,哪裡支取银钱,哪裡需要添置物什,或者哪裡又送来了例钱,这都是需要管管的,有了规矩才行。
如今陈殊一进门,头一件事儿就是想把唐家的家底儿握在手裡,听说郁瑞手裡有铺子,就想让他将月例交上来,毕竟作為唐家的嫡子,名头可是有了,若是再有了银钱,还不翻出天去,早晚会不服她的管教。
时鉞也是聪明人,自然听懂了,不禁道:「铺子的事儿,老爷之前说月例不用入库。」
陈殊横了他一眼,冷笑道:「哪来的野种,主子们在说话,由得你吭声儿?」
说著又朝郁瑞道:「瞧瞧,这就是家中没有奶奶的不好了,这帮下人奴才们,都缺乏管教,你们这些爷们儿啊,心思都这麼粗,又经常在外面忙,哪能管教下人呢,由得这帮不成器的奴才们在一旁唧唧歪歪,成何体统啊。」
时鉞听陈殊这麼说,心裡有火往外拱,只是他不愿给郁瑞招惹麻烦,不然依著时鉞的秉性,偏要和她比嘴皮子,还不将陈殊骂哭了去。
郁瑞笑道:「确实是这麼说的,我这院子裡都是些不成器的,这我心裡也清楚著呢,只不过我劝著奶奶一句,千万别和老爷跟前这麼说道,不然定然吃闷棍,毕竟这院子裡的人,可都是老爷身边边儿的,只因著我后来住在郁兮园,爹爹才将自己身旁的人送来院子裡给我差使。毕竟了,奶奶也看到我腿脚不灵光,行动也麻烦,还要些灵力的下人们才行。爹爹肯割爱,做儿子的自然只有感激的份儿了,哪还能挑三拣四的说道,如今奶奶这一说,我也这麼觉著了,但仍然不敢多置喙什麼。」
陈殊听得脸上青了紫紫了青的,那顏色是相当耐看,她并不是听不懂话儿的人,郁瑞的潜意思就是说自己身边儿的人都是唐敬精挑细选,费了心思拣来的,说明唐敬重视这个嫡子。
陈殊已经是唐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了,缺的就是这麼个受重视的儿子,听郁瑞的话心裡一把火儿就烧了起来,她自然没有郁瑞冷静,当即道:「这话儿说的,既是老爷的人,犯了错儿,我就不该说道说道了麼?我就不能说道说道了麼?在陈家裡从不见这麼野的奴才,若叫我瞧见了,顶打他十几个耳刮子才算完,如今我既然到了唐家,做了唐家正正经经儿的大奶奶,该整顿的就要整顿,就由不得什麼人撒野,就算老爷眼下站在跟前儿,我这话还是这些!」
郁瑞早就知道陈殊并不是什麼成大器的人,要不然怎麼想到下药这麼蠢的法子,只可巧了自己栽进了她的坑裡,现在听了这些话儿,更是觉得好笑,这样儿一点就著的人,还想在唐宅裡坐这椅子。
谁不知道唐宅的当家人是唐敬,想在唐家裡混跡的好,讨好老太太是个法子,更要讨好唐敬,得了唐敬的心思才是正经儿的道理,然而陈殊却明目张胆的说唐敬的不是,果然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郁瑞方想说话,就听一个声音冷笑了一声,道:「我的人在你眼前头撒了野,那还真是对不住了。」
他这话一出,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陈殊先是大愣,随即睁大了浑圆的杏眼,刚刚还洋洋得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蜡白,「噌」的站了起来,连忙向外瞧去。
只见唐敬身后跟著诚恕并著几个小廝长随,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撩下襬跨过门槛,来到了堂裡。
眾人见了老爷,赶紧给唐敬请安,陈殊定定的看著唐敬半响,嘴唇哆嗦了两下,脑子裡回想起方才唐敬冷森森的话来,顿时心口凉了一半儿,扯著嘴角笑道:「老爷来了,跟老夫人说过话儿了?」
陈殊本身是知道唐敬在老夫人那裡,所以才肆无忌惮的找茬子的,没成想他这麼快出来了,还是到了这郁兮园裡。
唐敬只是微睨了她一眼,什麼话儿也没说,而是上前走到郁瑞面前,抬手探了探郁瑞的额头,毕竟上次郁瑞承欢之后,因著是第一次,而且他有些粗暴了,弄的破了也没来得及清理,之后发热了好久,所以唐敬有些后怕郁瑞这次身子也禁受不住。
