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单调的房间只摆著一桌,一椅和一张占去屋子三分之二的大床。不要以为这是接客的地方,不然程诚会很生气的。因为他正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窗外的雨声惊醒了他,稍稍抬起疲倦的身体,微睁的双眼对上身畔笑眯眯的人。
“呃……你怎麽还没回去?”他有些气恼,“不是说过不准在这里过夜吗?”
“可是,……外面下雨了呀!”那个人马上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伞在门口,拿去用吧!”他叹了口气又合上眼睛。
“哥哥,不要那麽绝情嘛!”程宇得寸进尺地撒起娇来。
“出去!” 程诚终於发作了,“你还有脸叫我哥哥!哪个当哥哥的会被他的亲弟弟压到身下?!我已经容忍你很久了!”这麽说著,他坐了起来,但由於低血压起身过猛眼前黑了一片,发现他有异的程宇慌忙接住他欲倒下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
“我下次不会这麽做了,求求你不要吓我……”程宇抱住这个白皙柔弱的躯体,低三下四地恳求著。
“你……”感觉身下被硬硬的东西顶住了,程诚想骂出口的话全吞了下去,一时间脸涨得通红。
和以往一样弟弟以他好久没回家做借口骗过父母来看他,然後又和以往一样在他的床上和他欢爱。他真恨自己读书的时候太用功没注意锻炼身体,明明比弟弟大两岁却比他矮了近十公分,两个人走在一起,不熟悉的人都以为他是弟弟,那个高高大大的人才是哥哥。
“宇,你是在报复我吗?” 程诚无力地问。
“不是啊!我喜欢你啊!”大大的笑容绽开在脸上,程宇贴在程诚耳边告白著。
“为……什麽?” 程诚一直想不明白这个单纯的弟弟为什麽会喜欢自己。因为爱静,每每都是程宇追著自己自说自话,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一向不屑只是体育很强的弟弟。
有次学校举行篮球公开赛,他抱了本书打算趁别人玩的时候自己K书,忽然听到有人喊弟弟的名字:“程宇!加油!”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正躲过对方的防守运球上篮,在扣篮时,而整个篮球场响彻了“程宇”的名字。那一瞬间,他震撼了……直到旁边有人问他:“程诚你怎麽哭了?”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颊全是泪。
以为从那之後自己会对他好一些,没想到却变本加厉地想避开他。
接著的暑假,弟弟作为学校篮球队的骨干和日本一所中学联谊。临去之前的晚上,他兴致勃勃地来找自己。
“哥哥,你想要什麽东西?我去日本买给你!”程宇站在程诚门口大声问他。他不敢进去,因为程诚不让除了妈妈外的人进他的房间。
“不要!”无论买什麽东西都是父母的钱吧?!你这个米虫有什麽好炫耀的?!程诚恨恨地想著,却忘了自己也在花父母的钱。
“哦!”程宇明显很失望,但只是一瞬,接著他又恢复了生气,“对了哥哥,我想要个日本名字,就姓‘木村’吧!刚才问爸妈,他们说你读书多让你帮我想一个,所以……”
崇洋媚外!程诚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比自己高半头的弟弟,坏坏地笑了“我给你起什麽名字你就会用什麽吗?”
像是保证一样,程宇忙道:“当然,哥哥,我从小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功课好,人又文静……”
“够了!打住!” 程诚不耐烦地捂住耳朵,“等我一下,我写给你,明天上了飞机才能看!”
他走回书桌前,找了张白纸写上自己想好的很“适合”程宇的名字,折好後交到他手里“记得哦,上了飞机才能看!”
在甩上门的瞬间,他不可抑制地大笑出声。
第二天,飞机上,程宇满心喜悦地打开那张纸,四个字映入眼帘----木村健人!
程宇回来後一直再没和程诚说一句话,起初程诚还没什麽,但过久了就不自然起来。
“阿诚,你和阿宇怎麽了?”连粗神经的妈妈也看出来他们之间不对劲了。
“没什麽啊,青春期的孩子都比较沈默。”这样解释著,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想要程宇还像以前那麽对他,恭恭敬敬的,像对神明一样崇拜他。
二
他们之间的关系转变发生在他上大二的暑假。
“妈,我饿了。”等到6点还不见开饭的程诚忍无可忍下了楼进了从未进过的厨房。
拉开门,里面的欢笑声嘎然而止,爸妈程宇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一同看向他。
“我……饿了。”惊异於那女孩如花般的美丽,他稍微有点失神。
“啊,我没告诉你吗?今天开饭比平常要晚一个小时。”
你当然没告诉我!程诚不高兴地避开妈妈的视线。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阿宇的女朋友,她叫……”妈妈其他的话仿佛消失在空气里,程诚大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有那句“阿宇的女朋友”在反反复复地回响。
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怎样默默地坐在书桌前发呆,怎样望著窗外慢慢变暗……没有开灯,也不想起身,屋里漆黑一片,忽然,他听到自己心里某处崩溃的声音,接著,像沈浸在无尽的悲伤中一样,苦涩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桌面上……
“哥,下来吃饭了!”思绪返回思维是在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後。
“我不想吃了。”压制著带著哭腔的声音,他极快地答著。
“刚刚你还喊著饿呢!”程宇不敢推门,只是小声的问著。
“我的事不用你管!”程诚愤怒地吼回去。去陪你的女朋友吧!我才不稀罕你呢!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也消失了。
不知僵坐了多久,程诚忽然笑了,连自己也觉得那笑莫名其妙,莫非自己疯了吗?自己的弟弟有了女朋友自己不是应该高兴吗?那个小鬼再也不会缠自己了!反正自从他从日本回来後两人关系就淡了,其实以前也都是程宇追在自己後面,自己才看不起那种人!对呵……连那种大大咧咧的人是自己的弟弟都让自己觉得羞耻……
那晚,没人上来和他说话,身体坐久也僵直了,於是他试著站起来拉窗帘,忽然,窗外昏黄的路灯下两个紧紧拥抱的身影让他再次崩溃了……
真是无耻的人!居然在自己家门前吻别。即使觉得偷窥自己弟弟和那个漂亮女孩接吻是很可耻的事,他仍是移不开目光,视线甚至追随著弟弟送那女孩回家……
“咚!”像发泄一样狠狠一拳捶在窗棱上,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暑假过後他便搬离了家中,理由是不想让有恋人的人打扰自己学习。
“阿诚,你怎麽可以这麽说?阿宇从没影响过你……倒是你,以前上学总是丢三落四,每次都是阿宇照顾你的!”妈妈并不因为他成绩好就偏袒他,而程宇则一直低著头站在一旁像做错事一样。
程诚当然不敢和妈妈争辩,转而向程宇说教起来:“看著你这麽没用的样子我就想吐,家里怎麽会有你这种废物!只会打篮球的笨蛋!……”
“啪!”的一声,一直沈默的爸爸一耳光甩在程诚脸上,“你走吧!当我没生过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儿子!”
