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31

聆云: 双龙炽

01

渺渺的山巅之间,弥漫着早晨尚未散去的浓雾,像个娇羞的美人,慵懒地半遮着面,让人无法窥得山林之美。
眼前所见,连同翻过山去的整个山头都属于私人产业,而位于其中古朴但带着新意的中式改良式建物,在初露的晨光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原来,在每一幢的房子上都装饰着一种金色的瓷瓦,上头有一个四方章印,打了个古文的耿字。
此时,有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以令人意想不到的轻盈脚步走在重重回廊里,无心欣赏沿途小径旁已悄然绽放的莲花,径自前进。
不一会儿,他走至一道木门前,恭敬地轻叩。
“羽枫少爷,你起来了吗?”
半晌后,木门被推开。
一个美丽的女人……不,一个俊美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睡眼惺忪、衣衫不整地露出半个身子来。
“朝威,有什么事?”被叫醒的男人很快地恢复神智,皱着眉,微启苍白无血色的唇问道。
莫朝威漆黑的眸子正不着痕迹地欣赏着他最受上帝眷宠的容颜,以及不矫揉造作的一举一动。
“羽枫少爷,是老爷在找你。”
“老爷?我爸他从日本回来了吗?”
耿羽枫边问边旋身进房,背对着莫朝威,将身上的睡衣脱下,露出白晰若雪的肌肤。
他优雅的换上一件衬衫,穿上一件黑色长裤,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出一股魅人的气质……比起女人更胜三分。
而他不自觉、不防备的动作,看在莫朝威灼热的眼中,撼动了他的心。但他隐藏得很好,不曾被任何人察觉。
“是的。”莫朝威收回窥伺的目光,“老爷好象带了位客人回来,急着要你见见他。”
“客人!?”
镜子中,耿羽枫淡淡的眉一耸,带出一抹轻染的不悦,手上整理衣衫的动作也停止了。
“老爷也知道羽枫少爷不喜欢,但似乎是为了重要的生意,所以老爷才特地要我来请你出去。”莫朝威淡淡地解释。
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些什么,可声音里却透着一丝介意。
羽枫少爷只适合不染尘俗地过着生活,对他而言,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亵渎了他的羽枫少爷。
“那就没办法了。”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耿羽枫由房里走了出来,自方才莫朝威来的方向走去。莫朝威连忙跟上。
* * *
耿氏,是一个世代都以瓷器制造为业的家族,过去他们居住在以瓷器闻名的江西景德镇,专门为皇室制作精美的陶瓷器皿。
瓶、瓮、碗、盘,甚至于是皇宫中的华贵摆饰,无一不出自耿氏的手笔,以致当时的民间人士,也以拥有耿氏所烧制的陶瓷为荣。
岁月流转,耿氏一族的部分子孙在台湾生了根,并且继续以此为业,成为全台最大的瓷商。
可如今陶瓷工业已趋没落,不过幸好日本方面因为喜好精美瓷器,因此常常向耿家大量订购。在日本,至今仍有许多饭店和餐馆,因采用耿家设计出来的特殊中式或和式瓷器而打响名号。那些瓷器大多是清酒酒瓶、酒杯、瓷盘、瓷碗等等,就连拉面店的大碗他们都能依对方的要求制作。
说起耿氏瓷器最风光的事,该是几年前在日本的一场大赛中,击败众家高手的“双龙瓷”……。双龙瓷巧妙之处,在于壶里的一些小机关,其运用自然科学原理,当滚烫的热水一从壶口灌入后,壶面双龙之间的金珠子便自然转动,并且依着双龙的形状运行。
这些年来,双龙瓷成了各家争相收藏的名物,只是这双龙瓷世间仅这一个,许多师父想依样照做一个,却没有一个能够做得如此成功。
而这巧思,正是来自耿羽枫。
廊上,耿羽枫在前、莫朝威在后,两人往大厅而去。
几个帮佣的女孩见耿羽枫走过来,莫不伫足多瞧耿羽枫的背影几眼,并窃窃私语着。
不过耿羽枫的美貌,的确是世间少见。
他的俊容有如雕刻家手下最完美的作品,一头黑墨般的乌亮长发,加上细瘦颀长的身材,总在不意间令人心旌动摇。
走过一段架在小莲池上的木桥,再跨过一道门槛,耿羽枫进入耿家接待客人的大厅。
由于近几年耿家的合作对象以日方为主,因此这间接待大厅,特别布置成日本和室的感觉。
一张别致的方桌被摆放在中央,加上浅蓝色的坐垫,再挂上一些名家字画、摆上耿家瓷品和一壶好茶,显得一派风雅。
耿羽枫对来客颔首,便在耿父的招呼下跪坐端正。
“羽枫,你来得正好,我正在跟藤崎先生介绍你设计的瓷器。”耿父笑着,骄傲地介绍。
耿父五十来岁的年纪,早婚又多子,中等的身材,头顶秃了大半,使得他看来又多了些岁数。
在他的右手边则坐了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他一瞧见耿羽枫,不禁惊为天人,视线胶着在耿羽枫身上。
“这位就是……双龙瓷的设计者?”藤崎佐治讶异地道。
他此次来到台湾的目的,就是为了一睹双龙瓷设计者的风采,却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年轻和……美丽。
见状,耿父自是更加得意。“哈、哈、哈!小犬虽然还年轻,不过他设计出来的瓷器可是台湾首屈一指的。”
对于父亲的骄傲,耿羽枫面无表情,仅是含蓄一笑。
相较于耿羽枫的无动于衷,藤崎佐治对耿羽枫却是激赏不已。
屈膝坐在耿羽枫身后的莫朝威,将藤崎佐治流连的目光尽收眼底,心中有了几分警戒。
他在耿家的身份是耿羽枫的童年玩伴兼保镖。
他必须避免像三年前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思及那件事,他向来不见任何表情的刚毅面容,微微起了些许变化,紧盯着藤崎佐治垂涎的视线。
然而耿羽枫是浑然未觉,只是虚应着藤崎佐治。
在一阵闲谈后,藤崎佐治终于提及他远渡重洋,来到这深山中的目的。“……耿先生,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耿父一听,认为他总算是肯谈及生意而面露喜色。“当然,我们耿家绝对会提供最好的服务和产品。”
此次,藤崎佐治代表一家日本相当知名的连锁饭店——绿川饭店来台湾洽谈生意。虽然他们之前就有合作关系,不过这回藤崎佐治带来的是更大的生意。
他们的饭店推出了五道精心制作的餐点,准备在各分店同一时间销售,以增加旅游淡季的营业额。
想想看,这真是一笔大生意呀!
重新设计瓷碗、瓷盘等等的用具,各个分店都要来上个数十套,的确可以替耿家赚进不少钱,同时让耿家的名号更响亮。
这笔生意一定要接!
藤崎佐治见耿父豪爽答应,他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公司正想请双龙瓷的设计者到日本为我们工作,我们公司会提供最完善的住宿和工作环境,同时……”
藤崎佐治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耿羽枫清亮、平淡的声音打断:“对不起,我不想去日本。”
“羽枫!”耿父一惊,连忙开口:“没的事,藤崎先生,羽枫只是别扭了些,他一定会接下这份工作的。”
他知道羽枫不太喜欢和外界接触,不过他再这样与世隔绝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这生意之大,也由不得他不答应。
藤崎佐治犹豫的目光投向耿羽枫。
他很明显的僵直了身体,动也不动。
藤崎佐治立即心生怜意,即便他希望耿羽枫动身前去日本工作,却也不忍心。
“耿羽枫先生不愿意?”
耿父心急,本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藤崎佐治制止,因为他要听的,是耿羽枫本人的回答。
蓦地,室内一片沉默,偌大的厅内,安静得连厅外小河潺潺的流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耿羽枫抬起眼睫,瞟了父亲一眼,“好,我去。”
“这才是正确的选择!”耿父兴奋地拍着桌子道。他就晓得,他这儿子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藤崎先生。”耿羽枫立刻附加道。
一听到耿羽枫有动身的准备,藤崎佐治喜形于色。“耿羽枫先生,不管你要求些什么,我们都会尽量配合。”
耿羽枫摇摇头,自浅蓝色坐垫上站了起来,往大厅外走去。“他必须跟我一起去。”
“他!?”
藤崎佐治这才发现在耿羽枫身后的精壮男人。
他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散发出一股练武者的冷然气息,傲人的身高再加上胸膛那强而有力的肌理,让人印象深刻。
一直等到两人离去,藤崎佐治才好奇地向耿父询问:“那个男人是……”
“哦,你说朝威?他不过是羽枫的保镖,请不要介意。”耿父讨好地笑道。
不晓得为什么,藤崎佐治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
* * *
走在回廊上,见四下无人,莫朝威立刻大跨几步走向前,拦在耿羽枫身前,引来他微愠的一瞥。“你要做什么?”耿羽枫不悦地问。
莫朝威突然逾越平时的主仆关系,失礼的攫紧耿羽枫略嫌纤细、苍白的手腕,拢紧眉心望着他。
“羽枫少爷,你真的想去日本?”
不知为何,他就是看那位藤崎佐治不顺眼。
要羽枫少爷去日本?动机太不纯正。
光是瞧方才藤崎佐治那发亮的眼,他会看不出些什么吗?
耿羽枫困扰地盯着他,目光灼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的话说得不够明白吗?”
他太了解他父亲的性子了。
他若不去,父亲一定会叫他的母亲来说服他。不过让莫朝威跟在他身边,他也比较安心。
莫朝威是他的青梅竹马,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他已经习惯莫朝威的陪伴。不过最近,他却对莫朝威这种略带侵略性的眼神感到心慌。
莫朝威高大的身子仍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将他的手拉覆在自己的胸膛上。
“不是,不是这样的,是……”
该死的!他要怎么说?
说他从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他?说他只想放纵自己拥抱他瘦弱、纯洁的身体,让他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不想让他有机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不,他根本说不出口!因为三年前的意外令耿羽枫厌恶与陌生人相处,更厌恶男人对他的注目。
但他出众的美一向引人侧目,他只想好好保护他呀!
“那是怎么样?”耿羽枫慌乱地将手自他的掌中抽回,张着美丽的晶亮大眼盯着莫朝威。
他是讨厌那个男人盯着他的感觉,但是莫朝威会不会太过人忧天了?难道他就这么柔弱不堪,永远都会被人欺负?
不!虽然说他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弱不禁风,也有些病弱,但好歹他也是个男人,莫朝威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况且他这些年也练了些自卫的功夫,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人欺负!
盯着耿羽枫恼怒的眼瞳,莫朝威俯下脸去,故意将唇贴近想吓吓他。
不料,耿羽枫却动也不动,一副不在乎他真的会亲吻他的模样。
莫朝威揪着眉心,撇开脸去。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又知道了什么?方才不是一直反对我去日本吗?”耿羽枫半赌气地说。
他知道三年前的意外令莫朝威自责,但事情都已过了那么久,莫朝威难道就不能放宽心吗?
莫朝威凝视着他,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只是苦笑道:“羽枫少爷,我会陪你去日本。”
一句话便消去了耿羽枫的怒气。
因为就算耿羽枫再怎么不想承认,莫朝威却仍然是他最信任、也最不防备的人,只有他跟在身边,耿羽枫才会觉得安全。
耿羽枫回过身去,点点头,“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要陪我去日本是惟一的条件。”
他像是在咕哝,小小声的,但莫朝威听得很清楚。
这就够了,不是吗?
至少耿羽枫不管去到哪里都没有忘了他,他也就得以暂时满足,安慰自己苦涩且单恋的心。
见耿羽枫踱开,他不疾不徐的跟上。
“羽枫少爷想去哪儿?”
“我要回房去画图,你来不来?”
耿羽枫的口气就像主子对下属一般高傲,但莫朝威并不以为忤。
“我当然要去。”他笑答。
今后不管是上刀山、下油锅,他莫朝威都会跟在耿羽枫身边。
只因他选择了同是男儿身的耿羽枫。

