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好公主,你在哪里?快点出来啊!」绕过重重拱门,一名年约二十的女孩顶著大太阳,挥汗如雨地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穿梭。
「哎唷!」花园中忽然传出一声惨叫。
佩丽亚提起裙摆,迅速往花园前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太了解她的宝贝黛拉公主了,通常这种惨叫声只代表一个意思--公主殿下又闯祸了!
果不其然,当她抵达事发现场时,便看到昨天园丁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整理好的温室,已经变成一片水乡泽国,而公主正陷在一堆烂泥巴里,挣扎著要爬出。
「佩丽亚!」黛拉像看到救星一样,直呼道:「快救我!」
她难为地看著身陷困境的主子,考虑了半晌,终於忍痛递出双手。
砰!又被她猜对了!
在两人体重差不多的情况下,佩丽亚一使力,黛拉便整个人扑上前,彻底将一身的泥水分享给她。
「公主!」她几乎是放声尖叫了。
「别这么大声。」不知悔改的黛拉无辜的说:「我就在你旁边,听得很清楚。」
佩丽亚郑重怀疑起自己,怎么可以伺候这个过动儿长达十年之久?
孟子说得好,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拜公主所赐,再悲惨的境遇,她都遭受过了,想必日后伟人名册中应该不会漏了她才对。
「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她无力地问。
黛拉摊摊手,笑得天真。「没有哇!我只是想爬上屋顶,抓几只紫晶蝶回寝宫玩,哪想到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洒水器这么脆弱,我才轻轻一拉,它就坏掉了。」
「所以?」紫晶蝶的色彩斑斓,形状别致,公主向来喜欢它们翩翩飞舞的姿态。
「所以整个温室淹大水,我很厉害的从天花板一头栽进土堆啦!」她嘻皮笑脸的说。
佩丽亚摇摇头,对她的破坏功力,已经非常习惯了。
「可惜忙了老半天,一只紫晶蝶也没抓到,你一起帮忙抓好不好?」黛拉兴致勃勃的提议。
「不好!」拖著公主往寝宫走,佩丽亚以求爷爷、告奶奶的口吻央求道:「我的小祖宗,你不要再闹了,国王、王后和众大臣有事找你商议,所有人都在大殿等著你呢!」
「喔。」黛拉歪著可爱的头颅。「那我们直接去大殿不就得了?」
「公主,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铁定会把大家都吓得当场心脏病发,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沐浴净身吧!」佩丽亚忍住想尖叫的冲动说。
「我觉得还好呀!」
「一点都不好。」佩丽亚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原本为她梳得整整齐齐的金发,变得蓬乱不堪;白皙的脸蛋上,泥块、草屑处处可见。更惨的是,王后为爱女精心挑选的白色蕾丝洋装,经过主人不人道的对待,破败的惨不忍睹。
她可不希望当公主踏进大殿时,洋装「碰巧」寿终正寝,剥离玉体,让在场的众人免费看一场活春宫。
「佩丽亚,你告诉我,宫外的生活究竟好不好玩?」一回到寝宫,数名侍女立刻一拥而上,将她脱个精光,丢进浴池。
黛拉悠哉地浸泡在飘著新鲜花瓣的温泉水中,一边踢著水花,一边好奇地询问忙进忙出的佩丽亚。
「不好玩。」佩丽亚蹲在浴池边,替主子按摩。
「怎么会不好玩?」黛拉把玩著父王送给她的镀金船模型,语气中充满了向往,「以前老听你说,许多商船一出海,往往就是一年半载,他们经过的地方不计其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种,世界之大是走也走不尽……」
皇宫再美、再大,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座豪华的牢笼,她渴望看得更远、知道的更多……她想要飞……
「但你晓得海上也存在著不可预知的危险吗?」佩丽亚替她抹上沐浴乳,搓洗著她玲珑有致的胴体。「海路多颠簸,有时狂风、有时巨浪,一不小心,哪怕是重达千吨的船只都会被海水吞没!」
「又不是每艘船都会遭遇不幸!」黛拉反驳道。
像她曾祖父,一个热爱航海的华人探险家,独自组成了远航队到阿拉伯海来探险,期间遭遇了多少可怕的事情,结果他不仅是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了,还发现了这座小岛,建立起这个可爱又富足的国家。
「是是是,公主你说的都对!」扶她起身,佩丽亚取来大毛巾包住她,聪明的不与她争辩。
公主什么都不爱,就爱逞强。
愈跟她辩,她就愈想证明自己的想法无误,佩丽亚一点都不愿意想像,哪天黛拉偷了人家的船,潇洒出海的画面!