捂住发疼的脸,程诚没想到从未动过自己一指头的老爸竟舍得打他,强忍著眼眶中滚动的泪水,他二话不说拎起收拾好的箱子扬长而去。
“哥……”程宇想去拉他。
“不准去!去了我连你也不认!”爸爸放下重话。
程诚走了很远,还能感受到身後两道灼热的视线盯著自己……
四
因为事先没有联系,他只租到了一个老楼的一间很小的房间,厨房卫生间公用,但相对房租也比较便宜。其他两间一间住了个昼复夜出的人,一间空著,安静归安静,可每到深夜,程诚就辗转难眠。
一天,大学里举行篮球友谊赛,除了被迫参加对各种比赛从来不看的程诚居然破例买了票,并早早地等在篮球场外。他对自己的作法很反感,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几个身穿球衣的个子高高的被一群学校记者围住的人向这边走来,程诚慌忙让道。忽然,有人拨开人群走过来,叫著他的名字:“程诚!你是程诚吧?!”
“你是……” 程诚疑惑著望著和他打招呼的像阳光般灿烂的男孩子。
“呵呵……真的没认错啊!我就想嘛,强迫被程宇看了几十遍他宝贝哥哥的照片怎麽可能认错呢!不过你们长得可一点都不像呢!”男孩子像开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堆,但程诚只听到了程宇的名字。
“他……没来吗?”小声地问著,程诚像做坏事一样紧张。
“他和我不是一间大学啊!”男孩讶异地看著程诚,好象在问你不会不知道今天友谊赛的是哪所学校吧?!
感觉自己问了很愚蠢的问题,程诚发现自己焦虑起来,为什麽一碰到和程宇有关的事自己就会变笨呢?不知道该说什麽,程诚匆匆说了句“我有事,先走了”便跑掉了。
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一头栽到床上,他才开始回神。连骂了自己十几声笨蛋後他去洗了把脸,直直地望著镜子,里面那个双颊绯红的人是自己吗?真够丢脸……
这件事过去一个月後程诚便淡忘了。偶然想起的不再是弟弟,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男孩子。
“请问……你有女朋友吗?”临座女孩子羞涩地问著正埋头吃饭的程诚。
“啊……”程诚一惊,差点噎到。
以前也有女孩子暗送秋波,但敢大声问出来了还是头一遭。
“没……”声音低沈,代表自己并不高兴被问这种问题。
“那麽……”女孩话没说完,有人在後面拍他,“程诚,好巧,又碰到了!”
能这麽亲热地拍自己又能让自己不生气的世上恐怕只有这个人了吧?!程诚望著笑得一脸春风的人,马上认出他是上次篮球友谊赛时的男孩子。
“言……君亭!”没来得及告白的女孩子马上把热情转移了,“听说你是今年篮球界最有实力的新人啊!我正想问程诚要他弟弟的签名照,没想到也能遇到你,可不可以……”
“下次再说!”言君亭很自然地冲女孩一笑,那女孩竟像被点穴般僵著不动了,而程诚也被那纯净的笑震地心跳慢了一拍。
莫名其妙被言君亭拉走了,等进了一间很大很明亮的宿舍後,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却有种雷厉风行的感觉。洁白的墙壁上贴满迈克尔乔丹的壁纸,书桌上堆满参考书,而床上……有张英俊的脸对著他笑。
“啊……” 程诚吓了一跳。
“你怎麽还没走?”言君亭在路上已向程诚做过自我介绍,并说明这所大学的篮球队比自己原来的学校好,所以转学来了。
“你的新恋人吗?”床上的人并没回答他,而是半坐起来,被单落下时,正露出雪白却布满红斑的肌肤和一头略长的黑亮的头发。
“我……我不是……”程诚吓坏了,再怎麽不解人事他也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都是我平时没对他严加管教……”言君亭瞪了床上的人一眼,意思是“等下再找你算帐!”
“不要管他!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程宇的事的。”言君亭不再管床上那个人,只是和程诚说著话,“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什麽矛盾了,他整个人都变了。”
程诚本想让他住口,却又忍不住想听下去。
“有天他喝醉了,竟哭得一塌糊涂,还失手打了他女朋友,因为那不知死活的女人竟说你是个没教养的人……哎,你没生气吗?”看著程诚眼圈变红了,言君亭忙问道。
“没有,後来呢?”
