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10

金绫|洛炜: 天骄斗天娇

楔子

东京新宿
当黑头轿车在西新宿、一间宏伟的五星级饭店门口停下时,后座一名年约十岁的男孩,一双清亮的黑眼涌起了淡淡的不安。
“别害羞、别害羞,你今天这身打扮很帅、很可口,连师父我看了都非常心动哩!”语气轻佻的男子叼着一根烟,对着旁边的男孩眨眨眼。
男子拥有一张猜不到年纪的娃娃脸,有着一头及肩、染成黄金色泽的头发,穿着一件皮衣,还有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黑崎师父。”男孩斯文俊秀的脸上涌起红晕。
虽然已经相处了半年,但他始终无法适应对方半戏谑、半玩笑的说话方式。
“唉呀!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可爱的海,现在要分别了,师父舍不得你啊!”
男子突然一把抱住男孩,双臂巧妙地扣住男孩欲推拒的双手,跟着故意将下巴抵在他刻意梳好的西装头上磨蹭。直到将他的头发弄乱了,男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略微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大约在半年多前,自己正在北海道享受难得的假期时,这个名叫卫溟海的少年被人送到自己眼前,当时他瘦得不成人形、浑身脏兮兮的,全身上下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污秽小脸上那双依旧清亮,灵魂尚未被现实生活彻底摧毁、打败的漂亮眼睛。
当男子在打量卫溟海的同时,卫溟海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那双直视着男子清亮、漂亮的眼睛,有着怎么也无法隐藏的不安,怕他拒绝自己、怕再回去那个一无所有的地方。
“黑崎,东野先生只给你半年的时间‘整理’他,希望你别让东野先生失望。”
伴随着男孩而来的是东野裕天的美艳女秘书,像是转达一件不重要的货物般将男孩交给了黑崎健。
“洋子小姐,这次半年的假期可是我三年内为东野先生挡了五枪,拼了老命换来的黄金假期,现在东野先生却塞了个孩子给我,不是太残忍了吗?”黑崎健叼着烟、摇头叹息,跟着踏前一步,对美艳动人的洋子眨眨眼,语气暧昧地说道:“如果要挑度假的人选,你当然是首选,嗯?”
即使黑崎健的鼻尖只差一寸就触碰到她的脸颊,但洋子却连呼吸都没乱一拍,两片艳红的嘴唇微启,吐出的依旧是公事化的句子。“半年。”
黑崎健笑了,十分遗憾地退开身子,不怎么感兴趣的问道:“半年后呢?他只是个孩子,就算再过半年还是个孩子,东野先生要他做什么?”
“这点你无须过问,只要尽全力栽培他。”洋子淡淡回答。
“栽培?栽培他做什么?”黑崎健越听越迷糊。
“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可以为主人出生入死的保镖。”
“什么?!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黑崎健傻眼了。
保镖?!这小鬼才几岁啊?东野先生到底在想什么?
“我已经把人交给你了,半年后是东野先生千金的生日,你将他带到生日宴会上,东野先生会亲自验收成果。”洋子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吩咐完后,就转身上了轿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喂!该死!”黑崎健只能望着轿车扬起的烟尘低咒。
过了一会,他回头,见男孩依旧站在那里,看起来就像被人遗弃的小狗,虽然内心悲哀、却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黑崎健莫可奈何地耸肩,走到男孩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瘦小的肩头,要笑不笑地说道:“看来我没得选择,只好挑你这小鬼陪我度假了。”
见黑崎健并不打算赶自己走,男孩显得有些吃惊,但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睁着一双眼看着黑崎健。
“想跟着我生活,得把你这一身臭味先洗掉再说!”黑崎健嫌恶地皱眉,大步踏开,不忘对男孩勾勾手道:“走吧!”
男孩迟疑了几秒,最后才迈开脚步,紧紧跟了过去。
从那一天起,卫溟海就跟在他身边。
虽然不清楚主子在打什么主意,但他可没有虐待小孩的习惯,所以,他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这孩子养壮,再花一个月的时间让他抬头挺胸、忘掉自卑。
直到自己满意了,这才开始教导溟海基本的武术,再怎么说溟海是他第一个、也是刚好看起来很顺眼、很顺眼的弟子,当然得多费点心照顾了。
昨天,是东野先生交代半年期限的最后一天,果不其然,一大早他就接到洋子的电话,要他将教养好的卫溟海送回东京,准时参加东野先生千金的生日宴会。
“啧!五岁娃娃的生日礼物不都是洋娃娃、泰迪熊之类软趴趴的玩具吗?”黑崎健无限怜惜地轻捏卫溟海的脸,喃喃自语。“可怜我的小海居然要变成其它人的玩具了!”
“……”卫溟海没有说话,但一双眼却因为黑崎健的同情黯了几分。
“哎!谁让东野先生也是你师父我的主子呢!不管小公主怎么对你,你就当是小鬼头在耍脾气,凡事都要忍着点,知道吗?”黑崎健给予忠告。
“东野先生和黑崎师父,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两位的恩情,日后只要我有能力,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卫溟海以早熟的语气说道。
如果没有东野先生,他或许早已死在那个地方,如果没有黑崎健的帮助,自己也绝对不会在这里。
“明明是小鬼头,别学大人说这种死气沉沉的话。”
啧!才十岁说什么报答?!黑崎健失笑,伸手按下按钮打开车门,这才对卫溟海道:“去吧!到你的公主身边报到吧!”
“是。”卫溟海表情认真地点头,举止优雅地下车,抬头看向宏伟壮观、气派非凡的饭店,就像是要进入另外一个次元的华丽世界,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退路。
卫溟海深吸一口气,按照黑崎健教导自己的方式,敛下眼隐藏起所有的情绪,踩着从容的脚步缓缓走进了饭店……

第一章

布置得宛如儿童乐园般热闹的宴客厅,在乐队奏起生日快乐歌的那一瞬间突然暗了下来,换上一闪一灭、像是星星一样的彩灯,衬着长桌上早已点好的蜡烛,空气中充满了泡泡糖一样的甜甜气味。
房里的宾客们在听到音乐声后自动退到了两旁,手握酒杯、笑脸盈盈地注视着服务生缓缓将一个高达五层、二十寸的大蛋糕推了进来。
但让所有人吃了一惊的,是跟在服务生后头,一名十岁左右,手上捧着一个礼物盒的男孩。
由于男孩的相貌十分俊秀,再加上他穿着一套纯手工缝制的西装,在场所有的宾客都在猜测他的来历,更好奇他的身份。
那些疑惑的低语、揣测的眼光,都没能让男孩退缩,他一双眼只牢牢锁在一个人的身上——站在宴会厅正中央,穿着白色小礼服,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精雕细琢、美丽无比的小女孩。
男孩最后停在距离小女孩三步远的距离,顿了一两秒,最后才鼓起勇气举起手上的礼物盒,递给小女孩说道:“祝你生日快乐。”
女孩覆盖着卷翘睫毛、像宝石一样圆圆的眼睛眨了眨,她有些困惑的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父亲,不知道该不该接下男孩的礼物。
“小雪,他是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喔!”小女孩身后的男子露出宠溺的笑容,笑着解释:“其它小朋友的礼物都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洋娃娃。但小雪的不一样,这是会一直陪伴在小雪身边的真人娃娃喔!”
小女孩像是听明白了,红红的小嘴一扁,亮晶晶的眼睛开始凝聚水气,很委屈地开口:“我不要!小雪要洋娃娃!要头发很长很长、穿漂亮礼服的洋娃娃!不要这个啦!”
最后她抬头瞪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孩一眼,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当场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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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当当……
下课铃声在准点实时响起,让课堂上早已睡趴的学生们奇迹似的苏醒,也让坐在窗边,托着下巴、凝视着外头,早已不知神游何方的少女一怔,回归到现实生活里。
“雪,你上课的时候一直往外看,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一名将自己烫成爆炸头的少女好奇地问。
“没什么。”被唤作雪的少女垂下眼,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更不想和其它人分享。
“我知道,雪十三岁的生日就要到了,她一定是在想,今年要什么生日礼物,对不对?”另一名绑着两条辫子的少女兴奋地开口,很热情地凑到东野雪身边说道:“十三岁已经算半个大人了!再说我们今年刚升上中学,你今年的生日宴会一定会空前盛大,对不对?会不会在银座那间新开幕的‘夜十七俱乐部’里办宴会?还是像去年一样,直接飞到纽约开宴会派对?天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真的吗?去年我长水痘不能参加气得要死,今年我无论如何都会去!”爆炸头少女也兴奋地开始插话。
“好啊!这有什么问题,等我确定了地点一定会告诉你们的。”东野雪微笑,十分大方地开口道:“宴会本来就是越热闹越好,下个月欢迎大家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东野雪话一说完,班上二十几名少女全都爆出喜悦的叫嚷声,话题瞬间换成放学后要去哪里逛街买新衣服、买化妆品,好参加东野雪一年一次的生日宴会。
这是一所由小学部、中学部、高中部所组成的高级私立学院。
所谓的“高级”、“私立”,即指是专门为有钱人子女所盖的学校,学校里的班级不多,但各项校园设施,软件、硬件都是最新、最好的,师资也不差,每年评比也能挤入全国百大排行榜内,不过靠的当然不是用钱疏通,而是学校为了维持好名声,董事会特别提供“巨额奖学金”,给那些会唸书、但家境贫困的学生。
只要义务赞助这些学生就可以提高学校的评比,也能提高社会形象,这也是圣?安东尼学院始终顺利营运下去的最大原因。
也因此,学校里自然分割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学生∶一种是领有奖学金、一心向学的学生;另外一种,则是像东野雪这类,从来不必为生活打算,甚至根本没有想过未来的超级富裕、悠闲自在的学生。
“雪,你快看、快看!是高中部的卫溟海学长耶!”
突然,少女尖锐兴奋的嗓音划破了教室原本闹烘烘的谈话声,更让所有的女孩子一脸崇拜地冲到了窗边,直接以目光表示自己的仰慕……
卫溟海——即将毕业的高三学生,同时也是现任高中部的学生会长。
根据东野雪的说法,他和东野家族有一层远得不能再远、薄得像纸张一样的亲戚关系,但打从十岁起,东野雪的父亲东野裕天,因为某种原因、正式成为卫溟海的监护人,被纳入东野家族的他,自然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
明明拥有东野家族的光圈加持,但卫溟海真正受人瞩目的原因,并不单纯是因为背景,而是从他进入小学部开始,就持续以各项优异的成绩表现引起了全校师生的注意。
他不仅会唸书,也擅长运动,但真正引人注意的,则是他拥有俊美斯文的外型以及那股与生俱来、属于菁英式的淡漠气质,从小学部到高中部,几乎都有人为他着迷。
“啊!雪!卫溟海学长抬头了,快向他挥手、要他看这里!”
二十几名少女同时发出的尖叫声,连只是在下方经过的卫溟海都感觉到了,他闻声抬头,墨玉般的眼准确地落在东野雪窗边的位置。
短短的一瞥,让东野雪心中一震。
他不会真的看到自己了吧?!明明距离这么远?应该只是无意识的一瞥吧!
虽然这么说,但东野雪还是迅速抽回自己的视线,耳里听着同班同学的尖叫和赞叹,她红艳艳的小嘴习惯性的一撇,心里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卫溟海……什么东野家族的远亲……
哼!明明只是一个身份不详,被她父亲不知从什么人手上买来的孩子,哪里是什么东野家族的远亲。
都怪父亲啦!在她五岁的时候,自作主张买下卫溟海当她的护卫,命令他时时刻刻保护她,连在学校里也不例外。
但她可是东野家族最得宠的娇娇女,怎么可能忍受自己身边的护卫是一个身份不详的人?为了面子,当其它人发现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她只好对外宣称,卫溟海是东野家族非常远的一支亲戚。
“卫溟海学长!卫溟海学长!我爱你!”
“你没希望了啦!看到卫学长旁边那个女生没有?我听高中部的学姐们说,他们正在交往!”
“不会吧!森田静香只是学生副会长,家里又没什么钱,卫学长是东野家族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雪,我说的对不对?卫学长不可能会看上那个普通的女人对吧!”
又来了!即使她有心撇清关系、保持距离,但卫溟海这家伙,就不懂得低调一点吗?没事晃到国中部这里来做什么?每次他一出现就会引起骚动,没事还得让她这主子被迫听关于他的闲言闲语,真是够了!
“我讨厌那个森田静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听说她十分傲慢,每次看人的时候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对、对、对!有一次我们只不过在音乐教室里聊天,结果那个女的居然说我们很吵,还命令我们离开。什么女人啊!只不过是副会长,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真的吗?好过分!她凭什么对人这么无礼啊?”
少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话题转到森田静香身上开始批评攻击,东野雪越听越不妙,正想不动声色起身离开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很热络地将她按回座位上,跟着,女同学瞳子娇滴滴的嗓音响起了——
“雪,你都听到了吧!那个森田静香就是这么讨人厌的女人,你绝对不能让卫学长和她在一起啦!这样会受天谴的!”
“是啊!雪,你快去告诉卫学长那个森田有多可恶,多么讨人厌,再怎么说卫学长都是东野家族的人,他一定会听你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一个又丑又穷的女生独占吧!”
“这其实不干——”
东野雪还来不及开口,另外一群少女也立刻涌到她身旁跟着哀求:“雪!那个叫森田的女人真的很可恶,如果你不帮我们教训她,谁还能帮我们呢?”
“对啊!同样是东野家族的人,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学长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对不对?”
“让她知道自己什么是身份、地位!不过是小小的学生会副会长,凭什么和卫学长在一起?她一点也不配!”
这群女学生你一言我一语,执意将东野雪也扯入这场批判大会。
众所皆知,“东野”这个姓氏在关东地区所代表的势力,而东野雪,则是整个东野家族权力核心捧在掌心疼爱的娇娇女。
这一点,女学生们由俊美淡漠的卫溟海都必须对她毕恭毕敬、随传随到的态度猜出了大概,也因此,她们深知只要将东野雪和自己紧紧扣在一起,就抓住了可以呼风唤雨的机会。
“雪,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是上星期一个高中部的学长告诉我说,森田静香怂恿卫学长离开东野家,说什么他一表人才,能力又强,到哪里都可以闯出自己的未来,实在不必留在东野家继续看人脸色……”瞳子故意顿了顿,然后以十分勉强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她凭什么看你不顺眼,但她确实对卫溟海学长这么说了,要他堂堂一个学生会长拿出自己的自尊,不必对一个国中部的小鬼低声下气、毕恭毕敬的。”
“她真的这么说?”东野雪双眼一眯。
“当然,如果不是她说得这么过分,我们又何必急着为你抱不平呢!”瞳子向周遭的人使了一个眼色,要其它人附和。
“对啊!卫溟海学长是东野家的人,对雪恭敬体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要那个女人多什么嘴!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雪,你绝对不能让卫学长和这么阴险的女人在一起,学长一定会受伤的。”其它人继续怂恿。
“哼!”东野雪冷冷一哼。
见她雪白双颊染上淡淡的晕红,众人看出这是她动怒的迹象,心中一喜,知道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雪,今天放学后高中部有剑道比赛,卫学长是本校代表之一,我听说是森田静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迫学长参加的。真恶心,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灭灭她的威风你说好不好?”另一名女学生开口提议。
“好啊好啊!雪,让那个女人看看卫学长到底是听谁的!”瞳子一脸兴奋,拚命点头附议。
“……”东野雪红唇一抿。
哼!原来那家伙放学后还有什么剑道比赛,难怪今天早上他还特别交代要其它人到学校接她,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啊!反正放学后大家都没什么事,就一起去看看好了!”东野雪说道。
“耶!万岁!雪最棒了!”
东野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终于让一群少女们心满意足地离开自己的座位旁。然而她嘴里允诺了,心里却觉得更烦躁了。
她知道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更不会是最后一次,任何事情只要和卫溟海扯上关系,她最后就一定会被拖下水。
有没有搞错啊!到底谁是小姐谁是护卫?!
都怪她之前一时嘴快,为了面子,将那家伙的身份从护卫提升到东野家族的远亲,但这家伙……也太会给自己惹麻烦了吧!真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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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钟声响起的一瞬间,班上女同学就如同潮水般涌上、将东野雪完全包围在中心,丝毫不让她有任何改变心意的机会。
“雪,我们快点去,我已经拜讬一位高中学长帮我们保留了位置。”瞳子热情地勾起东野雪的手,脸上有着迫不及待的兴奋。
“你们……早就知道有比赛,而且都准备好去看了?”
东野雪略微吃惊地眨眨眼,弄了半天这群同学没有一个是临时起意,而是摆明了要拉自己去看卫溟海的剑道比赛嘛!
“雪,我说这间学校里最不关心卫学长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另外一名女学生充满羡慕和遗憾的语气开口。“你们都是东野家族的人,还天天生活在一起,一起上学、放学的,为什么连学长有这么重要的比赛都不知道呢?”
拜讬!本小姐为什么要关心自己的护卫平常在做什么啊?
虽然心里在埋怨,但东野雪依旧好风度地扬着甜美的笑容,说道:“他可能知道我对剑道没兴趣,所以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就说嘛!卫溟海学长要比赛这么重要的事情,雪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关心呢?”瞳子圈住她手腕的力量微微加重,以更坚持的声音说道:“但现在你既然知道了,就和我们一起去帮学长加油,学长明明是东野家族的人,你一定要亲自到场加油打气,干嘛要一些不相干的人在他旁边?你们大家说对不对?”
“对啊!卫学长有雪和我们加油就够了。”其余的少女们用力附和。
“对!别说这么多了,我们现在就去帮学长加油吧!”
东野雪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同学半推半拉地离开了教室。
占地极广的体育馆位于校园中心位置,数百坪的空间切割成不同社团使用的场地,十分钟不到,东野雪就在一群同学簇拥下来到剑道社专用的道场。
友谊赛即将开始,两队参赛的选手已经就定位,换上剑道服、防具,依照排定好的位置,挺着肩膀坐在道场上等待。
同样是高中生、同样是换上了剑道服,但卫溟海光是坐在那里,就是特别引人注意;俊美的五官、高挺的身躯,配上冷凝的气质,是全场人注目的焦点。
“雪!我们的位置在那边。”
原本闭着眼睛、养精蓄锐的卫溟海,因为这声喊叫而睁开了眼,他的目光循声追去,牢牢地锁住在参观席上身穿国中部制服、容貌精致美丽的东野雪。
只见他两道剑眉微微一紧,过了好一会,他起身走向场边的教练,神情严肃地说了几句话,跟着转身,朝东野雪的方向走了过去。
“啊!学长往这里走过来了!”
“学长好帅!我们都是雪的朋友!特别来帮学长加油的喔!”
少女们发出幸福的赞叹声,更努力地依偎在东野雪的身边,好争取和卫学长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东野雪不想同学们看出破绽,刻意咧出愉悦的笑容,抢在卫溟海还没开口的时候说道:“听说你今天有比赛,所以我们就来看看。”
“你不该来这里。”卫溟海淡淡开口。
由于东野雪曾经警告过,不能对任何人泄漏他是自己护卫的事实,为此,还特别准许他在学校不用称呼她小姐。
“奇怪了,这是学校、我是学生,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东野雪不开心了。
如果不是一群同学缠着自己,她也不想来看这种无聊的比赛啊!
再说,身为主人来帮自己的护卫加油打气,他应该感激涕零才对,居然说她不应该来这里。哼!可恶!
“你在这里我没有办法专心。”卫溟海坦白说道。
剑道需要全神贯注,但他既然身为东野雪的护卫,就应该时时注意她的安危,虽说这里是学校,但未必没有隐藏的危机。
没办法专心?!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好像自己来这里打扰到他似的,东野雪心里虽然气恼,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反驳。
“海!”就在这时候,急促的喊叫声追着卫溟海而来,来的是一名高中部的女生,她先是瞪了东野雪一眼,这才开口对卫溟海说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求教练更换出场顺序?”
卫溟海擅长的运动很多,却从来不曾正式加入校内的任何社团,只有在无法拒绝的情况下,偶尔参加几场比赛。
去年关东区剑道比赛,由于对方主将出了意外请假、输给圣?安东尼学院,这件事对方始终耿耿于怀,这才特别定下今天这场友谊赛,只为了和卫溟海有机会一较高下。
原本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没想到卫溟海刚刚居然向教练提出要第一个出赛的要求。
“我本来就只是替补的选手,什么时候出场都无所谓。”卫溟海淡淡开口。
既然东野雪人在这里,他应该尽快结束比赛,亲自护送她回去才是。
“海!你怎么这么说?”森田静香又气又急。
平时卫溟海虽然冷漠,却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任何事情只要遇上了东野雪,他所有的原则和标准全都会消失,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事,都比不上东野雪来得重要。
森田静香不明白原因,也因此十分痛恨东野雪。
“不过就是一场比赛,干嘛这么认真?”东野雪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卫溟海打十岁起跟在自己身边,大部分时间都跟着父亲的保镖——黑崎健学习各种武术,说起来剑道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要他和其它人比赛原本就不公平,老实说这样的比赛不看也知道结果,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森田静香忍无可忍,举起手朝东野雪挥了过去,但就在她一有动作的刹那,她的手腕已被卫溟海紧紧扣住了——
“别动手。”卫溟海语气淡淡,但扣住对方手腕的力道,却说明了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没被打到,但东野雪还是被森田静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
东野雪除了觉得莫名其妙、更觉得委屈,心里一气恼,想都不想地脱口说出:“你这么想让他为剑道社比赛,我就偏不让你如意。”
东野雪“唰”一声从位置上站起,对上卫溟海平静无波的黑瞳,她嘴角微扬、下达了命令。“你可以下场比赛,但是不、准、赢。”