02

耿羽枫的亲生母亲,并不是耿父的第一任妻子。
事实上,耿父前后一共娶了三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在生下二子后病逝;第二任妻子则是带来一个男孩,另又为耿父生下一女,后来以离婚收场;第三任妻子才是耿羽枫的母亲。
耿羽枫的母亲长相酷似他,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不幸的是,家里为了还债才将她嫁给耿父,两人的年纪差了十几岁,若不是耿父迷恋她的美貌,耿羽枫在这个家根本不会受到重视。
然而,耿家年轻一辈中只有耿羽枫的才华出众,这使得耿羽枫倍受手足妒忌与欺侮。
但是,耿羽枫即使被人揍得满身是伤、头破血流,仍不改冷傲地道:“哼!有本事的话就超越我,而不是用这种下流手段!”
可此举却更令其他手足不满。
尤其是耿家三女耿羽秋气焰最盛。“羽枫他凭什么代表耿家去日本?这里还有大哥、二哥在呀!”
在耿家另一个自家人用的大厅内,耿羽秋替耿羽初与耿羽夏出头,但是这两个人似乎没有什么附和她的意愿。
“大哥、二哥,你们倒是说说话呀!”
耿羽初抬眼望着她,有丝成熟、稳重的气息显现。
“我们要说什么?藤崎先生要的是双龙瓷的设计者,而不是我们。”对于这件事,他早看得开。因为耿羽枫的才华早在十年前就锋芒毕露,并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赶得上的,而他只要管理好公司即可。
耿羽夏虽然也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口。
“大哥、二哥!”耿羽秋就是觉得不服气。
窗台边,一名留了长发,看似狂妄不羁的俊逸男人,弯起一抹讽刺的笑,“难不成换你去日本吗?羽秋。”
这口气似乎是在讽刺她,就凭她的程度也想和双龙瓷的设计者比,差得远了!
耿羽秋闻言,立即恼羞成怒。“陆律驹!”
陆律驹正是耿羽秋同母异父的兄长。
由于耿父并没有因为和他的母亲离婚而疏远他,因此偶尔他也喜欢来耿家坐坐,跟其他人仍像手足一样。
不过陆律驹会常常来这里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陆律驹掏掏耳朵,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中。“就算我的名字很好听,也请你不要喊得那么大声好吗?”
此言一出,就连耿羽初都忍不住笑了。
要耍嘴皮子,耿羽秋绝对敌不过陆律驹。
“你们太过分了!”耿羽秋涨红了脸。“我是在替你们抱不平,可不是来让你们笑话的。”
“但是他们可没有要你替他们抱屈。”陆律驹再度揶揄。
“你……”耿羽秋气得脸色由红转白。“哼!说得这么好听,你也不过是个可悲的同性恋罢了!”蓦地,偌大的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陆律驹的俊脸一沉,危险的目光直视着耿羽秋,仿佛现下她只要再多讲一句话,他绝不会饶过她。
而耿羽初及耿羽夏则是沉默以对。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然而为了保护当事人,却是一个禁止谈论的话题,不过耿羽秋却常常口不择言。
只见耿羽秋咬着指甲,有些尴尬。
其实她并不是故意要这么说,但她就是气不过,陆律驹总是那么保护耿羽枫,就跟她喜欢的那个人一样……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耿羽枫?她实在不甘心。
陆律驹动动长腿,由侧坐着的窗台上下来,缓缓走向门口。“我出去走走。”丢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
徒留三个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 * *
两天后,耿羽枫即将前往日本。
为此,耿羽枫积极地开始构思要绘制在瓷上的图形,在自己的画册上涂涂画画。
地点,是在耿家庭院中的一角。
由于耿家的人工造景做得漂亮,小桥、流水、鲤鱼池等等,都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格,令人不由得放松心情,享受美景。
耿羽枫就坐在他最爱的小池边,一面瞧着水中缤纷的鲤鱼悠游,一面工作,而莫朝威则随侍在旁。
只瞧见耿羽枫的额前发丝随风飘扬,时而专注画图,时而凝神思索,画面美得有如一幅画般,赏心悦目。
莫朝威握紧了渴望得发疼的手,在一旁默默守候。
虽然,有时他也会情不自禁地对耿羽枫做出一些逾矩的肢体动作,但是都仅止于拥抱,没有再进一步。
但是他最近却有些无法再等待下去了。
有谁明知自己的爱人被觊觎却还能够保持镇定的?
尤其,耿羽枫对感情的迟钝和慢半拍的反应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否则,也不会在大家看出了端倪时,却惟独当事者不知。
叹了口气,莫朝威见风似乎大了些,于是他悄然离开耿羽枫身边,准备去帮他带一件外套来好让他披上。
但是他才来到回廊上,便被人拦住。
“等一等,朝威。”拦人的,是耿羽秋。她站在莫朝威的面前,以她娇弱的身躯挡住他的去路。
“羽秋小姐有什么吩咐吗?”莫朝威态度淡然、自持地问道,与她的气急败坏呈明显对比。
“我问你,后天羽枫就要去日本了吧?”
“是的。”
“但是为什么连你也要跟着去?”耿羽秋咬唇问道。
她本来以为,只要羽枫一离开台湾,她就有机会亲近朝威,谁知朝威居然要跟着去。
这岂不坏了她的计划?
莫朝威闻言,仍然只是冷漠地盯着她。
他不是不明白耿羽秋的心意,毕竟耿父已暗示他很多次,表示他并不介意将女儿许给他,但是他不爱她,又如何接受她?
勉强,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而他慕恋的人看起来是那么地脆弱、需要他的保护,他怎么也放不开他和自己心中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他在很久以前便爱上了耿羽枫看似柔弱的身影,虽然明知这是一段不被容许的爱,他仍执迷不悔。
他希望能将耿羽枫抱在怀中一辈子。
“因为我希望保护羽枫少爷。”莫朝威认真回道。
耿羽秋却摇摇头。“你不必替羽枫说话了,事实上是他任性的要求你跟他到日本去的吧?”
她听父亲说了,羽枫那家伙居然对藤崎先生说,让朝威和他去日本是他惟一的条件。
哼!依她看来,羽枫不过是个依赖性过重的任性男人,他有什么好的?能让朝威对他惟命是从?还是说,羽枫掌握了朝威什么弱点?否则她还真找不出能令朝威无怨无悔跟在羽枫身边的原因。
莫朝威蹙起眉来,驳斥她的话:“不是这样子的,是我自愿跟随羽枫少爷去日本的。还有,羽枫少爷不是任性的男人。”
他只是在感情方面太过纤细、太容易受伤害,因此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所以才让人有错觉。
在他看来,耿羽枫是他生平见过最美丽也最温柔的男人,关于这一些,她一点都不知情,又如何能如此批评他?
“你……真是气死我了!”耿羽秋放弃和他说理,直言道:“总之我不放心,我跟你们一起去日本好了。”
她可不想让羽枫得了便宜还卖乖,因此,说什么她也要跟着一起去日本捍卫她的爱情。
莫朝威则大吃一惊。“羽秋小姐!”
“好啦!就这样决定,我现在马上就跟爸爸说去。”说罢,耿羽秋转过身,消失在走廊转角。
一向不太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的莫朝威,也不由得面露难色。
其实他打的是跟耿羽秋一样的主意,心想,去了日本就有更多时间能够和耿羽枫单独相处,却半路杀出程咬金……
唉,他的爱情之路,显然前途黯淡。
* * *
日本
和式的房子在京都不算罕见,然而它占地之广,在这地方上俨然像是一座城堡,十足引人注目。
而这里,就是现在日本最大,世界排行第五,绿川国际饭店的总负责人绿川慎太郎的家。
虽然目前绿川国际饭店的负责人仍是绿川慎太郎,不过其实质的权力,已移交给绿川慎太郎的次子绿川东崎。
推开一道厚重的木门,只见绿川家中庭种了不少樱树,沿着长长的步道走去,便是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和式客厅。
绿川东崎由客厅里走出来,迎着片片飘落的樱花瓣,来到大门口的黑色加长型轿车旁。
司机立刻下车替他拉开车门,绿川东崎对他点了个头,便坐了进去。
“绿川先生。”先前去了一趟台湾,负责和双龙瓷设计者接洽的藤崎佐治,正坐在绿川东崎的对面。
绿川东崎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至手上的资料;他目前烦心于新饭店的筹备工作,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他讨论其他事情。
然而藤崎佐治不愧是自绿川东崎幼时便一直协助他至今的得力助手,他知道什么样的话题能够吸引绿川东崎的注意。
于是他便清了清喉咙道:“绿川先生,今天双龙瓷的设计者就会到日本来,您想要亲自去接机吗?”
“双龙瓷……”
果然,绿川东崎帅气的脸庞立即抬了起来,漆黑、清亮的眼眸,立刻闪过兴奋的光芒。
“是的,我是特地来提醒您的。”
“你说什么?他今天就要来?什么时候?”
只要一提起双龙瓷的设计者,绿川东崎表面的冷漠立即解冻,他惊喜的摇晃着藤崎佐治。
“绿川先生,您先冷静下来。”再这么被他摇下去,他不被摇得晕头转向才怪。
绿川东崎显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坐回原来的位子,以一种莫名专注的眼神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要来?我立刻空出行程。”绿川东崎企图以冷静、平稳的口吻问道。
但是,他再怎么也忍不住内心的热血澎湃以及激动。他今天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老天!他等这一刻……等得够久了。
藤崎佐治体谅的笑道:“请绿川先生稍安勿躁,我已经先帮您空出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行程。”“这么说……”
“是的,现在到机场去接机时间刚好。”
“嗯,很好。”
绿川东崎以赞许的目光盯着藤崎佐治,他真不愧是个得力助手。
于是,他们立刻驶向国际机场,在这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内,藤崎佐治开始向绿川东崎报告他自台湾回来后的这段时间内,他做了什么准备工作,但绿川东崎的心思显然不在他的话题上。
藤崎佐治见状,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绿川东崎对耿羽枫的热切实在过了头,不过他却找不出任何借口阻止他们见面。
只因他晓得,绿川东崎的外表虽然坚强,但内心其实脆弱不已。
三年前,绿川东崎原本无意接下绿川家的产业,但是却身不由己,而在那一段期间,就是耿羽枫抚慰了他冰冷的心灵。就冲着这一点,不管这是不是一段孽缘,他藤崎佐治都会帮忙到底。
* * *
偌大的出入境大厅,就只瞧见众人发直的视线直锁定一个人,眨也不眨地随着他移动。
他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拥有出色的五官不说,举手投足间净是一股魅人的气质。
他的身后跟了一名看似保镖的男人,亦步亦趋地跟随,并且以锐利、冷峻的目光瞪视着意图接近的男女。
就在保镖的保护之下,他顺利通关,微揪着眉,在人群中试图找寻眼熟或接应的人。
“羽枫少爷,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莫朝威细心地询问耿羽枫。
耿羽枫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众人的视线会令他感到沉重的窒息感,因此现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不必了,还是赶快找到对方派来接机的人吧!”耿羽枫揉着太阳穴,只想赶快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莫朝威又何尝不心急,目光四处梭巡,果然让他发现熟面孔。“羽枫少爷,藤崎先生在那边。”
“哪里?”
耿羽枫的长睫一抬,朝莫朝威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藤崎佐治站在人群之中对他们挥手。
“羽枫少爷,往这里走。”
莫朝威即刻排开人潮,让耿羽枫跟在他身后行走。当他们来到藤崎佐治的身前时,才察觉他背后有名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男子。
“耿先生,欢迎你们来到日本。”藤崎佐治立刻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绿川饭店的总裁,绿川东崎先生。”
耿羽枫走出莫朝威身后,发现自己正瞪着一个男人的胸膛,令他觉得有些愕然。
他大概比朝威还高吧?耿羽枫半眯着眼打量,却因为对上机场内刺眼的灯光而闪了下神,没看清对方的面貌。
男人伸出大手来,唤着他的名字:“羽枫。”
听见他说的竟是熟悉的中文、熟悉的腔调,耿羽枫的心立即漏跳了好几拍,定睛细细一瞧……
他蓦地感到一阵心慌。
“你是……”
他连手都比朝威大。
他将耿羽枫的手包进自己的掌,轻柔地握着,并灿烂的笑道:“你还记得我吗?羽枫,好久不见了。”
莫朝威的眼睁得老大,惊愕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委托人会是绿川东崎?他还以为这辈子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怎么会……