“後来大家不欢而散了。听说他们准备分手呢!” 程诚因为这句话差点忘记呼吸。有那麽一瞬间,他想冲出去找程宇。
“好想他们早点分手……想起程宇那麽性感的身材我就兴奋哦!”床上的人忽然咽了口口水色色地说道。
“闭嘴!”言君亭和程诚竟同时呵斥他。
四
面对言君亭那样坦白的人程诚感到自己没用透了,见到言君亭的情人他自然知道他不会歧视喜欢上同性的人,关键是他无法确认自己的心。
结果那天言君亭什麽都没问到,而自己则苦恼地无所适从。
“好想去死呢!或者失忆,大概就不会烦恼了吧?!”即使这麽想著,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去做,就像那天明明可以对弟弟吼著“我哪天比你女朋友差?!为什麽你舍弃我而去选她?!”却只是嘲讽弟弟是个除了打篮球什麽都不会的笨蛋……
从那天起,程诚的食量降了下来,而面色也一天比一天苍白,某天晚上回家晚了,遇上从未见过的邻居,那家夥看到程诚青白的脸还以为见到鬼,惨叫一夜後第二天就搬走了,从此那栋老楼只剩下程诚一个住户。
家里亦没有和程诚联系,其实也无法联系,程诚没有告诉自己搬到哪里也没有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远离程宇,让他觉得心安,也觉得心底暗潮汹涌。
两个星期後的一个下午,他在校园里邂逅言君亭的恋人,衣冠楚楚的男孩有著清秀白皙的脸和修长纤细的身材,他忽然想起男孩说过的程宇的身体很性感的话来,心里没来由的厌烦起来。
“Hi,是你哦!我正有事和你商量呢!”男孩满脸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即使很讨厌程诚想无非是借参考书之类便说道“好啊”。
“把你弟弟借我玩几天吧!”男孩说话的态度像借参考书一样随便。
“……” 程诚觉得自己气血翻腾,若不是平时压抑惯了,他真想一拳打晕这个笑得贼兮兮的小子。
“想要自己跟他说去,我和他已经断绝关系了!”他没想过这句话有多暧昧,只是一心想逃走。
男孩在身後喊著:“那就是说怎样都无所谓了哦!谢谢你咯!”
他充耳不闻。
没命地跑回去,他趴到床上大哭起来,父亲打自己时虽然难过却没有落泪,而一关系到程宇,想到程宇和那个男孩在床上翻滚,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不知哭了多久,他茫然地坐起,想到一次弟弟洗完澡後没披上衣的裸露的身体,强壮的肌肉,小麦色的肌肤,还有天真的孩子般的笑。好象被教唆似的,他无意识解开皮带,退去牛仔裤,抚摩著自己的大腿。当他反应过来时,那个地方已鼓了起来撑起内裤,而肉体则胀得生疼……当污秽的液体沾了一手时,他屈辱的哭了……
那晚,他昏昏沈沈的睡了,还做了梦----梦里他和程宇赤裸的拥抱,接吻,程宇噬咬著他的咽喉和胸前的柔嫩的肌肤,在上面留下了像言君亭的情人身上那样的红斑……第二天早上,连床单都沾满了乳白的液体……
他很害怕,怕得把床单被罩全扯下来扔到床下,换上新的後仍很不塌实。喷了几遍的空气清新剂他仍可以闻到男子特有的麝香味道,那种气味让他想呕出来。
他忽然想见程宇,现在!立即!
曾为了拿全勤奖而顶著高烧去上学的他破天荒逃课了。一个人坐车来到程宇的大学附近,他游荡了一个上午。
中午时校门开了,他想混进去,犹豫很久,又远远躲开了。下午上课铃响後,他再次来到学校门前,感觉已经麻木了。
“喂!你鬼鬼祟祟干什麽?!我已经注意你一个上午了!”一个保安跑过来。
“我……我在等我弟弟。”他结巴起来。
“我看是你想泡那个美眉吧?!”保安理解地笑起来,“看你这麽落魄,不会是已经被拒绝了吧?!”
保安调侃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呆望著由远及近地向他飞奔过来的人。
“哥……”程宇跑到程诚面前,只看了他一眼便把他柔弱的身体抱在怀里,“哥,你怎麽来了?出了什麽事?我正在考试,坐窗边,刚看到你还以为是做梦……”
程诚忽然想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弟弟,却让他感动成这个样子,难道自己以前都是在欺负他吗?心里第一次有愧疚的感觉,竟让他不习惯起来。
“唉,扫兴啊,真是来找弟弟的;为什麽不早点进去,都在这里等一天了……”保安恰恰在这个时候说起来。
“哥,你来一天了?!”黑眸中满是惊奇和……感动。
“你快回去考试!” 程诚很不自然地说。
“那你怎麽办?”程宇显然舍不得离开程诚。
“我不会走的,你快回去吧!”他可以想象自己弟弟必然没有经过监考老师同意就擅离考场,回去後大概会被扣掉百分之三十的分数吧!这个弟弟本来就不聪明,再白白扣分,大概又会发泄地去打一天一夜的篮球吧?!
“那我去了,你一定不准走哦!”程宇害怕程诚生气,又抱了一下程诚後才离开。
五
在交考卷的铃声响起前,程诚果然很守诺地站在从程宇的窗口可以看到的地方等著他,他的思绪乱极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办,怎麽向程宇解释自己旷课来找他的理由。如果说自己是因为想他才来找他他也未必相信呵……
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程诚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呼吸了,胸口好疼,好象要被撕裂一样。
“哥,你怎麽了?”程宇扶住几乎要跌倒在地的程诚慌张地问道。
“没……”他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太激动了。
“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到我那里?”他很小心的问著。他知道如果被拒绝的话,自己可能再没活下去的勇气了。
“呃……好啊!反正明天星期六,哎,要不你回家好了!爸妈都很惦著你呢!”程宇很开心的问著,同时也受宠若惊,他没想到自己顽固的哥哥也有转性的一天。
“不,我不要回去!” 程诚飞快地拒绝著,口气忽然又变得很冷酷,“你若不去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怎麽想见你!”这麽说著,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啊!我总得给妈妈打个电话嘛!”程宇忙叫道。
“到我那里再打吧!”