郁瑞被他一摸,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唐敬的手心儿热热的,有很宽大,摸在郁瑞的额头上,让他无端端不自主的想到了昨夜裡的疯狂。
一想到昨夜裡自己竟然坐在唐敬的身子上,郁瑞就觉得脸上砰的烧著了,而且滚滚的烫意一直蔓延到耳根子,再向下蔓延到脖颈子。
唐敬微微弯著腰,一手撑在郁瑞的轮椅扶手上,一手探著他的额头,两个人距离并不太近,但唐敬一说话,郁瑞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扫在自己脸上,痒痒的。
唐敬道:「身子有不舒服麼?」
郁瑞赶紧乖巧的摇了摇头,唐敬这才将手拿下来,又问道:「早起用饭了麼,吃了饭才能喝药。」
郁瑞这次摇摇头,毕竟他还没起床,陈殊就来发下马威了,一门心思对付陈殊,哪还有吃饭的功夫。
唐敬道:「那就摆饭罢。」
芝熙听了唐敬发话,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叫人摆早饭上来。
陈殊站在一旁,一直被忽略著,刚开始有些提心吊胆的,毕竟自己那麼放肆的说唐敬的不是,虽说她说了「就算老爷眼下站在跟前儿,我这话还是这些!」但她只是说说罢了,真没有这种胆子,旁人一直传著说唐敬面冷心冷,见过这几面唐敬也都是不苟言笑,自有一种威严,陈殊怎敢当面说他不是。偏生自己图著嘴上舒坦说了些不知边际的大话,全让唐敬听去了。
后来陈殊才发现,唐敬进来,除了第一句话跟自己说的,再往后好像这个厅堂裡就根本没她这个人存在似的。
唐敬的眼裡满满的全是那个瘸子,嘘寒问暖的,几乎无微不至,虽然唐敬仍不见笑意,但这种温声软语,就连陈殊这个正室妻子也不曾见过的。
陈殊心裡泛起了酸意,这样子的软语难道不该和自己的妻子说的麼,而唐郁瑞只不过是个长到十四岁才被捡回来的儿子,说白了是不是唐敬的种还是一回事儿呢。
陈殊一直拿眼瞪著郁瑞,唐敬什麼警惕性,怎麼能不知身后有人一直瞪著这边儿,回头道:「夫人若是无事,就回房休息去罢。」
唐敬这「夫人」二字冷冰冰的乾巴巴的,虽是如此亲切的字眼儿,本该举案齐眉的字眼儿,竟无端端让陈殊打了个颤。
而郁瑞听著「夫人」二字,也不知是為何,心底裡就是有些不舒服,郁瑞想要克制住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但越是克制,这种感觉越是汹涌,一直兜头砸来,憋得郁瑞喘不过气来。
唐敬在郁瑞边儿上,立马就注意到郁瑞的反常,那人虽还是靠在轮椅上,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攥起了拳,也不知在克制什麼。
唐敬道:「怎麼?哪裡不舒服。」
郁瑞听他问自己,没想到自己这样微小的情绪也被注意到了,那种微妙的不舒坦减少了一些个,但心裡又开始彆扭起来,郁瑞想了想,觉得这种彆扭好像就是个麻绳儿打得结,粗糙、刺手、无端的委屈。
郁瑞从睁开眼,知道自己变成了唐家的嫡子开始,就一直让自己冷静,不要意气用事,不要重蹈覆辙,虽不挣不是自己的东西,却要图口气,不能被人瞧瘪了去,这样子的情感让郁瑞一直压抑著自己,温润、温和是郁瑞的表象,如今听著唐敬关切自己,竟然忍不住任性一把。
郁瑞心底裡有些复杂,瘪了瘪嘴角,声音有些弱,在旁人听来软软的,道:「儿子心口憋得慌。」
唐敬听他这样说,立马俯下身来,有些紧张,心口憋又不是发热,也不能摸出来,唐敬竟然有一丝不知如何是好。
转过头对诚恕道:「快找大夫。」
诚恕方要去请大夫,郁瑞已经拉住了唐敬的袖子,道:「不必了,或许是天儿太热,闷得喘不过气,一会子就好,让时鉞给我瞧瞧就行了。」
唐敬赶紧让时鉞去给郁瑞请脉,诚恕道:「想来少爷身子弱,天气又闷热,不如早饭用些荷叶冰粥去去暑。」