第二章

轿车在市区街道上顺畅地行驶,乘坐在车内的东野雪、卫溟海,却安安静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原本是一场备受瞩目、几乎可以轻松获胜的剑道比赛,最后却以十分狼狈的姿态草草结束了。
为了一偿心愿,对方的主将也愿意配合、立刻换成先发的位置,只为能和卫溟海交手,谁知道当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卫溟海却怎么也不出手攻击,任凭对手怎么挑衅、攻击,他都只是举起竹剑防御,说什么就是不肯打,甚至,在摸熟了对手攻击的模式后,卫溟海干脆露出破绽,让对手一连取得数分赢得比赛。
原是一场两校学生都期待的比赛,却以这种莫名其妙、一方故意放水的模式结束,让前来观赛的学生都忍不住嘘声连连,尤其是对方的主将石原,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认定对手是故意羞辱自己,气得扔下护具冲向卫溟海。
两方学生眼看情况不对,也随即冲上去为自己人助阵,直到两队教练介入,这才勉强止住了冲突。
好好的一场友谊赛,就在这样的混乱中草草结束了……
#*※
始终坐在观众席上、目睹这一切的东野雪心里同样不好受,尤其当一切混乱结束后,卫溟海依旧一脸淡漠,踩着平静的脚步走到她身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对她说道:“走吧。”
如果,卫溟海的眼里有露出一丝嫌恶、愤怒,或者是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骂她任性、骄纵、可恨,那么东野雪的心里或许会舒服一点,但偏偏什么都没有,卫溟海什么都不说、什么也没做,就像是她在赛前下达的命令,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只因为他是她的护卫,所以什么事情都得听她的?连“比赛不准赢”这种荒谬的命令,他也愿意遵从?甚至连一点点抗议、不愿意的表示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顺从?!
这是东野雪始终不明白的地方。同样是东野家的护卫保镖,她看过不少次黑崎叔叔和父亲讨价还价、嘻嘻哈哈耍赖皮的样子,但卫溟海却从来不曾这么做,打从他正式成为她的护卫起,他从来没有违背过她的命令,更没有向她要求过什么。
听起来像是个标准、完美的护卫,但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卫溟海,却让东野雪一天比一天不舒服。
“咯”的一声,车门已经打开了,原来在东野雪还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他们已经到家了,而卫溟海也早已先下车、在外面等着了。
东野雪下车,一如往常地将书包递给卫溟海,在转身离开前,忍不住回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说:“今天……那个……我明明只是想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
“……”卫溟海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挑高一道眉。
“真的只是玩笑!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你分不出差别吗?”东野雪气得跺脚。
笨蛋!蠢蛋!就因为他听了她的命令、让比赛输掉了,难道他不怕明天以后在学校被人看不起吗?
过了好半晌,当东野雪以为卫溟海不会回答的时候,他黑瞳闪过一丝幽光,开口淡淡说道:“它确实像个失败的恶作剧。”
“嗄?什么意思?”东野雪眨眨眼,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成功的恶作剧应该会让恶作剧的人很开心。”卫溟海穿过她,嘴角几乎扬成了笑意。“怎么也不应该是你这种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说完后,卫溟海直接穿过她身旁离开了。
成功的恶作剧应该会让恶作剧的人很开心……怎么也不应该是你这种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东野雪将他的话反覆在心里头念了几次,这才明白他居然在嘲笑自己。嘲笑她明明是开始恶作剧的人,非但没成功、反而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很沮丧,换句话说,她就像笨蛋一样!
“卫溟海!你——”东野雪想通的那一瞬间,俏脸涨得火红,正想骂人,但附近哪里有人?卫溟海早就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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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叔叔,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欺负我,让我看起来像笨蛋一样?”
在徒弟身上讨不到半点便宜,东野雪干脆直接杀到徒弟的师父——黑崎健的地方抱怨。
年过四十后,黑崎健从东野裕天贴身保镖的职位退下,正式成为东野家负责安全管理的头头。
他在东野主宅里有自己的地盘,举凡在东野家族担任保镖、司机的人员,都是由他亲手挑选、训练,当然也包括了他唯一的弟子卫溟海。
东野裕天虽说宠女儿宠上了天,但因为事业繁忙、长年不在家,反倒是黑崎健有更多的时间和东野雪相处,黑崎健的个性本就大剌剌的,不甚在意主仆的分际,加上个性嘻嘻哈哈、和小孩十分容易相处,他虽然嘴里喊东野雪为小姐,事实上也把她当晚辈一样疼爱着。
“如果我家小海比赛赢了,小姐你会比较开心吗?”
黑崎健一边叼着烟、一边细心擦拭着心爱的武士刀,在听完东野雪的抱怨后,他有些莫可奈何地问了。
东野雪一愣,用力摇头道:“当然不行!我都说了不准赢,如果他赢了不是存心让我在同学面前没面子吗?”
“这不就结了?”黑崎健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我说小姐啊!我家小海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明明他模样好,性子好,更难得的是你说东他绝对不会往西,这样完美无缺的保镖,找得到一个就再也找不着第二个,小姐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为什么处处找我家小海的麻烦呢?”
小的时候两人相处起来还不是问题,为什么年纪大了反而处不来?这样的情况自从小姐升上国中部以后越来越严重,但……这实在没道理啊!
“我处处找他麻烦?黑崎叔叔,你不要随便冤枉我!”东野雪大声抗议。
“我听起来是这样没错啊!喏!今天我家小海参加的是一场小小的、闭上眼睛也会赢的比赛,但偏偏小姐你在出赛前对他下达命令,要他绝对不准赢!
我家小海从小接受我的训练,是一个最完美的护卫,小姐既然要他不能赢、所以他就输了,这有什么不对?!“
黑崎健放下武士刀,掏掏耳朵这才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小姐你刚才不也说了,如果我家小海赢了,就是当场不给你面子不是吗?所以现在他输了,完完全全遵守小姐你的命令,你怎么可以说是他欺负你呢?”
“明明……明明就是……就是因为他输了,变得我好像是坏人一样!”东野雪被堵得无话可说,但心里怎么想还是觉得难受,最后再也忍不住大喊道:“你也一样可恶,每次都帮他欺负我!”
发泄后,她用力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黑崎健摇摇头,重新点起一根烟,望着站在不远处、依旧专心修练武术的卫溟海,幽幽叹了一口气:“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我家小海可怜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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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照在镜子里的,是一张五官精致美丽、肌肤白里透红的脸蛋: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头和红红的小嘴,配上一头柔顺如丝的秀发,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一个让人惊艳的小美人儿。
东野雪以近乎严厉的目光,凝视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
从小到大,几乎从有意识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受人瞩目的。随着年龄渐长,她也开始意识到,除了自己的美貌之外,她是谁占了更重要的原因,因为她是东野雪、是东野裕天的女儿,所以人们在惊艳赞美她的同时,也或多或少增添了一些巴结和献媚。
美貌、家世,这些既然是与生俱来、改也改不了的事实,所以她从很小开始就学会了欣然接受,在父亲的独宠下,在与自己拥有相似环境、同样出身的朋友陪伴下慢慢长大,一直到卫溟海出现——
她在第一次见面时不喜欢他,因为他不是自己想要的长发娃娃,既不能为他换漂亮衣服,也不能抱着他和其它朋友一起玩公主城堡的游戏。
若说卫溟海有任何像洋娃娃的地方,那就是他很沉默,唯有在她开口问他问题时,他才会回答,除此之外,卫溟海始终很沉默,沉默到有时候他的人明明就在附近,但她还是会突然忘记他的存在。
随着年龄逐渐增长、脑海里明白了“护卫”这两个字的意义后,她才渐渐接受自己身边多一个人这个事实。
或许是因为卫溟海始终像是沉默的影子,再加上两人身份明确,她是小姐、他是护卫,相处起来从来不曾有冲突,自己虽然算不上喜欢他,但也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讨厌他。
在东野雪进入国中以前,东野裕天始终以她年纪小,不希望她太早接触学校为由,直接请家教到家里教书。
至于卫溟海,则是在东野裕天的安排下,从小学就开始进入圣?安东尼学院唸书,出门后他是学生,回到东野家就是护卫,生活上并没有特别的交集或冲突。
但自从去年东野雪同样进入圣?安东尼学院的国中部就读后,事情开始有了变化……
东野雪记得很清楚,当自己入学第一天,她和卫溟海一起搭私人轿车抵达校门口时,目睹他们一起出现的学校师生,每个人都以一种讶异、惊奇的眼光注视着他们。
那绝对不是从小到大、自己十分熟悉的惊艳眼神,而是一种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的疑惑眼神。
“东野同学,你为什么会和高中部的卫溟海学长一起来学校?”
才在教室坐定,几名女同学就十分好奇地靠了过来,一开口,问的就是她和卫溟海的关系。
或许是女同学的语调带着诡异,更带着浓烈的试探,让东野雪瞬间产生了“不想让其它人知道他是我的护卫”这样的念头。
所以,她随口说出了,卫溟海是东野家很远的一支亲戚,为了上学方便,所以暂时住在她家里的小小谎言。
“天啊!原来你和卫学长有这么一层关系,真好!”
“好好喔!东野同学,你快告诉我,卫学长平常在家里是怎样的人?他在学校好酷,都不怎么说话,他在家里也是这样子吗?”
“卫学长很厉害、很厉害喔!简单来说他是我们学校里的骄傲,不但是学生会长,还是每个社团都想争取的风云人物喔!”
“你会让学校里的女生嫉妒死!你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暗恋卫学长吗?他不仅人长得帅,风度又好,简直就像王子一样!”
明明是第一天才相识的同学,但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来到东野雪的面前,卫溟海长、卫学长短的,像是恨不得把卫溟海在学校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全都说一遍才肯罢休似的,听得她头昏脑胀,更让她心里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在家里沉默得像木头,多说一句话仿佛就会要他命似的卫溟海,居然会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哼!有没有搞错啊!像他这种沉默又无聊的人,在学校应该也是一个无聊的人才对,怎么可能……会这么受欢迎?!
生平第一次,东野雪受到其它人彻底的漠视。
当然,所有人依然想尽办法要靠近她、和她打好关系,但不再单纯是因为自己是东野雪,不再是因为她家财万贯、容貌美丽,纯粹只是因为——想透过她多认识卫溟海这个人而已……
从那一天起,东野雪的世界完完全全被卫溟海这个名字给侵占了!
明明读的是老师也不敢随便逼迫的“千金放牛班”,但遇上任何一个她回答不出的问题,老师们虽然嘴里不说,却会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疑问:明明都是东野家的人,为什么脑袋差这么多呢?
明明全班级都不及格的考试,但老师们却都会以:你明明有卫溟海在家里教,怎么可能不会?难道真的是天生的笨蛋?这种融合了同情与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她的美貌、家世,从出生到现在享有的优势,突然之间全部都消失了。领悟到这项事实的东野雪,心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在这所学校里,她引人注意的原因,只因为卫溟海!护卫在学校的地位、人气远远超过小姐,这……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东野雪,你是个差劲的坏蛋。”东野雪对着镜中的自己生气。唯有在自己独处的时候,她才敢勇敢的审视自己。“嫉妒会让人变丑,也会让人变得越来越恶心的!”
说穿了,自己今天在学校的恶劣行为,并不是玩笑,也不是恶作剧,只是单纯地嫉妒卫溟海,所以故意刁难他、想让他下不了台。
但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即使是这样一个差劲的恶作剧,卫溟海居然还是平静面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她这个始作俑者,只能躲在房间里长吁短叹、懊悔不已。
“既然后悔向他道歉不就得了?”东野雪对镜中的自己打气道:“知错能改,才是一个有风度的主子。”
心里做出决定后,东野雪的心情释怀了许多。她立刻换上一张笑脸,随手抓起一件薄外套,直直地往家里后院的道场冲去。
“卫溟海!”为了怕失去道歉的勇气,东野雪直接拉开道场的木门,双眼闭紧对着里头大喊:“对不起!我今天的玩笑太过分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大声喊完后,东野雪这才偷偷睁开眼睛,这才猛然发现道场里不只有一个人,有卫溟海、有黑崎叔叔,还有家里的司机、保镖、全部都在里面!
“啊——”东野雪非常不淑女的大叫一声,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一直到东野雪跑到不见人了,黑崎健才慢慢点起一根烟,似笑非笑地看了卫溟海一眼,好奇问道:“小海,想不到连小姐都愿意拉下脸、亲自来道歉了,你输掉的那场比赛是不是真的很严重?”
卫溟海没有说话,但黑瞳里已经染上了笑意,他摇摇头,过了好一会才淡淡开口道:“没什么,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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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当东野雪和卫溟海一起到学校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许多人投在自己身上、极度不友善的目光。
不会吧!昨天的比赛不是场友谊赛吗?就算输了也只是小事一件,再说,她也已经和卫溟海道过歉了,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还是这么生气,好像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似的。
“放学后校门口见。”
卫溟海或许也感受到了其它人对东野雪的敌意,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按照往常那样约定了放学后的见面时间。
“等等!”
她一看到卫溟海离开,心里突然觉得不安起来。
“还有什么事?”他凝视着东野雪,等待她主动开口求救。
只见她红红的小嘴开了又闭,一连好几次,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明明觉得慌乱害怕,但她依然努力挺起纤细的肩膀,倔强得什么都不说。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他一定会出手帮忙,但大部分时候,她却选择什么都不说,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只是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没事。”比起向他开口求救,东野雪最后还是决定面对其它人敌视的眼光。
“如果有事找我,今天我都会在图书馆。”卫溟海在心中轻叹一口气,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嗄?为什么,你不用上课了吗?”东野雪好奇地问。
“我从上学期开始就已经在自修大学课程了。”卫溟海似笑非笑,他早已越级选修大学课程这件事,或许全校只有东野雪,这个天天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不清楚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天天来——”话才问了一半,东野雪就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
东野雪,你笨死了!当然是因为他身为护卫、必须时时跟在主人身边啊!真是一个蠢问题。
“还有其它的问题吗?”
“没有。”东野雪在心中冷哼。
她再次确定了,就是因为卫溟海这种死木头一样的冷漠个性,所以他们两人始终无法好好相处。
东野雪仰起下巴,努力摆出主人应有的骄傲姿态,然后用力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往国中部的方向离开了。
“雪,完蛋了完蛋了!”
刚踏上教室,东野雪就被两、三个平日较要好的女同学拉到角落,围成一个小圈圈神秘地警告着。
“什么完蛋了?今天又有随堂考试?”东野雪浑身紧绷。
“都要大难临头了,这时候你还管什么考试啊!”瞳子嗓音尖锐地喊道,像是察觉自己声音太大,立即又压低声音,对东野雪小声地说:“我听说高中部好几个学姐已经盯上你了,你千万要小心啊!”
“盯上我?为什么?”东野雪困惑地眨眨眼。
“还不是你昨天做的事情,你要卫溟海学长故意输掉比赛,害整个剑道社颜面尽失,现在不仅剑道社的人恼你,就连那些挺剑道社的亲卫队,也把你当成剑道社最大的敌人啊!”
“有这么严重吗?”东野雪心里一惊。
“当然!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吗?”瞳子脸色凝重地说道:“昨天来我们学校比赛的是星野高中的剑道社选手,星野高中可是前年关东区剑道比赛的冠军,去年和我们学校比赛的时候,主将石原因为出了意外无法出席,所以输给我们学校成为亚军,去年迎战星野高中的代表就是卫溟海学长,所以石原同学一直耿耿于怀,无论如何都想和卫溟海学长比一场……结果,你昨天这么一捣乱,好好一场比赛就乱啦!”
“我怎么知道?又没人告诉我这些。”东野雪垂下眼,如果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她昨天绝对不会和森田静香赌气的!
“总之,你这几天小心点,别让她们堵到你。”瞳子紧紧抓住东野雪的手,语气慎重的警告。“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第三章