“原来你住的地方有电话啊!为什麽不给家里打呢!害得妈妈到你学校才知道你搬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们警告我不准找你,不然被你活活打死他们也不会收尸的……哎,不要走那麽快,等等我啊!”
“……”
“哥,晚饭吃什麽?” 程宇指著空空如也的冰箱,皱著眉问程诚。这个没常识的哥哥,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现在一个人生活更是如此。
“出去吃。”没想到真正面对让自己痛苦这麽久的人程诚有竟说不出的郁闷。
他带程宇去了家离宿舍最近的快餐店,点了两盘拉面和两瓶啤酒。
“哥,我不喝酒的。” 程宇显然很被老爸的禁酒令约束的很严。
“我让你喝你就得喝!”程诚不耐烦地给他倒酒。
“哥,你怎麽了?是不是……” 程宇羞涩的一笑,竟让程诚看得心里一阵乱。这个弟弟,虽然个子高大,长得也不错,就是太稚嫩,没有心机的笑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有那麽一刻,程诚以为程宇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失恋了?”当程宇问出後程诚筷子掉在地上。
“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忽然有人和他们打招呼。
“君亭!” 程宇很高兴遇到和自己棋逢对手的人,但目光瞥向他身边一直对自己笑的人时,脸立即寒了起来。
“君亭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了,只会带坏你!”他没好气地指责起那个人来,程宇认出那个男孩是言君亭的情人,也是那天问自己可不可以借程宇玩几天的人。他从没听程宇对谁说话那麽刻薄过,不由心头一紧。
“小清对你做过什麽吗?”虽然是笑著对程宇说话,瞥向那个叫小清的男孩子时却是很严厉的。
“那倒没有。但你知道吗?他是……” 程宇略略犹豫了一下,终於说出口,“他是同性恋。”
程诚顿时脸色煞白,背部也立即被汗水浸湿了。
“哎,小子,我不过是调戏你几句,又没上你……”小清一脸坏笑,很轻佻地上下看著程宇,而程宇则气得浑身哆嗦。
“收声啦!如果你还想呆在我身边就乖乖的,不要打程宇的主意,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言君亭拎起小清往店外走去。
“哎,程宇,听我的话,快回家去,不然被‘吃’了都不知道!呜……”很显然,他的嘴被言君亭捂上了。
这顿饭因为言君亭和小清的出现吃的极不开心。匆匆吃完面,程诚没再和程宇说一句话,而是一个劲的喝闷酒。
“哥,别……酒不是那麽喝的。” 程宇慌忙去夺程诚的酒瓶子。
“滚开!和你无关!”程诚有那麽一点死心了,看来程宇蔑视同性恋,何况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自己真傻,为什麽会以为程宇待自己会有所不同呢?曾经那麽期待和程宇见面的心忽然冷下下来。
六
两年後的某夜。
程诚站在黑暗处,清秀儒雅的容颜被遮住了,但程宇仍能感到他在静静的笑,好似慢慢燃烧的火焰,不激烈,也不会烫伤人,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黑发,黑衣,与沈沈的夜色融合,竟是那麽默契。哦,他忘了,他那个沈默博学的哥哥已经沦落为地狱之子……
夜凉如水。
缩了缩肩,不经意间眼前一晃,程诚已近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拂过额前略有些散乱的发丝,程宇闻到一缕或有或无的幽香。
“哥,头发长了。”程宇笑道。
“是哦,从那之後,我再没修剪过。”他亦笑。
程宇心里一紧。他每次发狠自残前便是这麽笑,淡如秋水却隐含悲伤。优雅的口中说出刻薄的话,伤人於无形中。而他指的那时,一定是自己第一次留宿在他房间夜晚。那时拼酒逞强的人是自己哥哥,明明没什麽酒量却喝个酩酊大醉,又可怜兮兮的缠了自己一夜,床上的哥哥好可爱,完全卸下平日冷漠的伪装,是个很孩子气的人呢。然而从那天开始他变了,变得粗暴却爱迁怒他人,一次,程宇看到他的白衬衣上沾著血,惊悸下发现了哥哥自残的秘密,而好奇的询问又使兄弟间距离更远了。
忽然有些腹疼。
那是和他相处时落下的後遗症。他不知道,不知道程宇从自己手中夺刀时划破了小腹,离开他的宿舍後才开始血流不止险些送命。从没告诉过他,他不会在乎吧。他让纯洁如纸的程宇变聪明了,不会再做自取其辱的傻事。
“你怎麽了?”看出程宇脸上的痛苦,他问。没有丝毫感情的询问却刻意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程宇觉得自己很悲哀。
“没什麽,一些旧疾。”含糊地答复著,却不著痕迹地退了一步。
然而他的让步却换来程诚轻柔的拥抱,“抱著就不会痛了……”程宇微微挣扎著,停顿片刻,他续道,“你说过的。”
我有说过吗?程宇迷惑地回忆著。或许,在他举著被利刃划伤的胳膊给自己看时,他心疼地拥著他,拥著这个与自己身上流著同样血液的人,好想保护他,尽管知道他只是利用自己对他的好加倍伤害自己的心。不明白程诚为什麽恨自己,恨之入骨却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大哥了?”没有任何预兆的放手,他怔怔地望著他,黑玉般的眼眸,可以让满天星光失色。这两年,哥哥搬出去住後,越发……美了。程宇知道美不能形容男人,但他的哥哥真的有那种迷惑众生的魅力。
“没有啊!哥哥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以前。
默默在心里加了两个字,他还是不忍让他失望。
“你骗我!”他发作了---猛烈地摇著程宇的肩,大声斥责著,但程宇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他真的愤怒时只会拿刀切自己的手腕,而故意让他在一旁看著,既而伤害他敏感的心。
麻木的任他晃著,心里想著如果这样能让他高兴一点就随便吧,完全放弃了挣扎,像只被操纵的提线人偶。
“每次……你说谎的时候,总是用甜言蜜语欺骗我。”他的眼神很认真,执著的脸,绝对不输於女孩子的美貌,此时只让程宇感到害怕。若是当年他珍惜过他们的情谊,被划几刀子他都认了;可是,自己却是被背叛那个人。
忽然,脸上有凉凉的水迹淌过,那绝不是自己的泪……月色皎洁并非雨夜,那冰冷的泪水,是他的……
“第三次看到你哭了。”程宇叹气,轻轻环住哥哥的肩。看著他的脸,他忽然想起“梨花带雨”这个词,不错,他的泪都是美丽的,晶莹,脆弱,宛如他的神经质。
“最近你又自残过吗?”