03

时间回溯到三年前——
喀啦一声,绿川东崎拉开教室的活动门,面无表情的走进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他将今天上课用的教材放在桌子上,很不耐烦地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坐在窗边吞云吐雾起来。
对他来说,来台湾不过是求得一点他所想要的宁静,却没有料到,他的父亲连一口气都不让他喘,硬是派了一些人几乎二十四小时的跟踪他,还以为他不晓得,实在是太天真了!
思及此,他不由得一阵苦笑。
“是怕我跟大哥一样跑了吗?”绿川东崎自言自语的说。
绿川家的家业本来该由他大哥继承,然而他却因为承受不了压力,留下一封信后离家出走。
哈!结果这烂摊子却要他来扛。哼,他为什么要听那个老顽固的话,去管理什么无趣的饭店?虽然说他是有那么一点兴趣,而他以前也一直在辅佐大哥,但他可没有想过要继承老爸的饭店。
于是,他逃到台湾来,结果压力反而更重,唉!
一不留神,绿川东崎的手被发红的烟头给烫到,才连忙丢掉手上的烟,又另外点了一根,闷闷的抽着。
不一会儿,门再度被拉开,绿川东崎并没有回头去瞧瞧是谁来了,只是盯着操场上奔跑的人发呆。
蓦地,一道人影飘到他的身边,蹙着眉抽走他手中的香烟。
“喂!你这是做什么?”不等绿川东崎开骂,那人倒先义正辞严地教训他一顿。“你知不知道教室里是不可以抽烟的?”
平常的话,绿川东崎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出言驳斥他,然而这回绿川东崎却只是怔楞在原地,不发一语。
“你是来上课的吗?那你应该知道上我的课是不能抽烟的,因为香烟不但会影响一个人的健康,也会让教室变得脏乱,你等一下将地上的烟蒂打扫干净,明天再来上我的课!”
说罢,这个美得像幅画的人,就这样皱着好看的眉走开。
“等、等一下!”
有些尴尬的绿川东崎来不及问明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只因震慑于对方的美,让他目不转睛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就是绿川东崎和耿羽枫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绿川东崎将烟蒂清理干净,不过却没有乖到当真翌日才来上耿羽枫的课,他逮了一个进教室的人问道:“那个新来的老师是谁?”
“新来的老师?”被问的人似乎还不清楚绿川东崎在问些什么。
“就是这堂捏陶课的老师。”
他原本以为,不过就是捏一堆泥巴的课,应该很好混,却不晓得这堂课可是很难选到的,因为耿羽枫一次只教二十五个学生,而且每个礼拜只有礼拜二和礼拜三,两天四堂课而已。
当然,有不少人是冲着耿羽枫而来。
说穿了,原因只有一样,那就是耿羽枫那脱凡、不俗,不似一般男子亦不像女子的美貌,因此每个学期都有不少学生挤破头要上这四堂课。
像绿川东崎这么幸运的人,真的是少数中的少数,走运中的走运;不过,这些消息绿川东崎是之后才知道的。
“哦,你是说他呀,他不是新来的老师,他是学校里的客座老师,并不是我们学校专聘的。”
“不是新来的?”
绿川东崎陷入深思中,在记忆中找寻客座教授的名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叫……耿羽枫吧?
连名字都令人出奇不意的美丽、不俗。
思及此,绿川东崎连日以来因苦闷而黯淡的瞳仁里,闪过炫人的晶亮,仿佛恼人的事已一扫而空。
“是呀!”那人以奇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绿川东崎,接着像是恍然大悟般,
“难不成你迷上他了?”
“迷上她?”绿川东崎的心脏倏地变得有些无力。
他的确是动了心,在初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心中有什么在骚动着,令他不禁想挖掘出真相来。
不过,或许他说的也没错,他是真的对她非常感兴趣。
“你是不行的。”他笑着摇摇头,在已有些人潮的教室里,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将自己的东西放好。
“我不行?这是什么意思?”绿川东崎很不是滋味地扬起浓眉。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
以往,身为一个连锁饭店富豪之子的他,根本没有人会对他这么说,但他此次来到台湾就学,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避免麻烦。
不过他现在却觉得这话相当刺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不管她的年纪再大,他都有追求到她的信心。
只见那人笑得十分暧昧。
“你当然不行,因为他……”他故意吊绿川东崎的胃口,顿了下才道:“因为他是个男人,除非你是同性恋,否则我劝你赶快打消这个念头吧!”
这个男人会这么说并非全无道理,因为当初,他一瞧见耿羽枫那绝尘的容貌时,也是被迷得团团转。
但是时间一久,他明白他还是只能够喜欢女人、只想跟女人欢爱时,就很干脆地放弃耿羽枫。
而且有这种心态的并不只有他,因此他便以为绿川东崎跟他一样,日子久了就会知道迷恋只是一时的。
可他却不知道,绿川东崎虽略感惊讶,却不改初衷。
耿羽枫是个男人又怎么样?
就算他不能像抱女人一样抱耿羽枫又如何?
他只想接近耿羽枫,想得连他的嘴边都不由得挂上了一抹傻笑,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只想照着自己的直觉行事,并且知道,若不去好好认识耿羽枫的话,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莫及。
* * *
“我不是说过了,我只是来上课,你没有必要每一分、每一秒都陪在我身边。”耿羽枫淡漠地说。自车里担心的探出半颗头来的莫朝威,蹙着粗浓的眉头道:“但是你来早了,我只是想……”
他只是想多陪着他而已。
但是话到了舌尖却说不出口,毕竟男人喜欢男人这等事,对耿羽枫而言根本难以想象吧!
身为耿羽枫的青梅竹马兼保镖,又怎么会猜想不到他的心意?因此莫朝威显得有些不安。
尤其耿羽枫的美,常让他莫名的担忧,为耿羽枫的安全提心吊胆,然而耿羽枫却完全没有这层自觉。
耿羽枫站在莫朝威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多了些,“别一直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否则以后你就别再接送我上下课。”
耿羽枫的年纪不大,但在业界算得上是佼佼者,因此才会有人延请他至学校开课。耿羽枫本人也相当高兴自己有这个机会,能够暂时逃离家中沉重的压力,所以他很不喜欢莫朝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莫朝威闻言,只有无奈地叹口气。“我知道了,下课时我会准时来接你。”说罢,车子很快地驶离校园。
耿羽枫快步走进教室。
今天他带了一本新画册,想趁着学生都还没来的时候,将操场上的情景给描绘下来。
他喜欢画图,也喜欢设计瓷器,有时他随性画下来的图,会成为他构思的来源,所以他每天几乎都随身将画册及画笔带在身上,以便立刻捕捉任何他想要的画面或感觉。
可当耿羽枫来到教室时,他感到自己被打扰了,因为昨天那位抽烟的不礼貌家伙,又坐在观看操场的最佳位置上。
耿羽枫皱了下好看的眉,考虑要不要开口请他让位,但等不及他开口,那人便转过身来。
光,由窗外打了进来,仿佛围绕在那个男人身上,他似乎有着比昨天更完美的俊逸五官。那人蓦然对他一笑。
耿羽枫楞了一会儿才回过魂,暗自责骂自己竟为一个男人着迷,实在是太不像他自己了。
“嗨!你每一次都这么早来吗?”
他犹如老朋友般向耿羽枫打招呼,令耿羽枫微微吃惊。
然后耿羽枫听见自己呐呐的回答:“我想,这……不关你的事吧?”
在某一方面来说,他是有一点任性。
因为自己的外貌使他看起来像个女人,因此,他讨厌人们瞧着他的眼神,造成他对这方面的事情特别敏感。
绿川东崎闻言愕然,可他非但没有生气,还轻轻一笑。“是呀!是不关我的事,但我只是好奇。”“好奇?”
他快速走到耿羽枫的面前,“我对你所有的事情都好奇。”灼烫的目光让耿羽枫不自在。
“你……有问题呀?”耿羽枫不悦地瞧着他,直觉将他当成和以前那些人一样,那些把他当成女人的讨厌男人。
但他却意外地坦诚道:“也许吧,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这么好奇的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事。”
耿羽枫瞪他。“我是男人。”他以为他把他当成女人了。
绿川东崎哑然失笑。“我当然知道,耿老师。”
“耿老师?不要这样叫我。”耿羽枫觉得自己的学历和年纪并未到让人喊老师的地步,因此有些排斥。
不料,这话却正中绿川东崎下怀。“不然我叫你羽枫好了。”
耿羽枫再度怒视着他。“请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我没有。”他的眼中净是真诚。“我真的是想跟你做朋友,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怎么会成为这里的教师?”
“我是因为……”耿羽枫差一点就要回答他了,却又急忙转移话题:“如果你只是要引起我的注意,那么你达到目的了,现在请你离开吧,不是本课程的学生,以后请你不要随便进入这间教室。”
可他却笑得开怀。“很不好意思,我刚好是你的学生……啊!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绿川东崎,请多指教!”
见他弯下高大的身子,耿羽枫却只是僵直在原地。
他……他居然是他的学生!?
是啊,难道他怎么忘了昨天绿川东崎也在这里出现,难道这是命运之神的捉弄吗?
耿羽枫顿时哑口无言,只是继续用他平常疏离人的那一套来对付他,看着他若有深意的笑容,他感觉自己逐渐陷入泥沼里,难以脱身。
* * *
绿川东崎到现在才发现,他的情敌已经多到只能用“恐怖”这两个字来形容的地步。
女的就不用说了,几乎可以说全校五分之四的女人都喜欢耿羽枫;耿羽枫教授的课众人是抢破头地争着上,就是站,也要站在窗外随堂听课,这使得第一次上课的绿川东崎见识到什么叫魅力无法挡。
可绿川东崎没有想到,喜欢耿羽枫的男人也很多。
瞧着男同学以饥渴、迷恋的眼神望着耿羽枫,不然就是对着耿羽枫认真说课的美丽脸蛋发呆、流口水,绿川东崎就十分不悦。
他们究竟是把耿羽枫当成什么了?全都是一群心不在焉、别有意图的家伙,校方怎么不出面管管这种情况?
绿川东崎愤然地想着,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好不容易下了课,这些学生一个劲儿地蜂拥而上,就怕错失了和耿羽枫说上一两句话的机会。而这也是耿羽枫最讨厌的时刻,因为他常常会被困上近一个小时才能够脱身。
不料,就在耿羽枫连忙走避、懊恼自己被学生追上的同时,一道人影以很快的速度挡在他面前。
“咦?”耿羽枫一抬眼,便瞧见绿川东崎宽阔的背。
等等……他说了什么?
“各位,对不起,我要送他回家,下次见了!”说罢,绿川东崎拉着他的手,在大家怔愕的同时,往一旁的阶梯跑去。
“啊!等等!”
“你凭什么带走他?”
“对呀!别跑!”
“快追!”
一群人在他们几乎消失在眼前时,立即拔腿跟上,因此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演变成你追我跑的局面。
耿羽枫感到莫名其妙,然而却有一种奇妙的情愫在心底扩散。
绿川东崎的手有些汗湿,不过却温暖又坚定地握紧他,耿羽枫再度抬眼看着他的背,竟觉得可靠、安全。
他不是没有被人保护过,但心里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两个人跑了一段距离,耿羽枫就因为喘息不过来而有些受不了,喘着气朝绿川东崎道:“我……我不行了……别跑了!”
他觉得他们根本没有跑给人家追的必要,只可惜拉着他的人似乎不这么想。
只见绿川东崎回头瞧了他一眼,他果然汗水淋漓,脸色虽然红润却看来极度不舒服的模样。
于是他左右一望,将耿羽枫拉进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之中。
“你不要紧吧?”绿川东崎惊觉自己太过冲动而拖累了他,因此心疼地替他拭着汗水,担忧地询问。
耿羽枫再度望进他眼里,轻易地察觉到这个人对他的关心是那么地真诚,不带有任何欲念。
他可以信任他的,是不是?
于是耿羽枫伸出手来,主动握住绿川东崎的手。
绿川东崎一怔,几乎快乐得飞上天堂。
“只要把我送到校门口就行了。”耿羽枫压低了声音,似乎是瞧见他兴奋的脸色而红了脸。
他那不太容易让人接近的心房,似乎正有人在叩门……
相对于耿羽枫的腼腆,绿川东崎可是开心极了。
“没问题!”他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然后又突然将耿羽枫给抱在怀里。“我们走吧!”
“等、等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耿羽枫一时失了重心,不由得伸手攀住他的脖子,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立刻放开。
“这样你才不会累着。”绿川东崎不意嗅到耿羽枫身上清爽的肥皂味,心动又多了一些。
但是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着跑,能看吗?
耿羽枫的脸立即涨红,拍打着绿川东崎的胸膛。“胡说,我宁可累死也不让你抱,快点放我下来!”
绿川东崎若是一个肯乖乖听话的男人就好了,然而他却刚好相反。有机会将自己喜欢的人抱着,他可能放弃再多抱一会儿的机会吗?
“不放,你就乘机休息一下吧!”离开教室,绿川东崎抱着耿羽枫虚弱的身子,健步如飞。
耿羽枫却全身热得像只蒸熟的虾子,蜷缩着身体,十分难为情。“放我下来!”
“不放!”绿川东崎一脸笑嘻嘻地回道。
“放我下来!”
“不放!”
“放我下来!”
“不——放——”
绿川东崎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辈子,他都不想放手了,看来他是真的、真的爱上了他。

04

再度提早来到教室里,耿羽枫自然而然地梭巡着绿川东崎高大的身影,左右张望着。
待他确定绿川东崎不在时,他显得有些失望,将背包放在桌子上后,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
那时,他来到教室里却闻到他最不喜欢的烟味,又瞧见有人占据了他平时画图时最爱的位置,他直觉地感到不悦,笔直地走到绿川东崎面前,抽走他手中的香烟,丢到地上踩熄。
“喂!你这是做什么?”
当绿川东崎讶异地转过脸来的那一瞬间,耿羽枫不否认,他的确是受到绿川东崎的吸引。
尤其是绿川东崎的五官不似一般日本人,反而带了丝混血的味道,十分深刻,而墨黑的浏海并没有遮去他如星般炯亮的眸子,令耿羽枫有几秒钟的失神。
“你知不知道教室里是不可以抽烟的?”说罢,见到绿川东崎愕楞的目光,耿羽枫竟觉得自己十分愚蠢,然后他的舌头便不受控制,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然后在绿川东崎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又自动地走出教室,合上门。
还记得,那天他靠在门上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我刚刚做了什么事?”耿羽枫问自己。
过去,他就算是闹闹小脾气、任性一番,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要学生缴了钱却不能去上课。
慢慢地,绿川东崎的主动接近缓缓融化了他冰封的心房,他不否认,和绿川东崎在一起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他还分辨不出原因,但他的确期待也珍惜和绿川东崎见面的时间,不过很显然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么认为,因为绿川东崎今天竟然没有提早到……难道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思及此,耿羽枫略显失落。
就在此时,耿羽枫蓦地被人自背后拍了下肩膀,吓了一跳。
他一回头就看到绿川东崎站在他身后,他不由得涨红了脸。“你做什么?不要随便从背后吓人。”
方才心里正想着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耿羽枫不禁有些不知所措,随意应对了一句。
只见绿川东崎一脸无辜地摆摆手笑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好不容易又见到你了。”
耿羽枫每个礼拜只有两堂课,虽然绿川东崎会把握耿羽枫提早到校的习惯去见他,但毕竟不是天天见面,很快的便相思成灾。
他想见耿羽枫,想得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事,只有耿羽枫的存在。不过耿羽枫却好象仍无动于衷,让他有些气馁。
殊不知,他们都有同样的想法。
耿羽枫闻言,别过脸去。“我不是有来上课吗?”上课不就见得到了吗?别说什么好不容易……逐渐习惯耿羽枫说话方式的绿川东崎,不甘地皱了下帅气的眉。“可是我希望天天都见得到你。”
这犹如撒娇般的口吻,再度让耿羽枫不自在起来,就连耳根子也有些热呼呼的变成火红。
“请你不要说这种话。”耿羽枫板起脸道。
绿川东崎这宛如情人般的口气,该对他的女人说去,为什么老是对他这个男人倾吐?难不成他跟其他人一样,也在迷恋他吗?
这个念头令耿羽枫的心险些漏跳了一拍。
因为,他居然不排斥绿川东崎这么做,就连把他当成情人这种事,也都默默接受……他究竟是怎么了?
“不要说什么话?”绿川东崎在他面前扮出不会对旁人做的嘻笑表情,故意这么问道。
耿羽枫瞪着他放大的俊脸,一时怔楞,不禁斥责:“喂!你不要这么靠近我!”
他只要想起绿川东崎那一天抱着他直奔校门口,中途还被一些学生瞧见了,他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丢脸!太丢脸了!
“为什么?”绿川东崎不明所以。
他喜欢靠近耿羽枫,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为他的美貌所吸引,可是经过几天的相处之后,他发现耿羽枫是个像孩子一样可爱的男人。
可能是因为出身豪门,因此带有些许富家子弟的任性,但是却又不让人讨厌,再加上他美丽的容貌,便成了一种独特的娇柔气质。
不过他要是这么告诉耿羽枫,说他喜欢他身上这些女性的感觉,他一定会被耿羽枫踢到太平洋去。
但,除了这些之外,他最爱的还是耿羽枫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工作时的专注神情、困扰时揪眉的动作,还有恼怒时羞红的脸,他无一不爱。
在体认到自己爱上了身为男人的耿羽枫时,他虽然有一丝的犹豫,但却很快地消失。
因为他爱的是耿羽枫这个人,跟他的性别完全无关!
不过同样的,现在他要是开口跟耿羽枫这么说,说不定明天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耿羽枫大概没有想过他会爱上他吧?
“为什么?”耿羽枫对他装无辜的神情有些恼怒。“还问为什么?两个男人靠得那么近不会很奇怪吗?”
虽然绿川东崎的怀抱的确很温暖又可靠,但是他也有他的顾虑,毕竟他现在可是这所学校的教师,要是和学生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流言,会令他感到困扰。
“我觉得不会呀!”
“可是我觉得会呀!”
绿川东崎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泥浆吗?这么简单的事情,根本不用想也明白,他居然可以回答得事不关己。
然而绿川东崎依旧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由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来。“礼拜天有名师的画展,你要不要去看?”
“画展?”
“对呀!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应该是很有名的人吧?”绿川东崎这个完全没有艺术细胞的人,瞥了眼票上的名字,随即耸耸肩。
不会吧?连画者是谁都不晓得,怎么能够欣赏出画中的美呢?
“把票给我看看!”
相较于绿川东崎,耿羽枫倒是对票上的名字感到吃惊。“这不是连毕尧先生的画展吗?”
连毕尧是台湾近几年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青年画家之一,他的画大多以写实为主,而且风格清新,十分接近大自然。
耿羽枫本来就打算要去看,却没有想到绿川东崎竟有办法拿到首展的票。
想起来,耿羽枫连绿川东崎的身份都不是很清楚,只晓得他是到台湾来念书的日本人而已。
瞧见耿羽枫突然以怪异的眼神瞟他,绿川东崎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只要耿羽枫的心里有他,他就算被瞪也无所谓。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绿川东崎期盼地问。
这如果只是男人跟女人之间的约会,他倒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然而对方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他今生最重视的人,他自然得谨慎询问。
谁教耿羽枫看起来就像是需要他的保护呢?
他约了耿羽枫很多次,他希望这一回能成功。
* * *
耿羽枫凝视着绿川东崎好半晌后才道:“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耶!”
绿川东崎孩子气地欢呼,让耿羽枫又脸红了起来,因为这个样子真的好象男生跟女生之间的约会。
可恶!这个人是不是又把他当女人了?
“等一等,别高兴得太早。”心有不甘的耿羽枫,立刻泼他冷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的课你至少要仔细听,以后不能再随便交张图了事。”耿羽枫神情严肃的交代。
绿川东崎是从不缺席没有错,但他根本无心于课业,只是拿一双勾魂似的眼严重干扰他上课。交作业的时候也一样,有一次他要学生们交一张校园里的素描,但是绿川东崎却只画了一棵怪怪的树给他,于是他便将绿川东崎叫了出来,问他怎么没有认真画图。
只见他搔着头一阵抢白:“那是因为我只会画树呀!而且你不是说,只要画校园里的东西就可以了?所以我就画了校园里最多的树。”
班上同学立刻一阵哄堂大笑,耿羽枫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请他快快回座,满心无奈。
绿川东崎闻言,脸色一沉。“好,我知道了。”要是不这么说的话,耿羽枫恐怕就是耗上一辈子,也不会和他出去。
“很好。”
耿羽枫满意地颔首,走到讲桌前去准备教材。
绿川东崎自然跟上,“你今天下课后要做什么?有空的话,到我家去玩如何?”
“我对你家没兴趣。”
耿羽枫再度给他一个软钉子碰,虽然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不过他很快的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去过别人家的缘故。
“那……我去你家玩怎么样?”
“我家不是让人家玩的地方。”他皱起好看的眉,再度回绝。
绿川东崎苦笑连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听说你在设计陶瓷上的图样,所以很好奇罢了。”
由于他家是日本饭店,对于餐具、瓷器方面多有接触,因此他打算在耿羽枫面前卖弄一番,看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不过显然他粘耿羽枫粘得太过分,耿羽枫已经有些反感,看来他得改变策略才行。
还是回家翻翻父亲要他带来的资料吧!
* * *
“羽枫少爷,真的不用我陪吗?”莫朝威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沦为耿羽枫的司机,不免提出抗议。但耿羽枫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只见他像平常一样冷淡地别过脸来,瞥了莫朝威一眼。“不用,你回去吧,要回家的话我会再打电话给你。”
莫朝威垮着脸目送他离去,心里因这几天得到的消息而紧张不已,他感到耿羽枫和他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了。
他听说有一个日本人在学校里纠缠着耿羽枫,就连下课时间也不放过,一个人霸占着耿羽枫。这个消息一传进莫朝威的耳里,让他起了危机意识。
他是如此地深爱着耿羽枫,当然绝对不会将他让给任何人,因此他马上下定决心,要将那个日本人解决掉才行。
* * *
远远的,耿羽枫就瞧见绿川东崎一个人站在约定地点等候。
耿羽枫举起手表,他自己早到了十分钟,那么绿川东崎又是多早以前来的呢?他实在令他捉摸不定。
为此,耿羽枫不由得踌躇了会儿才走向前去,但是下一刻绿川东崎便发现他,并且对他热情的挥手,跑向前来。
“羽枫!”
每一次听绿川东崎叫他的名字,耿羽枫总觉得怪怪的。
“我不是叫你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吗?”虽然他每回总这么告诉绿川东崎,但从来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绿川东崎见了他,总是一脸笑吟吟的。
“对不起,我忘了。”这当然是谎话,因为他喜欢叫耿羽枫的名字。
耿羽枫也像平常一样扬起眉来,质疑道:“难道你每次都会忘记?”
“嘿嘿嘿!”
绿川东崎以笑脸混过,耿羽枫也拿他没办法。
“你来很久了吗?”
“我?我才刚来没多久,看来我们很有默契,都选了同一个时间到达。”这又是一个谎话。
其实绿川东崎在这里等了近半个小时,只因为这是他和耿羽枫第一次约会,因此他像个初次恋爱的小毛头一样,内心忐忑不安,一再检查好仪容才出门,连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都不晓得,也不觉得累。
没想到他又说出这种暧昧话语的耿羽枫,难免又染红了脸,撇过头去。“你又在胡说什么!”他嘀咕着,但已不像以前一样大声反对。
显然,他已逐渐被绿川东崎洗脑,听惯了这种恶心的话。
耿羽枫开始告诫自己,绿川东崎可以继续说他的恶心话,但是他绝对不能被他影响。
“走,我们进去吧!”假装没有听到耿羽枫的抱怨,绿川东崎不在意地牵起他的手往前走。
耿羽枫的脸更红了,立即挣脱。“不要动手动脚的,两个大男人牵着手多奇怪,离我远一点!”
见耿羽枫伸出一只手臂来隔开彼此,绿川东崎却毫不在意,因为迟早有一天耿羽枫会接受他的,因为他的爱似滴水般,足以穿石。
“是、是、是。”绿川东崎仍嘻笑着。
耿羽枫微耸起眉瞪了他一眼,径自走进馆内。
由于绿川东崎持有的是首展的贵宾票,因此会场内不但备有餐点,还有专人解说,同时也有不少的新闻记者在采访、拍照。
耿羽枫没有对那些人多加注意,自行欣赏画作,一点也不清楚他出尘、不俗的气质和容貌已引起一阵小小骚动。
可绿川东崎的动作更快,他跟在耿羽枫身边,以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射向任何对耿羽枫有企图的人。
他就像一只守护领土的狮子,随时随地监视着。
也就是因为如此,耿羽枫才能够平静的看画,不受干扰,但是耿羽枫本人并不知情,只是不停地对着画作发出赞叹。
“你看看这幅画,真的是太棒了!优美的树荫以及树下的凉椅,指的正是乡间的优闲生活,果然是名家的作品!”
绿川东崎瞧见耿羽枫的墨瞳闪着异于平常的光芒,然后又一直推崇画者,他开始觉得不是滋味。
他带耿羽枫来这里是为了和他约会,而不是听他把另外一个男人说得跟神一样。
那他呢?他算什么?
思及此,绿川东崎伸手攫住耿羽枫那比平常男人略瘦的肩,并多使了点劲,终于让这个迟钝的男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勉强挤出笑脸,绿川东崎问道:“你想不想吃点什么?那里好象有供应点心,我去拿一点来给你。”
耿羽枫当然发觉他平静之下酝酿的怒气,凝视着他一会儿才道:“我不想吃东西,你自己去吃吧!”
他很习惯拒绝绿川东崎。
“那喝的呢?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也不想喝饮料,你……”
当耿羽枫正想问绿川东崎为何失了笑脸、为何生气的同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好,我好象没见过两位。”
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着一件黑色的合身西装,相较于他的正式,耿羽枫和绿川东崎就显得比较随便了。
耿羽枫穿了一件丝质衬衫和西装裤,绿川东崎却是一身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半点身份、气质都没有,可浑身却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质;那男人在暗中观察他们良久,才决定向前攀谈。
耿羽枫一转身,立刻一反平常的冷漠,露出笑颜,这让绿川东崎更加不满。
“啊!您是连毕尧先生,久仰大名!”
连毕尧一点架子都没有,一双眼却在接触到耿羽枫后,失神了半晌。
这令绿川东崎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耿羽枫的时候也是如此,连男人都会因耿羽枫而失神,也难怪女性同胞们总对耿羽枫有一股可怕的狂热。
幸好,连毕尧很快就回过神来,并且露出亲切的笑容。“谢谢你来看我的画展,不晓得两位是……”
不错嘛!倒没有忘了他的存在。
绿川东崎赶在耿羽枫发言之前,像宣告所有物一般,拉住耿羽枫的手道:“我叫绿川东崎,至于他嘛……你不必知道。”
因为他可不想又多了一位情敌!
“呃……”闻言,连毕尧一阵错愕。
耿羽枫气恼的踩了绿川东崎一脚。
只见绿川东崎皱起眉,可怜兮兮地瞅着耿羽枫,但是他理都不理他。
“连先生,请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姓耿,叫耿羽枫。”耿羽枫正式的自我介绍。
闻言,连毕尧笑了笑,礼貌地道:“你好,耿先生,不知道你对这些画有什么看法?”
绿川东崎暴凸的青筋,在瞧见连毕尧和耿羽枫握手时浮现,当他注意到连毕尧还握着耿羽枫的手不放后,他就发作了。
“我们走,羽枫!”他拨开两人交握的手,拉着耿羽枫往门口走去。
“等一等,绿川东崎,我还没有和连先生说完话……绿川东崎!”抗议无效,挣扎无效,耿羽枫马上被拖离会场。
见他们离去,连毕尧啜了口手中的饮料,轻喟地低喃:“可惜,要是我早一步认识他的话就好了。”
看来绿川东崎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好好守着美丽又迟钝的情人的话,很快就会被人抢走。