「我记得你提过,近几年,海上出了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叫……叫……」想不太起来了。
「罗奥。」粉红色的小礼服好?还是灿银的长洋装?佩丽亚忙碌地在衣柜前找衣裳。
「没错,叫罗奥!」任由侍女们摆弄,黛拉兴味盎然地继续打听海上的故事。「他率领的那艘船,在太平洋、印度洋一带横行无阻,父王说,他是当今世上最优秀的航海家。」
「航海家?这真是仁慈的说法,他根本是古代海盗的化身!」佩丽亚噗哧一笑。「罗奥所率领的『南极之星』,专门替世界各地的黑帮从事非法交易,不少国家的货船都曾遭他们袭击,各国政府光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
「这么帅气?」黛拉的眼睛迸射出崇拜的光芒。
决定粉红色了!公主最适合做活泼俏丽的装扮。「可不是?南极之星上的三名男人,素有不败金三角的美誉。罗奥船长的行事果决,搭配上凯克的忠心执行、狄米翁的活跃灵活,使他们保持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辉煌纪录。」
偶尔出宫到市集采买东西,佩丽亚老是听见人们对罗奥发出钦佩之语。
他是贵族豪绅的头号敌人,却是老百姓们最拥戴的英雄。
「南极之星铁定很壮观吧?真想亲眼目睹它的英姿!」
「这个月二十五号,南极之星的黑色旗帜会飘扬在奥克利斯港,那是它唯一停留在阿普洛迪的时间。」
奥克利斯是阿普洛迪岛的南部港口,它的水位饱满,港湾宽深,腹地广阔,向来是阿拉伯海的船只中继站。
「哇,我真想看看那个罗奥船长的模样。」著装完毕,黛拉又恢复成一名粉雕玉琢的俏佳人。
佩丽亚挽著她的手朝外走,泼冷水地道:「他是辽阔的海,你是天边的云,差距何其远!更何况,那种飘荡无根、自以为潇洒的男人,有啥好看?」
辽阔的海?天边的云?她的譬喻令黛拉噗哧一笑。
云跟海,其实一点儿都不远。
因为是云总会化成雨,落进海的怀抱啊!
***
说出来人们可能无法相信,遥远的阿拉伯海域内,至今仍保有一块遗世独立,干净祥和的人间乐土。
它的发现者,也就是现任国王倪伦的祖父--倪凯。
他引了希腊神话的典故,为自己的岛屿起名「阿普洛迪」,意思是诞生於水,一种美丽的象徵。
他广为运用岛上盛产贝壳、蕴有矿沙的优渥条件,四面经商,累积财富,渐渐吸引到邻近国家,以及华人前来定居,阿普洛迪俨然成为现代桃花源。
历经百年、倪氏三代的经营,阿普洛迪遂由一块人数寥寥无几的处女地,逐步发展为一个中西文化兼容并蓄的小国。
「父王、母后!」随著一声呼嚷,黛拉进入大殿,像个三岁孩童般奔向前去,分别对父母亲献上热吻。
「孩子,起来吧!」米达娜王后慈爱的笑了笑。
两名侍女立刻将镶有玛瑙、翡翠,以及珍贵贝壳的凉椅抬出来,让公主入座。
直到她拉妥裙摆,优雅的入了座,大臣们才依礼朝她跪拜。
「孩子,父王今天有很重要的消息打算颁布,你是主角,可得仔细听著了。」倪伦国王神秘兮兮的说。
「哦?」她红扑扑的脸蛋,散发著一股青春的活力。「好玩吗?」
在黛拉公主短短十八年的生活中,最高的指导原则就是「好玩」,一切事物与好玩抵触者,她皆无动於衷。
此时,众大臣再也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
黛拉一头雾水的问:「怎么了?大家都好开心。」
「那是一定的罗!」倪伦难掩激动的站起身,朗声道:「亲爱的,我跟你母后已经决定好了,下个月,阿普洛迪即将为你举办一场徵婚宴会!」
「啥?」她有片刻的呆滞。「徵婚?为什么要徵婚?」
「傻丫头,你十八岁了,再过两年,治理阿普洛迪的责任,就要交给你了,不快点帮你找个丈夫,你怎么应付得了繁重的政务?」
倪伦、米达娜相视一笑,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盈满他们的心房。
虽然,黛拉太过孩子气,但不能否认的,她是一名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
这么漂亮的女儿,照道理说,应该多留几年才是,不过他们肯等,阿普洛迪的臣民们却等不及了!