瞳子的警告,让东野雪一整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几乎到了能不出教室就不出教室的地步,就连她想上厕所的时候,也只好拜讬瞳子她们一起去,就怕遇到来找她算帐的学姐们。
虽然这么躲避有点丢脸,但她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国中女生,和高中部人高马大的学姐们硬碰硬,绝对没什么好处。
当当当当……
好不容易放学的钟声响起,东野雪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坐在左后方的瞳子,忍不住伸手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感谢今日终于平安度过了。
为了表示义气,瞳子和其它两名女同学打算陪着东野雪一起走到校门口、将她安全送回轿车上。
正当四名少女踏出国中部的大楼、打算朝大门走去的时候,瞳子眼尖地发现远方走来一群像是高中部的人,她心里觉得不妥,立刻拉起东野雪的手臂喊道:“糟糕!高中部的人来了,快跑!”
“什么?”东野雪连头都来不及转,就被瞳子拖着开始往前跑。
“啊!快跑!她们真的追来了!”绑着两条辫子的优香抽空回头一看,整张脸都吓白了。
对方差不多有十几个人,一脸愤怒地朝她们的方向快速移动。
就这样,四个女生慌慌张张、使出浑身力量迈开双腿,发了狂似地拚命向前冲。
当四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校门口时,东野雪慌乱的发现卫溟海还没到,连自己的专属轿车也还没抵达。
该怎么办?原本以为跑到校门口就得救了,但现在帮手一个也不在,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东野雪不安地喃喃自语。
眼看后头那群很生气很生气的高中部学生快追到了,但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瞳子灵机一动,突然往旁边一跳,挡住一名骑着脚踏车正打算离开的国中部学生,脚踏车紧急煞车发出尖锐的声音,也让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现在是紧急事件,我们需要你的脚踏车!”瞳子对骑脚踏车的男孩命令道,甚至不等他的回答,就直接将他从脚踏车上拉下来,跟着转头对东野雪说:“雪!你骑车先走。”
“嗄?”东野雪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瞳子居然要她骑脚踏车逃走?!这样子太狼狈、也太没效率了吧!
“你真的想被人修理吗?”瞳子大声问道。
现在可不是顾及形象的时候,学校里某些人本就对“千金班”的人很感冒,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一定会趁机狠狠修理东野雪的!
“可是……”东野雪迟疑着,每天上下学都由轿车接送的自己,就算有了脚踏车,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啊!
“快啊!雪,没时间考虑了,快骑上脚踏车走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臂突然从旁边一横、霸道地抓住了脚踏车的拉杆,让东野雪等人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名身穿高中部制服,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学长。
“看样子你好像惹了不小的麻烦。”他咧嘴一笑,显然觉得东野雪等人惊慌的反应很有趣。
“喂!你是谁?少管闲事!”瞳子伸手想将他推开,谁知才一动手就被对方轻松躲开。
下一秒,男子大掌一伸,将东野雪拦腰抱起,将她轻松放在脚踏车后座的同时,自己也跨上了脚踏车,不忘回头拉住她的手搂上自己的腰,笑着命令道:“国中部的小丫头抓好了,不然跌下来我可不管喔!”
“喂!你要干什么?”瞳子和优香大叫,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想把东野雪给带走。
“既然公主有难,骑士当然得舍命相救啰!”男子回首,戏谑地对瞳子等人眨眨眼,跟着右腿用力一踩,载着东野雪迅速地离开了。
“瞳子,那个人是谁?”望着已经变成远方一个小点的东野雪,优香有些担心地喃喃自语。
东野雪的危机是解除了,也就是说,现在那群高中部的学姐若是要找人出气,她们刚好是免费的出气筒,难道瞳子都没想过这问题吗?
“雪就这样走了,那我们怎么办?”优香又问。
瞳子脸色一白,显然到现在才想起她们的处境,回头一看,看到那群依然杀气腾腾的高中部学姐,她伸出双手拉住两名好友,大声道:“我们一起跑,到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就分开往三个方向跑,让她们一个也追不到!”
“行得通吗?”优香有点担心。
“放心,只要躲得过今天,明天说什么也要雪好好酬谢我们!”瞳子笑着为两人打气,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好,大家加油!一、二、三,冲啊!”三名少女手牵着手,飞也似地从校门口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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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呼呼,从耳边狂啸吹过,周遭的景物像幻灯片一样迅速倒退,快得让东野雪根本无法辨识方向。
只知道这人带着自己左转右转,她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敢松开手,就怕自己会摔出去,只敢闭着眼朝对方的背大喊:“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等会你就知道了。”心情显得很愉快的高中部学长迎着风大声喊,同时将身下的脚踏车骑得更快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脚踏车终于停止的时候,东野雪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们来到一个完全陌生、像是废弃仓库的地方。
只见高中部学长动作利落地跳下脚踏车,对东野雪咧齿笑道:“小公主,我们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东野雪心里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受难公主等待王子来救援的临时舞台。”
他再次咧嘴,跟着伸手将身上的领带扯下,一边哼着歌曲,一边将东野雪的双手绑了起来。
“喂!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绑我的手?”东野雪大惊失色。
这人不是说要救她吗?为什么把她带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又把她的双手绑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问题?”他并不理会东野雪的问题,跟着从口袋掏出一条手帕,迅速地蒙上她的嘴巴,在脑后的位置打了一个结,这才满意地对上东野雪惊恐的黑瞳,笑道:“嗯嗯,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呜——呜……”东野雪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被对方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进了前方的废弃仓库。
铁门“嘎”的一声从里面打开,里头的人看到男子与东野雪,吹起了响亮的口哨赞叹道:“真有你的,真把人带到了。”
“当然,不过是抓个小丫头,这有什么难的?”抓住东野雪的男子十分得意,跟着动手将东野雪推进仓库。
东野雪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里头男男女女,至少还有十几个人,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却听见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声,以及空气中飘散的阴谋气息。
东野雪在心中一叹。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惨了……
“喂!抓到这个国中部的小鬼真的有用吗?”正当东野雪努力适应仓库里昏黄的灯光、潮湿的气味时,突然听到其中一人开口问了。
“当然,卫溟海对这个臭丫头言听计从,如果不是她,他昨天也不会用那种方式羞辱我!”隐隐含着恨意的男声从仓库另外一端传出,东野雪闻声转头,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缓缓朝这里走来。
直到走到她面前,东野雪这才认出,他正是昨天代表星野高中到学校参加剑道比赛,一个叫什么石原的学生。
“呜——呜——”
虽然口不能言,但东野雪却用眼神表达心中强烈的愤怒。
可恶!混帐!如果对卫溟海不高兴就去找他报仇啊!关她什么事!
“嘿嘿……石原,这小鬼看起来像是在骂你喔!”旁边围观的几人也看到东野雪的眼神,发出吃吃的嘲笑声。
“臭丫头!”石原伸手一挥,毫不留情地给了东野雪一巴掌。
从小到大,东野雪都被人捧在掌心细心呵护,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这一记巴掌打得她的右耳嗡嗡作响,只觉得又痛又羞辱,想都不想,就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器、笔直地朝石原的肚子上撞过去——
东野雪的动作虽然快,但石原的反应也不慢,他伸手轻轻一挡就止住了东野雪的攻击,跟着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拽住她的衣领,将她高高地举到自己的面前。
“臭丫头,你不想活了吗?”石原举起右手恶狠狠地威胁。
“砰”的一声巨响突然响起,跟着仓库的铁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撞了开来。
围在石原身边的人随即起身,有的抓起木棍、有的抓起铁棒,全神贯注地盯着入口处戒备。
“放开她。”相貌俊雅的卫溟海走进仓库,淡漠的俊颜在扫过东野雪脸颊上微微肿起的晕红时,黑瞳闪过一丝阴沉。
“嘿嘿……果然来了。”石原旁边的几名伙伴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撬开铁门的,但卫溟海现在只有一个人,就算他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他们所有人。
石原嘴角勾起笑,跟着将东野雪放下,毫不在意地推给旁边的伙伴看管,这才走到卫溟海面前,一脸恨意地看着他。
“你要报复冲着我来,这件事和她无关。”卫溟海淡漠开口。
“无关?”石原迅雷不及掩耳地出了一记右拳,狠狠地击中卫溟海的腹部,后者因为东野雪还在他们手上,完全不出手、也完全不反击。
“呜——呜——”见卫溟海痛得弯下腰,东野雪心里更急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帮手,她不明白卫溟海为什么不施展功夫救人,反而站在那里挨打。
“拜你昨天那场放水的比赛所赐,你把我的人生全都毁了!”石原说得咬牙切齿,跟着又赏了卫溟海的下腹一拳。
昨日一场友谊赛,石原不满意卫溟海在比赛中放水、忍不住上前揍人的事情,事后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
圣?安东尼学院上至董事、下至家长,无一不是有权有势之人,对于星野高中的学生受邀参加友谊赛、却出手伤人一事非常不谅解,再加上石原伤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卫溟海这个和东野集团息息相关之人,这怎么得了!
所有听见这个消息、并亟欲巴结东野集团的家长、董事们,不约而同都打电话给星野高中的校长,恩威并施、硬是逼校长将石原退学以示惩戒。
石原怎么也想不到一场小冲突,居然会是以“退学”收场。
他心里越想越不服气,更对卫溟海充满了恨意,这才召集了一群早已辍学的学生,设计将东野雪绑来,打算找他们两人一起算总帐。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卫溟海看到石原咬牙切齿的模样,深怕他会再把气出在东野雪身上,于是以平静的语气开口道:“这件事情再闹下去才真的会无法收拾,你让她走,我可以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同时我会让贵校校长撤回你退学的处分。”
东野雪听到这里也是一愣。
退学?!哇!这星野高中是什么野蛮学校啊!友谊赛比得不好还得退学?难怪这个叫石原的气成这个样子,还要绑架她出气!想到这里,她看向石原的眼光已经充满了同情。
“你有办法?!”石原果然一怔,眼神中的戾气顿时减退不少。
如果不是被退学这消息震住,他根本不会自暴自弃,想出掳人出气这件事。现在卫溟海说他有办法?他真的有办法吗?
卫溟海点点头。“只要——”
“呦!石原,你这样子是不是太不够意思啦?”卫溟海话还没说完,就被石原身旁一名流里流气的男子打断,他一手勾住石原的肩膀,懒洋洋地开口道:“我们几个兄弟呢!一听到你被退学的消息,可是义不容辞放下手边的事情来挺你,现在怎么这个贵公子三言两语说个几句,你就相信他的谎言了?”
“是啊!石原小老弟,你人这么老实,不懂社会人心的险恶。”另外一人也上前,不怀好意地瞥了卫溟海一眼继续道:“像他们这种有钱人,最会说一套做一套了,现在他骗你放了他们,我保证他们一离开这里就会立刻报警,让条子抓你进监牢啊!蠢蛋!”
“卫溟海,你敢!”石原听了心中一惊,被监牢这两个字给彻底震住了。
不行!他还年轻,还有大好前途等着自己,他绝对不要坐牢!
“我不会报警。”卫溟海以坚定的语气给予答案。
“石原小老弟,事已至此,该绑的人都绑来了,你临时抽腿可是对不起我们兄弟喔!”男子语气悠闲却带着恐吓。“就按照我们当初的决定,男的,你就狠狠揍一顿,直到你气消为止,至于女的嘛……嘿嘿,我们轮流玩一玩,拍点清凉养眼的照片,然后再打电话向她的家里要钱,这样不但你气消了,还有大把的钞票可拿,很不赖吧!”
卫溟海原本平静无波的俊颜,在听完这不良少年的真正打算后,漆黑的眼瞳闪过一丝怒意。
下一秒,他已经闪电出手夺过其中一人手上的铁棍,跟着铁棒像是行云流水般穿过人群之中,随着卫溟海手中铁棒所到之处,就跟着传来一阵哀号声……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仓库里的男男女女,除了石原之外已经全部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石原吓白了脸,也让东野雪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她只知道卫溟海一直跟着黑崎叔叔学武,却从来不曾看他用来对付什么人,今天第一次看到,实在是……好厉害啊!
“你……你别乱来!”
眼看自己的靠山一瞬间全被扫空,石原吓得脸都白了。
他本能地将东野雪拉到怀中,一手扣住她的脖子、另外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将东野雪当成了自己的保命符。
自己先前到底在想什么?还想和卫溟海以剑道决胜负,这家伙根本是妖怪好不好,他从没看过哪个高中生能有卫溟海这种身手的!
“我刚才说的提议依然有效。”卫溟海依旧一脸平静,他对石原仍存有一丝愧疚,所以先出重手让所有人倒下,这才打算慢慢说服石原,尽量不让事情恶化下去。“你让她走,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重新回星野高中的。”
“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石原止不住双手的颤抖,神情有些疯狂。“我……我连绑架的事情都敢做了,你一定会去报警的对吧!一旦进了警察局就会留下纪录,哪个学校还会收留我?你说啊!”
“我不会报警。”卫溟海的嗓音平静,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我很遗憾你因为昨天的事情被退学,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
汗水一滴一滴从石原额头上流下,神经紧绷几乎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多想相信卫溟海的话,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要回家、睡觉,隔天就可以重新恢复高中生的生活。
但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他们说的对,卫溟海身后的靠山这么强,只要几通电话就可以逼得校长要他退学,谁知道之后这家伙会怎么对付自己?
但不怕,他手里头还有东野雪,只要有东野雪,他就不用怕卫溟海了!
一想到自己手上的人质,石原牙一咬做出了决定,他要好好想一想,先带着东野雪离开这里再做打算吧!
“退后!不然我这把刀子立刻划破她的脖子!反正我的人生已经完全毁了!最多就是多找一个人陪葬!”
卫溟海清楚看见石原眼中同归于尽的光芒,心中一凛,自己虽然有把握可以夺下石原手上的刀子,但他挟持的人是东野雪,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保护、完全不能有一丝一毫损伤的人,正因为有这一层顾忌,所以他反而不敢出手了!
见卫溟海脸上出现了犹豫的表情,石原知道自己抓东野雪是赌对了,他心中一喜,拉着东野雪打算离开这里。
“石原!”
石原才走不到几步,就听见卫溟海突然怒吼出他的名字,跟着,让他几乎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咚”的一声,卫溟海笔直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卫溟海抬眼,直直望进石原错愕震惊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楚说道:“不要让事情走到连我也无法收拾的地步。”
让石原重回星野高中,并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事实上,他确实打算这么做。他曾经看过石原的比赛,知道石原有多么喜欢剑道,甚至把剑道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昨天那场离谱的赛事的确是自己理亏,自己刻意放水、对石原这种将剑道比赛当成最神圣的比赛的选手来说,是加倍的侮辱,所以他才会在赛后忍不住冲上前打人,引发了一连串的后续事件。
卫溟海清楚东野集团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如果此刻让石原带走了东野雪,石原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毁了!
“你生气愤怒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件事因我而起,就在这里结束。”卫溟海将手上的铁棍递上前,对着满脸错愕的石原继续说道:“如果你对我不满,就全部发泄在我身上,不必牵连到其它人身上。放东野雪走,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报警,也会遵守我的承诺,让你回星野高中。”
石原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卫溟海会这么做。
为什么他肯跪在自己的面前,还说随便要他怎么样,那神情、那语气,就好像他真的愿意帮助自己似的!
“呜——呜——”东野雪虽然嘴巴被蒙住,但依然发出声音不停地抗议。
卫溟海是疯了吗?居然亲手把铁棍交出去,难道他不怕石原将他打死,然后再把她一并打死吗?
“我说过了,这件事可以在这里结束。”卫溟海以坚定的口吻说道:“随便你要对我怎么样,只要能让你气消都可以。”
石原半信半疑,一手依旧牢牢地扣住东野雪,一手接过了卫溟海的铁棍,握在手上的铁棍好沉好重,沉得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要跪在这里随我打、让我出气?不后悔?”石原试探性地问。
“如果你也愿意遵守承诺,放东野雪走,我当然能遵守我的承诺。”卫溟海以平淡的语气开口。
“好。”像是要证明卫溟海没有说谎,石原用力将东野雪一推,跟着举起铁棍用力地朝卫溟海的背心敲下去——
“砰”的一声,让卫溟海痛得蹙紧了眉心,也让跌坐在地上的东野雪吓白了一张脸。
“砰”、“砰”、“砰”一连三下,每一下都扎扎实实地打在卫溟海的背上,但即使再怎么痛,他依然一句话都不吭,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起初,石原确实将自己所有的愤怒、怨恨全都化成了力气,尽数发泄在卫溟海身上,恨他昨天在剑道场上羞辱了自己,恨他侮辱了神圣的比赛,恨他背后的势力动手脚、让自己莫名其妙被人退学,恨他让自己变成现在这种狼狈又丑陋的模样,他恨……
就这样一棍接着一棍,即使卫溟海已经痛得冒汗、弯下身了,他却始终没有开口求饶,就像是……认真地遵守着自己的承诺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石原终于气喘吁吁地停手了。
“你……你为什么都不反抗?真的想让我打死你吗?”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石原,他气急败坏地扔掉铁棍,不明白地问。
“你气消了吗?”卫溟海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痕淡问。
“什么?”石原瞪大双眼,觉得这人真是疯了。
“如果气没消,就继续打,如果气消了,你就走吧!离开这里以后,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连,我会遵守承诺让你复学的。”卫溟海表情认真地回望石原。
“你这家伙真是疯子!”石原死死地瞪着卫溟海,不知过了多久这才笑出声,既佩服也是无奈地说道:“我输了!不管你是不是有办法让我复学,我都彻底认输了。”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石原点头保证,跟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到石原离开了仓库,卫溟海才忍痛从地上站起,走到东野雪的身边解开她手上的领带,同时拿下她蒙住嘴巴的手巾。
“脸上还疼吗?”卫溟海目光扫过她依旧有些红肿的脸颊,心中充满了歉意。“回去吧!”
东野雪有一肚子话想说,一肚子问题想问,但看到卫溟海那种强忍着痛的憔悴模样,却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他是保镖,赶来救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她不懂卫溟海为什么要跪在那里任人打,但不可否认的,当他坚持石原必须放她离开时的认真神情,却又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重要似的。
这就是保镖对主人的忠诚吗?如果是,她似乎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两人缓缓走出仓库,东野雪这才发现外头停了辆熟悉的轿车,而更令人诧异的是,居然是黑崎健坐在司机的位置。
“黑崎叔叔!你早就在这里了?”东野雪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为什么不进去?你不知道那些人多可怕,我吓得要死!”
“小海是你的保镖,有他出手就够了。”黑崎健眨眨眼,语带深意地看了东野雪一眼,这才说道:“小鬼头之间的事情,若是真让我出手处理,就表示由东野集团接管这件事,才会真的没完没了哩。”
东野雪似懂非懂,她转头看向卫溟海那张俊美、却依旧淡漠的脸庞,不知为什么,想起不过是昨天自己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却变成今日的绑架事件,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第四章