05

绿川东崎将耿羽枫扛在肩上,耿羽枫都快脑充血了。
“放开我,你这个大混蛋!”
他一边骂一边挣动,但绿川东崎根本没有放下他的意思。
于是他威胁道:“绿川东崎,你要是再不放下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听到了没有!”
睨见不少人一直朝他们看,还掩嘴偷笑,耿羽枫就更加愤怒。
他又不是绿川东崎的犯人,竟被他一路扛着让路人看笑话,真丢脸!这何止是丢脸而已,他一定要跟绿川东崎停止往来,可恶!
不顾耿羽枫的叫喊,绿川东崎将耿羽枫扛至他的车前,打开车门将耿羽枫给塞进前座,然后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耿羽枫见他一进入车内,便恼火地别开脸去。
绿川东崎眉峰拧紧,脸上净是嫉妒的颜色。
他知道方才的行为既无礼又冲动,但他就是受不了那家伙看耿羽枫的表情,所以才会……
吁了口气,他瞥了眼耿羽枫的背影,尽量放轻声音道:“对不起!”
他很清楚,现在要是不低头的话,耿羽枫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他了,因为他方才做的事,的确不可原谅。
如果他是那个被扛在肩上的男人,他一定会气得非得把扛着他的人揍个半死不可!
耿羽枫转过头来,给了绿川东崎一巴掌。
啪一声,在偌大的车内听起来特别响亮,然而绿川东崎却毫无怨言地挨了这一巴掌。
是他不对,他绝无怨言,但是今后若是要他再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觊觎他的人,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事。
“你为什么这么做?”耿羽枫握紧了双手质问:“无缘无故地打断连先生和我的谈话,将我拖出会场也就算了,居然还半途将我扛了起来,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货物吗?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耿羽枫气得口不择言。
绿川东崎的占有欲是那么地强烈,就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了,而且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不想……陷得太深。
“不想见我?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忘了我还是你的学生吗?”绿川东崎摸摸被他打红的脸颊,苦笑道。
原本他以为可以再一次用这种方法蒙混过去,耿羽枫却不让他轻易过关。
“我不去教课了!”也许是慌了,也许真是气得不能自己,耿羽枫说着气话,显得任性。
“那可不行!”绿川东崎皱眉。
“那不关我的事。”耿羽枫瞪着他,吼出自己的心声:“我讨厌你老是自作主张,更讨厌你对我动手动脚;我是个男人,可不是随时都可以让你扛在肩上的女人!”
尤其是最近,耿羽枫有种强烈的直觉,他要是再不做些什么,一定会被绿川东崎玩弄在掌中。
然而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股强烈的吸引力,让他们身不由已。
“我没有把你当女人,我只是……”绿川东崎急着解释,但是一对上耿羽枫晶亮的眸子,他却又说不出口。
他是那么地想告诉他,他是真的爱上他了,真的爱上同为男人的他,但是他如何能说出口?
不料,有只不知死活的兔子正在狮子面前天真地搔耳,完全不知这只狮子有多么想一口吞掉它。
“只是什么?”
咕哝了几句日文,绿川东崎才吐出一句:“没什么。”
见他吞吞吐吐地,耿羽枫只觉得胸口闷着股气释放不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讨厌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
“我要下车了。”
但是耿羽枫的手才刚放在车门上,就马上被绿川东崎给拉了回来。
“你还是会去学校吧?”他不放心地问。
耿羽枫没有回头。“我说过我不会去的。”
铁了心,他不想再跟耿羽枫纠缠不清。
绿川东崎眯起眼来,扯紧他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不理会绿川东崎受伤的表情,耿羽枫忽略自己受他影响的心绪,拒绝心软地开口:“……我说,我不会再去学校了!”
“可恶!”一心急,脾气暴躁、易怒的绿川东崎,终于将心里的不安爆发出来。“你要是不去上课的话,那我们见面的时间就会减少,现在你又不肯跟我出来约会,我会发疯的!我……”
耿羽枫忘了手上传来的痛,睁大了眼,对上绿川东崎充满痛苦的瞳眸。“你、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放开我!”
绿川东崎加重了力道,将耿羽枫拉近。
“我没有胡说,我喜欢你,喜欢到快要发狂的地步!这就是我为什么恨不得将那个姓连的眼睛挖出来的理由!”
耿羽枫一脸呆滞,动也不动,绿川东崎立即抱紧他,恨不得马上将他揉进身体里,让谁也抢不走他。
“不要走,不要走!”绿川东崎的不安到达顶点。
过去,是因为绿川东崎有绝对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追上耿羽枫,但他太过积极,没想到却引起耿羽枫的反感。
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自己心仪又深爱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走他,而且现下有机可乘,他当然不会白白放过。
绿川东崎渴望地将自己的唇印上耿羽枫红润的嘴,耿羽枫全身僵硬,只感觉到他的身体像一把火在燃烧。
见耿羽枫似乎不再抵抗,绿川东崎打铁趁热地轻舔他的唇,诱使他张开嘴,引导他的舌甜美交缠。
由于耿羽枫是第一次接吻,他生涩的回应令绿川东崎欣喜若狂,但是当绿川东崎想更进一步地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时,耿羽枫不晓得是自哪儿来的力量,竟将绿川东崎一把推开。
“不!不要……不要!”耿羽枫慌忙地抓紧不知何时被绿川东崎扯开的衬衫,害怕地退缩了身子。
他苍白的脸终于让绿川东崎稍微恢复理智,懊恼、悔恨地捶了下方向盘。“羽枫,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
“你不要过来!”耿羽枫狼狈地退开。
他全身一阵颤抖,但并不是因为绿川东崎吻他,而是因为他居然……居然那么轻易地就陶醉在绿川东崎的热吻中。
不行,他们明明同样都是男人呀,怎么会这样?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竟因绿川东崎的抚摸而感到满足;他一定是生病了,一定是的。
* * *
“羽枫……”
绿川东崎以往熠亮的星瞳里,现在满是后悔的黯沉。早知道他就不该那么冲动的,但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将耿羽枫占为己有。
他并不想让耿羽枫用害怕的目光瞅着他看,他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因为他想给耿羽枫的是爱,而不是伤害。
但是现在好象不论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绿川东崎懊恼自己躁进的性子,只盼时光能够倒流。“不要再叫我的名字!”耿羽枫也失去平日的冷然。
每一次听到绿川东崎用特殊的腔调叫他的名字,他全身连同灵魂,仿佛都会为之一震。
从来没有人会用如此深情却又带了丝不安的声音喊他,从来没有……
摇摇头,耿羽枫用力抱住自己的身子,好象他这么做,就可以将绿川东崎传来的波动阻挡住。
他的心在动摇,他很清楚,也因此更加不知所措。
可绿川东崎并不如他所愿。“羽枫!羽枫!要我再也不喊你的名字,我办不到,除非我死!”
就因为这是一段近乎绝望的爱,没有办法像普通人的恋情一样摊在阳光下,所以绿川东崎倾尽全力地为爱赌注。
他当然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不能不爱;因为自遇见耿羽枫的那一天起,他的眼中就只有他一个人。
闻言,耿羽枫恐惧地瞠视着他。
“不……不要开玩笑了!放开我!快放开我!”
果然,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都是他太过依赖绿川东崎,否则也不至于如此难堪。
“我不要,我绝对不放手。”
“放开!放开!”耿羽枫又骂又打地吼着。
绿川东崎拼命攫住耿羽枫的手臂,怕他一阵胡乱挥打,一个不小心会打伤了自己,但是耿羽枫却不领情,抓着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痛!”一个吃疼,绿川东崎下意识地缩起手,却给了耿羽枫一个脱逃的机会。“羽枫,别走!”
耿羽枫慌张的打开车门,踉跄地跌出车外。绿川东崎担心他受伤,连忙追了出去,不过耿羽枫却跑得更快。
“不要!不要再跟过来了!”耿羽枫不在乎路人的侧目,只想甩开绿川东崎,找个地方静一静。“羽枫……”
绿川东崎在跟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耿羽枫回头瞥了他一眼,却为他眼瞳里的悲伤而震撼。
为什么?为什么绿川东崎要用那么悲伤的目光瞅着他?受伤害的应该是他才对呀!
紧拧眉心,耿羽枫落荒而逃。
他没有办法接受绿川东崎坦率的爱情和近乎绝望的眼神,却也一直没有拒绝他的接近及付出。
为什么他的心会那么痛,痛得不能自己?
* * *
淋了一身湿回到在台湾暂时栖身的小公寓,绿川东崎才进入屋内,便察觉来了不速之客。
他的眼中闪着几不可察的怒火。
那位不速之客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面对玄关的沙发上对他微笑,说着熟悉的日文:“嗨!你终于回来了。”
不速之客忽略绿川东崎冷漠又犀利的目光,径自跷着二郎腿,自在得有如在自己家中招呼他。绿川东崎走至衣柜前,取出一条毛巾擦拭湿透的头发。
“到底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情,能够劳烦你走一趟台湾?”绿川东崎毫不客气地讽刺。
不速之客垂下唇角,佯装一脸无辜。
“我说亲爱的表弟,我也是受害者呀!要不是你迟迟不回日本,这种差事也轮不到我。”
每天做牛做马地当“代工”……,替绿川东崎一肩扛下绿川饭店的工作,绿川东崎还真以为他喜欢呀!
绿川东崎的怒意消去不少,瞥了他一眼。
不速之客是他的表哥龙崎光一,在他大哥丢下家业一走了之后,他只好一人身兼两职,维持饭店的营运。
绿川东崎不是没有想过要帮忙,毕竟他对饭店服务也有兴趣,而且他在日本念书时也选读相关科系;然而父亲从小就不喜欢他,纵使他再努力,也无法与大哥并驾齐驱,最后父亲更点明要大哥继承一切。
现在好了,大哥和父亲的情妇跑了,父亲就马上要他代理,直到找回大哥为止,完全没有顾虑到他的想法。一想到要他无怨无悔的帮人做白工,直到大哥回来捡现成的,绿川东崎就是心有不甘。过去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父亲的赞美,他又何必再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像几年前一样,天天忙碌,然后将所有的功劳归到大哥身上,而他所得到的,就只是一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叨念,硬是逼他退位的结果。
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毕竟情妇生的儿子不能跟正室生的比,他清楚得很,他的父亲是绝不会回过头去多看他一眼的,那他又何苦自找罪受?于是他躲到台湾来念书,却没有想到父亲会请出与他最为交好的表哥来说情。
绿川东崎回头望着龙崎光一俊气的脸庞,总算有了第二号表情。“说吧!老头要你找我做什么?”
老头是绿川东崎给他父亲的称号,就算是他老人家就在眼前,他依然照叫不误,反正他父亲不愿意要他这儿子,那他也不必太过客气。
龙崎光一则是眉峰轻扬地道:“还用说吗?当然是要你回去,先代理一下启太,直到他回来为止。”
绿川饭店这个庞大的连锁企业不能一日无主,这个道理绿川东崎很明白,但就是想跟老头子赌气。
龙崎光一也很清楚绿川东崎的心结在哪里,却无力帮忙,因为只要绿川启太还活着的一天,他就没有办法在绿川家占有一席之地。
而错,就错在绿川启太是个商业白痴,扶不起的阿斗,绿川姨丈也很明白这一点,却一直执迷不悟。
也许真是命中注定,绿川东崎这样的好人材只能被埋没了。
“我不要。”绿川东崎直截了当地回绝。“这句话我已经说了几百次,有本事老头子再找一个继承人,不要来烦我。”
“继承人?”龙崎光一干笑了几声。“很不幸的,绿川姨丈就只有两个儿子,你就认命吧!”
这说起来也奇怪,绿川姨丈有无数的女人,但是除了绿川启太和绿川东崎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外,再也没有其他子嗣。
也难怪,绿川东崎老是说坏事不能做得太多,因为别的人不说,光是看绿川姨丈的例子就知道了。
“我是来这里念书的,书没念完之前,我不想回去。”绿川东崎把他的揶揄当成耳边风。
孰料,龙崎光一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说中绿川东崎的心事。“怎么?难不成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见绿川东崎全身一僵,龙崎光一不禁啧啧出声:“我真的猜对了?所以你才不愿意回日本去?”出乎意外之外,绿川东崎有些狼狈地瞪了他一眼。
因为他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没错,只不过他的对象是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美丽不俗的男人。
他对他掏心、掏肺,但是对方却不愿意接纳他。
思及此,绿川东崎的心感到一阵绞痛,不想多谈。
“少 嗦了,你回去告诉老头,就说我不屑他的饭店,也不想回日本。”绿川东崎恼羞成怒地说。饭店的事情固然是他的烦恼之一,然而现在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求得耿羽枫的原谅,没有时间去顶替他那无能大哥的位置。
况且,大哥一旦玩腻了那女人,身上的钱没了,就会自动回家,他又何必回去自讨苦吃?
龙崎光一哑然失笑。“好,我知道了,你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女人,我可不能棒打鸳鸯,当个大坏人。”
闻言,绿川东崎竟难得的在淡漠的脸上出现红晕,将手上方才用来擦头发的毛巾朝他丢了过去。
“不要胡说八道,快给我滚回日本去!”
“好吧!我会完整地将你的话转达给绿川姨丈,你好好保重,希望我下次回台湾时,你已经抱得美人归。”
“快滚!”
绿川东崎目送着哈哈大笑的龙崎光一离开,只差没有拿些盐撒在玄关驱邪。
不久,他的心情稍微平复,轻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讨厌我吗?”绿川东崎喃喃自语。
耿羽枫不接他的电话,连他去耿家找他,他也不肯出来见他一面。难道他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吗?
他不甘心呀!