唐敬点点头,诚恕这才转身出去,往厨房去嘱咐加一碗冰粥。
陈殊看著他们忙道,手上的手帕子都攥的皱了,一面撕扯,一面咬著自己嘴唇。
后面的杨吗吗轻轻拍了拍陈殊,陈殊这才收回目光来,又不想让唐敬冷落了自己。
陈殊一方面确实是看上了唐家的丰厚家世,另一方面,唐敬是唐家的家主,在生意场上无往不胜,而且还上过沙场打过仗,这样的人如何能不让陈殊这个女儿家动心的。
陈殊觉得自己是陈家的千金,和唐家门当户对的,有本钱倾心於唐敬,就想让唐敬也倾心於自己,哪甘心这麼灰溜溜的回房去。
於是笑道:「老爷,少爷既然身上不舒服,妾身怎麼忍心自己图个舒坦就回去了,不如妾身也留下来罢,就算是用饭也有个照顾著的。」
唐敬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的道:「送夫人回房休息。」
陈殊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她没想过唐敬这麼不给她脸子,自己好歹是千金小姐,从来没有人不巴结著自己,头一次受这样的冷遇。
杨吗吗见老爷脸色不好,赶紧上前来扶著陈殊,赔笑道:「奶奶,您看天儿这麼热,老爷是怕人太多,更热的慌,万一奶奶也病倒了可怎生是好,我扶奶奶歇歇去罢。」
似燕也赶紧扶著陈殊,她是早就听说唐家的当家人不好惹,从来说一不二,若让他说第二遍,那可就有的受了,赶紧好劝歹劝著小姐回去。
陈殊没受过这样的冷脸子,回了房裡,将门一关,屋子裡只要能砸的全都砸的一乾二净,甭管是多值钱的摆设,一地儿的瓷片渣子。
院子裡的下人们也是头一次见这场面,他们都是留在唐家很久的人,早就知道唐敬的脾气,如今来了个大奶奶,趾高气昂的不说,还这麼发脾气,下人们都知道自己管不著,不过总有一天有管得著的人。
杨吗吗和似燕跪在地上,就差抱著陈殊的腿求她别砸了,陈殊一面哭,把妆容都哭花了,一面嘶声力竭的尖叫,「去,滚去和太夫人说,就说我过不下去了,唐敬他不仅新婚之夜没动我,现在还為了个瘸子给我脸子看!」
似燕吓得都要哭了,杨吗吗赶紧道:「哎呦奶奶呦!奶奶您可别瞎嚷嚷,这话儿哪能和太夫人说!奶奶要去太夫人面前告状,告的还是他的亲儿子,您刚进了唐家的门,孰亲孰生,奶奶还看不透麼,纵然奶奶说的有道理,那也成了不守规矩不知三从四德的人。奶奶可别為了这些小事儿给自己毁了,可别可别。」
陈殊又将椅子拽倒,叫道:「不能说!不能说怎麼办,难道叫我一辈子受气!」
杨吗吗道:「奶奶如何想不开呢?何必一辈子受气,您就放软了脾气,老爷是那种强硬的人,您就顺著老爷的意思,什麼都是老爷对的,日子久了,就奶奶这姿色,这教养,如何能不打动了老爷?打动了老爷,还怕生不得儿子做唐家的嫡子麼!如今咱们到了唐家裡,凡事儿可不比在自个儿家,有个什麼被笑话了去哪成。」
陈殊听杨吗吗说的有道理,渐渐才止了泪,抽抽噎噎的道:「若叫我生了儿子,我一定打断了唐郁瑞的两条胳膊,叫他不仅不能走,连东西也甭想拿!」
她这样说著,似燕本身胆儿小,被吓得跪在地上一抖一抖的,杨吗吗虽然冷静,毕竟年岁大了,禁不住陈殊这样小姐脾气,小姐脾气也就算了,竟说这麼狠的话儿,幸好屋子裡没旁的人,若叫别人听去了,不止陈殊就完了,从陈家跟来的下人们也都被牵连。
只不过唐家这麼大的宅子,陈殊住的院子又这麼好些下人,怎麼可能没什麼眼线,太夫人虽总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但她也不是老糊涂,有好些事情她都是不放心的,早就在陈殊的院子裡安插了几个会来事儿的丫头。
那丫头听著了动静儿,自然要去给太夫人回话,一字不漏的传给了老太太。
陈殊走了之后,郁瑞也渐渐冷静下来,觉得方才自己真是失策,唐敬这样明摆著拒绝陈殊,这笔账还不算在了自己头顶上,平白无故的替唐敬背了这笔债。
芝熙很快就摆了早饭来,还有一碗被冰拔著的荷叶冰粥,唐敬刚在太夫人那裡吃过了早饭,所以只是看著郁瑞吃。