几天后,东野雪从其他人口中辗转得知,星野高中校长果然撤回了石原的退学处分,她不清楚卫溟海是怎么办到的,却为他的信守承诺感到佩服。
如果说东野雪十三岁生日前夕、放学后发生的小小插曲有造成任何改变的话,那就是她稍微改变了对卫溟海的看法,不再认为他只是个冷漠的臭脸护卫,而是一个认真实现承诺的男子汉。
至于另外一项改变,就是她开始缠着黑崎健,打算向他学习武术……
“反正我家小海一定会救你,有什么好学的?再说,学这些很累,你的身体绝对吃不消。”黑崎健听完她的请求,忍不住失笑出声,斜觑了在旁边专心练剑的卫溟海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小海,师父说得没错吧!”
“嗯。”虽然隔了好一段距离,但显然卫溟海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管!至少教我一点基本的防身术啊!”东野雪不高兴地嘟起嘴。“意外总是有发生的时候,溟海再怎么厉害也会有来不及的时候,我才不要总是被人救,那多没面子。”
“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的。”卫溟海收起竹剑、缓步走到东野雪的面前,黑瞳盈满了保证。“我一定会保护你。”
东野雪一怔,没想到卫溟海会亲口说出这样的保证,虽说这只是护卫对主人表示忠诚的诺言,但她雪白的双颊还是无法控制地染上了淡淡晕红。
“哼!说得这么好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撇过头,刻意避开了他清亮有神的漆黑眼瞳。
“小海,听起来小姐不怎么相信你的本事,啧啧!这怎么行?看来师父得加强你的训练才行。”说完后,黑崎健伸手勾着已经快要和自己同高的卫溟海的肩头,还故意低头在他耳边说一此一其他人听不见的悄悄话,摆明了要把东野雪排除在外。
“黑崎叔叔!”
东野雪不高兴地跺脚,但走在前面的两人根本不曾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说话,并开始往道场的方向移动。
我一定会保护你……
东野雪望着卫溟海逐渐远去的身影,脑海里不断响起他方才所说的、带着强烈允诺的句子。
“哼!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呢!”
东野雪低声抱怨着,红艳艳的小嘴却轻轻向上、弯成了她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就在东野雪十三岁这年、卫溟海成为她专属护卫整整八年后,她才首次认同了这个人,同时明白父亲从小将他安排在身边的原因,是希望他们的关系就像黑崎叔
叔和父亲一样,成为生命中可以彼此信赖的人吧!
“陪伴在身边一辈子的护卫啊……”
东野雪抽回自己的视线,同时收起了嘴边的微笑。
其实……也不错,有一个护卫在身边,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事哩!
#*※
十年后东京成田国际机场
圣诞节前夕,机场照例挤满了人,守在入境大厅等候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盼着,只希望自己等待的那个人能快点从玻璃门后出现。
当墙上的大时钟走到七点四十七分的时候,开开关关的玻璃门后走出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她一头及肩长发,外头穿着一件红色风衣,她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是一名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双眼一亮的美丽女子。
年轻女子拉着行李,又圆又亮的漂亮黑瞳在人群中淡淡扫了一圈,红艳艳的小嘴在找到目标后扬起细微的弧度,接着她走向一名身材高大,脸上挂着墨镜、一脸酷样的男子身边。
“黑崎叔叔,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这么帅。”女子露出甜甜的笑容,主动开口打招呼。
站在她眼前的男子明明都超过五十岁了,在他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或许是因为长年健身的关系,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身型依旧高大、结实,一头及肩的头发不改年轻时养成的习惯,始终染成麦穗般的金黄色,增添了些许浪荡不羁的气息。
“啧啧!这不是五年前我在机场亲自送走、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吗?”黑崎健将墨镜扯下,双眼露出十足十的惊喜,东野雪人变得更漂亮不说,浑身上下还散发着自信。“几年不见,现在变成一个大美人了!真是不得了!”
“我早就不是小丫头了。”东野雪半撒娇半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是、是,小姐现在是百分之百的大人了。”黑崎健咧嘴微笑,刻意摆出对待淑女的彬彬有礼说道:“那么‘大小姐’请跟我来,大家都在家里等你。”
“这还差不多。”东野雪嘴角轻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行李交给黑崎健,两人有说有笑,踩着愉悦的脚步离开了机场。
“这些年家里还好吧?”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东野雪凝视着窗外风景好一会才开口。
“老样子,连房子的装潢都不曾改过,尤其是小姐的房间,始终维持着当年你离开的模样。”黑崎健摇摇头,微笑回答。“这是老爷特别吩咐的,就连进去打扫的仆人,都不得任意更动房间里东西的位置。”
“是吗?”东野雪也笑了。“这也太夸张了。”
“老爷这么做也是希望哪天你回来了,不会有任何陌生的感觉。”
黑崎健目光放软,依然记得东野雪当年哭得肝肠寸断、怎么也不肯离开日本的模样。
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快得让人几乎难以招架,连东野裕天自己都差点处理不过来。在无法分心照顾爱女的情况下,他只好忍痛将她送到国外,而她这一走、就走了五年之久。
“我知道。”东野雪扬起淡淡的苦笑。
在国外的这五年她也改变了许多,或许是陌生的环境逼得自己不得不长大吧!
刚到英国的头一年她确实完全无法谅解父亲,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将自己送走。
直到隔年的圣诞,东野裕天亲自飞到伦敦看她,当她看到向来意气风发的父亲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她哭着投入他的怀中,只要能再次紧紧拥抱自己的亲人,她什么怨气、什么抱怨都没有了。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东野雪开始认真改变自己,她在英国认真的唸书、认真的学习,就是不想让远在东京的父亲操心。
她如愿进入一所不错的大学,攻读自己有兴趣的英国文学,在即将毕业的前夕,她收到父亲寄来的机票,于是立刻打包行李,迫不及待地登上飞机准备回家。
“黑崎叔叔,这次回来,我可不打算再走了。”东野雪扬起笑脸,试图冲淡刚才伤感的气氛,半试探半撒娇地道:“如果爸爸又要赶我,你这次可得帮我说话,不能又站在爸爸那里,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哎!才夸你长大了,怎么现在又开始耍赖了?”黑崎健莫可奈何地摇摇头,看了看东野雪充满朝气的脸庞,语重心长地开口道:“至于要不要留在日本,这次可得由你自己决定了。”
“什么意思?”东野雪眨眨眼,觉得黑崎健话中有话。
“没什么,搭长途飞机一定累了吧!”黑崎健换上轻松笑脸,安抚道:“先睡一觉,有什么话等回到家再说吧!”
“嗯。”虽然心中还有疑问,但东野雪却忍住没有问出口,只是听话地闭上眼睛,听着车内播放的熟悉歌曲,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属于家的气味,不一会就睡着了,而那张恬静美丽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痕。
终于……回到家了。
#*※
“结婚?!”
回到东野家,享受完一顿丰盛、让人怀念的晚餐后,东野裕天突然扔出了让东野雪脑筋当场卡住的提议——结婚。
“爸爸……您在和我开玩笑对吧?”
东野雪眨眨眼,怀疑是因为长期飞行,连带让自己的听力也出了问题。
东野裕天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抽着烟。
“爸爸?!”东野雪不确定地再问一次。“这是您和黑崎叔叔故意和我开的玩笑吧?哈哈!不奸笑,不过我差点被你们唬住了!”
东野裕天并没有更正他的说词,就连坐在东野裕天旁边的黑崎健,也一改过去嘻嘻哈哈的模样,始终低垂着眼、刻意避开她询问的眼神。
“爸爸?黑崎叔叔?”
东野雪脸色一变,想起了父亲仅仅附上一张单程机票的信函,还有回程中黑崎叔叔欲言又止的态度。
难道……这件事是真的?要她回日本只是为了要她结婚?!
“这只是我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你听听就算了。”东野雪脸上的震惊让东野裕天不忍,他叹一口气,挥挥手打算转移话题。“回房休息吧!等你精神好一点了我们再聊。”
“爸爸!到底出了什么事?”东野雪却不打算放弃。
从小到大将自己放在掌心疼爱的父亲,会突然提出结婚的建议,一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你还小,很多事情……”东野裕天摇头叹息,并不想让爱女一返国就被烦恼缠身。
“爸爸!我已经二十三岁,不再是小孩了!”东野雪“唰”地一声站起,神情认真地抗议。“您看看我,我已经不再是需要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女孩,我也是东野家族的一份子,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有权知道真相。”
东野裕天回望东野雪认真无比的眼睛,好半晌后轻叹一口气,对身旁的黑崎健轻轻颔首示意,跟着就转身离开了。
“爸爸!”东野雪心中一冶,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还是要将自己隔离在外。
“大小姐,让我来告诉你吧!”黑崎健一改过去的轻松嘻笑,挥挥手将东野雪招来自己的面前。“小姐,你是老爷最心爱的女儿,他曾经在夫人去世前亲口对她保证,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过得幸福快乐,你希望老爷告诉你真相,等于要老爷向他最心爱的宝贝开口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样太难为老爷了。”
东野雪一怔,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换上和黑崎健同样严肃的脸坐到他的对面,打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以来,老爷为了让小姐能够平安快乐的长大,始终不愿意让你接触到他的世界,但我想,小姐你虽然从来不过问老爷的事情,但应该明白老爷的身份。”黑崎健点燃一根烟,语意平静地开口。
东野雪点点头。
日本虽有三千多个黑道团体,但每个地区都有真正的掌权者,关西以山口组为首,关东区则奉稻川会为龙头,在稻川会掌握实权的一共有三个人,分别是她的父亲东野裕天、流川鹰、还有高桥真。
“五年多前,高桥真被人暗杀,当时组织乱成一团,虽然怀疑凶手是山口组的人,但因为缺乏证据,并没有传出什么严重的报复行动。”黑崎健诉说往事。“高桥真的死,让稻川组面临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分裂,那就是该由谁来接收高桥真的地盘。”
五年前?
不就是她不断遭受骚扰、攻击,最后逼得东野裕天不得不将她送到国外去的时候吗?
东野雪心中一惊,但她什么也没间,只是安静地听着。
“流川鹰是一个很有野心的男人,当时说好了两人平均分摊掉高桥真的地盘,但他却没有遵守这个约定,他一直在暗地里布局,让高桥真的旧部属认为你父亲和山口组有来往,让其他组员认为你父亲是造成高桥真死亡的幕后凶手。”黑崎健轻吐一口烟,好一会后才继续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五年多前不断遭受到攻击的原因,那些人是高桥真的部属,因为受了流川鹰的挑拨,打算伤害你、打击你父亲。”
“后来呢?父亲是不是找到方法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东野雪急间。
“说到底,这些都是流川鹰声东击西的方法,他让高桥真的部属误会你父亲,让他没时间处理其他地盘上的问题,再一点一滴鲸吞蚕食你父亲原本的势力,就算后来你父亲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稻川会的势力几乎已全部落到流川鹰手上。”
“啊!”东野雪惊呼一声,光是听到这里她就已经难受得掉下泪了。
这五年间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父亲却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提过一句!
“简单来说,东野家族在稻川会的势力几乎被架空,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黑崎健以平静的语气做出总结。
“那么,这次父亲要我回日本,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东野雪问出心里最大的疑问。“还有,他说希望我结婚,又是什么意思?”
黑崎健将烟熄灭,抬起头直直地望入东野雪明亮的双眼,缓缓说道:“流川鹰希望将整个稻川会掌握在手上,上个月对你父亲提出了联姻的要求,只要你父亲点头,他虽然不再拥有稻川会的实权,却可以平安度过下半辈子。”
“流川鹰想和我结婚?!”东野雪瞪大眼。
她虽然没见过流川鹰这个人,但却听说过他许多事情,据说他身边有一大堆女人,连妻子都娶了好几个。
“不是流川鹰。”黑崎健低下头,像是不敢直视东野雪那样地避开她的双眼。
“不是流川鹰,那会是谁?”东野雪奇怪地问。“黑崎叔叔你快点说啊!”
“是流川鹰信赖的左右手之一,也是我们都认识的人。”黑崎健轻叹一口气,最后莫可奈何地开口了。“五年前选择离开、投向流川鹰的——卫溟海。”
卫溟海?!
努力藏在记忆最深处,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想起的名字,在五年后突然迸出,让东野雪一张俏脸在下一秒变得全无血色……
#*※
银座
夜晚的银座,像是夜的女神,华丽而璀璨,闪烁的霓虹灯将大街映照得灿亮无比,灯红酒绿,无数男男女女沉溺在它的怀抱、尽情地享受人生。
五十层楼高的饭店房间,男子坐在大片落地窗前眺望着夜景,沉默地抽着烟,高大的身影几乎和夜晚融合在一起。
他前方的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叠照片,几十张照片拍的是同一个人,身穿红衣、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从机场离开、上车,和其他人交谈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将手上的烟熄掉,视线跟着移到茶几上面的照片,最后停在照片中笑得十分灿烂的红衣女子身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相片上女子的脸颊,凝视了好一会,像是感染到照片中女子的喜悦,他的嘴角也微微地扬起。
叮咚——
门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男子眉头微微蹙紧,动作迅速地将茶几上面的照片都收好,这才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名醉眼朦胧、表情哀怨的艳丽女子,她一见到男子,立刻二话不说地伸手抱住他。
“你喝醉了。”男子闻到她满身的酒气,语气淡淡地开口。
“不喝酒,能忘记我心里面的痛苦吗?”女子仰起头,神情凄凉地望着自从一见面、自己就深深爱上的男子。“我听说你就要结婚了,恭喜你啊!听说还是东野集团的大小姐,哈哈!可以娶到一个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你很高兴对不对?卫溟海!”
卫溟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说话啊!是不是真的?”女子仗着酒意,不停地逼间:“从来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不是吗?如果你不愿意,流川鹰他这次也不会强迫你的!你知道的对不对?求求你!我求求你去拒绝他好不好?我是这么的爱你,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不,我不打算拒绝。”卫溟海摇摇头,语气坚定地开口。
“为什么?”他毫不犹豫的答案,瞬间将女子的满腔期望打碎了。“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娶其他的女人!”
“因为……”凝视着女子的黑瞳有着难以撼动的决心,他静静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她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