06

仿古木门被拉开,莫朝威端着丰富的菜肴走进耿羽枫房内。
耿羽枫优雅地支着下巴,靠在木制的窗棂边,一双美丽而幽邃的墨瞳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莫朝威很清楚他一定对自己的到来浑然未觉,因此不由得皱起浓眉,将盘子搁在一旁的矮长桌上,才走至他的身边。
“羽枫少爷。”他刻意压低声音轻喊,以防耿羽枫骇着。
耿羽枫全身一震,总算是慈悲地施舍他一直渴望的注意力,回眸瞟了他一眼。
“有什么事情吗?”
“羽枫少爷,你的晚饭我给你端过来了,请你多少吃一点东西吧!”原本寡言的莫朝威难得的劝着。
自从耿羽枫那日看了画展回到家之后,就一直像这样,神情恍惚、愁眉不展的关在房间里。
有时候他什么事情也不做,连饭也很少吃,就拿着画本一直画着图,不然就是像方才一般发呆。
莫朝威敏感地知道,那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耿羽枫若是不肯主动说明,他也不会过问,他十分了解耿羽枫倔强的个性,不爱别人多言他的私事。
“羽枫少爷。”见耿羽枫迟迟未开口,莫朝威不禁蹙紧眉心。
他真的很想紧紧地拥抱耿羽枫,将他愈来愈纤细的身子锁在怀里,并将他眉间的轻愁抹去。
然而,他的身份不容许他这么做,现在的他只能默默地待在耿羽枫身后,等耿羽枫有朝一日对他打开心扉。
耿羽枫没有食欲,看着那些原本他爱吃的菜,他只是摇头。“不,我不想吃,你拿走吧。”
“羽枫少爷,你最近瘦了很多,再这样持续下去,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说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听不懂吗?”
耿羽枫怒目相向,却令莫朝威更担心。
“羽枫少爷。”
“拿走,不要再来烦我。”
见耿羽枫固执地背对着他,莫朝威也只能叹气。“我知道了,羽枫少爷,你明天要到学校吗?”
闻言,耿羽枫僵直了身子,动也不动。
“我不想去。”
他平板无起伏的一句话,再度让欲言又止的莫朝威闭了嘴,默默地留下饭菜后离开。
耿羽枫握紧了平放在膝上的双手,生着自己的闷气。因为,纵使已过了好几天,他对那一天的事仍记得很清楚……
那一日,他狼狈得像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在附近游荡了不知道多久,才想起打电话要莫朝威接他回家。
坐在阶梯上,他的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仿佛全身都在发冷;绿川东崎那悲伤的目光揪疼了他的心,让他想忘也忘不掉,魂牵梦萦。
摇摇头,耿羽枫甩掉关于那一天的回忆,懊恼的喃语:“我为什么要对这种事情感到困扰,男人跟男人本来就……”
他之前也被一些男人纠缠过,但是却没有像这回般如此困扰不已,难道他对绿川东崎也……
“不,那实在是太荒唐了!”
耿羽枫以坚定的语调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走到床边找到画册,并且将它慢慢翻开,手却僵在半空中。
画纸上,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了绿川东崎的脸,有时沉思,有时开朗大笑,也有那一天忧郁望着他的痛苦眼神。
耿羽枫本想将它们全都撕碎,可是却下不了手。
“可恶、可恶、可恶!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困扰,为什么?”耿羽枫此刻脆弱得想哭。
绿川东崎已在不知不觉中钻进了他的血液、骨髓里,让他抛不去也甩不开,甚至他也脸红地想过,如果将来绿川东崎想要对他做那种事的话,他也没关系,因为是跟他在一起……
但是,该死的是他们都是男人,而且他也不想再对绿川东崎低头。
那天本来就是绿川东崎的错,他不应该突然对他说那种话,否则他也不会落荒而逃,还困扰了这么久。
此时,耿羽枫心里却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在责怪自己:那么你为什么连他打来的电话也不接呢?你明明已经原谅他了。
的确,因为他先前给过绿川东崎房间的电话号码,因此这几天绿川东崎毫不放弃地天天打电话过来,可是耿羽枫一接到他的电话,便觉心跳失序,总会做出一些连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说一听到绿川东崎的声音就慌了手脚地把电话挂断,不然就是呆呆地听着他的声音,直到他好不容易回神为止。虽然如此,他们依然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对谈过。
耿羽枫明白,这是因为他太过任性的缘故,可他就是无法像绿川东崎一样,把喜欢这种事情坦率地说出口。
因为他连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绿川东崎都懵懵懂懂的,毕竟他也没有谈过恋爱的经验,他的童年一直都是在辛苦的学习中度过,不过他惟一的直觉是——他绝不讨厌绿川东崎。
还记得前几天绿川东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这么问他的——
你讨厌我吗?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能不能够试着接受我?我们可以再从朋友做起,好不好?他的声音是那么地渴望和迫切,再度使耿羽枫想起绿川东崎受伤、悲切的表情,和那天心口上的郁疼。
不,他并不讨厌他。
甚至可以说他喜欢他的触碰、他的吻;如果他讨厌他的话,那么一切反而简单多了,因为他只要拒绝他就好,然而……
“唉!”
叹了口气,耿羽枫合上令他懊恼的画册,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他立刻想到可能是绿川东崎打来的,马上将话筒接起。
“羽枫。”
果然是绿川东崎。
耿羽枫整个人像是完全放松了一般,将头枕在床边,不过心跳却蓦地加快,怦怦直跳。
相对于耿羽枫的默不作声,绿川东崎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而且充满感情。
“羽枫,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耿羽枫握紧话筒,不发一语。他真的很想告诉他,他早就不介意那一天的事。
不过绿川东崎似乎不介意地侃侃而谈。
“明天你会去学校吧?我想跟你见面。”
我也想跟你见面。
但是耿羽枫却说不出口,只是倾听着。
那一天他威胁说要辞退学校的教职,不再见绿川东崎,但是才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耿羽枫就后悔了。
“请你明天一定要去学校,我想向你道歉,对了,我请你去饭店吃饭好吗?”
绿川东崎显得诚惶诚恐,让耿羽枫有些不忍。
“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在上课前一个小时,我会在教室里等你。”绿川东崎这回没有长篇大论,很快地结束通话。
因为他知道耿羽枫一定听到了,于是就单方面做了决定,还是不改霸气的本性。
对此,耿羽枫哑然失笑,一股暖意流入心头。
他不由得期待起明天的会面来。
* * *
莫朝威离开耿羽枫的房间,郁郁寡欢地走在回廊上。
当他正要踅进左边的弯道时,一道人影蓦地冲了出来,拦在他的面前。“朝威!”
一个美艳的女人,像八爪章鱼似地想巴在他身上,但是莫朝威马上俐落地闪开。
只见那女人不悦地埋怨:“朝威,我们那么久没有见面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羽秋小姐,请你自重。”莫朝威挪了几步,让她怎么也接近不了他,两人硬是隔了三臂之距。
耿家的三女,耿羽秋化了浓妆的脸瞬间有些扭曲。
“自重!?我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莫朝威一脸为难。“羽秋小姐……”
“快说嘛!不要躲我!”
由于耿羽秋是耿家的独生女,因此耿父对她总多了几分宠爱,让她在耿家更是呼风唤雨。
耿羽秋相当地大小姐脾气,自小她就认为,她想要得到什么,只要说出来就要得到。
对莫朝威当然也一样,她喜欢莫朝威,因此一有机会回到本家,总是缠着莫朝威不放,并且极尽所能地魅惑他。
然而莫朝威却始于无动于衷,当耿羽秋察觉到莫朝威那份不同于常人的感情时,她更是积极。此刻,莫朝威并没有一般男人受宠若惊、陶陶然的表情和心情,只是蹙起眉头,一再闪躲耿羽秋。“羽秋小姐,请不要戏弄我。”
耿羽秋噘起红润的嘴唇,两手叉在腰上。“我没有戏弄你,你喜欢我吧?你不讨厌我吧?”
见到耿羽秋的眸里又闪着期盼的光芒,莫朝威十分吃不消地回道:“羽秋小姐,我还有事情要办。”
莫朝威魁梧的身子闪过耿羽秋,而耿羽秋也立即追了上去。
在耿羽秋的字典里,似乎不晓得“放弃”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当然,耿父的沉默纵容更让她认为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得到莫朝威。
只要……她只要尽快断了朝威对羽枫的迷恋即可;而这一次,她早就拟好了计划。
她那位同母异父的哥哥也相当喜欢羽枫,能得到他的大力帮忙,不要说是搞定羽枫,连朝威也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 * *
翌日,耿羽枫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便到餐厅吃早餐。
餐厅里,两天前回来的耿羽秋也在场,不过她向来讨厌耿羽枫,因此根本不理会他,径自拉着莫朝威要他坐下来吃饭。
“朝威,我今天特别要厨房煮了你最爱吃的菜,你就陪我吃嘛!”她撒着娇,令原本在餐厅见到耿羽枫而放下心的莫朝威脸色十分不自然。
“羽秋小姐,谢谢你的好意,我一会儿再去厨房吃就好了。”
他一面注意着耿羽枫,一面心不在焉地答道,令耿羽秋愠怒。
瞧朝威看羽枫的眼神,她就是心有不甘。
她承认羽枫是长得很漂亮没错,不过羽枫再漂亮也是个大男人,抱起来会比她还舒服吗?
咬着牙,耿羽秋看着耿羽枫的眼神带有恨意。
而莫朝威没有注意到,殷勤地走至耿羽枫身边准备服侍他。
他注意到今天耿羽枫的脸色红润,虽然身子仍略嫌瘦削,不过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否则平常他都是一个人在房内用餐,不会到餐厅来。
“羽枫少爷,你今天想去学校吗?”
耿羽枫抬起长睫注视着莫朝威,然后,他显然是想起昨天他决绝的拒绝而有丝尴尬,咳了几声后才道:“嗯,我今天要去上课。”
莫朝威当然不会追究耿羽枫之前说过些什么,只要耿羽枫快乐,他并不在乎这些小细节。
“是的,那我马上去准备车子。”
回过头,莫朝威很快地避开耿羽秋审视的视线离开,以免再引起她太过热情的行动。
不过奇怪的是,一向和耿羽枫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耿羽秋,竟然在莫朝威离开后主动攀谈。
“你还在那个学校教美术吗?”她有意无意地问。
耿羽枫望了她一眼。“嗯。”
因为平时就习惯耿羽秋尖锐、夹枪带棍的说话方式,今天她突然反常,还真让耿羽枫不习惯。
“那你今天也要去学校?”
耿羽枫还是简短地回了声:“嗯。”
何时羽秋也关心起他来了?
耿羽秋似乎接触到耿羽枫探询的目光,匆匆避开。“怎么,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问这些事情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以为你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兴趣。”耿羽枫平淡地解释。
平常,他们在家里就相当的疏离,因为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做,又因为他们各自的心里都有疙瘩,因此无法好好相处。
另外,其他兄弟太过嫉妒耿羽枫的能力也是原因之一,大家都在担心有朝一日家产会被他夺走,自然不会对他和颜悦色。
耿羽枫虽然有些迟钝,但还不至于不晓得这些。否则他父亲也不会在发现了他那天才般的能力后,正式雇用莫朝威为保镖;因为到目前为止,就只有耿羽枫最有希望重振家业,他自然特别重视他。
耿羽秋闻言,冷冷地自鼻子里哼出声,“哼!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不感兴趣?”
不就是涂涂画画嘛!她也会!
耿羽枫轻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让身为女人的耿羽秋都险些看呆了,不过她很快地回了神。
啐!这个家伙是专门生来触女人霉头的吗?长得像女人也就算了,又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也难怪朝威会对他倾心。
不行,她得赶快行动。
见耿羽枫吃完早餐离去,耿羽秋立刻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给她同母异父、完全和耿家没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陆律驹。
待电话一接通,她立刻贼笑地道:“律驹哥,你的机会来了。”
话筒的另一端则传来懒懒的声调:“什么机会?”
“嘻嘻,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是有关于你的心上人的。”
“心上人?”陆律驹显得十分讶异。
“告诉你哦,我刚刚在餐厅遇见羽枫,而且帮你问过他了,羽枫他好象也对你有意思呢!你要不要去学校找他?他今天应该会提早去学校等你。”耿羽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
她早就从莫朝威那里知道耿羽枫都会提早到学校写生、画图,所以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
而且今天耿羽枫出门的时间又提早了,所以这件事绝对办得成。
“你是说真的吗?”陆律驹不敢置信地反问。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现在立刻去学校找羽枫不就知道了?记得呀!要热情一点喔!”耿羽秋一阵窃笑。
最好他一到教室,就立刻将羽枫给压倒在地,这样她才会有好戏可看!