她是王室直嫡的血脉,自从她满十八后,全国上下便开始期待她的婚姻,所以哪怕是上山下海、飞天遁地,阿普洛迪人都会挖出一个举世无双、傲视群伦的男人,好匹配他们心目中无可取代的公主殿下。
这场徵婚宴会,势必将吸引各国的王公贵族、富商巨贾前来参加,届时,岛上的热闹情况可想而知!
「我不要!」黛拉陡然冒出一句,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怒气。
米达娜拍拍她的头,以为她是在害羞。「宝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不好意思了,父王、母后保证一定帮你选一个最英俊的丈夫,你安心等著当新娘子吧!」
「我不要!」黛拉提高音量,严正抗议:「我不要徵婚,我还不想结婚!」
而且就算要嫁,也要嫁她喜欢的,他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抓来一批人,从里头挑出一个,就叫她嫁!
太荒唐了!
「阿普洛迪许多年不曾邀请这么多外宾了,我建议办得越风光越好!」
「宴会期间,也顺便让全国百姓放几天假吧!」
大夥儿晕陶陶地沉浸在喜悦当中,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她的想法。
「我不要!」黛拉的音量提得更高了。
「你们说,席开万桌,设宴七天,会不会太寒酸了?」
「七天嘛……」
「不好不好,十天如何?」
巨大的讨论声浪淹没了黛拉单薄的抗议,她气呼呼地听著他们热烈的交换意见,怒火终於爆发!
只见她将裙摆撩高,咚的一声跃上椅子,居高临下地环顾众人,尖喊道:「我说我不嫁,要嫁你们自己去嫁!」
说完,她又咚的一声跳下椅子,怒气十足的踏出大殿。
喧闹声戛然而止,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公主为何如此愤怒。
沉默了数分钟后,倪伦清清喉咙,小心翼翼的问:「倘若下个月就要举办了,我们是不是得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声浪再起,众人仿佛都得了短暂性的失忆症,自动遗忘黛拉方才说的话,继续讨论著。
***
「太过分了!他们实在太过分了!」踩著杀气腾腾的脚步,黛拉在回寝宫的路上不断的愤怒谩骂。
佩丽亚跟在她身边,安抚道:「不要生气了,国王、王后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好个大头鬼!」她恨恨的低叫著。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照刚刚的情形来看,徵婚一事似乎是势在必行了,如果不想屈服,她就得想出应对的法子,免得到时候被赶鸭子上架,跑也跑不掉!
匆匆忙忙的跑进卧房,黛拉打开衣柜,翻出一只黑色皮箱,手忙脚乱的将外出用品统统塞进去。
「公主,你这是在干嘛?」佩丽亚发抖的问,感觉头顶上飘来一大片的乌云。
「去找两套男装来!」她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公主……」不会吧?她的意思不会是……
「快一点,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要出宫!」要她乖乖嫁人,门儿都没有!