第五章

天快亮的时候,东野雪才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她将自己扔到堆满泰迪熊的大床上,身体虽然觉得累,却完全睡不着,只能瞪着天花板看……
房内的摆设、流动在空气中甜甜的香气,和她五年前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始终都没有改变过。
踏上飞机准备回国的时候,她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回到日本,一切就会和过去一样,但事实上,什么都改变了。
小姐结婚的对象不是流川鹰,而是卫溟海……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黑崎叔叔有些为难的声音。
“卫溟海……卫溟海……可恶!”东野雪翻身用力槌打枕头,假装它是某人的替身使尽地敲打。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为什么偏偏要是卫溟海?
可恶可恶!自己早就已经发誓要彻底忘记的混帐家伙,居然又出现了,教她怎么不恨!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东野雪永远忘不了五年前,卫溟海那张平静、近乎是冷漠的俊脸,冷冷吐出:“我已经累了,既然你说任何事情都可以答应我,那么让我恢复自由吧!”
五年前,她受到不明人士的攻击,好几次都差点受了伤,但在紧要关头都是卫溟海及时护住了她。
当时她对卫溟海充满了感激和内疚,虽知道他是自己的保镖、本来就应该保护她,但每见卫溟海身上因为她而多增添一道疤痕,她的心就会跟着痛一下,因为每一下,都是卫溟海替她承受的。
直到那一次,因为包围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卫溟海好不容易带着她冲出重围时,身上已经挂了彩。正当他们打算去医院治疗的时候,又遇到另外一批坏人,东野雪只记得看到一道耀眼的白光从自己眼前划下,完全来不及反应,只知道是卫溟海紧紧抱住了她,用他的背为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刀——
即使隔了这么久,东野雪依然记得当时的惊心动魄,卫溟海流了好多好多血,但他依然紧紧地护住她、怎么也不让其他人碰她。
她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闭双眼躲在他的怀中、动也不敢动。
幸亏黑崎健及时带人赶到现场,将那群人收拾掉后,才紧急将昏迷的卫溟海送去医院。
由于卫溟海伤得很重、生死不明,所以东野雪守在手术室外面怎么也不肯离去,就怕他会有生命危险。
“小姐,你先回去吧!”
黑崎健见她连染上血的衣服都没有换下,执意要在手术室外面等结果,忍不住开口劝道。
“没关系,我要在这里等。”东野雪十分坚持。
“我怕你身体受不了,也跟着倒下。”
“黑崎叔叔,真的没关系,如果不是溟海为我挡下那一刀,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就是我。”东野雪摇摇头,认真地坚持自己的决定。“除非他没事,否则我不会离开的。”
黑崎健说不过她,只好轻叹一口气,让她继续留在那里。
六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几名医生从手术房里走出来,看起来有些疲倦,但神情却显得十分轻松。
“那一刀划得极深、造成失血过多,但幸好没有伤到脊椎。”医生拿下口罩,对黑畸健解说情况。“经过我们抢救,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等一下护士会把他送到普通病房,这几天要注意,别让他的伤口再裂开就行了。”
“是,谢谢你,医生。”黑崎健和东野雪同时松了一口气。
医生护士离开后,黑崎健随即转身对东野雪说道:“你听见医生说的,小海没事,你快回去休息。”
“可是……”
“我知道你想照顾小海,但现在他身上的麻醉药还没退,神智也还没清醒,你先回家睡一觉,睡醒以后再神清气爽的来照顾小海不是更好吗?”黑崎健换个方式劝说。
东野雪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狼狈。
“我知道了,但如果溟海醒了,黑崎叔叔你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当然,黑崎叔叔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嗯。”
等东野雪有机会重回医院,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因为东野雪一再遇袭让东野裕天极不放心,几乎变相地将她软禁在家里。
幸好黑崎健自医院返家、一再保证会保护她的安危,她才有机会上医院探视卫溟海。
明明只有三天,但对东野雪来说像是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伸手握住门把的时候,还感觉到右手在微微颤抖。
“呀”的一声,东野雪打开病房的门,深吸一口气换上笑脸的同时,有些惊讶的发现病房里并不止卫溟海一个人。
坐在病床旁边椅子上的,是一个东野雪完全陌生、并让她感到十分错愕的男子,更正确的说,是她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人——一个光是看一眼,就让她觉得神经紧绷、无法呼吸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几岁,身上穿著名家裁制的手工西装,容貌偏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权贵的气息。
拜父亲东野裕天所赐,东野雪从小到大接触到的成人,身上多半有这种权贵、不可一世的气息。但这人不同,除了一身尊贵气质外,还透着一股高深莫测、让人无法喘息的冰冷邪气。
东野雪美丽的容貌、惊愕的神情,完完全全落在男子的眼里,他有趣地挑高一道眉,这才起身、语气温和地对躺在病床上的卫溟海说道:“如果想清楚了,你知道怎么找我。”
说完后,男子踩着优雅的步伐准备离开,当他经过东野雪身旁的时候,对她咧开一抹充满魅力,却又意味深长的微笑。
东野雪浑身紧绷,就像是小动物一样,虽然还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但身体已经本能的先反应出来了。
“东野家的小公主……幸会了。”男子似乎觉得东野雪的反应十分有趣,颔首致意后,穿过她身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到陌生男子的气息完全从病房消失了,东野雪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回过神,这才发现躺在病床上的卫溟海,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视着她。
“嗨!身体……好一点了吗?”东野雪立刻将注意力转回。
她是为了卫溟海而来,不应该为一个陌生人分心才是!
“不会有事的。”
卫溟海望着她姣好年轻的脸庞,再次庆幸三天前自己为她挡下那一刀,他无法想像,若那一刀是砍在东野雪的背上,她纤细的身子要如何承受这一切?
东野雪小心地走到卫溟海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虽然心里很高兴他复原了,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双眼一瞄,正好看到旁边的桌上有人送来了一篮苹果,于是她拿起一颗,很有诚意地问:“我削苹果给你吃好不好?”
“谢谢,麻烦小姐了。”卫溟海的目光虽然闪过一丝质疑,但他还是有礼貌的什么都不提。
“好,你等等喔!”东野雪兴致勃勃地拿起一颗苹果,跟着又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果刀,开始努力地削了起来。
她曾经看过电视上的人削过苹果,只要拿着刀沿着苹果绕一圈,就会削出一颗完美去皮的苹果,不难!自己应该做得到!
“啊!”三秒钟不到,东野雪轻呼一声,因为手上的苹果已经被自己砍了一大块下来。
“哈哈!我和黑崎叔叔学了武功,所以力气变大了我都不知道。”东野雪尴尬地笑了笑,不死心地继续努力。
接下来,每隔几秒钟东野雪就会发出“啊”、“哇”的叫声,等到她终于将红色果皮全都去掉的时候,手上的苹果已经是惨不忍睹、成为连最基本的形状都没有的怪水果。
“……这个,第一次的实验品我自己吃好了。”东野雪双颊涨红,直觉想毁尸灭迹,嘴巴才张开作势要咬下,就听见卫溟海忍住笑意的说道:“你是来探病,还是故意来病人面前吃吃喝喝的?”
“啊!可是……”东野雪一张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了。“这颗苹果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怕你吃了可能会肚子痛……”
“没关系。”卫溟海朝东野雪伸出手。“这是小姐的心意不是吗?”
有人的心意丑成这个样子的吗?
东野雪虽然觉得很丢脸,但既然卫溟海不在意,那……应该没关系吧!
“谢谢。”卫溟海接过东野雪递来的苹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看着卫溟海毫不在意地吃下自己削的苹果,东野雪的嘴角扬起了小小的笑容,一直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她细心地递上盘子放果核,跟着还体贴地拿起桌上的毛巾让他擦手。
东野雪这些前所未有的举动,不仅让卫溟海感到诧异,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在身份上她是主人、卫溟海是保镖,虽然他是为了自己而受伤,但其实也不必这样亲手侍候他。
但如果她对自己够诚实,刚才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想过主子和护卫身份上的问题!
“……嗯,你不用这么惊讶!这是因为本小姐看你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所以才大发慈悲削水果给你吃,以后可没这机会了!”东野雪被卫溟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忙地辩解。
卫溟海表情不变,但一双黑瞳骤然冷了几度。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小姐请放心。”卫溟海淡淡开口。
“你……”他淡漠的语气让东野雪奇怪的抬头,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让他突然变得不开心,但她也拉不下脸追问为什么。
原本宁静祥和的气氛,突然之间降到了最低点,东野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明明这样的气氛憋得难受,她却又舍不得现在就离开,不然下次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医院探望他了。
卫溟海心里想的却不同,他见东野雪坐立难安的模样,心知她贵为千金娇女,肯来医院探视护卫,还破例亲手削了一颗水果,这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不可能再多了。
两人之间的身份是云与泥,从初次见面起就不曾改变过。
就在病房里的气氛荡到最低点的时候,黑崎健推开房门进来了,他并没有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紧绷,照常盈着一脸笑意走进来。
“呦!小姐,你瞧小海的气色好多了是不是?”黑崎健一屁股坐到病床边,疼惜地拍拍卫溟海的脸颊。“你这小子福大命大,流了这么多血也没事。”
跟着他转头对东野雪遗憾地开口:“好了,小海的人你看到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这么快?”东野雪蹙眉,她和卫溟海连话都没聊上几句,实在舍不得现在就走。再说,这一回去不知道又要被关在家里多久了。
“小姐,你听我的,这一次按时回去,让老爷安心,明、后天老爷才会放心让你上医院来探病,对不对?”黑崎健很有技巧地诱导。
东野雪虽然很不甘愿,却不得不承认黑崎健说的有道理,她有些闷闷不乐地起身,抬头看向卫溟海时却努力挤出了微笑。
“那,你多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谢谢小姐。‘卫溟海点点头,表示感谢。
“我先送小姐上车,等等再回来陪你。”黑崎健伸手探向卫溟海的头,像小时候那样故意弄乱他的发,咧嘴笑道:“乖乖躺在这别动,知道吗?”
“黑崎叔叔,溟海他是病人!你不要这么粗鲁啦!”东野雪看了吓一跳,急忙制止。
黑崎健朗声大笑,没有多说什么,护卫着东野雪离开了病房。
当病房的门重新关上、恢复一室宁静的时候,卫溟海的目光飘向天花板,视而不见地盯着某个点,陷入沉思之中……
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我很欣赏你。
该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其实并不喜欢意外,而偏偏,你就是我计画中突然迸出的意外,既然遇上了,总要想个解决的方法……如何?接受我的条件,这样你才有机会拥有不同的人生喔!
卫溟海回忆着对方所说过的一字一句,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浑身充满了睥睨天下的傲气,还有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里的张狂,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说出自己的目的,甚至不等他回应就潇洒离去,像是算准了他绝对不会拒绝一样。
但,他真的想拒绝吗?
就在这个时候,黑崎健已经回到病房了,卫溟海听到声音直觉地闭上眼睛,前者见他躺着休息,也没开口,只是拿起一本书,安静地在旁边陪伴着。
不知过了多久,卫溟海睁开双眼,对黑崎健提出要求:“师父,我有事情想拜讬你。”
“什么事?师父做得到一定帮你。”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得私下和东野先生开口,请师父帮我安排时间。”卫溟海以坚定的语气开口。
“……好,师父帮你安排。”黑崎健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没有多问什么。
“谢谢。”卫溟海开口道谢,再次闭上双眼,避开黑崎健询问的眼神。
渴望的东西……
心里面最想要的东西……
虽然讶异一个陌生人居然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但那又如何?或许,他是唯一可以帮自己实现梦想的人,那么,是自己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
几天后,当东野雪提议想再去医院探视卫溟海的时候,她被父亲叫进书房。
“爸爸?!”
东野雪推开书房的门,看到他双手交握在背后凝视着窗外,虽然还没开口,但东野雪已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雪,你来了吗?”东野雪的叫唤声惊动了沉思中的东野裕天,他转身,试图对女儿挤出宠溺的微笑。
“爸爸,您……”东野雪原本不太肯定,但直到走到父亲面前了,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您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累?身体不舒服吗?”
询问的同时,东野雪伸出手,担心地贴在父亲的额头上探视。“好像有点发烧,您这样不行,快点回房间躺着。”
“雪,我没事。”东野裕天拉下女儿纤细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抬头看向她年轻姣好的面孔,他眼眶闪过一丝不忍。
“怎么了?爸爸,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东野雪偏着头好奇地问。
“一眨眼,我的雪已经长这么大了。”东野裕天十分感慨地开口。“当年你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现在已经变成花朵一样的女孩了。”
“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已经十八岁了,当然长大了。”东野雪倚在父亲身边撒娇,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爸爸,我好几天没去医院看溟海了,他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受了伤,我想——”
卫溟海这三个字让东野裕天的身子一僵,甚至不让东野雪有机会把话说完,他直接打断严厉道:“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见他,他也不再是你的护卫了!”
“爸爸?!”东野雪小脸一白,怎么也没想到父亲居然会这么说。
“听清楚了吗?以后他和东野家再也没关系,我也不准你再提起这个人。”东野裕天表情严肃地重申。
“爸爸?您是怎么了?我们说的人是溟海啊!您亲自帮我挑选的护卫,说要在我身边保护我一辈子的人,为什么说他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东野雪越听越奇怪,越听越吃惊。
“哼!他亲口告诉我,已经不想再担任你的护卫,要我另请高明!”东野裕天恨恨地开口。
更可恨的是,在听到卫溟海荒谬的要求后,他还接到了同处稻川会、却是头号难缠人物流川鹰的电话,他在电话中淡淡提到看中了卫溟海,希望他能割爱、让出卫溟海!
原本他可以对流川鹰的要求置之不理,但对方却在电话中提及:与其留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护卫在东野雪身边,倒不如让他自由,而为了答谢东野裕天的割爱,流川鹰愿意亲自派出他的人手保护东野雪的安危。
虽然他不喜欢流川鹰的行为作风,但流川鹰手下的能力却是不容小觑,如果他亲自允诺了要保护雪,那么自己确实无须再担忧东野雪的安危。
让我考虑考虑。这是昨天他给予流川鹰的回覆,对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愉悦地挂上电话,像是算准他不可能拒绝自己的要求似的。
“爸爸,出了什么事?你和溟海吵架了吗?”东野雪当然不清楚期间发生了这些事,只是急着追问原因。“您别生他的气!他是我的护卫,是最棒的保镖,不管有什么危险他都会帮我挡下的!爸爸,你别赶他走啊!”
东野裕天凝视着东野雪焦急的脸孔,东野裕天重重叹了一口气。“卫溟海前天说想见我一面,我到医院看过他了,是他亲口告诉我,他不想再担任保镖,他想要离开这里。”
“我不信!”东野雪拚命摇头否认。三天前她才去医院看过卫溟海,还削了苹果给他吃,两人相处得很愉快不是吗?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千真万确。”东野裕天在心中冶哼。那个浑小子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流川鹰,居然想变节到对手手下去做事。
哼!枉费自己辛苦栽培了他这么多年,居然养出一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他!”东野雪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抓住东野裕天的手哀求道:“爸爸,让我去医院,我一定要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如果这样你才会真正死心的话。”东野裕天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东野雪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房。
美丽的小睑苍白无比、神情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东野雪几乎是脚步踉跄地冲到卫溟海的病房。
“溟海……卫溟海……”东野雪困难无比地开口。“爸爸说你想要离开,这不是真的对吧?”
卫溟海凝视了她好半晌,语气平静地开口:“是真的。”
“为什么?”东野雪双眼一热,差点掉下了眼泪,但她拼了命地忍着,就怕自己漏听了卫溟海说的话,漏看了他的表情。
“我累了。”卫溟海敛下眼,不想让她脆弱无助的神情干扰自己的决定。
“累了?”东野雪喃喃重复。
“那你可以休息啊!我让爸爸放你假,你要休息多久就多久,这样好不好?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求爸爸答应的!”
卫溟海抬头,深邃美丽的黑瞳完全看不出情绪,薄唇微扬咧成了苦涩的弧度,只见他淡淡说道:“我已经累了,既然你说任何事情都可以答应,那么让我恢复自由吧!”
东野雪满腔的期待、满腔的希望,瞬间被卫溟海冰冷无情的句子给打散了,她只能怔怔地望着他,任由泪水像珍珠般一颗颗地自眼眶滑下……