07

今天耿羽枫比平常还要早到学校,莫朝威本想陪他进去,但是被他拒绝。
“我是要去教课,又不是要陪你逛校园。”
听见耿羽枫这么咕哝着,莫朝威就算是担心也说不出口。
他其实真的很想知道,前一阵子耿羽枫是为了什么事情忧虑、憔悴,不过却始终没有机会问出口。
而他有预感,学校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几乎不为任何事动摇的耿羽枫,绝对不会起这么大的变化。
因此当耿羽枫进入校园后,莫朝威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车子里头等待,打算约三十分钟后尾随他一探究竟。
* * *
一会儿后,耿羽枫已来到教室前,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好久没有和绿川东崎见面了,他想知道他这几天过得好不好,也想仔细看看他……
伸手推开教室的门,耿羽枫下意识地觉得有人站在绿川东崎常靠坐的窗棂前,等他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人竟不是他。
“羽枫。”那人回头看着耿羽枫,俊俏的脸庞带着既讶异又兴奋的神情,然后向他跑了过来。
“你、你怎么会……”
耿羽枫来不及问明白,陆律驹已将他紧紧抱着。
“老天!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放我下来!”他一向不习惯和别人这么接近,他试着挣脱他。
“抱歉,我只是太高兴了,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见耿羽枫板起脸,陆律驹收敛起胸中满溢的愉悦,放开了他。
耿羽枫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问道:“什么真的假的?我怎么都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他们很久没见面了,耿羽枫也忘了上一次和陆律驹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只知道他总是用一种灼烫的目光瞅着他,让他无法和他轻松相处。
他平时总是冷静自持,像在压抑着什么似的,而今天看起来竟是那么地……快乐?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耿羽枫以为应该没有人会来打扰他才对,结果却……
不行!他得在绿川东崎来之前把事情解决。
“我太高兴了。”陆律驹满脸的笑意。
“当羽秋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不过幸好我还是来了,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小希望,我来了!”
耿羽枫听得一头雾水。“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请你不要干涉我工作。”他拿出画册,摆出送客的表情。
但陆律驹也许是被喜悦冲昏头了,硬是凑向前去。“羽枫,我……”
耿羽枫一个不注意,又让陆律驹再度抱着他,并且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嗅着他身上不同于女人与男人的特有馨香。
“你做什么?”
耿羽枫再度闪躲,但是陆律驹这次却紧箝着他不放。
“不放,我等这一刻已经好久了,我一直都不晓得你也喜欢我。”
陆律驹的气息吐在耿羽枫的耳上,让他的耳根子一阵燥热,全身更是起了鸡皮疙瘩。
“谁喜欢你了?放开我!”
耿羽枫怒气冲冲地吼道,但是陆律驹却把它当成耳边风。
“你不要害羞了,羽秋都告诉我了。”
“害羞?谁害羞了!”耿羽枫的脑袋空白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早餐时耿羽秋那暧昧的目光。
原来如此,她又想陷害他了吗?
陆律驹也许是被耿羽秋鼓动起隐忍已久的欲望,他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激动地将手伸进耿羽枫的上衣里,抚摸着他比女人更细腻的肌肤。“羽枫,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都说不要他碰他了,他还一直在他身上乱摸。耿羽枫突然很想吐。
他突然想起绿川东崎,他也曾这么拥抱过他,但是绿川东崎带给他的是一种炽热的悸动和一股温暖的感觉;然而陆律驹的抚摸却令他十分难过,而且他完全不在乎他的感觉。
不舒服,他就是感到不舒服。
“不要这样!”耿羽枫挣扎着,但他也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比不过同为男人的陆律驹。
他的双手被制在头顶,唇被陆律驹火热地吻着,滑溜的舌也企图攫取他口中的蜜津,但是他闭紧着嘴表示抗议。
陆律驹盯着他,似乎不明白耿羽枫为什么拒绝自己的亲近而皱眉。同时,他也嗅出那么一丁点不对劲的味道。
因为耿羽枫不但没有任何喜欢他的表现,还对他的触碰十分排斥,不但如此,他也不肯让他吻他。
难道这是羽秋的恶作剧吗?
他是那么开心且期待的来到这里,一切却只是一场空?
陆律驹望着耿羽枫因觉得被污辱而泛红了的眼眶,本来有那么一丝的心软想要放过他,但是当他将视线集中在耿羽枫因挣扎而扯破衬衫露出的雪白胸膛,以及他印下的吻痕时,他便不再那么确定。
耿羽枫那副可怜又倔强的模样,深深吸引着他。
他不如……就假戏真做,让羽枫成为他的。这个念头蒙蔽了陆律驹的理智。
于是他毫不留情地扯过耿羽枫,让他只能屈服在自己高大的身躯下,几乎无法动弹。
然后不顾耿羽枫的抗议,他脱去了耿羽枫的上衣,并且在他身上亲吻,留下更多痕迹。
“不要这样!”耿羽枫强忍着不适。
他可以感觉得到陆律驹湿润的舌头滑过他的胸膛。
“住手!”
陆律驹却笑得放肆,他二话不说,熟练的只手将他的裤腰带解开,并进入探索。
耿羽枫撇过头去,只觉得羞耻。
他咬紧下唇,试图抗拒陆律驹握住他时的恐惧感而僵直了身体,但是陆律驹并没有放过他。
“呜……住手、住手!”
“为什么要住手?你感到不舒服吗?”陆律驹压紧他扭动的身子,在他耳边轻笑了起来。“别动,我快受不了了。”
“不要说这种恶心的话!”
耿羽枫仍倔强地忍着眼中的泪,没让它落下;不过从来没有让任何人触碰过的身体,却逐渐因快感而起了一阵阵痉挛。
陆律驹毕竟是老手,虽然心里喜欢耿羽枫,但他仍然有固定的性伴侣,因此知道如何挑动一个男人的情欲。
当他瞧见耿羽枫晕红了脸时,他被他那娇丽、微微发出呻吟的表情给吸引,不免急躁了些,动手将他下半身的衣物卸下。
“你……你要做什么?”全身的力气似乎是被抽光了般,不过耿羽枫还是拼命反抗。
因为他喜欢的人是绿川东崎,就算真要做这种事情,也得跟自己喜欢的人。
那该死的绿川东崎到底去哪儿了?呜……要是被他看到他这副狼狈又丑陋的模样,他该怎么面对他?
陆律驹恶意的对他微笑,让他惊叫出来。
“好痛!你这个恶魔、恶魔……”
原本他还期望绿川东崎能够及时赶到,制止陆律驹侵犯他,不过现在他却希望他不要来了。
因为这实在是太丢脸、太肮脏了!如果绿川东崎看到,他还会喜欢他吗?耿羽枫因不确定而痛苦不已。
眼泪像珍珠一般,终于自他的眼中流下。
东崎,我承认我爱你了,但是请你不要来……求求你,不要看到……我这个样子。
* * *
披上外套,绿川东崎愉悦的神情中带有一丝紧张,走出了承租的公寓。
外头一扫昨日的微雨阴霾,阳光普照,天空万里无云,看来今天一整天都会是好天气。
绿川东崎觉得这是个好预兆,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后,带着自己的安全帽走向公寓旁停车的空地。
他帅气地跨上重型机车,将车子发动。
不料,一部黑色的跑车突然驶近,而且开至他的机车旁摇下车窗。
“东崎!正好在这里碰到你,事情不好了!”龙崎光一脸色凝重地探出头。
龙崎光一耽误了他的时间,绿川东崎虽感不悦,但仍问道:“什么事情不好了?”
他是在触他霉头吗?
刚刚他才在想,今天说不定会有个好兆头,结果龙崎光一就来报凶。他是不是跟他犯冲呀!
“绿川姨丈他病倒了,你赶快跟我回日本!”
“你说什么?”绿川东崎大吃一惊。“老头他……”
“没错,你不相信我吗?”
“不,当然不是。”龙崎光一是他最信任的亲人,他不会耍手段逼他回家去。
“但是老头怎么会……难道是大哥他……”
龙崎光一走下车来,紧锁着的双眉怎么看都令人觉得事情不妙。“没有错,启太和那女人车祸过世了。”
“什么?”
绿川东崎闻言,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好象整个崩塌一般,一阵恍惚,有如跌进万丈深渊。
他是有想过若是大哥不在就好了,但他并不是要诅咒大哥,也不是要大哥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
这……怎么会呢?
绿川东崎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面色苍白,像是随时会倒下似的,让龙崎光一连忙扶着他。
“接到消息时我也跟你一样,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也不相信这个消息,不过……唉!也只能怪启太那个没用的浪荡子,也没有掂掂自己的斤两,跟那个女人买了部新跑车就到无人的公路上飚车,结果车速过快,车子又没控制好,连人带车地撞上山壁,当场死亡。”
绿川东崎听完龙崎光一的叙述,沉默几秒后道:“那老头他不就……”
“是呀!绿川姨丈一听见警方带来的消息,便因为打击太大而昏了过去,现在正在医院里做检查。”龙崎光一叹了口气。
绿川东崎的唇畔浮现一丝悲戚又讽刺的笑容。
父亲他是那么地期待大哥会有一番作为,但也许是家人太过宠溺,使得大哥变成一个懦弱、没担当的男人。
大哥这一次离家出走,大概又是因为父亲期望过大的压力所造成的吧?
以往,大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上这么一次,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因为他只要花光身上的钱,很快就会回来向父亲低头。
谁知,这次大哥再也回不来了,父亲所受的冲击和悲痛,他可以想象得到,同时也感到自己的可悲。
“那么,他不是心甘情愿地要我回家?”绿川东崎撇了撇嘴,自我嘲讽,又跨上机车。
“东崎。”见绿川东崎将机车再度发动,龙崎光一楞了一下,立即拉住他。
“等一等,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约会。”绿川东崎异常冷漠地说。
龙崎光一瞠大眼。“东崎,我很了解你的痛苦,不过你现在还是得先回日本一趟才行。”
“回去?我回去做什么?反正老头一向看我不顺眼,就算我去到他的床边,他也一样不会理我。”“东崎,你冷静一点听我说,现在分家的人都来了,要是绿川姨丈有个什么万一,你必须在场。”绿川东崎盯着龙崎光一,非常坚定地摇摇头。“别开玩笑了,光一表哥,就算老头挂了,他也不会把家产分我一分一毫,关于这一点我还有自知之明。”
是的,在跌倒了那么多次之后,他总算学到教训;更何况,因为老头要死了才赶到他身边分财产,这种事他不想做。
虽然可能落人口实,也会被那些为数可观的亲戚数落一顿,但他还是不改本意。这看在龙崎光一的眼里,让他十分着急。
“东崎,你在说什么?绿川姨丈病危,再怎么样,身为儿子的你当然要立刻赶回去。”
他知道绿川东崎不像那些势利的亲戚一般,满脑子只想分财产,又加上长期不受绿川姨丈的重视,自然会有几分排斥。
不过,他实在不想将绿川家的饭店就这样交到其他贪婪又自私的亲戚手中,因为如此一来,不要说绿川家几十年来经营的连锁饭店,恐怕连绿川家的庞大家产都会在数年内全部散尽。
绿川家最有能力的,只有绿川东崎,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屈居下位,辅佐绿川启太的原因。
因为他相信绿川姨丈就算再怎么冥顽不灵,也还不至于看不出只有绿川东崎能够一手撑起绿川家的天下,因此绿川东崎绝对有立刻回到日本去的必要,只可惜他本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绿川东崎与龙崎光一对视良久,也非常明白他的心意,于是他在叹了口气后,戴上安全帽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现在真的有事,等我办完它,我立刻跟你上飞机回日本。”
龙崎光一总算是松了口气。“事不宜迟,我去你房里拿护照,等一下就直接去学校接你。”
绿川东崎点点头便驱车离去。
他心思烦乱得亟欲找个人倾吐,因此他更想见羽枫,但是他也害怕羽枫会无法接受他的突然离去……
如果他能够带羽枫一起走的话,那该多好!因为他爱他,已将他当成灵魂的另一半。
但是羽枫他可知情?