既然他们那么爱自作主张,就让他们去承担后果,反正公主她当腻了,趁此机会逃家一阵子,吓吓父王、母后,说不定他们就会改变心意,不逼她嫁人了。
「公主,别开玩笑了!」佩丽亚连忙著将皮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不想结婚,你就好好跟国王、王后沟通,不要意气用事嘛!宫外的世界不若宫内单纯,你一个年轻女孩只身在外,很容易受骗上当的!」
「谁说我只身在外了?」黛拉纳闷的瞄瞄她。
「不然咧?」不祥的预感又来了。
「我不是叫你找两套男装来吗?一套是我的,一套当然是你的啊!」
佩丽亚差点昏倒!
「那……那我们要上哪儿去?」
「今天是九月二十三日……」黛拉轻启朱唇,一双晶眸闪动著某种决心,「我们去奥克利斯港!」
***
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
两天后,当黛拉和佩丽亚抵达奥克利斯时,南极之星正停泊在港口最醒目的位置。
以两千块美金的代价,她们说服了招聘新血加入的人事管理员,替她们在多达四百人的船上安插了一份简单的工作。
「公主……」深夜时分,底层的船舱里传来梦呓般的呼唤。
「笨蛋!」黛拉气急败坏的转头怒瞪佩丽亚--她蜷缩著身子,睡在床铺的另一端,小嘴儿念念有词。
「不是说过了,不准叫我公主!」推推佩丽亚睡死了的沉重身躯,忍不住叨念:「真怀疑带你出门是不是正确的,你再公主、公主的叫下去,海里的死鱼都要被你叫醒了。」
砰--砰砰--傍晚出海后,风浪一直都很大,无孔不入的狂风钻进船舱,撞击著钉得不够牢靠的门板,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黛拉了无睡意地盯著桌上摇摇晃晃的灯蕊,心情一直很High。
终於!她终於逃出皇宫,而且还登上了梦寐以求的南极之星!
这会儿,恐怕整个阿普洛迪已经陷入一场混乱了!
哼,谁叫他们不尊重她!
「佩丽亚!」翻身坐起,黛拉睡不著,直想摇醒侍女陪她聊天。
「唔……别吵,我好困……」把被子高举过头,她无意识的嘟哝道。
「猪!」不再寄望她醒来,黛拉抄起床沿的水手帽戴上,然后轻手轻脚的拉开门,快速闪出房门--
***
一口气爬上甲板,黛拉气喘吁吁的仰头,痴望著天空里的一轮皎月。
上弦月!在阿普洛迪,上弦月代表爱情。
漾开快乐的微笑,黛拉一步一步接近船首。「原来坐船出海这么有趣!」她喃喃自语道。
从小她就渴望了解海洋生活,但母后从来不让她搭船。教书的老师说,因为她是女孩子,依照阿普洛迪的传统,女孩子除非必要,否则是不能上船的。
「谁规定女孩子不能上船?我偏要!」她俏皮的吐吐舌头。
呼呼--没有了门板的阻隔,海上的寒风更形嚣张,高涨的浪头只差几寸就要打上甲板了。
黛拉抓紧栏杆,兴致不减地朝外观望,真是典型的初生之犊不畏虎。
海面一望无际,远方的灯塔闪动著隐隐约约的黄光,白色大雾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赫!」她惊呼一声,猛地又捂住嘴巴,生怕被别人发现她。
海里有人!
他、他……他是死人还是活人?
压下狂跳的心脏,黛拉害怕又好奇的多探了眼--
是活人,海里的那个男人,是活生生的人!
他赤裸著身体,矫健地在惊涛骇浪中穿梭,即使看不清楚他的脸孔,但他结实的肌理、厚实的胸膛、修长的双腿,依然透过月光的照射,映入了黛拉的眼眸……
她捂著心口,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海水这么冰冷、风浪这么大,他怎能丝毫无畏於造物者的可怕力量,独自与大海抗衡◆
随著他的游动挪移视线,黛拉的杏眸圆睁,樱唇微张,惊骇至极地观赏著这幅难能再见的景象。
他好强壮!
没有一丝赘肉,有力的胳膊迅速地划开海水……好几次,狂风吹走了他、巨浪淹没了他,但他却又会在下一个浪头来袭前,惊奇的冒出海面!