知道他不肯回答,程宇索性卷起他的袖子。果然,洁白如玉的手臂上盘延著道道红痕白痕青痕紫痕,有的地方更因为刚才的剧烈震动又裂开了。
“每想你一次我就划一刀。”他像在喃喃自语般,程宇却听得有如雷劈。那夜,他听到过同样的话,从同一张粉色的口中吐出,不同的是那次带著酒气这是是完全清醒著的。
“你说什麽?”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想你。”他小声说。
七
第一次,他发现哥哥的声音如此低柔,他并不是第一次这麽温柔和他说话,只是这两年总生活在他暴戾的影响下,他忘记了哥哥还有阴柔的一面。
“为什麽?”他没理由突然示好。
“和恋人分手了。”他有点沮丧,但马上又说道:“那个人真没用,居然让我养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和猪有什麽差别?!我自己住还好,他一来我的房间全乱套了,吃我的住我的也就算了,居然饭都是我来做衣服都堆给我来洗!我受不了就让他滚,没想到……他真的走了。临走时还说我脾气不好,坏心,和我一起很无趣……”
重述恋人批评时的哥哥简直要暴跳如雷了,说完最後一句,他望向程宇,希望程宇能帮忙骂那个甩掉他的家夥几句,程宇却忍不住笑了。甚至觉得有些……解气……
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上帝就派来了一个有胆识的人好好折磨他,这也算给他的教训吧!
“你很爱那个女孩吧?”淡淡的问,毫无目的,心里却已有答案。
“我怎麽可能喜欢他?!他是我见过最没用的男人!”他忿忿的说。
“男人?!”程宇变哑巴了,以前和言君亭小青那对同性恋人在一起时从没有过不适的感觉,现在却有点想呕。
“你还是觉得很恶心吗?”程诚静静的察言观色。
“也不全是啦,就是不习惯。”程宇没必要因为这个和哥哥吵架,毕竟有个自己喜欢的恋人不容易。
两个人再度陷入尴尬的沈默中。
“两个男人站在路灯下拥抱实在太暧昧了。”发现路过的三三两两的行人好奇的看著我们程宇皱了皱眉头。
“要不去喝一杯?”看来他积累的苦水太多了,非要做些什麽发泄不行。
“好吧!”装做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程宇乖乖的答应著。是啊,带著面具做人正是他哥哥教自己如何做人的第一步。
扶著喝得醉醺醺的哥哥一步三摇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好象自己经常做这种差事。程宇闷闷的笑了一下---两年前是,现在还是。夜风一吹,他清醒多了,前尘往事恍如一梦,那时崇拜过他,讨厌过他,如今都作梦一场随风散吧!
“只再容忍你这一次,只有今天晚上。”指尖无意中摩擦过他光滑细嫩的手背,程宇模糊的说著,他听不到,自己也未必会记住。
程宇的宿舍只有一张床,地板空间很小,无论谁睡床上下床时都会踩到另一个人,他不愿意踩人,更不愿被人踩,於是和哥哥挤在一张床上。
借著酒意,他从背後搂住他。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他也没了幼年的羞涩,都是男人有什麽好怕的?就算真的碰了也无所谓,只是……兄弟恋,太暧昧了……
他的头发真长,快齐肩了。现在女生还不留这麽长的头发呢,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玩弄著他乌木般漆黑的发,程宇忽然想趁著他酒醉全剃光了会怎样?想象著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程宇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想不想抱我?”那个原本已经睡了的人忽然发问。
“啊?”程宇一惊,顿时睡意全无。
他不再说话,程宇却沈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冷哼一声,“弟弟呗!”
意料之中的冷淡,程宇却受伤了。
“现在的你一定很讨厌我吧?!没有原则,三心二意,恶作剧,喜欢捉弄人,折磨人,虐待人……”
“够了!要做快做,别说废话!”程宇打断他的话,发觉手心渗出汗後开始不耐烦起来。
毛手毛脚的扳正他的身子,粗鲁的解开他的纽扣,汗湿的手抚上他……
没有该有的冲动,程宇像被人从上到下泼了一盆凉水,难道自己正值青年便开始不举了?