第六章

东野雪脑袋一片空白,甚至不记得她是怎么走出病房、离开医院的,只知道一件事——自己再也不想见到卫溟海了!
接下来那段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然后,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被父亲送到国外去,从此远离日本的人与事,关于卫溟海最后的记忆,也就只剩下那一句:让我恢复自由吧……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没想到还将他伤人的话记得那么牢,光是回忆当年的事情,居然连她的双眼都开始发酸发热……
当年选择背叛的家伙,现在又再一次出现,并且提出了想和她结婚的要求?!
“可恶!”东野雪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怎么也不肯让泪水流出来。
卫溟海是世界上最可恶、最可恨的人,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如此躺在床上反反覆覆、想了又想,东野雪最后倦极了才沉沉睡去……
叩叩、叩叩……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坚定的敲门声吵醒了沉睡中的东野雪。
“谁?!”东野雪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门外的声音像是家里的仆人,她听见东野雪醒来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跟着开口道:“小姐,有客人上门拜访,老爷请小姐醒来后到客厅一趟。”
“是谁?”东野雪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不感兴趣地问。
“是……老爷生意上的朋友。”仆人有些迟疑地回答。
生意上的朋友?干嘛自己非得见他不可?
东野雪心里才觉得奇怪,突然她身子一僵,想到昨天晚餐时父亲曾提过希望她结婚,而黑崎叔叔也说了,目前唯一向父亲提出要求的,就是卫溟海!难道说现在大摇大摆坐在客厅的,就是那个可恶的家伙?!
一想到这里,东野雪顿时睡意全消,立刻从床上坐起,对外面喊道:“我马上就下去。”
起床后,东野雪立刻冲到梳妆台前整理仪容,谁知道一抬眼,她就看到一名双眼红肿、模样憔悴的女子出现在镜子里!
“天啊!”东野雪惊呼一声。
如果早知道今天敌人会找上门,说什么她也不会熬夜、流眼泪。现在好了,走出去一定会被人笑话的。
不行、不行!就算样子“很憔悴”,但那家伙都上门了自己能不出面吗?只不过是一个可恶的家伙,她又何必特别为他打扮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东野雪还是拿出了化妆包,先是努力用粉将眼睛底下的黑眼圈盖掉,跟着又在脸上抹了比平常厚一倍的粉底,最后再轻轻点上口红和腮红。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不是她最理想的模样,但已经比刚才憔悴的模样好太多了!
妆化好了以后,东野雪简单地将头发绑成马尾,跟着换上一套非正式、却不会失仪态的套装,然后认真地对镜子里的美丽女子打气,这才离开了房间。
#*※
还没走到客厅,隔着门,东野雪就听到父亲哈哈大笑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心里觉得奇怪,来的人不是卫溟海吗?爸爸干嘛对那个可恶的家伙笑得这么开心?
“失礼了。”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她主动推开了木门,俏脸换上了绝对不会屈服的自信表情,勇敢地抬起头,打算面对睽违了五年的卫溟海——
嗄?!
东野雪双目炯炯、打算一进门就先给对方一记充满杀气的眼神,但下一秒,她就发现被自己瞪得有些莫名,甚至连喝茶动作都跟着一顿的男子,并不是卫溟海,而是一名相貌斯文、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陌生男子。
“雪!你来得正好,这位是北野先生,是我生意上的好朋友。”
东野裕天轻轻地咳了咳,显然也被女儿那凶狠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他转头向对方解释道:“忍,不好意思啊!时差!因为时差还没调过来,让你看笑话了。”
“没关系。”北野忍笑了笑,继续喝茶的动作,并且十分有礼地打圆场。“是东野小姐太美丽了,所以我才会看得失神了。”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下。”东野裕天朝女儿招招手,有些不高兴地看了眼她身上简单的套装,半宠溺半埋怨地道:“离开日本太久了,连怎么招呼客人都忘记了吗?”
东野雪眨眨眼,这才真正回过神来,她低头小声说了抱歉,跟着就坐到对面,拿起茶具,以细腻灵巧的手法重新为客人泡了一杯新茶。
“谢谢。”北野忍接过东野雪递上的茶,低头尝了一口,斯文的睑上漾开淡淡的笑。“东野小姐不仅人长的漂亮,连茶也泡得好喝。”
“您过奖了。”她回答。
不是卫溟海!来的真的不是卫溟海!
东野雪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又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父亲和北野忍的谈话,心里却觉得十分懊恼,如果早知道来的不是卫溟海,而是一个陌生人,她根本就不用刻意过来,应该躺在床上继续补眠才对!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失落、近乎是失望的感觉?难道说她真的在期待卫溟海吗?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她想见卫溟海是因为……她要当着他的面大声告诉他,就算自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也绝对不会嫁给他!
对!只是因为这样,再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雪?”
“父亲?!”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东野雪急忙回神,就看到东野裕天皱着眉头望着自己。
“怎么了?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东野裕天一心想让女儿在他人面前留下好印象,但她却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对不起,父亲,我觉得有点累,还是先告退了。”东野雪不想继续失礼,于是起身打算离开。
“你……”
“既然东野小姐人觉得不舒服,那应该早点休息。”北野忍十分体贴地开口,并积极争取和她相处的机会。“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送东野小姐回房间?”
“不用了,我……”东野雪有些错愕地睁大眼,直觉地想拒绝。
“那就麻烦你了。”东野裕天不让东野雪有机会把话说完,直接对她说:“忍是一片好意,你就让他陪你走一段吧!”
不会吧?!从客厅走回她房间,不过就是穿过庭院、长廊这样短短的距离,哪里需要什么护送?再说,她也是这里的主人,为何需要客人护送她回房?东野雪困惑地看着东野裕天。
“忍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我认识他好一阵子了,也在家里招待过他好几次。对了!在你还没回日本的这段日子里,都是忍在陪伴我这个老头子呢!”东野裕天颔首,坚持自己的决定。“你们下去吧!你们俩都是年轻人,应该找得到共通的话题,先聊天,让彼此熟悉熟悉。”
“东野小姐,请……”北野忍起身,十分慇勤地开口。
突然之间,东野雪终于明白了这位北野忍的身份,以及他来到家里的目的,他正是父亲为自己选定的结婚对像!这么说,昨天晚上父亲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确实认真地在考虑她结婚的这件事。
“我告退了。”东野雪内心虽然震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想立刻回房间,想想到底该怎么办。
打从她回到日本后,意外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快得让她措手不及、几乎要无法招架了。
“好、好,你们下去吧!”见女儿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暗示,东野裕天这才展开愉悦的微笑,目送他们两人离开。
北野忍是他亲自为雪选择的丈夫,如果他们两人能顺利结婚,那就太好了。
#*※
东野雪和北野忍一前一后地走在长廊,前者完全没有心情开口,后者却显得十分有兴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听说东野小姐念的是英国文学?”
“对。”
“东野小姐觉得英国文学有趣吗?”
“不错。”
“东野小姐毕业后还有打算继续深造吗?”
“没有。”
客气的问题换来的永远是最简短的答案,北野忍的修养就算再好,也明确感觉到东野雪表现出的强烈敌意。
沉默悄悄蔓延在两人之间,就在两人转弯正要往庭院方向走去的时候,北野忍本着不屈不挠的精神,打算再次和佳人攀谈建立感情。
“东野小姐……”
“北野先生!”而东野雪的忍耐也到了临界点,她“唰”一声突然转过头,正想开口叫对方闭嘴的时候,整个人却愣在原地,一双明亮的眼睛吃惊地瞪大,像是看到怪物似地瞪着后方——
北野忍被她震惊的目光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一名高大的男子跟在东野家总管黑崎健的后头往这里走过来。
“东野小姐,那名访客是你认识的人吗?”北野忍奇怪地问,同样也怀疑对方的身份,居然没有到前厅拜见东野裕天,反而和黑崎健一起往这里走来。
“这是东野家的私事,请你先离开。”东野雪语气淡淡,但一双眼睛就像是要喷出火花似的。
“那么我先告辞了。”
北野忍看了一眼状况,知道自己硬留下来只是更惹人讨厌,于是洒脱地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东野雪根本没注意北野忍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事实上,打从刚才目光一接触到那名逐渐走向她的高大男子后,她的视线一秒钟也没有从对方的身上移开过——
丝毫不亚于黑崎健的高大身材,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浑身上下蓄满了力量、但举手投足间却又能像猎豹一样矫捷,她再清楚不过,这是黑崎叔叔花了无数心血才调教出来的优秀身手。
随着卫溟海越走越近,东野雪也明显感觉出他和过去的不同。
过去的他,俊美斯文的脸上最好看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澄澈清亮,蕴藏一丝属于少年的青涩;但现在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名百分之百成熟的男性,刀凿般的五官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俊脸上的黑色眼瞳却改变了,它们依然漂亮、依然吸引人,却是一双能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让人再也无法探视的一双眼睛。
东野雪在观察卫溟海的同时,他也同样以目光在凝视着东野雪。
她比五年前高了一些,却变得更美丽了。
这些年,他陆陆续续收到东野雪的照片,但就算手持相机的人技术再怎么的高明,也永远无法拍出她炯炯有神的双眼,以及浑身上下像是要喷出火焰似的美丽!
“黑崎叔叔,父亲知道你让这种人踏进东野家吗?”
一直等到卫溟海在距离她三步远的距离停下了,东野雪才以压抑过的冰冷语气问着黑崎健。
“是我带他来见你的。”黑崎健假装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能故做轻松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有些事情如果你们能面对面的谈,会比较好。”
说完后,黑崎健伸手拍了拍卫溟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吩咐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卫溟海轻轻颔首,无声地对黑崎健道谢。
一直到黑崎健人都走远了,卫溟海和东野雪谁都没打算先开口,前者继续以目光欣赏她的美丽,后者也持续用力的、愤怒的瞪视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东野雪站得腿都酸了,双眼也瞪得快抽筋了,但眼前的卫溟海始终不为所动,她沉不住气地冷哼一声:“莫名其妙!”跟着转身打算离开。
东野雪才一有动作,卫溟海就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十分有技巧地将她轻扯到自己怀中。
“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没有变。”卫溟海平静的黑瞳隐隐漾出笑意。
从小到大只要一生气,既不擅长吵架、也不可能打架的东野雪,唯一会用的一招就是转身离开。
听见卫溟海居然有胆子提到当年,东野雪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用力从他怀中挣脱的同时,还伸手给了卫溟海一巴掌。
这是她头一次打人,也是生平第一次做出这种有失千金身份的事情,打人的手掌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但她不后悔,依旧用力地瞪视着目光变得阴沉的卫溟海。
“这是你当年欠我的!”
东野雪骄傲地扬起下巴,努力挺起肩膀表示不害怕。
当年因为卫溟海的背叛,她私底下流过多少眼泪?今天不过是打了他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卫溟海一把抓住东野雪的手,眯起眼警告。
怪自己只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却忘了她从来不是温柔的千金,而是一朵浑身带刺的红玫瑰。
“只要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挨揍的机会当然会少很多。”东野雪不怕死地继续呛声。
“是吗?我倒觉得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多。”
卫溟海扯出淡淡的笑痕,满意地看到她立刻涨红了脸,显然已经知道两人即将结婚这件事。
“你作梦!”东野雪咬牙切齿,脑筋一转立刻拿方才离开的北野忍当挡箭牌。“你没看到刚才那个人?他才是我打算结婚的对象!”
“北野忍?”原以为卫溟海会上当,不料他只是淡淡扯起嘴角说道:“东野先生的如意算盘打得太早,北野集团的势力并不如他想像得这么庞大,不管他找什么人,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东野雪恨不得伸手抓花他自信满满的脸。“我不是你们随便可以交易的商品!”
“一个人的价值只要够高,就有成为商品的资格。”卫溟海黑瞳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东野雪,低喃道:“而你,东野雪小姐,恰巧是一件非常美丽、非常有价值的商品。”
他以冷冰冰、几乎是毫无感情的嗓音反覆说出“商品、商品”的,让东野雪觉得又生气又耻辱,气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一样是出售,当然要卖给能提供最高金额的人,不是吗?”卫溟海嘴角轻扬,甚至戏谑地抓起东野雪的右手凑到嘴边,在她的手背印下一个吻。
“你——”
东野雪想都不想,空出的左手再次挥出想再赏给他一个巴掌。
但这次卫溟海早已经有了准备,立刻扣住了她挥舞的左手,同时毫不留情地将她双手都把到腰后、让她动弹不得。
“你到底想怎么样?”东野雪涨红脸,一脸不服气地怒瞪着他。
“只是前来拜访自己的未婚妻,顺便培养感情。”
“鬼才和你培养感情!”东野雪气得口不择言。
卫溟海没有生气,只是淡淡挑高一道眉,凝视着怒气腾腾的东野雪好半晌,这才淡笑道:“婚礼日期是下个月,如果东野小姐认为不需要培养感情,那么我们婚礼上直接见面也无妨。”
“不会有婚礼!你别作梦!”东野雪气得简直快发疯了。“卫溟海你给我听好了,本小姐就算死——”
诅咒的句子还没说完,红唇瞬间就被他俯下的嘴给吻住了——
东野雪错愕得完全无法反应,只能被迫接受他的吻、还有随着他的吻一波波传递到自己身上的浓烈男子气息……
等到东野雪意识到他正在亲吻自己,打算张嘴咬人的那一刹那,卫溟海像是早已算准她的举动似地撤退,似笑非笑地说道:“打人、咬人应该都不是一名千金小姐该有的行为吧?”
跟着,他伸手轻轻一推、将东野雪推离自己的怀抱,双眼紧紧锁住她气恼、不知所措的容颜半晌,这才勾起她的下巴吩咐道:“明天我会来接你,带你参加几个宴会,到公开场合露个脸。”
如此等于正式对外宣布,稻川会多年来的不合,将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婚礼完全地统一。
“你凭什么以为——”
“嘘!”
卫溟海伸出食指抵住东野雪的红唇,制止她说出更多的咒骂。
“东野小姐,私底下我并不介意我的未婚妻像只野猫一样泼辣。但请你记住,‘今非昔比’,我不再是东野家的贴身护卫,而你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东野小姐了。如果你坚持对我保持恶意,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说完话,卫溟海直接转身,踩着优雅的脚步离开了。
而东野雪只能伸手捣住刚刚被他亲吻过的红唇,心里好生气好生气,却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
憋了再憋、忍了又忍,最后一直到东野雪再也忍不住的时候,她对着卫溟海离去的方向大声喊叫,孩子气地发泄心中的不满。
“卫溟海,你是一个大混蛋!我最恨你了!”