她喘气、她发抖、她吓得牙关打颤,若是黛拉够清醒,她就应该知道此处不适合久留,危险随时会来到……
然而她动不了,她全身的细胞都在酝酿一种异样情绪。
她见过阿普洛迪的水手表演,他们很勇敢、有技巧,不怕遇到困难。父王说,他们的能力足以征服整个海洋。
可是海里的那名男子显然更是技高一筹,他仿佛是天生属於海洋,大海必须无条件地接受他的驾驭!
哗啦--水声乍响,黛拉瞬间变成石雕!
他上来了!海里的那名男子上来了!
顶著一头湿乱的黑发,他爬上甲板,赤身裸体的暴露在她面前……
下意识地,黛拉转身想逃跑,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看到她了。
大步一跨,男人揪住她的后衣领--
第二章
「你做什么?快点放开我!」刻意压低嗓音,黛拉被他吊在半空中,像头待宰的羔羊。
男人拢起两道浓眉,不太满意地掂掂她的重量。
真受不了!她是一个人,又不是一袋米,干嘛摆出一副打算把她论斤两变卖的嘴脸?黛拉皱著小脸,暗骂他的粗鲁。
「你是谁?」冷厉的低沉嗓音从他口中逸出,格外慑人。
他的气息吐纳在她颊边,海水味混合著男性麝香,窜入鼻间,她蓦地感觉到一股燥热。
「我、我是在奥利克斯港上船的新船员。」幸好水手帽宽大的帽缘遮住了她的五官,不然以她的花容月貌,很轻易就能让人辨识出她的性别。
男人狐疑地盯著「他」染上粉红的耳根。
「先生……」黛拉艰难的吞吞口水,「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断然拒绝。
「喂!」她生气地朝他的胸膛一戳,不自觉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我都还没说完耶!」
「现在是午夜两点,除了值星官以外,船员统统不得在外游荡,你上船的时候,难道没有人警告过你?」
黛拉努努俏鼻,依稀,仿佛、似乎、好像记得有这回事。
「我忘记了。」她理直气壮的答道。
「忘记就得接受处罚。」提著她,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要往船舱走。
「什么处罚?」
「脱掉上衣,鞭刑十下。」
「鞭刑?!」黛拉发出尖锐的叫声。
开玩笑!别说是打十下了,她连一下都禁不起!再说,一脱掉上衣,她女性的身分不就原形毕露了?
「我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蹬著双腿,她开始奋力挣扎。
「由不得你。」
「臭男人!我叫你放开我!」顾不得什么形象,黛拉手脚并用,在他身上又抓又捶的,末了还使尽吃奶的力气,朝他的手臂张口一咬--
男人放手,黛拉一下子便扑跌到阴暗的角落。
一排小巧整齐的牙印立刻浮现在肌肤上,不痛,却相当醒目。
男孩子的牙齿不可能生得这么美,他挑挑眉,轻抬视线移向她--
黛拉倒在甲板上,痛得眼冒金星。
揉揉泛疼的膝盖,她扶著栏杆站起身,这时一阵风迎面吹来,她头上戴的水手帽便乘风而去,落进大海里……
「啊!」糟糕!