见程宇迟迟没有动作,哥哥微微睁开眼睛,恰恰看到他的犹疑和狼狈。
“怎麽了?不想做?”话虽这麽说,他已看出弟弟的破绽,竟像满心愉悦的在问。
“我出去一下。”一咬牙,程宇抓起桌上的钱袋,向最近的药铺跑去。
攥紧手里的药丸,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倒了杯水,一口气咽了下去,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药,不知效果怎样,能不能让哥哥满意。这麽想著,程宇走近床铺。
今晚的第二盆凉水从天而降,他……他……他竟然不见了!被子里被堆起来,好象有人在睡,却是货真价实的空城计……而倒霉的是-----他吃下的药好象要发作了……
八
坐在靠椅上自慰,射精三次,用了半卷纸才擦干净那些乳白色粘稠液体,尽管很小心,手上衣服上桌脚上地板上还是粘了一些。当液体越来越淡时程宇才敢稍微移动身体,那里还是肿疼,充血的样子,胃里更如火烧,还有想呕吐的感觉,摇摇晃晃进了卫生间,除了一遍又一遍清洗自己被玷污的双手外,更有两行清泪直淌下来。
他不断的神经质的对自己说都是程诚的错,是他莫名其妙等自己放学的,是他痛苦的告诉自己他失恋的,是他想向自己寻求安慰的,又是他在自己出去买性药临阵退缩的;而自己,可怜的自己只是个倒霉的牺牲品---不是同性恋,和男人做当然不会勃起,借药助兴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哥哥却在利用自己的同情心,他给了自己最耻辱的回忆。
程诚搬出去住的这两年,连过年都不曾回家,据说是和朋友一起HAPPY了,程家父母则认为孩子大了不管也罢,而程宇也在去年搬了出去,他没有告诉父母,其实他常和哥哥见面,尽管每次都不欢而散,但程宇总觉得自己是这世上哥哥最信赖的人,他依靠自己的时候,孤独无助的时候总让程宇心疼,难过,他想为他做一切事情,虽然不能和同性做,仍尽了全力,当然,下场是他始料未及的。
“我再也不会管他的事了。”对著镜子里那个泪流满面的人,程宇一字一顿的说,“再也不会……”
心里想著程诚下次来找自己如何冰冷的敷衍他的程宇像什麽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上学,那些伤害虽已被心刻意尘封,但他还是养成了每晚冲凉水的习惯,更糟的是,和心仪的女生在一起时他毫无感觉。
这个女孩是他和上任女友分手後结识的,不是偏心,这个女孩比上一个天真聪颖多了。
她长得很是娇小可爱,有著松软的长发和精巧的五官,脱了衣服後显露的肌肤会更加白皙柔嫩吧,程宇想,但马上,脑海中接著想到的竟是上次被程诚放鸽子的事,如果再发生一次,他铁定会自杀。
“你怎麽了,有什麽不对吗?”女孩的直觉很敏锐,也不能这麽说,是程宇太过心不在焉了。
“哦,不是,请继续说……呃,对不起,你说到哪里了?”女孩脸上飞过两片红霞,她正说到自己将来的打算。
“毕业後,我要养一堆宠物。”女孩甜甜的笑著。
“那很好啊……家里岂不成了动物园?!” 程宇淡淡一笑。
“还有……养一群小孩……”女孩娇羞的低下了头。
“那更好啊,我家正好人丁单薄。” 程宇又笑。
“谁说要嫁给你了!真讨厌!”女孩娇笑著,轻轻推开程宇。
程宇和女孩虽相互喜欢,却还未做出拥抱外的事,这刻,他拉住女孩,拥入怀中,轻轻碰触她的唇,下一刻,已咬住女孩小巧的下唇。
“唔……”女孩呻吟一声,但并未反抗。
湿湿的,软软的,香香的。
程宇不记得最近一次接吻时脑中在想什麽,但这时他很清楚他脑中清晰出现的是程诚悲伤又倔强的脸。
那个笨蛋……酒醉後不知到哪里鬼混了?这是那件事发生的两个星期後程宇第一次想到程诚不知所踪。
忽然,他被推开了。
女孩捂住红肿的双唇,有些气恼的瞪著程宇:“你不专心!”
面对铁证如山的指控,程宇无言以对。
在愤怒推开程宇後又拼命逃跑的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程宇视野中後,他知道,自己也失恋了。哥哥失恋时可以找自己发泄,自己失恋後可否去向他乞讨一份温暖呢?
去喜欢他吧!心里一个声音在说。
去惩罚他吧!心里另一个声音在说。
程宇蹲下身来,捂住了耳朵,明明是无用的举措,他只想表示自己的拒绝。
哥哥对自己抱著怎样的心情和感觉他一点都不知道,他认识的哥哥,是个骄傲又完美的人,虽然性格有点别扭,在遇到不顺心的事时还会选择自残来伤害自己,但那样的哥哥……却是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九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在刚刚知道哥哥是个同性恋时并不排斥,甚至有心帮他做那种事情,那是不是表示……自己也是呢?他抖了一下身体,手脚已经开始发冷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己是个正常的男生,交过女朋友也和女人上过床……
像失去灵魂的布娃娃一样飘回家,意外的撞上好久不见的言君亭。
“阿宇,终於等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哥哥缠死了……”言君亭不顾形象的抱怨著。
“你那个哥哥,居然和我是同种人,刚听他说时我还吓了一跳呢,他平时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呢!”心跳漏了一拍。
你有没有上他?话在嘴边转了几转还是没露半点风声。
“哎,你不吃惊吗?还是早就知道了?”言君亭很不满意程宇的默不作声。
看来哥哥没把那晚的事说出来。他微微松了口气。
“你知道吗?他喝醉的样子好……”注意到程宇的不满,言君亭识相的换了个词,“好像只小狗……”
看到程宇微微露出的笑意他才敢接著把自己的要求说出口:“求你快把他接走吧!小清以为他是我的新爱人已经两个星期不让我碰了!”
在程宇印象里一直是小清缠言君亭的,可能是日久生情吧,这两个人终於可以圆满了。
“他一直住你那里?”尽量表示自己的不在乎,声音听起来高低不平怪里怪气的。
“是啊,占著我的床,小清又不肯收留我,我每天都睡椅子呢!腰都快断了!要不是因为他是哥哥我早把他扔出去喂狗了!”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还是很重视自己的。程宇早就知道这个人因为和自己同样爱好篮球而对自己心生爱慕,但自己却永远无法做出回应。
带著难言的愧疚,程宇脱口而出:“好,我现在就领他回来。”话一出口他便後悔,若哥哥再做那样的要求自己该怎麽办?拒绝吗?如果自己的拒绝话他再要自残自己该怎麽办?陪他去死吗?总之他知道自己接下了件大麻烦。
路上,他问:“我哥既然已在你那里住那麽久了你为什麽不早点来找我?”