第七章

隔天中午,卫溟海果然依约来到东野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东野雪早就已经换好一套端庄的套装在门口等他。
卫溟海接她上车,瞥了一眼东野雪凝重、一脸慷慨就义,像是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心里也十分好奇她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
距离参加宴会的时间还早,于是卫溟海吩咐司机先把车子开到稻川会一间位于山上幽静的咖啡厅,打算先弄清楚她一改昨日强势作风的原因。
一路上东野雪神经都绷得很紧,沿途美丽的风景非但没心情欣赏,就连司机下车为她开门了,她都没有感觉。
“下车了,东野小姐。”
直到旁边的卫溟海俯身在她耳边戏谑的低语,东野雪才猛然回过神。
“啊!”她涨红脸,很快地下了车。这才发现车子停在她从没到过的半山腰,风景壮丽、空气清新,还有一间看起来很别致的咖啡屋。
“距离宴会还有一点时间,先来这里喝杯咖啡吧!”卫溟海好心地解释。
“不用了,我不想喝。”
“你确定?你这一路上紧绷得像是要断掉似的,你确定和我一起到宴会上不会突然昏倒吗?”卫溟海似笑非笑。“放心,只是一杯咖啡,我不会在这里把你杀掉灭口的。”
东野雪瞪了他一眼,却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现在自己真的奸紧张好紧张,确实需要一杯咖啡来平静心情。
卫溟海领着她走进咖啡屋,选了一个可以眺望风景最好的桌子,跟着朝吧台的服务生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上餐点。
东野雪被外头美丽的风景给吸引住了,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里好漂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一家这么别致的咖啡屋?”但说也奇怪,明明是这么漂亮精致的地方,怎么一个客人也没看到?
“这是稻川会经营的咖啡屋,一般人不会随便进来。”卫溟海淡淡解释。
稻川会,又是稻川会……
东野雪想起了今天早上,父亲在书房里气极败坏和北野忍通电话的情况,从谈话内容听来,应该是北野家族受到不明的威胁,所以打算终止和东野裕天之前讨论的合作关系。
此野家绝对不可能成为你们的靠山。东野雪脑海里闪过了卫溟海曾经说过的话。
他是认真的,而且更恐怖的是,他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让北野家族抽手。那个叫流川鹰的男人,在稻川会的势力真的已经大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吗?
挂完电话后,东野裕天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咚”的一声坐在皮椅上,脸上看起来疲倦又憔悴。
东野雪被父亲脸上的失意吓了一大跳!
一直以来,父亲就是她的守护神,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展开自己强大的翅膀将她牢牢护卫在怀中,不让她受到任何危险与委屈。
如今,印象中永远不会被击倒的父亲,却露出了如此无助、一筹莫展的表情,让她的心很痛,也让她感觉到他确实已经年纪大了。
接受我的条件,东野家就会平安无事。
卫溟海的提议,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吗?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唯一确定的一件事,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该换她来保护父亲了!
所以,她泡了一杯热牛奶,像过去父亲安抚自己那样安慰他,要他回房间躺一下,跟着她回到房间换上套装、化了妆,等待卫溟海的到来。
“你是不是跑去威胁北野家?”东野雪忍不住开口问了。
卫溟海见她一脸严肃,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说道:“天真的东野小姐,北野家之所以和东野家始终保持良好的关系,那是因为看在稻川会的面子上。
所有人都知道稻川会里真正拥有权力的人是谁,借婚姻统合稻川会始终是流川先生的想法,任何人要是在这件事插手,是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是流川鹰做的?”东野雪再问。
“这种小事还不需要流川先生亲自处理,他只要对外放出风声,说和东野家的联姻势在必得,那么其他人自然会退缩。”卫溟海淡淡解释。“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始终没有改变过,胜者为王,胜利者得以支配所有的事情。”
见东野雪不悦地皱眉,他嘴角轻扬说道:“不管你喜欢或不喜欢,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
“那么你呢?五年前你到流川鹰那里,就是为了得到这种高高在上的地位?”东野雪问。
“我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生活,但为了我想要的东西,有时候我必须忍耐。”卫溟海坦言。
“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东野雪好奇地问。
她就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流川鹰可以给、东野家给不起的。
“以后你就会知道。”卫溟海淡笑回答,随即改变话题问她:“这就是你始终闷闷不乐的原因,因为你认为我去威胁北野家?”
“……”东野雪不语,有股冲动想开口求他,说父亲已经老了,禁不起这些威胁、计谋的,但又怕说出口会被卫溟海嘲笑,所以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肯多说。“这里真的很漂亮,我的心情都变好了呢!”
见东野雪不肯说,卫溟海也不再追问,和她一样暂时将烦恼抛开,只是安静地享受着山上美丽的风景。
过了好一会,东野雪开口再问:“那个叫流川鹰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和爸爸作对?”
“他是一个有野心,也永远不会满足的男人。”卫溟海说出自己对流川鹰的看法。“并不是他针对东野先生,而是他会针对所有对抗他的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这些年肯放过爸爸?”东野雪不明白流川鹰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如果按照黑崎叔叔的说法,当年卑鄙设计父亲的流川鹰,怎么可能突然选择放过东野家,还提出了联姻这种方法保住父亲的面子。
“我们都不是嗜血的人。”卫溟海耸肩。“一件事有很多种解决的方法,能不见血是最好的。”
“是吗?”东野雪总觉得他还隐藏了什么秘密没说,但也知道他从小到大就是一个闷葫芦,如果不想说的事情,不管她再怎么追问都不会说的。
一杯咖啡的时间结束得很快,卫溟海举手看了一眼手表,对东野雪道:“走吧!我们还有宴会要参加呢!”
“嗯。”
#*※
所谓的宴会,其实是和稻川会有生意往来者例行的餐会。
随着稻川会的势力在关东区越来越大,流川鹰同时也将自己许多产业开始漂白,同时利用自己的势力和许多企业家建立交情,俨然成为游走商场上的黑道新势力。
餐会在西新宿一间五星级饭店里举行,这里也是她和卫溟海首次见面的地方,而巧的是,这次的小宴会同样是在她当年办生日会的宴会厅里举行。
这样的巧合让东野雪奇怪地看了卫溟海一眼,而后者什么也没说,俊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
“你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就行了。”卫溟海好心地提醒。
“你的意思是我很笨,容易说错话得罪人吗?”虽然她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际应酬,但他这么说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吗?
卫溟海似笑非笑,这才低声说:“所有人都知道东野家的千金小姐美丽高贵、气质温柔,我只是很努力不想让世人看穿你的假面具而已。”
“你太过分了!”东野雪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
她的力道根本是不痛不痒,但孩子气的举动却让卫溟海朗声大笑,他这一笑之下,果然将宴会厅里所有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来吧!最温柔的东野小姐。”卫溟海伸出右手扶住她的腰,面带微笑地朝宴会厅的中央走去。
东野雪无奈,也只好堆起满脸笑意,和他一起走了过去。
打从他们一进场,所有人都注意到卫溟海身边多了这么一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尤其在听说她就是东野雪——那位刚从国外回来,就即将促成稻川会统合,和卫溟海结婚的千金,所有人都开始为两人祝贺。
正如同卫溟海所说,宴会上每个人都对她感到好奇不已,全部聚集在两人身边问东问西。卫溟海负责简短的回答,她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只要露出甜美的微笑就够了,虽然如此,但一场餐会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见东野雪露出了疲倦的神情,卫溟海知道她累坏了,于是借口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带着她很快离开了宴会厅。
“还好吗?”坐在车内,卫溟海关心地问。
“我没事,只是很久没一口气和这么多人说话了。”东野雪勉强挤出微笑。
出国唸书的时候生活过得很单纯,让她早就忘记了当初在日本必须陪着父亲到处会客的情况。
“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吧!”卫溟海难得体贴地开口。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东野雪忍不住挑眉问他。简直和昨天霸道的卫溟海完全不同。
“会吗?”卫溟海淡笑。
明明是这位小姐自己忘了,昨天的她像只张牙舞爪的豹子,恨不得用自己的爪子将他撕裂,他当然得小心应付。但今天的东野雪温柔顺从,像只乖巧的小猫,他自然多体贴了些。
闲聊之间,车子已经回到了东野家,但东野雪才一下车,就看到怒气冲冲的东野裕天已经等在门口了。
“爸爸?”东野雪吃惊地喊了一声,没想到他会等在门口。
“雪,进房间去。”东野裕天严厉地喝斥,一脸敌意地瞪视着卫溟海,但后者不以为意,只是对他轻轻颔首,然后重新上车离开了。
等卫溟海的车子离去后,东野裕天一脸严肃地转向女儿,以痛心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出去?”
“爸爸,我只是想……”
“你以为我会卖女儿让自己的后半生好过吗?”东野裕天以从来不曾有的严厉语气问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东野雪无法反驳,只能低着头走回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三天,卫溟海并没有再次出现,而东野裕天显然打算严格监视东野雪,怎么也不让她出门一步。
到了第四天,东野裕天突然将她叫进书房,同时将抽屉里的机票拿给她。
“我已经帮你订了回英国的机票,你明天晚上就出发,以后不要回来了。”
“爸爸?!”东野雪大吃一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居然又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将她送走,远离日本的一切。
“我已经决定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东野裕天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强迫自己把话说完。“遮样做才是对的,爸爸已经老了不能保护你,但怎么也不能让你受委屈,到英国去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不要!”东野雪眼眶一红,讨厌他这种仿佛再也不会见面的口吻。
“雪!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东野裕天说道。
“我没关系,多少人都是因为利益而结婚,多我一个人也无所谓。”东野雪仰起头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从小到大,都是爸爸在保护我,已经够了,卫溟海说得没错,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只有一种,不一定要弄到有人受伤,不可收拾!”
如果和卫溟海结婚,可以让父亲从此不用再担心受怕,她觉得这项婚姻并不吃亏!至少,这是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
“你不必认同那个混蛋说的话!”东野裕天一听到卫溟海的名字就生气,愤怒地挥手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爸爸!”
东野裕天干脆别过身子,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
夜里,黑崎健房里的电话突然响起,他一接起,就听到卫溟海的声音。
听见对方接起了听筒,卫溟海隔着电话开始说话,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崎健的脸也已经变了好几次。
“……好,我明白了。”
过了好一会,黑崎健点点头,对彼端的卫溟海做出了承诺。
“谢谢。”卫溟海在另一端道谢,“咯”一声挂掉了电话。
黑崎健低头瞪视了手上的话筒半晌,最后重叹一口气,最后还是决定起身,打算到东野裕天的书房走一趟。
隔天天一亮,东野雪就被黑崎健塞上轿车,他眨眨眼对她说:“黑崎叔叔知道你今晚就要离开了,下次再回日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让司机带你四处走走,玩够了再让他带你回来!”
“黑崎叔叔!”东野雪正想抗议,到英国的事情她还没考虑清楚呢!正打算今天继续和父亲理论,但黑崎健丝毫不理会,伸手关上了车门、示意司机开车,“噗”的一声,黑色轿车带着东野雪扬长而去!
在东野雪离开后不久,另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开进了东野家,后座的车门打开后,卫溟海从车内走了出来。
“黑崎师父。”卫溟海恭敬地对黑崎健颔首。
“是不是能继续做你师父,等先过了东野先生那一关再说。”黑崎健轻叹一口气,伸手拍拍卫溟海的肩头打气道。“无论如何,全都看你的了!”
“是。”卫溟海点头,步伐自信从容地跟在黑崎健的后头,往东野裕天书房的方向走去。
#*※
当东野雪傍晚回到家的时候,黑崎健依旧等候在门口,告诉她东野裕天正在书房里等着她。
东野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打算再一次坚定地告诉父亲,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处处需要人保护的孩子,她的未来可以自己决定,也不愿意再像过去那样,一遇到困难就躲到国外去。
“爸爸?”东野雪一走进书房,就看到东野裕天坐在书桌后面,神情依旧很凝重,却没有昨晚那种陷入谷底、充满绝望的神情了。
“雪。”东野裕天听到她的声音时震动了一下,跟着目光移到她姣好年轻的脸上,心里充满了骄傲与不舍。
“爸爸,您找我有什么事?”东野雪走到他身边,模样乖巧地蹲靠在他膝上,就像小孩子的时候一样。
“回英国或者是留在日本结婚,你自己决定吧!”东野裕天轻抚她的秀发,好半晌后才开口说道。
东野雪吃惊地抬头,不知为什么父亲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你的人生,我不应该擅自为你决定。”东野裕天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样?你的决定是什么?”
东野雪凝视着父亲好一会,最后以再坚定不过的语气道:“我决定留在日本,和卫溟海结婚。”
“好,那就这么做吧!”东野裕天也不再坚持了。
当东野雪真正回房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她换下身上的衣服、泡了一个热水澡,正打算上床睡觉的时候,床头边的电话突然响起了。
“喂?”东野雪直觉地接起电话。
“今天玩得愉快吗?”彼端传来卫溟海低沉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东野雪才开口,就发觉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以稻川会的势力来说,要找人监视她的行动一点也不困难。“还不错啦!日本这么美,我确实舍不得离开。”
“美到让你愿意一直留下来?”卫溟海笑问。
“当然,怎么说我也是日本人,留在自己的国家有什么不对?”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东野雪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个鬼脸。
隐约听到了他的笑声,但东野雪不是很肯定,隔着电话认真问道:“上次你和我说过的约定还算数吗?只要我和你结婚,我父亲在稻川会里的地位不会有变,而且流川鹰也不会再骚扰他?”
“对。”卫溟海保证,顿了好一会才问道:“你决定了?不后悔。”
东野雪深吸一口气,以再认真不过的语气说道:“不后悔,所以——你这个可恶的、喜欢威胁善良老百姓的家伙,做好准备把我娶走吧!”
“没问题。”卫溟海带着笑意答应了。
第八章
卫溟海和东野雪的婚礼,在白雪纷飞的一月底正式底定。
在教堂里举行婚礼对东野雪来说感觉很神圣,虽然她不是心甘情愿和卫溟海结婚,但这是自己的婚礼,她当然可以发表意见!
对于她的要求,卫溟海倒是意外地没有反对,只是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句:“只要是你喜欢的地方,我哪里都奉陪。”
终于,到了结婚当天。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逼近,东野雪开始觉得紧张起来。
为了今天的婚礼,卫溟海特别请了国外的名设计师替她量身打造了新娘礼服,不惜重金将她装扮得就像小公主般,又像是一个最华丽的芭比娃娃。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了,东野雪在父亲的搀扶下缓缓走入礼堂,与卫溟海肩并肩站在神父面前。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为一对相爱的男女见证……”
神父面带微笑,手持圣经,开始说出一些祝福的话语。
东野雪完全没有心思听他说些爱、信任、互相扶持的证言。这是一场因为利益而结合的婚姻,注定不会有人得到幸福的,不是吗?
“不要紧张,再忍耐一下,婚礼很快就会结束。”卫溟海双眼直视着前方,刻意压沉了嗓音对她说道。
“我才不紧张。”东野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冶哼一声。
“是吗?天气又不冷,你为什么一直发抖?”卫溟海注意到她脸色有点苍白,咧唇笑道:“我可以认为是东野小姐迫不及待地想嫁给我,所以兴奋的发抖吗?”
“你……”东野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兴奋得发抖?气死人了!
东野雪真想甩掉这一身的婚纱逃走,但不行,这样会丢了东野家的脸,也会把眼前一切的和平都破坏掉。
“随便你怎么说,我才不会和你计较。”东野雪再次冶哼,但双颊上的红晕已经泄露出她的怒火。
卫溟海瞥了她一眼,见红晕染上她的双颊,整个人看起来再次充满了精神,他满意地笑了。
新郎与新娘两人从刚才就开始你一言我一句,无视于他的存在,让想要替他们完成仪式的神父觉得困扰极了。
“咳咳,卫先生,东野小姐,你们不想破坏自己最重要的婚礼吧?!”神父皱着眉头问。
“抱歉,神父。”卫溟海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
“我也是、对不起。”
“好吧!那我这就宣布你们正式成为夫妻。”为了速战速决,神父以最快的速度将誓言念完,最后宣布婚礼完成!
啊……就这样?
当身后传来欢呼声的时候,东野雪突然之间觉得这一切很荒谬。
虽然她很少幻想什么白马王子与公主的情节,但她始终认为,婚姻是因为两人有了真爱,才会互相允下承诺、共度一生的不是吗?
而她的婚姻……
她抬起美眸,觑了卫溟海冷峻的脸庞一眼,婚礼已经结束了,从现在起,她成为了卫溟海的妻子了!
在她依然迷惘的时候,卫溟海已经转身、俯首轻吻了下她的脸颊,在她的耳畔低语道:“笑一笑,咱们要转头面对宾客了,让他们看看我卫溟海娶了一个美丽的新娘。”
东野雪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感觉,只能被动地任他牵起自己的手,端出笑脸迎向所有赐予祝福的宾客。
#*※
早上是到教堂举行婚礼仪式、中午则是在五星级饭店举行盛大的宴席,下午则又到另外一个稻川会私人的俱乐部里庆祝,一直闹到了晚上,众人才尽兴地将卫溟海和东野雪送上轿车。
奔波忙碌了一整天,东野雪一上车不到几分钟,头一偏就睡着了,毫无防备地“咚”一声倒在卫溟海的肩上。
卫溟海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痕,动作轻柔地将她搂在怀中,自己也跟着闭上眼睛休息。
大约三个小时后,轿车终于开出市区,往靠山的方向继续前进,一路向上,最后才在一间独栋的别墅前停下。
“雪,到家了。”卫溟海轻声唤着。
“嗯……不要吵!”东野雪皱着眉头,怎么也不愿睁开眼睛。
卫溟海无奈,只好一把将东野雪抱起,步伐轻盈地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到他们两人的新家。
半梦半醒、神智迷迷糊糊之际,东野雪是被某种奇怪的水声给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心里吓了一大跳。
她在一间八坪大的主卧室里!东野雪眨眨眼,这才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婚礼!宴会!然后是……新婚夜?!
“吓!”东野雪急忙低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宴客的礼服,正感觉到松一口气的同时,主卧室里的门突然“啪”一声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的是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浴袍的卫溟海,开襟露出了大半片肌肉结实的胸膛,他似乎没料到她会醒来,所以腰间的系绳只是随便扎着,随时都可能会松开,光是看一眼,就够让东野雪的脸颊瞬间泛红了。
小时候她也看过卫溟海在道场练武、赤裸上半身的样子,但现在可不一样,因为他的身份,已经从护卫变成她的丈夫了!
东野雪瞪视着卫溟海,火热的红潮,从她的胸部、纤颈,蔓延至她的脸颊,一直到她的头顶,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快要着火了。
除了帅以外,他浑身上下还充满了男子气概。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你没事吧?”卫溟海挑高一道眉,奇怪地看着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你也累了吧!衣橱里有你的睡衣和东西,洗个澡会比较舒服一点。”
“喔!”东野雪随便应了一声,立刻冲到衣橱随便抓了一套睡衣、笔直往浴室跑。
她紧张不安的模样让卫溟海忍不住笑出声,难得见到她这种慌乱的模样,是因为担心接下来必须履行的夫妻义务吗?一想到这里,卫溟海的目光变得更深幽了。
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西装外套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卫溟海拿起手机,看到熟悉的号码,一双剑眉紧紧地蹙起了。
“……溟海,是你吗?”手机那头,传来女子啜泣的声音。
“雅子,你有什么事吗?”卫溟海冶淡地问。
“不要娶她!溟海,我爱你,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娶她好不好?”雅子在另一端苦苦哀求着。
“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卫溟海依旧以平淡的语气回答。
雅子是流川鹰奖励给他的礼物,因为是流川鹰给的人,所以就算他不想要、也不能当面拒绝,这些年他虽然将雅子留在身边,但始终没有碰她,唯有一次自己喝醉酒将她当成东野雪,忍不住吻了她,没想到就因为那一次的亲吻,让雅子认定了自己其实是在乎她的。
“不!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是流川先生送给你的女人,一辈子都是你的人!”雅子在电话中哭泣。“那个女人凭什么把你抢走!溟海,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很爱你,我不能……”
“够了。”卫溟海强迫自己狠下心打断她的话。“夜深了,我要休息了,再见了,雅子。”
“喀”的一声,卫溟海把电话挂断,跟着再把电源关上。
不一会,当东野雪穿着睡衣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卫溟海站在卧房那一大片落地窗前面,看起来像是在等着自己。
怎么办?东野雪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好害怕啊!眼前的人是自己从小就熟悉的卫溟海没错,伹……分别了五年后,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卫溟海了!
女子淡淡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让卫溟海察觉到东野雪已经在附近,他转身,看到她一脸不安坐在床上,仿佛是祭品的模样。
卫溟海踩着缓慢的脚步慢慢靠近,注意到随着自己越接近、东野雪的身体就绷得更紧了。
他走到坐在床边的东野雪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凝视着她。沐浴过后的东野雪,除了本身的美丽之外,还有一股纯真柔弱的气息,他忍不住伸手拾起她一撮还没吹干的头发。
雪……终于是他的妻子了!
“睡吧!”卫溟海突然开口。
“啊?”东野雪眨眨眼,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们都累了一整天了,该睡了。”卫溟海轻笑出声,显然被她呆滞的表情逗得很乐,忍不住戏谑道:“你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哪……哪有?!”东野雪的脸唰地变得火红。
“只要我三升近,你就会露出紧张的表情,我可不想被控告强暴自己的妻子。”卫溟海以七分嘲笑、三分遗憾的语气开口。
“我……我没有!”
东野雪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真正愿意的时候。”卫溟海轻笑出声,跟着低下头,十分热情地吻上东野雪的两片红唇……
不同于过去,这次的吻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他吻得越来越深入,纠缠着她狂烈的索吮着。
“唔……”东野雪发出细细的嘤咛声,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却又不是真的想反抗。
一直到卫溟海心满意足地结束这个吻,东野雪的脸已经比苹果还要红了。
原本以为他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卫溟海却是将她压到床上,跟着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最后还像照顾小孩一样的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
“放心,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卫溟海十分认真的开口。
东野雪又紧张又困惑,完全被他搞糊涂了。
“睡吧!我保证不会偷袭你的。”卫溟海笑着开口。
她半信半疑,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只好顺从卫溟海的要求闭上双眼,温暖的棉被、还有他的保证,很快地就让她睡着了。
卫溟海也爬上床,躺在东野雪的身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看了一整夜……
#*※
两人的婚姻生活,意外的、进行的十分平静。
身为稻川会重要的干部之一,卫溟海过的是日夜颠倒的日子,和习惯早睡早起的东野雪几乎很难遇上,两人唯一有机会在餐桌上碰面的时候,就是傍晚的时候,她用晚餐、他用早餐,过着壁垒分明的日子。
但卫溟海似乎不以为意,相当享受每天和她在餐桌上一起用餐的时刻,他们会像普通朋友一样,聊着当年的事情,也会分享一下彼此的兴趣。
卫溟海喜欢看书,书房里摆满了一整柜各式各样的书,遇上了她也看过的书,两个人还会互相讨论,就算因为观点不同而争论也非常有趣,因为每当自己辩驳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总会以一种温暖的目光凝视着她。
这就是婚姻生活吗?东野雪不确定,但她必须对自己承认,虽然这是一桩因为利益而结合的婚姻,但她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平静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星期,就在两人很努力地想适应彼此的生活时,不速之客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了。
下午三点,门铃意外地响起,东野雪以为是到静冈开会的卫溟海提早回来,十分高兴地打开门,说实话,两天没见到他,心里还真有一点想念呢!
站在门外的并不是卫溟海,而是一名她从未看过的艳丽女子。
“我是溟海的朋友,我叫雅子,我可以进去吗?”女子自我介绍。
“请进。”东野雪虽然觉得奇怪,但基于礼貌还是让对方进来了。“溟海还没回来,如果你有事情要找他的话……”
话还没说完,东野雪就看到雅子摇摇头,嘴角带着神秘的笑容,妩媚的双眼淡淡扫了她一圈,才开口道:“我知道他不在,他人在哪里我比谁都清楚。我,是特别来见你的。”
雅子说话的语气虽然温柔,但东野雪可没错过她话里头的挑衅。
东野雪没有说话,安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来看看让我的海长年受苦、始终无法摆脱的女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雅子轻蔑地看了东野雪一眼,最后冷笑道:“原来居然是你这种臭丫头!”
长年受苦?始终无法摆脱……
这到底什么意思?东野雪听得莫名其妙,觉得被人刺伤了。
“不承认吗?”雅子目光锐利地瞪着她。“你们东野家的人不就是仗着当初曾经收养过海,所以对他予取予求,连他都离开了还不肯放过他,甚至利用他对东野家的不忍心,强迫他娶你不是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对方说得越来越离谱,东野雪气得脸色发白。
“我没说错!海爱的人是我,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海之所以娶你,是因为想报答东野家过去的恩情,因为他知道流川先生想铲除东野家,不得不娶你保住你们!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东野家的大小姐?”雅子目光透露着深沉的恨。“正是因为你,所以我和海被拆散了!”
东野雪震惊无比。卫溟海和雅子相爱?!他们原本才是一对?而他是因为同情东野家才会……才不得不勉强和自己在一起的。
她想摇头,想否认,更想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赶出去!但如果雅子撒谎,为什么她会知道卫溟海这么多事情?甚至连他的过去都一清二楚,这表示……他们非常亲近,所以才会知道许多有关卫溟海的事情。
雅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东野雪的脸上,当她注意到对方脸上毫无血色、大受打击的时候,她决定使出最后一击。
“溟海……到现在都还没抱过你吧?”雅子问道。
东野雪浑身一震,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私密的问题。
雅子从她的表情得到答案,笑得更妩媚了。
“我想也是,你想,当一个真正的男人身边已经有了我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对青涩的丫头感兴趣呢?”
像是要给饱受打击的东野雪最后一击似的,她风情万种地起身,从口袋拿出一条男性的领带,佣懒说道:“对了!这是我陪他到静冈一起出差的时候、他忘记带走的,请你帮我交给他。”
说完这些话后,雅子扬长而去,而东野雪则一个人呆坐在客厅,心里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都已经暗下的时候,卫溟海回来了。
一室的漆黑让他误以为家里没人,等到他伸手开灯的时候,才注意到东野雪整个人缩在客厅沙发上,小脸惨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雪?”卫溟海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探视,才伸出手想探看她是不是发烧了,下一秒就被东野雪伸手挥掉了他的关心。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卫溟海不明白原因,依旧担心地问着她。
东野雪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光彩全无,死死地瞪着卫溟海奸半晌,然后开口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娶我?”
卫溟海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你确定没发烧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东野雪厉声再问。
“……你不是早就知道原因了吗?为了稻川会的统合,也为了东野家,所以我们才结婚的。”卫溟海试着以轻松的口吻回答。
是真的!原来那个女人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东野雪在心中冷笑,从头到尾,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以为他们相处得不错,这段婚姻或许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伹她是个傻瓜,一个全天下最大的傻瓜!
东野雪痛苦的闭上双眼,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以前所未有的冰冷声音说道:“我恨你!这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像是幽灵一样从沙发上站起,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将门上了锁,最后将自己扔到床上,埋进枕头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两人的冷战从那天开始,只要卫溟海在家,东野雪就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避不见面。
卫溟海曾尝试过想问清楚她生气的理由,但东野雪却冶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听。
因为只要一想起当她傻傻地在家里等他,他却在静冈和其他女人鬼混,东野雪就气得浑身发抖,既然他无心维持这段婚姻,就不用在自己面前虚情假意!
尝试了几次,但始终无法得到东野雪的回应后,卫溟海也渐渐沉默了,他依旧早出晚归,但两人一日之中唯一能相聚的晚餐,过去说说笑笑的愉快场景,也因为这场冷战再也不曾发生了……