金黄色的长发如瀑布流泄,她猛地仰首,仓皇的大眼对上了他的。
男人湛蓝的眸子掠过一丝讶异。
完了!黛拉在心底哀嚎。「你你你……你……不要……」最后「过来」两个字尚未出口,男人已再度提起她的衣领。
「你是谁?」这次的问句里多了一些疑惑。
他在晕黄的月光下,仔细打量她绝美却过分苍白的脸蛋。
她有著一双圆润大眼、挺秀的俏鼻、樱桃小口,以及一身欺霜赛雪的美肌……她非常美,超乎任何一个男人所能揣想的极致。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一名女人,是女人就不能出现在这艘船上。
「不要让我问第三次,你是谁?」他轻佻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
黛拉挣脱不开他的箝制,恼火的反问:「那你又是谁?既然我得受罚,阁下是否也应该同样接受鞭刑?」
「女人,别惹我生气。」他加重力道,存心要弄痛她。
「放手!你这个野蛮人!」泪花在眼眶打转,她强忍著不让它流下来。
「南极之星从来不载女人。」他的眼神幽深,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倔强的小脸。
「一个女人上了船,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明白?」男人的口气跟表情都冷到骨子里了。「通常船长会下令,让船员们轮流『享用』你,他们会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对你进行侵犯,一直到你死亡为止!那才叫作野蛮!」
黛拉恐惧的打了个寒颤。「你骗我!」
他扯动嘴角,露出阴森森的笑容。「是不是骗你的,你很快就会晓得了。」他随即打横抱起她,反身钻进船舱。
***
黛拉被丢进一间还算宽敞干净的房间。
「你要干嘛?」她坐在铺有羊毛垫的床榻上头,拚命的往后缩,想逃离他的掌握。可惜地方就这么丁点大,男人的猿臂一伸,她便像只柔弱的小鸟落入他的怀抱。
「我说过了,胆敢登上南极之星的女人,只有一种下场。」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后,他威胁地以两指挑开她衣裳的钮扣。
黛拉吓坏了!她疯狂的扭动身子,不让他碰她,他的手指却如影随形,一寸寸拉低她的领口--
「求求你,不要……呜……」
她还是哭了!贵为阿普洛迪的公主,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将她捧在手心,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的哭声一起,男人便停下攻势,凝望著她梨花带泪的容颜,好似这就是他的目的。
黛拉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她哭得声嘶力竭,全身缩成虾米状,无辜的抖动著。
「你的名字?」他的口气不知为何柔和了许多。
偷瞥他一眼,她老老实实的招了。「……我叫黛拉。」
「年纪多大?哪里人?」
「十八岁……阿、阿普洛迪人……」她仍止不住抽噎。
「你和谁一起来到南极之星?」男人继续追问,丝毫不把自己的赤裸当一回事。
黛拉扯紧胸口的布料,视线尽可能避免接触到他颈部以下,不过如此一来,她势必得看著他的眼睛说话,这实在是一种折磨!
他的两泓冷瞳直勾勾地回视她,有种激越的火花在眼底燃烧,她怯怯的别开眼,不敢猜想那是什么。
「我……一个人。」要是把佩丽亚一并拖下水,难保他不会也对她伸出魔爪。
「你确定?」她的眼神太闪烁,分明是在说谎。
「嗯。」黛拉的头颅垂得更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男人不发怒,亦不戳破她的谎言,他优闲地走到夹橱前,拿出一套衣服穿上。「无论是鞭刑,或者贬作娼妓,你没一项熬得住。」他下了结论。
她的身子骨太单薄,稍微强烈的风一吹,就能把她吹到海角天涯,船上的人事管理员大概是老糊涂了,才会把她当成男人!
「你的意思是……」她绞著葱白的双手,大气不敢喘的问。
「给你两条路选。」拉整衬衫上的皱褶,他噙著一抹佞笑,邪恶的说:「第一条,你即刻下船。」
「不要开玩笑了,这里是外海,就算我会游泳也游不回去!」何况,她根本是只旱鸭子!
「看样子,你只能选第二条路了。」男人耙梳著他黑亮的短发,高大的身材威胁性十足的倾近她。
「是什么?」黛拉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大脑呈现半停摆状态。
天哪!这个男人在海里的英姿还不够吸引人吗?怎么他随便套件衣服、拨拨头发,她都觉得他宇宙无敌帅?
她八成是疯了,居然对一个企图鞭打她、强暴她的男人产生好感!
逆著烛光,他脸上的表情模糊得难以辨识。「我派人扔你下海!」
「那还不都一样!」黛拉激动得从床上跳起来。
该死的!他从头到尾都在戏弄她!