08

莫朝威不敢太接近耿羽枫授课的教室,于是等在一段距离外的楼梯口,抽着他平常根本不在耿羽枫面前抽的烟。
蓦地,视线一闪,他瞥见一个男人跳下机车走进校舍里。
莫朝威眯起眼,将手上才抽了一半的香烟丢在地上踩熄,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爬上楼来。
莫朝威记得很清楚,他就是那个纠缠着耿羽枫的日本人,他看过他的照片,对他面如冠玉的俊逸脸孔很不以为然。
“哼!只不过又是另一个公子哥儿。”莫朝威喃道。
耿羽枫脱俗不染、娟丽不凡的容貌常常让一些人对他趋之若鹜,其中也不乏一些有钱的公子哥儿利用家世对耿家施压,但不是被耿羽枫冷峻的回绝,就是被耿父推拒。
在莫朝威的眼中,绿川东崎的确和那些公子哥儿没两样。
待绿川东崎上来,莫朝威立即阻挡住他的去路。
他不明所以地瞥了莫朝威一眼,用特别的腔调还算礼貌地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莫朝威深邃的眼一瞬也不瞬地打量着他,然后才出声警告:“你以后少接近羽枫。”
他也只有在耿羽枫背后,才敢直呼耿羽枫的名字。
绿川东崎这会儿总算正眼瞧着莫朝威,“你也喜欢羽枫?”
对于他坦率的问句,莫朝威显得有几分狼狈。因为他似乎不介意世俗的看法,竟能直接道出他喜欢耿羽枫;回头再看看自己,他总是放不开,一方面太过顾虑耿羽枫的看法,另一方面又恐惧他人知道他的想法。
这一点,他的确不及绿川东崎,不过即使如此,他也绝不会将羽枫让给他。
正当莫朝威想再说些什么时,教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引起两人的注意。
“羽枫!”
绿川东崎是第一个拔腿跑过去的人,虽然他和耿羽枫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不过耿羽枫的个性几乎被他摸熟了。
耿羽枫平时看来十分冷漠、精明,然而他是一个小地方相当迷糊的人,这一声巨响,说不定是他弄倒了什么柜子了吧?
担心的绿川东崎首先拉开教室木门。“羽枫,你没事吧?”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却教他怔楞住了。只见耿羽枫衣衫不整、脸色苍白,茫然的坐在地上看着他,眼中带着深沉的绝望;流着泪,唇角缓缓流出鲜血。
而耿羽枫的身旁,有一个男人额际流着血,正痛苦地呻吟着。看来他是躲过了倾倒的柜子,却没躲过上头的书藉。
“东……东崎。”耿羽枫虚弱地叫唤着他的名字。
上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祈祷,还是让绿川东崎赶赴了这场约会,让他瞧见自己不堪的模样。
不,他本来不想要他看到的!
那么或许,他在绿川东崎的心中永远都会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耿羽枫,而不是现在这副可悲的模样。
绿川东崎在回神之后,很快地反应过来,他冲到陆律驹身边,将他揪了起来。
“你这该死的家伙!”
陆律驹尚未自昏眩中清醒,绿川东崎则疯狂地对他又骂又打,打得陆律驹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另一方面,莫朝威虽然也很愤怒,但他却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立刻脱下外套盖在耿羽枫的身上。
“少爷,你没事吧?”
耿羽枫哭着,不过仍是摇摇头。“我不要紧,你快去阻止他,他会把律驹给打死的。”
莫朝威即便对耿羽枫太过平静的模样感到担心,可他还是马上前去阻止绿川东崎继续对陆律驹拳打脚踢。
“停下来!”
莫朝威由背后架住绿川东崎,但是他仍然不停地踹着。
“我为什么要停下来?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对羽枫做这种事,我怎么能够放过他!”
“你冷静一点,你把他打死了可是犯法的!”莫朝威这才感到绿川东崎真是难应付,架都架不住。
不过也幸好是绿川东崎先发作,否则换成练家子的他对陆律驹动手,那就真的麻烦了。
但是绿川东崎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看来他是真的想打死陆律驹,莫朝威只好连忙大喊:“住手!羽枫叫你住手!”
一听到耿羽枫的名字,绿川东崎果然有了反应,他喘着气,回头看着耿羽枫,然后挣开莫朝威。“羽枫。”
绿川东崎走至耿羽枫的面前蹲着,耿羽枫在哭,他的心则被撕裂、扯痛,几乎跟着落泪。
他执起耿羽枫的手,轻握在手心,然后将它轻覆在自己的颊上,颤巍巍地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你才会……”
耿羽枫低垂着头,泪流个不停,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他领悟到自己的后悔,后悔没有早一日回应绿川东崎的感情,以至于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后,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绿川东崎还会要他吗?要这个不洁的他……
见耿羽枫沉默不语,绿川东崎也急了。
“羽枫,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气我那天对你做的事,气我今天迟到了;都是我的错,才会让你……”
瞧见绿川东崎猛打自己巴掌,耿羽枫哭得更厉害。“住手!住手!你不要这个样子,不要这个样子。”
耿羽枫拉住绿川东崎的手,阻止他伤害自己。然而对绿川东崎而言,耿羽枫身上所受的伤害,比他自己身上的伤还要重、还要痛。
“好、好,我不打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心想耿羽枫身上或许受了什么伤,绿川东崎将耿羽枫身上的衣物稍微整理一下,便准备带他就医,莫朝威却制止了他。
“等一下,这种事你难不成想张扬出去吗?”
“可是……”
“羽枫少爷不喜欢让医院里的医生检查,交给我吧!”莫朝威心中虽有妒意,不过仍是相当冷静。
他将绿川东崎推开,抱着耿羽枫大步往室外走去,绿川东崎立刻疾步跟上。
“慢着,你想带羽枫去哪里?”
只见莫朝威冷冷地回过头道:“回家。”
绿川东崎本想阻挡,但当他瞧见耿羽枫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紧紧地攀住莫朝威的颈项时,手便垂了下去。
一直到莫朝威高壮的身影离开视线,绿川东崎才发怒地一拳击向墙壁,“可恶!难道我比不上那个男人吗?”
他等一下就要直接飞回日本,而且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够再度来到台湾,可现在就要他完全放弃,他实在不甘心。
因为他是那样爱着耿羽枫,看到他被别的男人抱着,他嫉妒得整个人几乎要泡在醋缸里了。
握紧了手,绿川东崎感到挫败地离开教室,也暗自下了决定,就算他暂时无法回到台湾,也要紧紧地捉住耿羽枫不放。
他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至于那个被打伤的陆律驹,莫朝威大略查看过伤势,想他大概死不了,便被遗忘在教室里。
* * *
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莫朝威将耿羽枫带回耿家后,立刻向学校告了假。
由于耿羽枫的坚持,莫朝威并没有请耿家的家庭医生来。
耿羽枫默默地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将还没有哭尽的泪水流干,才回到房内。
莫朝威不发一语,只是拿着毛巾帮他擦头发,并没有询问他事情的经过,只是陪伴着他,这令他十分感激。
但是耿羽枫只要想起绿川东崎闯进来后的错愕表情,胸口立即传来一阵闷疼,令他再度想落泪。
这也是耿羽枫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脆弱。
他用力搓洗着陆律驹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搓得全身红透,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觉得心碎了,被撕成片片。
一向冷静自持的耿羽枫向来有些洁癖,如今居然在喜欢的人面前被凌辱,他只感到悲伤、绝望,完全没有自信。
“少爷,羽枫少爷?羽枫少爷,你还好吗?”
莫朝威喊了他好几声,但他就像是灵魂被人抽离了似的,动也不动。
莫朝威拢起粗眉,轻轻碰了碰他,仿佛他是空气中易破的泡泡般,只要一个眨眼,他就会消失无踪。
莫朝威也很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过在意那个日本人的话,或许他一开始就会发现教室里的动静而……
不过现下再怎么自责也没有用,他得快点让羽枫少爷恢复精神才行。
耿羽枫动了下,涣散的瞳孔这才集中焦点,望着莫朝威。“我没事,你能让我独处吗?”
“羽枫少爷。”
“拜托你。”
莫朝威很是担心,但一接触到他那哀求的目光,他立即心软,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恳求他,他怎能拒绝?
他悄悄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少爷就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请打内线给我,我会立刻赶过来。”
“嗯。”
耿羽枫背对着他在床上躺下。
莫朝威想起今天早上的事,眯起眼来,离开耿羽枫的房间;看来,他得去和耿羽秋好好谈谈。
听见莫朝威合上门的声音,耿羽枫隐忍已久的泪水再度落下。
他愈来愈觉得自己肮脏,他配不上绿川东崎。他好害怕、好害怕,不知道绿川东崎会怎么看待他……
虽然绿川东崎悲伤的眸子告诉他,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不过他自己很明白,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再接受绿川东崎的爱。
更何况这又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向绿川东崎证明他的爱偏偏却出了这种事。
老天,他简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现在他只想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
不过,他绝对不会忘了绿川东崎的,因为他是真的动了真情,说不定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喜欢上他。
然而这一切,将就此画上句点。
* * *
回到日本后,绿川东崎天天打电话给耿羽枫,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接听电话的都是那一日拦下他的保镖。
“抱歉,羽枫少爷说他不想接你的电话。”
莫朝威冷漠又淡然的语调,听在绿川东崎的耳里简直就像一条引线,随时都有可能引爆他这颗核子弹头。
“请你跟他说,是绿川东崎打的电话。”
他嘱托道,但立刻又被打了回票。
“羽枫少爷知道是你。”就因为知道是你,他才不愿意接。当然,这句话莫朝威是在心里说的。绿川东崎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沉默了会儿,他决定压低身段,采取比较温和的手段。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情况如何,我真的很担心……”
莫朝威却不给他机会,立即打断:“羽枫少爷的情况很好,而且他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打来了。”
这会儿,绿川东崎的怒火更炽。“你胡说,叫羽枫来听电话!如果事实是如此,那么我要听他亲口说!”
“我还是那句话,羽枫少爷根本就不想接你的电话,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来了。”然后的一声,莫朝威挂了电话。
跟这么固执的人讲电话,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跟口水。
听到话筒里只剩下嗡嗡作响的声音,绿川东崎气得摔电话。“该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实在是很担心羽枫的情况。
但是他现在人在日本,为了饭店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法分身到台湾去,虽然,他的心仍然挂在耿羽枫身上。
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不,不会的!不会的!
“该死!”他忍不住一再咒骂,“老头是发什么疯?居然在这个时候宣布将家产交给我?他是怕万一我也跑了,又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挂了才这么做吗?啐!我承受不起!”
就在他暴跳如雷之际,一直在他身旁辅佐的藤崎佐治走了进来,有些惊讶他竟没了平日的沉稳。
忽然想起龙崎光一的话,藤崎佐治露出笑容。看来龙崎先生的话真的没错,绿川东崎真的有爱人了。
不在意绿川东崎的抱怨声,藤崎佐治走到办公桌前放下手中的资料,“绿川先生,会议快要开始了。”
许多分家的人对绿川东崎接下绿川家产仍有不满,但是事实既定,他们还是动作迅速地召开会议,以承认绿川东崎的接任。
看在藤崎佐治的眼中,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因为他们都明白,若是由绿川启太接下家产的话,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但是绿川东崎好不容易能继承家产却不甚开心倒令人不解,其原因,恐怕也只有绿川东崎本人知情了。
绿川东崎皱起浓密的粗眉,叹了口气后,瞥见桌上成堆的资料,无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是。”藤崎佐治颔首退下。
绿川东崎只感到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疼。
“羽枫,你到底怎么了?求求你给我一个消息,就算只有一句话也好,我好想你,好想你!”
然而绿川东崎的祈愿并未传达至耿羽枫的心中,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不再和绿川东崎联络。
慢慢的,日子一久,两个人似乎渐行渐远。
不过他们的心里明白得很,他们都无法将对方真正的忘掉。
且让这份情,在心里沉淀、蛰伏……