天气太热,冰粥透著淡淡的清香味儿,郁瑞本身看著很有食欲,只不过一直被人盯著,而且这个人不是伺候自己的下人,尤其这个人昨夜裡还那麼疯狂的压著自己,在自己的身子裡进出,这让郁瑞再怎麼想吃,也吃不下了……
郁瑞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唐敬拿了布巾给他擦嘴和手,道:「这就吃好了?」
「嗯……」
郁瑞点点头,应了一声儿。
唐敬挥手叫下人将早饭撤下去,道:「倘或困,再去睡一会子。」
郁瑞道:「不了,儿子今天还想去铺子看看。」
唐敬道:「若是身子受不了,今儿先不要出门了。」
郁瑞听著,脸上有些发烫,他从不想提起那些荒唐事,而唐敬则如此平静的提出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唐敬是有差距的,毕竟唐敬能混跡到如今的地位,自有他的本事,只不过郁瑞不甘心这种差距,為何对方就能如此平静。
唐敬看他发呆,又放温和了嗓音,道:「心口还憋闷麼?」
郁瑞下意识的摇摇头,不甘心的又点了点头。
此时芝熙撤好了桌子,刚进来就瞧见少爷在「耍小性子」,老爷又温声软语的,於是大著胆子开玩笑道:「老爷您给少爷揉揉就不憋得慌了。」
芝熙说的没有什麼特别所指,只不过郁瑞和唐敬已经有过两次亲近的关系,自然心裡发虚,听著芝熙的话耳根子都烫了。
郁瑞板著脸抬眼瞪了芝熙一眼,芝熙笑哈哈的退出去,自己跑到外间儿去了,郁瑞能听到芝熙在外间儿和时鉞说道:「别进去,咱们跟外间儿伺候就行了,老爷正给少爷揉心口吶!」
唐敬也听见了芝熙的打趣,就见郁瑞的头几乎低在了桌子上,耳朵尖儿都红了,细白的脖颈从领口裡露出一大片来,那种细腻的白色让唐敬忍不住想起了昨夜裡,身下人的触感,滑溜又有弹力的身子,那种感觉让唐敬痴迷。
忍不住伸出手来,唐敬轻轻捏了一下郁瑞的耳朵尖儿。
郁瑞没有防备,也没料到一贯不苟言笑的唐敬竟然搞这些小动作,只觉得耳朵尖儿一紧,手掌的温热度,让他想起了昨夜裡,那人含著自己耳垂儿的湿儒感。
郁瑞没忍住「啊」的哼了一声。
唐敬只是想捏一下,哪料到郁瑞反应这麼大,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露出来的脖颈很快爬上来一片细小的颗粒,显示著对方的身子有多麼敏感。
唐敬顿时有些口乾,嗓子眼裡发紧,看著郁瑞的眼神也变了变。
郁瑞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唐敬,与唐敬的眼神对在一起,那种露骨的眼神,让郁瑞心裡都在发颤,但他也不知自己脑子裡哪根筋搭错了地儿,眸子竟然一转不转的唐敬对视。
郁瑞清楚的能看到唐敬眼神的变化,那棱角分明的眼睛裡染上了一股浓重的欲望,单单是这麼看著,郁瑞就觉得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蹿了上来,直击的自己脑袋发木,身下还在火辣辣肿胀的不自主的收缩著,就好像回忆起对方那时候抵在的热度一样。
郁瑞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那人与自己的距离在慢慢的变小,唐敬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似乎将郁瑞整个人都圈了起来,慢慢的,极其缓慢的低下头去,郁瑞能感觉到那人微微粗重的呼吸扫在自己的脸上,与自己压抑的呼吸交缠起来。
喉头发紧,郁瑞看著唐敬近在眼前的嘴唇,下意识的抿住了自己的唇瓣,用牙齿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
唐敬的嘴唇几乎和郁瑞的嘴唇贴在了一起,那种微不可见的距离让郁瑞心跳猛地加快了,突突的砸著,几乎砸聋了自己的耳朵。