“你不知道他多可怕啊!”言君亭一副惊悸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他哪里来那麽多刀子,他说如果我敢去找你就先阉了小清,再阉了我,最後阉了你……吓死我了!今天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恐怕只有你才能制住他。”
“呃……你少骗人了,我哥一向文雅怎麽可能说出那麽粗俗的话?” 程宇淡笑著摇摇头。
“你没见过他发狂的样子吗?又摔东西又砸椅子,他说他是GAY,我从没见过脾气那麽坏的GAY……说真的,你哥模样不错,但那种脾气,恐怕没人能忍受吧?!”言君亭就事论事道。
“可是……”他一向对我很温柔啊。话没出口,程宇已然警觉,莫非哥哥只对自己温柔吗?难道他自残是因为无法对自己发泄怒气才伤害自身吗?这麽想著,胸口忽然一阵剧痛,把他打击的几乎摔倒在地。
“我哥哥……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他强忍著疼痛,慢慢说出口。
“恩,恩,你说是就是……”走在略靠前的言君亭忽然一回头,浑身轻颤一下,用不确定的声音问:“阿宇,你怎麽哭了?”
他没有擦拭,也没有接受言君亭递来的纸巾,这是为哥哥流的泪,为那个自己从小最崇拜的人流的,为那个以前一直捉弄自己嘲笑自己的人流的……可是,这世上,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才是从心底最关心自己的,他没说过,但他知道。
到了言君亭的住处时,泪已风干。言君亭还是害怕程诚的刀子,说什麽都不肯上楼,只是把钥匙交给程宇让他一个人上去。
十
推开门,明亮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灯下那个熟悉的淡薄的身影正伏案写著什麽,大概是毕业论文吧,今年,是他最後一年。
屋子很乱,特别是床铺,被子快被扭成麻花,难怪言君亭埋怨,那张床可曾是他和小清的爱巢。
“饭在锅里,如果没事别说废话。”程诚先开口了,语气冷淡,和两年前对言君亭的态度判若两人。
“……”想过很多种和程诚再见面时的情景,却没想到是被认错那种。
明明是他的错!是他害我吃了药又独自落跑的!愤恨的心理占了上风,他走近他,扭住他的肩,让他正视自己。
可是,在目光对上那一刹,程宇的心却被揪了一下。
“你怎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才两个星期就瘦成这副德行!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生活呀!”如愿的骂出口了,而所想表达的意思却全然不同。
“我妈就是你妈。”不著痕迹的,程诚平淡的将了他一军。
“跟我回去!” 程宇火大了。
“你就那麽想和我做吗?” 程诚无疑在火上加油。
“是的!我想和你做!想的发疯了!才会白痴著去买春药!” 终於说出口了……程宇从没想过自己会这麽说,却已成事实了,他慌了,天哪,自己怎麽可以对自己哥哥说那种话……
程诚的嘴角弯出不经意的笑意:“那好吧,既然你这麽有诚意我就跟你回去,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我不希望你靠吃药才能勃起。”
说罢,他开始清理桌上的书籍,而程宇则像个木头人一样开始发怔。
“怎麽了?後悔了?”有些受伤的口气,仿佛一被否认就会化做空气消失一样。
“谁说的!到时你别逃开就没事了!”逞强的说罢,程宇才开始暗暗叫苦,结果到最後,他还是没问出那天程诚为什麽会一个人离开。
雪亮的日光灯照在程诚略带些兴奋的脸上,程宇既後悔又懊丧,自己从小就被哥哥玩弄於掌心中,还想长大後自己表现出男子气概会让哥哥也稍微折服自己一点,却没想过两人发展到这种情形。
“我要不要先洗个澡?” 程宇问道,他希望自己洗的时间长些,最好自己回来时哥哥已经睡了。
“我正好也想洗,在言君亭家那些天总怕被他偷窥了。”懒懒的答复著,根本不管听者的心情。
程宇想起言君亭提到哥哥时的惊惧,心说哥哥你也未免太自恋了,那家夥怕你怕到躲你都来不及呢!这麽轻松的想著,却忽然又为哥哥那句“正好也想洗”烦恼起来,难道他想洗鸳鸯浴吗?
在他犹豫间,程诚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
“呃,忘了说,卫生间只有淋浴,而且空间很小。” 程宇得意的露出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可恶表情。
“站挤一点不就成了。”
话毕,程诚也脱的差不多了。
程宇见过程诚赤身裸体的样子,雪白的肌肤,散发著柔和的光,肌理细匀,四肢修长,除了胳膊上长长短短难看的伤疤外,绝对是值得鉴赏的艺术品。程宇当然没错过程诚平坦的胸部和下身和自己一样的东西,明明样子相同,但看的感觉,却和上次有所不同了。
他看程诚的同时,程诚也在看他。
“不满意吗?”恶狠狠的口气,仿佛只要程宇说不满意就废了他一样。程宇想起言君亭对自己转述的哥哥的威胁,想想或许是真的,若挑起哥哥的怒气,自己可能真的变太监了。
“不,美极了。”说罢,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的眼睛可不是这麽说的。”
“眼睛?”
“是啊!我指给你看。”
这麽说的人,却拉低他的头,温暖的唇落在他的唇瓣上。
但只是轻触一下。
“我碰不到你的眼睛。”略带懊恼的声音,“你没事长那麽高干什麽?同一父母生的,真不公平。”
“我打篮球嘛!”这麽回答,心里却在说:你还知道我们是同一父母生的啊!那干什麽非要和我做那种事情?
“那天晚上,你怎麽应付的?”
终於问了!
其实即使他不问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质问他的。
“自己解决的。”语气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恨意。
“你买的什麽药?药效那麽快!”满是惊奇却毫无怜悯。
“忘记了。”其实是不想重提。
“自己做自己,和跟别人做有什麽区别?”