09

时间缓缓地拉回现在——
坐在饭店精致的房间内,耿羽枫只是傻傻地盯着方才被绿川东崎握过的手,仿佛那温热、微湿的触感还留在他的掌心之间,而他的心脏也急跳个不停,像要跃出胸口一般,焦躁而狂乱。
“怎么会是他?”
他坐在昏暗的空间里喃喃自语,只有自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月光照上他精致的秀丽脸庞。
他似乎有预感,他将会被绿川东崎再次攫获……
这一夜,耿羽枫睡得十分不安稳。
莫朝威将他的焦虑看在眼里,却苦无对策。
只因他明白,在耿羽枫的心里仍只有绿川东崎一个人,而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迟疑的原因。
他害怕被耿羽枫拒绝,却也不想将耿羽枫拱手让人,所以一直守在他的身后,期待他能察觉他的爱意。
但是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天竟开了他一个大玩笑,让耿羽枫和绿川东崎再次见面。
难怪,当耿羽枫答应要来日本时,他会感到那么焦躁不安。虽不甘心,不过莫朝威还是决定要守住耿羽枫。
* * *
翌日,绿川东崎神清气爽地拿着一束花来到耿羽枫下榻的饭店,当然,他也把莫朝威这个威胁兼不确定因素给考虑在内。
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知道莫朝威的爱慕者耿羽秋已来到日本,便立刻要人去通风报信,因而此时此刻,莫朝威“暂时”不构成阻碍。
绿川东崎在众人的注目中吹着口哨上了楼,来到耿羽枫的房门口。他稍微整理了下仪容,带着更胜三年前的自信心敲了敲门。
一会儿,好象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让绿川东崎吓了一跳,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冲进去时,门倏然开启。
耿羽枫睡眼惺忪地站在他面前,可爱得让他几乎冲动得想要将他推倒在地,一遂三年来的心愿……
幸好,他比三年前成熟、理智多了,因此他只是咳了几声,露出可掬的笑容道:“早安。”
耿羽枫感觉到脸颊似乎是被羽毛轻拂过,顿时清醒,睁大了眼。“你、你……”
他居然吻他!
然而他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看来耿羽枫比三年前更不知道如何跟人相处,也不晓得如何从容处理自己的情绪。
比起他来,绿川东崎完全一副大人样,是个举手投足间皆充满男人味的俊美男人。
他也希望成为这样的一个男人,不过却因为生了一张比女人还美丽的脸孔,替他惹来不少麻烦。
“我能进去坐坐吗?”绿川东崎看着他原本因低血压而苍白的脸渐渐染上一抹红晕,不禁在心中窃喜,他对耿羽枫还是有些影响力。
耿羽枫见绿川东崎不等他应答就径自进入他的房里,他轻皱着眉,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有什么事情吗?绿川先生。”
听见耿羽枫如此疏离地喊着他的名字,绿川东崎平静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丝不满。“不要叫我绿川,我记得我们以前不是这么生疏的。”
“不要提以前的事。”耿羽枫淡淡地道:“我到日本是来工作的,我不想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在内。”
只要一见到绿川东崎,就会唤起过去的回忆。
令他介意的,倒不是曾被侵犯的事,而是他对那段回忆的看法,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害怕被绿川东崎当成一个肮脏的男人。
闻言,绿川东崎暗色的眼闪过一丝愠色,但很快被压抑了下来,因为他还有别的计画。
他两手一摊道:“好,你要谈工作的事,我们就谈工作的事。”不过,这可不代表他就真的会规规矩矩的。“今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工作的事,我要带你去看工作室,顺便带你去看制瓷用的瓷土。”“嗯。”工作上的事情他不能拒绝,“好,你到楼下去等我,我准备好就立刻出发。”
* * *
二十分钟后,耿羽枫再度带着令众人惊叹不已的目光,来到绿川东崎等待他的咖啡厅内。
他以十分困惑的可爱表情看着绿川东崎,“跟我一起来的人不见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但见绿川东崎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别具深意的笑容来。
“一起来的人?你是说莫朝威先生是吧?我刚刚来饭店的时候好象见到他跟一个女人出去了。”他啜了最后一口咖啡,然后询问他要不要吃早餐。
耿羽枫摇了摇头。
耿羽枫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因为莫朝威很少会在不告知他的情况之下,丢下他一个人。绿川东崎付了钱,在他不知所措时,体贴地拉着他往外走。“好吧!我先带你去看瓷土,等你肚子饿的时候,我再负责将你喂饱。”
“等一下,我要留个话给朝威,等一下!”
在听到耿羽枫如此亲昵地叫着那个大个子的名字时,绿川东崎的理智差一点崩溃,只有拉着他快快离开饭店。
他知道莫朝威不可能被耿羽秋拖太久,所以他得快一点将耿羽枫给藏起来。
* * *
瓷土一般都是由正长石分解而成的,质地通常较细,如此一来,就能够烧制出比陶器更上等的好瓷器来。
绿川东崎在耿羽枫的工作室外准备了各式瓷土,当耿羽枫见到那些以容器盛装的瓷粉以及瓷窑等等的完善设备后,他不禁一楞,但并不是因为购置那些设备要花一笔为数不少的金钱,而是因为这些设备都是全新的,他才会如此惊讶。
同时,这个地方占地很广,而且位于市郊;日本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注重环保与环境卫生的国家,因此这里简直是和在台湾位于山中的耿家一模一样,都可以嗅得到森林以及风和草的味道。耿羽枫可说是在一开始,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此时,耿羽枫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质疑,难道他早就料定他会来日本,所以才提早请人动工建造的吗?
为什么?
他为什么如此笃定他会来到日本呢?
耿羽枫回头望着他,那因讶异而更显晶亮的目光映出了他的身影。
“怎么样?设备还完善吗?”他踱过去,佯装不经意地问。
事实上,在日本的时间他并没有闲着,知道耿羽枫是个设计者,又善于塑陶、制瓷,他立刻请人建造了这间工作室。
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带耿羽枫来到日本,然后永远与他在一起。
讨好的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被绿川东崎这么热情地瞧着,他的心情仿佛回到了过去,惴惴不安却又有些开心。
因为,过了那么久绿川东崎却没有忘记他,还为他准备了这间工作室,这对他而言,别有意义。绿川东崎似乎也知道他会开口询问,他来到他眼前,轻缓且十分温柔的将他抱在怀里。
“傻羽枫,那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你……你不要这样叫我!”耿羽枫边喊边挣开他,逃进了绿川东崎还没有正式介绍过的工作室。
他是惊惶不安的,因为他胆小又不敢确定对方的心意,因此只想到要逃,但是谁也没料到,他逃了三年,却仍旧逃不出命运的摆布。
“羽枫!羽枫!”他一逃,绿川东崎立刻追上。
他在日本蛰伏了三年,只能靠他特地雇用的私家侦探传来的照片及消息一偿相思之苦。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度拥有耿羽枫,所以他这一回要紧紧捉住他,再也不放手。
“不要过来!”
因为不了解工作室的构造,耿羽枫居然逃进了二楼的寝室里,当他正要转身离开时,绿川东崎碰巧追了进来。
“羽枫,你为什么要逃?是因为你还不肯原谅我吗?还是有什么原因?你可以告诉我呀!难道你讨厌我吗?”
面对绿川东崎的步步逼近,耿羽枫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地说出心中的郁结:“我不是讨厌你,我讨厌的是……我自己。”
急忙抱住看来十分脆弱的耿羽枫,绿川东崎再度感受到他那炽人的体温传达到他的掌心、体内。
“为什么?告诉我,如果你讨厌我的话,最起码也要让我知道原因,请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将我推开,让我痛苦!”
耿羽枫抬起热泪盈眶的眼,望着自己喜欢的人。“我……没有讨厌你,没有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接我的电话?让我在日本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当我好不容易到台湾去找你时,你又为什么避不见面?”
“我、我……”
忽而,耿羽枫又想起了自己远离他的原因,想推开他,却又被绿川东崎狠狠抱紧。
“又想逃离我了吗?”他愤怒地吼道:“你想都别想!”绿川东崎将他抱至床上,压在身下,疯狂地亲吻着他。
“唔……”
无法发出声音的耿羽枫,被他略嫌粗暴却又带些温柔的吻给驯服,因他有技巧的抚摸而迷醉。“放开……放开我。”
耿羽枫的挣扎和抗议,很快变成带点轻喘的呻吟声,绿川东崎以惊人的速度解开他的上衣,亲吻他平坦的男性胸膛。
那一天他被侵犯的时候,陆律驹也做过这种事情,然而绿川东崎却十分地温柔,他的抚触轻如绵絮,让他感到一阵酥麻。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他以为很肮脏的事,在此时此刻竟感到美妙?原本对亲密接触的强烈排斥感,在绿川东崎的抚慰中慢慢解除。
当绿川东崎隔着衣物抚弄他的下半身时,他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这令他感到有些羞耻,直想逃开。
“不要……”
“不行,难道你觉得不舒服吗?”绿川东崎一面亲吻着他一面问道。
殊不知,就是因为他竟感到莫名的欢愉,才会为此而感到羞赧,所以当绿川东崎这么问时,他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是绿川东崎笑得得意,一个覆身压在他身上,来了个法式热吻,吻得这间偌大的房内温度骤升好几度。
耿羽枫全身无力,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火狂烧似的,几乎就要化为灰烬,当然也没有注意到他全身上下的衣物早就被绿川东崎脱下。
“好烫、好热……”耿羽枫轻喃。
当他察觉这样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娇喘时,他立刻将嘴闭上,拢起双腿,但绿川东崎却向前去亲吻他的唇。
“唔……唔唔……”
室内净是他拼命想压抑却又忍耐不住的喘息声。
绿川东崎见他咬伤了唇,心疼道:“羽枫,放松心情,我不会伤害你的,难道你还不肯相信我吗?”
一思及耿羽枫老是推拒他,他的心就紧揪着。
耿羽枫瞥见他伤心的眸子,蓦地想起那一天他离去时的神情和那挥不去的怆然,他知道自己又伤了他。
但其实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擅表达自己的心意罢了。
他害怕绿川东崎会放开他,于是他的双手环上了绿川东崎的脖子,然后亲吻他愕然的唇。
因他的主动,绿川东崎仿佛是被宣告禁令解除般,大喜过望地抱紧他,加深这个吻,辗转缠绵……
在激爱结束后,两人躺在一起耳鬓厮磨,他们重新印证了对方的爱意……

10

扇动长睫,耿羽枫幽幽转醒。
身边的暖意不在,他伸出手去,摸摸那个空位,然后又闭上眼睛。
有低血压的他一向清醒得比别人慢,因此当十五分钟后,绿川东崎端着食物回来时,耿羽枫正好坐在床上发呆。
绿川东崎将食物放在一旁便走过去亲吻他的额头、鼻子、脸颊,正当他要吻耿羽枫的唇时,他完全清醒,并且红着脸躲开。
“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绿川东崎得了便宜就卖乖。
闻言,耿羽枫的脸更红。
“不要吻我!”他吼道,将绿川东崎推下床去,自己则羞赧的裹着床单起床,躲进洗手间里。
绿川东崎坐起身来,望着洗手间的大门满足微笑,因为他终于得到了他的爱人。
* * *
另一方面,耿羽枫一逃进洗手间,立即腿软地坐在地上,发现自己的股间隐隐作痛。
“讨厌,为什么会这么痛呢?”他不满地嘀咕。
不过,他并不后悔跟绿川东崎发生了关系,心中反而有股踏实感在告诉他,绿川东崎并不在意他被人碰过。
这件事比什么都还要令他开心。
于是他扭开水,淋浴着。
绿川东崎则是在房内放上早餐,等他出来一起享用。
顷刻过后,耿羽枫包着过大的浴袍走了出来,他脸色不佳的样子,令绿川东崎感到好奇。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这么一问,耿羽枫很老实地将心中的想法反应在脸上,羞红了脸。“我……那不干你的事,我想问的是,这是谁的浴袍?”
“浴袍!?”
这会儿,耿羽枫又因为绿川东崎肆无忌惮、愈来愈大胆的视线,而拉紧了身上的遮蔽物。
“哦,这件浴袍是我的,怎么了?”
耿羽枫撇过脸去,走到绿川东崎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我只是觉得奇怪,这里既然是要给我使用的工作室,怎么会有浴袍。”
但是他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绿川东崎就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因为他的爱人就是这么倔强又别扭的人。
“你笑什么笑?”耿羽枫想生气却又说不出口,只好瞪着他。“我的衣服呢?我想换回我的衣物。”绿川东崎在他面前坐下,为他倒了点果汁。“我请人送洗了,等一下有人会送新的衣服来,你再换上就好。”
“等等,你说送洗?你把我的衣服送洗?”耿羽枫慌张地站起来,脸上写着惊惶。
见状,绿川东崎了解他的不安。
他伸手向前压住耿羽枫的肩,用着低沉似能抚慰人心的声音说:“你不要惊慌,如果我们在一起,这种事情迟早都会让人家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让人家知道。”耿羽枫气急败坏地道。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耿羽枫觉得有些后悔,因为他知道,他已经伤害了绿川东崎。
沉默了一会儿,绿川东崎才开口:“吃吧!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必须全都吃完才行。”
见到绿川东崎异常冷静的模样,耿羽枫不安的看着他。“对不起。”
绿川东崎漾出一抹笑,伸手轻抚了下他的脸颊。“没关系,我不介意,毕竟一下子要你接受这些也太勉强了。”
听他这么说,耿羽枫松了口气,“你这三年过得如何?”
他本来以为绿川东崎会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毕竟两个人在相遇之前也没有想过会喜欢上男人,而像绿川东崎这么优秀的男人一定不寂寞;岂料当他来到日本,发现他没有戴上婚戒的修长手指时,竟感到有些庆幸。
绿川东崎轻笑了几声,半埋怨半揶揄地道:“都在想你呀!谁教你当年不接我的电话,又不肯见我,让我的心都碎了。”
意外的,这话竟让耿羽枫变得腼腆。“我……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那么你是蓄意的!”他坏心调侃。
那一阵子,他将自己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之中,忙得天昏地暗,就险些没送进医院里吊点滴了。
但是他也知道耿羽枫不好过,毕竟没有人会希望发生那种事情。
耿羽枫不知道他在开玩笑,脸色有些惨白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到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肮脏而讨厌我,我就……”
闻言,绿川东崎不禁吃惊。他的确是没有想到一向清静有如白莲般的羽枫,当然会为了这种事情不知所措。
而他却困在日本无法去台湾,羽枫的心里一定更不安而且伤心欲绝吧?
如果他当下就立刻安慰羽枫的话,说不定两人就不会分离三年之久……
不过听见这种近乎没有自信且可爱的答案,谁还会去在意三年的相思折磨呢?因为不止他,羽枫也相当痛苦。
绿川东崎来到耿羽枫的身后,用力地环抱住他的身子,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体内,占有意味十足。
然而对于绿川东崎的动作,迟钝的耿羽枫只觉得可靠、温暖罢了,并未察觉这动作背后的意义。
他靠在耿羽枫的肩上,缓缓地在他耳边以灼热的口气诉说爱意:“我喜欢你,我爱你,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被人家侵犯了就不要你?我本来也是不爱男人的呀!但因为是你,我爱上了同样身为男人的你,你还不懂吗?”
“但是我……我那个时候却是那么地不安。”
那是因为耿羽枫在遇见绿川东崎之前,从未真正地爱过一个人的缘故,因此他根本无从分别,什么才叫真正的爱情。
“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安慰你,告诉你我的心意才对。”绿川东崎歉然地道。
耿羽枫也不好意思的说:“不,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胡思乱想才会这样,根本不是你的错。”
接下来,他们像是要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似的,不停说着——
“不,如果我不顾一切和你见上一面就不会这样。”
“才不是这样,都是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
“是我!”
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四目相接,倏然大笑了起来,过去的悔不当初全都一笔勾销、烟消云散。两人恢复泰然的态度,正式用起餐来。
但是耿羽枫吃到一半,突然好奇地问了个问题。
“那个……我们刚才做的,才是真正男生跟男生……呃,我是说同性之间才会做的事吗?”
瞧见耿羽枫几乎害羞得快把脸垂到桌子上,绿川东崎好笑地弯起唇,笑了开来。“是呀!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不喜欢,好痛!”耿羽枫瞥见他强抑着笑意,不禁生起气来。“痛死了,下次我不要做了。”
“什么?”
绿川东崎嘴里的菜差一点掉了下来。“那可不行,我已经积了三年耶!你不会真的那么狠心吧?”
“什么积了三年,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恶心?”
耿羽枫绯红了脸斥道,但是绿川东崎依然故我。
“我为什么不可以说?我是身心健康的男人呀!难道你不想要吗?”他愈说愈过分。
“哇!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耿羽枫竖起耳朵来不想听,然而绿川东崎仍没放过他。
“我要说,我当然要说,我要维护我的权利;要我一辈子都不能和你做爱,那你干脆现在就杀了我好了。”
“听不到,我听不到!”
“耿羽枫!”
绿川东崎恼火,一把将他由椅子上扯了起来,拉向床铺。
这么痛的事情,当然只要一次就够了!
最后,他却又痛了一次,因为绿川东崎毫不留情地把他当成了早餐……
关于过去,他保留了一部分的事实没告诉绿川东崎,那就是当年他被陆律驹侵犯的事。
本来他以为手指放进去就是被侵犯了,结果却是误会一场。
因为在陆律驹再度将手指探入他的身体时,他痛得踢了陆律驹一脚,结果却使他一个不稳撞上柜子,而柜子倒下,引来了绿川东崎和莫朝威;这也就是说,其实他并没有被玷污。
不过,他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绿川东崎。
这个坏蛋,肯定会使他等一下痛得连站都站不起了……呜呜……
* * *
翌日——
耿羽枫气得撇过脸去不想理绿川东崎,但是绿川东崎却吹着口哨在开车,丝毫不以为意。
耿羽枫虽然年纪比他大,但性子仍像个孩子似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只要跟他陪罪,他很快就消火了。
倒是莫朝威那个大威胁得立刻根除才行。
不料,两人才刚踏进饭店,就瞧见那个大威胁铁青着脸朝他们走过来,绿川东崎立即摆出占有味十足的姿态,将手放在耿羽枫的腰间。
莫朝威瞥了一眼,将目光集中在耿羽枫的身上,暗暗吃惊。
耿羽枫的模样比来日本之前要有精神多了,而且浑身都散发着恋爱中人的光芒,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莫朝威马上怒不可抑地质问耿羽枫:“羽枫少爷,你离开饭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若是你有个万一,我如何向老爷交代?”
“我……”
耿羽惊愕了会儿,张口想解释,但是他才说了一个字,绿川东崎立刻截断他的话。
“你当时并不在饭店,所以就没有通知你了。”绿川东崎挑衅似地说。这是回敬他带走羽枫,然后挂他电话,不让他见羽枫的仇。
是吗?那你们为何也没有留话给我?”
让他发狂似地在饭店里焦急等待,要不是藤崎佐治先生来了通电话告诉他,说羽枫去看新的工作室隔天才会回饭店,他一定会去报警。
“那你又为什么用这种态度质问你的主子?”
绿川东崎反应灵敏地反击回去,莫朝威即刻握起拳头,仿佛随时都会痛打他一顿的模样。
耿羽枫嗅出了火药味。“好了,你们别这样,这都是我的错,你们可不能打架。”不过双方仍是一触即发,互瞪着对方。
直到一道对莫朝威而言是十分可怕的呼唤声传来——
“朝威!”闻言,只见耿羽秋奔了过来。“你怎么不等我?难不成你不想负责?”
“负责!?”
这会儿,换绿川东崎和耿羽枫好奇的瞅着莫朝威看。
只见耿羽秋独占性颇强地圈紧莫朝威的手臂,“当然,我们昨天……昨天晚上就有了亲密关系。”
然而让绿川东崎发笑的,并不是莫朝威又红又青的脸色,而是耿羽枫迟钝过头的反应。
他竟笑着问他们:“呃,恭喜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绿川东崎立刻爆笑出声,除了耿羽枫眨着眼有些不解外,莫朝威则是沉下脸来,而耿羽秋则是讶异不已。
看来,他的大威胁也不见了,现在他只要努力说服羽枫搬到日本来,然后让双方家长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行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方才被乌云遮蔽的太阳早已露出脸来,洒落一地光芒。
当拨云见日之时,幸福,也跟着悄悄降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