唐敬只是保持这个距离停了一会子,就在郁瑞以為他要起身的时候,唐敬忽然说话了,微微张合的嘴唇打破了这种细小的距离,两个人的唇瓣刷在一起,那种痒痒的触觉,让两个人都有些难耐。
唐敬只是用沙哑的声音道了一句「瑞儿」。
郁瑞心裡面儿那个答案又猛的跳了出来,只要说出口才舒坦,只是他知道,自己根本顽不起。他不知唐敬是不是只图了新鲜,如今自己的身子柔弱,还不似男子那样硬气,园子裡的兔儿也不过如此,郁瑞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然也知道有些人喜欢顽兔儿,若是再过几年,自己的身子拉开了,不像现在这样柔弱,不知唐敬还会不会如此。
或许是因為这层窗户纸太脆,郁瑞反而不敢去捅开他,他心裡是偏执的,现在要是说开了,哪一天唐敬腻歪了,那该如何是好。
郁瑞虽然心底裡知道唐敬不是这样子的秉性,但一贯冷静的他,就是在这个问题上乱了心思,现在这个样子挺好,那个人是唐家的掌权人,是唐敬,是他的爹爹,而自己是他的儿子,虽然唐敬会对自己做出一切过於亲近的举动,但唐敬说是,那自己就是他的儿子……
郁瑞听著唐敬叫自己的名字,下腹一紧,忍不住呼出一口热气,扫在唐敬的嘴唇上,他闭上了眼睛,郁瑞决定装傻,有的时候装傻也是个好法子,这将是套住唐敬最好的法子,直到唐敬顽腻的一天,也好全身而退。
唐敬感觉到那股灼热的气息,被自己圈住的人竟然微微扬了扬头,只是这微不足道的举动,两个人的嘴唇就贴在了一起。
郁瑞并不再抿住嘴唇,而是稍稍打开,方便唐敬探进舌来亲吻自己,郁瑞的小舌头也主动勾起来,一面缩,一面青涩的回应著对方。
「嗯……嗯唔……」
郁瑞的唇缝裡洩露出毫不吝惜的呻吟,他整个人瘫在轮椅上,后背紧紧靠住椅背,却止不住往下滑去。
唐敬听著对方的喘息声儿,细滑的舌头主动勾起自己的,慢慢的颤巍巍的卷,撩拨的唐敬呼吸粗重起来,抑制不住的想要将这个人压在身下,就在轮椅上,拽下他的裤子,狠狠的进入他。
唐敬抬起手一把圈住郁瑞的腰,将他提起来,不至於再往下滑。
郁瑞只觉得自己的腰要断了一样,被唐敬圈的难受,亲吻让郁瑞喘不过气来,腰上又被这样箍著,郁瑞头一次觉得亲吻也是能要人命的,他脑袋发木,双手搁在唐敬的胸前,微弱的推了两下。
唐敬发现郁瑞整个人软在自己怀裡,自己的胳膊揽住他的腰,郁瑞就双手垂软的任他揽著,微微仰起头,露出光洁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似乎异常的精緻,在唐敬眼前微弱的上下滑动著。
唐敬低下头去,用嘴唇含住郁瑞的喉结,郁瑞身子一绷,腰像被击了一下,猛的颤抖了起来,喉头因為刺激快速的滚动了两下,就感觉到唐敬伸出了舌头,在自己的脖颈上舔吻著。
郁瑞怕他留下痕跡,双手抓住唐敬的袖子,腰身也拧起来,郁瑞的躲闪让唐敬气息很是重,唐敬身子往前一顶,用膝盖顶开郁瑞的两条腿。
「啊!」
郁瑞的腿用不上力气,被他这样一顶就自动的大大的分开,将自己的那物暴露在唐敬面前,虽然有衣服遮著,但这样羞耻的坐姿让郁瑞脸上发烫。
尤其唐敬的膝盖一直往前,就顶著他的那物上,甚至还顶著揉动了一下。
郁瑞被突如其来的刺激弄的一激灵,酥麻的感觉一直袭到他的嗓子眼儿,让郁瑞叹息了出来。
唐敬看著他靠在轮椅上,闭起眼来将头仰靠在轮椅上的样子,单薄胸口急速的起伏著,面上发红,有些不知所措的感受著自己给予他的快感,不禁低笑了一声,低下头,舔弄著郁瑞的耳垂,沙哑的轻声问道:「怎麼了?」
郁瑞的耳垂异常的敏感,或许是一被唐敬接触就能下意识的想起一些过於亲近的事儿,所以总是一被触碰就有些受不了。
他听著唐敬略带笑意的问话,心口裡登时又升起那种不甘心的感觉,唐敬如此冷静,还有閒心来揶俞自己,下身大大的分开著,唐敬不停的用膝盖来揉弄著自己那物,隔靴搔痒的快感让他十分难耐,这些都让郁瑞越想越觉著恼火,準备想个法子「以牙还牙」。