“别告诉我你从没自慰过!”程宇讨厌别人把自己当成实验品。
“那你那时候在想什麽?”问的人好象不怕死的样子。
“全凭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照实说了。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後,程诚很真诚的说了句程宇差点没吐血的话:“你真幸福。”
十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旷的课室里回荡著甜美和痛苦的呻吟,一个高大的男生裸著下身压著抵著课桌的纤细男孩疯狂的穿插著,最後又猛进几次後,一道乳白色粘稠液体尽数洒在男孩赤裸粉嫩的臀部。
“学长……”男孩怯怯地叫著。
发泄後的男生脱力的靠著桌脚坐在地上,眉头微皱双目紧闭,他似乎不喜欢男孩的打扰。
“我可以回家了吗?”男孩继续不知死活的问道。
“滚!”一声怒吼震得男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穿好衣服一瘸一拐的离开教室。
这时,天边的最後一道光线刚好被乌云吞尽。
不知坐了多久男生才缓和过来,即使不回头,走廊上的灯已将门口那个人的身影拉得修长,漆黑的影子满是寂寥,男生心中一苦,慢声道:“你已看了很久了吧?!”
那个人走过来,不带任何情绪的坐在地上,点了枝烟,两人互望著,好久,男生才叹气道:“你可以死心了吧,哥哥!”
那个男生就是程宇----给哥哥程诚连番耍弄的程宇。他真的不明白为什麽哥哥明明也喜欢自己,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却要逃离。自己吃药那次和在家里吻自己那次……明明有很多机会在一起,却偏偏让自己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不想伤害他,绝对不想!可是他却在不停的伤害自己和自残。
“刚才那个……是谁?”一枝烟尽,程诚问道。声音虚弱的让人悲伤,明明可以快乐的,却将自己囚禁在泪海中,算是赎罪吗?
斜瞥了一眼哥哥,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告诫过自己不可以再想他的,看到他难过的样子……仍是放不开手。自己优秀的哥哥有著超强的自尊心,如果打击他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萎靡不振吧?!可是,自己多想让他亲口承认他也在乎自己呀----那种感觉强烈得让人愿意以死相搏。
“是我的小情人。”仿佛赌气的说著 “虽然才认识不久,又比我低两年,很生嫩却有副好嗓音”的程宇密切地盯著哥哥越发苍白的脸,为他心痛著却为自己能引起他的反常而高兴。
“哥,你脸色好白!”
手不经意的去抚程诚清秀的脸,却被重重打落了。
“不要用你碰过别人的手碰我!”程诚厉声道,但双手马上被程宇紧紧捉住。
“说这种话也太可笑了吧?!当初一定不让我碰的人是谁?!勾引了我却仓皇逃跑的人是谁?!我对你厌倦了,反正凭我的条件又不是找不来温柔体贴的恋人,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狠狠甩开程诚冰冷的双手,程宇整好衣服大步离去。他希望哥哥能抱住他,哭著喊他的名字,向他大声告白,然而即使走出校门也始终没有听到那个人的一声哭泣。
弟弟的脚步声像踏在他心上一样,渐渐远去後程诚才发现自己眼中泛起热热的水雾。弟弟终於有了心爱的人,言君亭也有了小清,自己还是一个人呢……早知道当初不要赶走和自己同居过的男人了,他虽然懒又游手好闲,却是个不错的玩具,自己……自己真不行了……
“吱呀!”
被程宇带上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娇小的男孩闪身而入,程宇看得很明白他就是刚才和自己弟弟玩性爱游戏的人-----弟弟口中的小情人。
忽然嫉恨心痛一齐涌来,他忽然想去杀了那个男孩,然後……弟弟就是自己的了。
男孩好象忘记带走制服了,因为程诚坐在的地上,被课桌挡著男孩并没看到,而且他没想到教室里还有人在,所以被程诚从背後袭击时连一点反抗也没有……
他杀人了!
程诚将溅著男孩鲜血的手小心翼翼的擦干净,失魂落魄地向言君亭家走去……
十二 完结
男孩没有死。
担心哥哥的程宇返回教室时看到後脑被砸出血的男孩後立即抱他去了医院,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即使当时没在场程宇也知道是程诚下的手,所以他破坏了现场,擦干了教室所有的血迹,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杀案。
唯一让人烦恼的是男孩醒来後什麽都忘记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暗恋程宇的大二学生,不记得自己曾和程宇有过亲密关系,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个同性恋………
对这些程宇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笑,但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程诚,免得那个阴郁的人以为自己杀了去自杀。
程诚没有死,也没有机会。发现他不对劲的言君亭和小清将他捆了结实等著程宇来验收,而风风火火赶来的程宇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这个人我带走了,谢谢你们。”
“如果你加上‘这份恩情永难忘怀,来世做牛做马我心甘情愿’我会更高兴的。”言君亭笑嘻嘻的说道。
“如果你再加上‘我肯陪小清玩三天SM游戏’我会亲你一百下的。”小清死性不改的说道。
“有了我你还敢打别人的主意,当心我让你下不了床!”言君亭威胁道。
“哼!谁怕谁!你来啊!”两个人再也不管门外的客人,‘砰’一声踹上门玩他们的成人游戏去了。
苦笑的抱起犹自挣扎的哥哥填入TAXI,不顾司机惊讶的目光向自己的住宿赶去。
“放开我……”可怜兮兮的程诚几乎哭出来。
“放开你你又要跑掉了。”
“我……我杀人了,我不想连累你。”
“那你就赎罪吧!”
解开绳子後程诚便开始拼命抵抗,最後一直到脱力还在小小的颤抖著。
“真拿你没办法……”
脱去程诚的衣服,程宇吻著他的脸说道:“你害我失去了小情人,以後你来代替他吧!”
以为哥哥做了别人的替身会哭嚷个不停,没想到这次他只是低下头去小声的答道:“好吧!”
能留在自己暗恋的人身边,这是他一直乞求的安心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