第九章

两个星期过后,午后再次有了访客。
“黑崎叔叔?”意外的访客让东野雪感到吃惊,但随即开开心心地欢迎他、邀请他进门,十分慇勤地领他到客厅坐下。
黑崎健上上下下打量东野雪一番,跟着皱眉问道:“我家小海没有认真照顾你吗?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东野雪敛下眼隐藏情绪,开始为黑崎健倒茶、准备水果,不想和任何人谈有关卫溟海的事情。
“小姐,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心里有事怎么瞒得过我呢?”黑崎接过茶杯,以闲聊似的口吻问起:“说吧!是不是我家小海欺负你啦?”
“没有啦!黑崎叔叔,你不要乱猜!”东野雪笑得有些不自然。脑海里闪过了卫溟海,还有那个叫雅子的艳丽女人。
黑崎健轻叹一口气,先是小海一脸郁闷地来找他,现在连东野雪都这个模样,这小两口一定因为某事在闹别扭!
“小海他这个人啊!就是不会说话,有时候心里是一片好意,说出来的话就是不好听。”因为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调解,黑崎健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
“哼!”东野雪冷哼一声。
果然吵架了。
黑崎健搔搔头,咳了一声才继续说道:“说起来你们两人结婚都好一段时间,我和老爷一直没来看你,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相信小海会好好待你,如果不是确定了那小子的心意,老爷最后也不会点头让你们结婚的。”
“什么?!”东野雪吃惊地抬头。
她以为父亲最后还是屈服在流川鹰的势力下,不得不忍痛让她结婚,怎么现在听起来好像不是这回事。
“你还不知道对吧?”黑崎健露出“我早就猜到”的表情。“这些事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小海那个人是个天生的闷葫芦,那天我可是花了几打酒才从那小子嘴里套出他的真心话哩!”
“黑崎叔叔,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东野雪忍不住出声抗议。“你说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起初,老爷说什么也不愿让你嫁给卫溟海,甚至打算再次将你送出国,就算自己和流川鹰斗到死,至少也不用牺牲他最心爱宝贝的下辈子幸福。”黑崎健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说道:“后来,是小海趁有一天你不在家、亲自拜访说服了老爷,你们才顺利结婚的。”
“有这回事?”东野雪吃惊地瞪大双眼。
“当然是真的,那天我也在场!”他笑着回答。“我家小海果然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他开头就问老爷一句,身为一个男人,是不是会不惜任何一切代价保护自己要的女人?”
东野雪一怔,虽然觉得自己很蠢,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因为卫溟海这句充满占有性的话而脸红了。
黑崎健回忆起那天的情况……
那天卫溟海一进门,劈头就问东野裕天:“身为一个男人,是不是会不惜任何一切代价保护自己要的女人?”
在东野裕天来不及回应前,他又接着说道:“如果我只是个护卫,就算再怎么喜欢小姐,但最好的下场就是为了保护小姐而死。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五年前流川鹰来找我,他提供了我另外一个选择,他亲口告诉我,单单只有我留在小姐的身边是不够的,因为为了稻川会的统合,不管花多少的时间他都会铲除东野家的势力,但是如果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其他人就不用白流血,因为还有其他不流血的方法。”卫溟海以再严肃不过的神情陈述当年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就变节投靠流川鹰!因为你看准了他日后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哼!”东野裕天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对,如果我选择继续留在东野家,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不断地应付流川鹰派出的杀手,挡得了就多保住雪一天,要是挡不了,那么不但我会死,雪也会失去性命。”卫溟海丝毫没有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但如果我成为流川鹰的手下,这一切就会停止,因为他知道我喜欢小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原来你这么早就对雪心怀不轨!”东野裕天听了更生气了。
“东野先生。”卫溟海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我感激您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了我,我理所当然应该一辈子老死在东野家,就像我尊敬的师父一样,一辈子都不改变。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心里也有渴望、想要保护的人,当我知道唯有改变自己的立场才能保护我在乎的人,那么尊严也是可以舍弃的东西。”
“……”东野裕天依然瞪着卫溟海,却不再说什么了。
“您能保护小姐多久?能把她再送到国外多久?流川鹰要的是稻川会所有的权力,我们两人之间有着承诺,我成为他足以信赖的手下,他则留住东野家,在最适当的时候以婚姻让稻川会得到统合。”卫溟海说出自己的来意、以及对东野雪的心意。“把小姐交给我吧!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作担保来保护她,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东野裕天有些疲倦地坐下,伸手捏了捏眉心,好半晌后才抬头看向卫溟海。当年自己随意买下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毫无所惧地站在自己面前说出:我要你的女儿,因为我和你一样珍惜她!
他应该一拳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卫溟海轰出去的,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臭小子说的是实话。
这就是为什么流川鹰可以忍这么多年不动手,又突然提出要求卫溟海和东野雪结婚的真相吧!因为这两人五年前就已经有了承诺,这也是卫溟海当年执意离开的真相!
是背叛没错!但却是为了储备能量、累积实力,好一辈子保护他的雪!
“你真的这么想娶雪?”东野裕天笑了。“你发誓一辈子都会好好保护她?”
“是。”卫溟海慎重地允诺。
“好,不过你要记得你今日的承诺,要是让我发现你今天说的有任何一句话不是出自真心,那么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东野裕天点头的同时,不忘恶狠狠地警告着。
“我明白。”卫溟海依旧站得笔直,但嘴角已经露出了淡淡的笑痕。
“说起来,当年我们都误会小海了。”黑崎健将事情详述一遍,跟着拿起茶杯暍了一口,叹气道:“其实我早该发现了才对,这些年来,明明东野家的势力越来越弱,但道上其他人却没人有胆子上门挑衅,应该是小海私底下帮忙,所以东野家这些年才能过得这么安稳吧!”
“黑崎叔叔……你刚才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东野雪脸上的神情变化不定,为了卫溟海的一往情深,却也为他什么都不说感到愤怒。
如果黑崎叔叔说的是真的,那雅子呢?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她在说谎?!
“当然,我拿这种事情骗你做什么?”黑崎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东野雪除了脸色青白交错之外,还有一丝内疚。
“怎么办?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说,所以我对他说了好过分的话!”东野雪喃喃自语。
“你对小海说了什么?”黑崎健好奇地问。
他就知道一定是东野雪说了什么,所以卫溟海前几天才会脸色难看地跑来找他喝酒。
“我说……我恨他……还说,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他了!”东野雪十分后悔地低下头。“怎么办?现在他一定也恨死我了!”
“喔!这样啊!”黑崎健搔搔头,听起来很像吵嘴时的负气话,但对小海来说或许很伤,毕竟他可是默默守护了东野雪这么多年,没想到却被心上人如此痛恨,心里一定很难受。“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就去找他,大家把话说清楚,以后相亲相爱不就没事了?”
“可是……”
“我从小认识的雪小姐,可不是这么懦弱的人喔!我知道你认定了小海娶你只是为了利益,或者是想把你关在身边虐待,但你自己认真想想,结婚以后他曾经打你、骂过你吗?”为了帮心爱弟子赢得美人芳心,黑崎健拚命地说好话。“年轻夫妻刚结婚哪对不吵架的?但现在你都知道是你误会了小海,先低头道个歉,他一定明天就忘记了!”
“对!我应该道歉才对。”东野雪认真地点头。就算雅子的事情是真的,她也应该听他亲口说出来,而不是一直憋在心里和他生闷气。
“这才是东野家的小姐啊!”黑崎健见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很高兴地起身、挥挥手道:“那我回去了,趁你们年轻多努力一点,早点让黑崎叔叔有小宝宝可以抱啊!”
“黑崎叔叔!”东野雪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哈哈!”黑崎健伸手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拍,微笑道:“你们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两个人一定要幸福喔!”
#*※
换上衣服、抹了薄妆,东野雪就立刻冲出门,叫了车直奔卫溟海的办公室。
由于她是卫溟海的妻子,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很快地就来到卫溟海九楼的办公室,她正想敲门进入时,却听到里面有争执的声音。
“混帐!雅子为你流了多少眼泪,现在还因为你自杀,憔悴地躺在床上,你的心真这么狠,说什么都不愿意去看她?!”陌生的男音大声咆哮着。
雅子自杀了?!
东野雪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个细缝,她看到了卫溟海,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我现在去只会让她有更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回去吧!她的医药费我会负责的!”卫溟海皱着眉头说。
他已经跟雅子说得够清楚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他之所以没赶走她、却也始终没碰她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她是流川鹰给的人,二来是因为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人。绝非像雅子自以为是的,因为尊重、珍惜她,所以始终以礼相待。
“你说什么?!”男子因为卫溟海的答案显得更愤怒了!
“福田,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雅子是流川先生送给我的人,但我始终没有将她当成我的女人,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去告诉流川先生,说你愿意照顾雅子一辈子,他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卫溟海!我今天来不是要听你说这些废话的!”男子顿了顿,突然抽出一把刀,跟着以同归于尽的语气说道:“雅子说了,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她宁愿死,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先走一步去等她!”
当男子抽出刀子的时候,东野雪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一听见他真的要刺杀卫溟海,她再也忍不住地推开门,大声喊道:“住手!”
“雪?!”卫溟海因为东野雪的声音而抬头,很惊讶她会在这里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把握住卫溟海失神错愕的那一瞬间,拿起小刀用力地朝卫溟海的胸前冲了过去,而东野雪看了,体内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用力地朝对方撞了过去,将他撞偏了一些,但是那名男子只是将刀子换到另外一手,再次举刀攻击,东野雪想都不想,干脆直接扑向卫溟海的身上——
“嗤”的一声,小刀划破了东野雪的背心,留下了一道血痕!
“雪!”卫溟海脸色大变,护住她的同时举起脚,使尽全力一踢,将伤害妻子的人一脚踢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匆忙赶过来,只看到昏迷在地上的男子、面色铁青的卫溟海,还有他怀里的东野雪。
“雪,你没事吧?”卫溟海伸手摸向她的背,摸到了一滩血,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你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好痛……”东野雪喊疼,双手紧紧抓住卫溟海的同时,不忘抬头对他挤出微笑道:“不过没关系,这次终于轮到我救你了!”
说完后,她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雪!”卫溟海大吼一声,弯身将昏迷的东野雪一把抱起,以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到医院……

尾声

受伤躺在病床上的东野雪,原本就偏白皙的肌肤在白色床单的映衬下,更显得有些透明,她整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荏弱得让人心疼。
打从她手术结束、转入普通病房后,卫溟海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坚持要等到她清醒,一步也不肯离开。
卫溟海将她的手轻轻拾起,贴在自己的脸颊。即使医生一再保证她的伤并不致命,只要等麻醉药退了,精神恢复了就会醒来。
“雪……”卫溟海低唤她的名字。
这是自己从小立誓要保护的女孩,同时也是自己的妻子,但他还是让她受伤了。
一想到她奋不顾身地冲到自己面前、为他挡下那一刀的刹那,卫溟海的心就难受得纠结在一起。
再多的攻击、再多的伤痕他都不怕,却怎么也无法承受看见她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这次换我救你了……这是东野雪在昏迷前,紧抓着自己所说出的话。
“你是个傻瓜,为什么要冲过来?我可以应付他,就算抵挡不住我也宁愿那一刀是刺在我身上。”卫溟海低声说着自己的悔恨,都怪他没把事情处理好,要不然雪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嗯……”突然之间,床上的东野雪轻轻呻吟了一声,跟着她长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雪,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卫溟海情绪激动地追问着。
“溟……溟海?!”东野雪眨眨眼,一时之间无法将眼前模样憔悴、满脸胡渣,话却显得很多的人跟卫溟海联想在一起。奇怪,自己昏迷了很久吗?久到连他的性格都转了?“你真的是溟海?”
“怎么了?难道你连我都不认得了?我叫医生!”卫溟海以为这是受伤引起的后遗症,急得想起身按铃叫医生进来检查。
“别喊!”东野雪伸手想制止他,右手才一动就牵扯到背部的伤口,痛得她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好痛!”
“雪,你别动,你背后有伤口,乱动会把伤口扯开的。”卫溟海立刻将她压回病床,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你不要叫医生我就不乱动。”东野雪开条件。自从黑崎叔叔将溟海的心事全部说给她听以后,她只觉得又气又感动,这些话如果他肯早点对自己说,他们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了,不是吗?
不过,看卫溟海现在这种又紧张又慌乱的模样,倒是她从来不曾在大木头身上看过的,这代表……他很关心自己,这几天始终陪在她身边,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种狼狈的模样、说话还像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吧!
“不要任性了,我叫医生来,看看你的情况,嗯?”
“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准、叫、医、生。”东野雪也十分坚持。
真是不解情趣的大木头啊!好不容易她醒了,这种时候不应该说一些甜言蜜语吗?干嘛找医生进来煞风景呢?!
“雪,你……”卫溟海拿她没办法,只好妥协。“但你得答应我,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刻说出来。”
“是!”东野雪忍不住翻了白眼。
见东野雪的精神不错,卫溟海这几天来累积的紧绷这时才真正松了下来,也一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东野雪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和过去完全不同……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卫溟海直觉地伸手摸向脸,想知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你留胡子也很好看呢!”东野雪笑著称赞。
原本他的长相就是属于斯文俊美的帅哥类型,现在多了胡子、也多了几分粗犷的味道。
卫溟海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决定了如果她喜欢,要他留多长的胡子都可以,只要,她能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笑得这么开心就好。
“下次不准你再做傻事。”卫溟海凝视着她姣好的容颜,开口叮咛。
“什么傻事?我救了你一命耶!”东野雪可不服气了。
“我闪得过,就算闪不过我也能在下一秒制伏他。”卫溟海分析当时的情况,他当时怔住了不动,是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所以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很笨,我给你添了麻烦?”东野雪一时之间怒火上升,睁大眼睛瞪着他。
“不!”卫溟海怕她激动之下又扯到伤口,先伸手按住她才说道:“我时常面临威胁,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懂得尽量自保,再说,即使受了伤,我的身体也比较容易痊愈,但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东野雪逼问,一脸要是答案不够好,她就要冲起来拚命似的凶狠。
“一看到你受伤,我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卫溟海重叹一口气,不想再隐藏自己的真心了。“我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请你答应我,就算为了我的心脏着想,不要再做让我担心的事情了。”
东野雪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凝视着他。
当卫溟海以为她在和自己生闷气的时候,东野雪突然开口了:“我会冲过去,说真的都是你不好。”
“我不好?!”卫溟海错愕。
“当然是你不好。”东野雪扬起嘴角,笑得像小狐狸一样。“是黑崎叔叔告诉我,有个笨蛋从小就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意,说出来的话和心里想的也完全不同!我呢,因为不小心听到那个笨蛋的心事,情绪一时激动、头脑也昏昏得不清楚了,所以才会冲上去帮那个笨蛋挡刀子。你评评理,怎么可能是我的错?”
“你……你见过师父了?”卫溟海的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红。
“当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东野雪嘴角虽然在笑,但是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我家小海其实就是个爱上你的傻瓜。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他喜欢你,但因为身份是护卫,所以他本来打算将爱意一辈子藏在心里。
但五年前流川鹰主动找上小海,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到他手下做事,那么他就可以考虑放你一马。流川鹰比我们任何人都早一步看穿我家小海的心意,所以提出了他绝对不会拒绝的交易。
如果永远留在你身边,那么就只能永远远远地看着你、守护着你,但是如果到了流川鹰身边,他却能以另外一种方式保护你,而且当他的身份不再是护卫了,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这些话都是小海亲口告诉我的,他说即使所有人都不谅解他,他也不会后悔,因为他就是爱上了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傻瓜!”东野雪半撒娇半责骂地开口。“和黑崎叔叔说这些,你不害羞吗?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
“我怕……”卫溟海见她的眸中充满了温柔,这才放心大胆地继续说道:“怕我将真心话说出来以后,你会嘲笑我,嘲笑我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傻瓜。五年前的事情我伤了你的心不是吗?我怕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所以我什么都不说,告诉自己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就好。”
东野雪听完他的话后,突然伸手将右手的结婚戒指取下。
她的举动让卫溟海胸口一冶,以为她最终还是不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
“溟海。”东野雪深情地凝视着他,说道:“再求一次婚,这次我会真心诚意的答应你。”
“……”卫溟海有些错愕,但仍是接过了戒指。
“上次的不算啦!因为那场婚礼我虽然嘴里念着誓言,但心里可是将你从头到尾都骂了一遍,现在我们重来,这次我会很认真很认真,而且绝对不会在心里偷偷骂你!”她解释自己的举动。
卫溟海笑了,一手拿起戒指,一手拾起东野雪的手,深情而认真地间道:“东野雪小姐,你愿意嫁给一个从十岁起就爱上你,并且打算一辈子保护你、珍惜你的人吗?”
“我、愿、意。”东野雪刻意放慢速度,慎重地说出承诺。
卫溟海重新为东野雪套上戒指,跟着低下头,在她的红唇上印下极尽缠绵的一个吻。
“我爱你。”卫溟海在她的嘴边低语。
这个打从自己十岁起就遇到的、像水晶一样精致美丽的洋娃娃,他会信守自己的承诺,一辈子将她呵护在怀里。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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