唐敬看著郁瑞敏感的样子,只是忽然百年难遇的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下一刻郁瑞先是睁开眼看著自己,随即抬起双手,用两条胳膊勾住自己的脖颈,整个人都从椅背上起来,欠起身来,努力的够到自己耳边儿。
唐敬就感觉到自己的耳垂儿也被郁瑞含在了嘴裡,小舌头卷著耳垂,又是舔又是吮吸,让唐敬狠狠的颤了一下,更是用力的用膝盖揉弄他的下身。
郁瑞故意呵著灼热的气息,扭动著身体,嘴唇贴在唐敬的耳边,轻轻的喘息道:「嗯……啊!嗯……爹爹……好……好舒服……」
唐敬听著郁瑞故意的撩拨,脑子裡顿时炸开了,猛的将郁瑞从轮椅上打横抱起来,郁瑞没料到这一处,「啊」的惊叫一声,幸亏他忌惮著外间儿有人,从始至终不敢大声儿说话。
唐敬两步跨到床前,将郁瑞扔在床榻上,立马压了下来,郁瑞被他亲吻著,顿时觉得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身子下面的还在肿胀,因著昨晚唐敬的「疼爱」,还不能闭合,眼下唐敬被他撩拨的几乎要失去理智,郁瑞也不知接下来自己会被怎麼折腾,而且外间儿有人,他连喘息也不能大声儿。
唐敬的手从郁瑞的衣摆摸进去,也不去撕扯他的外衣,只是两手握住郁瑞的腰身,从下面往上一推,郁瑞的衣服就整个往上卷起来,露出光裸白皙的腰线和胸前已经挺立起来的两点突起。
郁瑞此时也不知道是该圈住唐敬还是推拒唐敬,果然做事是要经过冷静考虑的,「义气」用事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郁瑞胸口上的凸起被唐敬含在嘴裡,下身已经微微抬了头,胸口又受到了刺激,腰身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带著胸口也往起抬,似乎是渴望唐敬进一步的动作。
唐敬含住一个凸起,用食指和中指照顾著另外一边儿,郁瑞受不了这样的快感,刺痛和酥麻同时席卷著他,或许郁瑞是男子,天生不需要柔情似水的细腻,这种微微刺痛的感觉,让他觉得快感都放大了,那种灭顶的感觉又一次想浪头一样拍了过来。
郁瑞啪自己的声音太大,双手摀住自己的嘴,失神的摇著头,头髮都散乱下来,扑在床榻上,因著额头上全是汗,髮丝乖顺的贴在郁瑞的脸上。
这种狼狈、单薄、羸弱的样子,只能让唐敬更加衝动,唐敬并不只是单单喜欢这样身子的郁瑞,不得不说确实是因為这种单薄感让唐敬这种霸道的人能得到快感,但正是他一想到这个人是郁瑞,单薄羸弱的骨子裡隐藏的确实倔强和冷静,唐敬越发的為此痴迷,不可自拔。
唐敬的手扯下郁瑞的裤子,郁瑞下意识想要併拢双腿,只是他做不到,只能任由自己双腿大开,一丝不掛的暴露在对方的面前。
「嗯!嘶……疼……」
唐敬的手指触碰到了,在那还肿胀的肉儿上轻轻按揉著,郁瑞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唐敬的手指正要往裡抠弄,却听外面一阵开门的声音,似乎又有人进了外间儿,隐约能听见嶠襄的声音道:「老爷在这裡麼,太夫人找老爷呢,似乎是有急事儿。」
郁瑞猛的鬆了口气,唐敬的动作顿住了,突然翻身下床,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拿过扔在一旁的裤子给郁瑞穿上,又将他卷著的上衣拉下来,随手将贴在郁瑞脸上额头上的头髮捋顺。
手从额头滑下来,捏住郁瑞的下巴,唐敬俯身在他的下唇上微微用力咬了一下,声音仍然有些沙哑,却比方才镇定了不少,瞥斜了一眼郁瑞,道:「下次可以再试试。」
郁瑞脸一下子就红了,拉过被子将自己兜头盖住,他当然知道唐敬说的「试试」是什麼意思,自然是方才自己故意撩拨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小伎俩被唐敬洞察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