男人无谓的摆摆手,粗犷的脸部线条刹那间化为戏谑,百分之百证明了她的推测。
一怒之下,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卑微处境,扑上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红色警讯在脑海中作响,可是黛拉太愤怒了,她没行时间好好细想,她扑倒他--太容易就扑倒了他,软馥馨香的娇躯,全然不设防地攀倒在他刚硬的胸膛上,花拳绣腿宛如按摩般在他身上揉压推抚。
「你这个……」许久,黛拉累得挤不出一丝力气了,於是她一边抹去残存的泪水,一边搜索著记忆库中骂人的词汇。「你这个……这个……」
「哪个?」男人以手为枕,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评语。
「你这个……」咬咬下唇,她认真的说:「坏蛋!」
「哈。」他是真心想笑了。「就这样?」
不可置信的睨著她,他玩她玩上瘾了。
这个小女人,美丽又倔强,单纯又可爱,甜甜的嗓音中,带点阿普洛迪的吴侬软语,听她骂人,像是享受一场逗趣的诗歌班表演。
黛拉思索了会儿又说:「大坏蛋!」若是他没有故意吓她、威胁著要把她丢下海,充其量他只到坏蛋那一阶级而已。
「还有没有别的?」男人坚硬似铁的肌肉缓缓放松,严峻的脸部线条也笑出几分罕见的柔软。
「你--」痴痴睇著他含笑的俊容,黛拉怀疑自己会在下一秒钟醉倒!
在阿普洛迪,她见过比他好看上一百倍的男人,可是,他们却没办法让她如同此刻一般,感觉心跳加速,神经错乱!
「你--我是说--」在他炯炯的目光下,黛拉扬动著两排密长的睫毛,慌乱无措的说:「你没有对我做其他的了,所以……所以……」
「所以我『只是』大坏蛋?」
她讷讷的点头。
男人笑开了。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翻身压上她,单掌扣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那么,我想知道,如果我再做得多一点,你会怎么形容……」
黛拉愣了愣,男人的薄唇已如鹰隼般精确无误地吮上她的小嘴!
「唔!」她惊骇得想张口呼喊,他灵活的舌尖却趁机探入,轻轻挑动稚嫩的丁香小舌,鼓励她随著他的节奏翩然起舞。
黛拉的美眸睁得好圆好大,娇小的身子完全僵住了。
他在干嘛?他们在干嘛?
他……他怎么可以吻她?!
「闭上眼睛。」她小鹿斑比的眼睛,会让他产生摧残国家幼苗的罪恶感。
黛拉傻气的皱紧眼皮,敏感的察觉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隙,他的健壮和她的娇柔,每一寸都紧密贴合。
男性热烫的唇瓣紧抵著她,他阳刚的气息霸道地入侵她的感官,令她失去判断,只能任由他湿润的舌头再次滑进自己口中,深深地搅弄、舔吻……
胸腔的窄气再也不敷使用,她虚软地瘫在他怀里,昏沉的脑袋瓜子榨不出一滴滴理智因子。
「亲爱的黛拉,」他意犹未尽地舔舐著她的嘴角,沙哑的喟叹道:「你真甜……」
黛拉因他大胆的描述而羞红了脸蛋,一时半刻间,她困窘得说不出话来。
「你也喜欢这个吻,是不是?」男人勾起她的下巴,邪气的问。
「我、我才没有喜欢!」她的双手抵著他,打死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哦?」他伸出指尖轻刮她娇嫩的肌肤,玩味地发现他划过的部位一一泛起红痕。
够了!黛拉气恼地挥开他的大手,语气火爆:「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死,要活,一次痛快解决,少在那里装模作样!」她受够了他的轻薄……虽然那滋味一点儿都不糟糕!
她推开他,抬头挺胸的站定,高扬的下巴、绷紧的小脸,颇有示威的意思。
退开两步,他的蓝眸依旧紧盯著她。「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了算。」
「真的?我说了算?」她的黑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黛拉满意的双手击掌,大言不惭道:「那你就当作没看到我,今晚没发生过这回事,接著呢,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以后就算见了面也装作互不认识!」不过她想他不可能会答应的!
蓝眸炽热的发著光,男人迳自走到门口,替她推开门,非常守信用的说:「请。」
「嗄?」黛拉傻了。「你真的要放我走?」情况急转直下,她觉得莫名其妙。
他刚刚不是还有意侵犯她吗?怎么忽然就善心大发,决定放过她了?
「你只有一次机会。」他作势要关上门--
不想了,逃命要紧!
黛拉连忙钻过他的腋下,夺门而出!
当最后一绺金发消失在转角,男人轻抚嘴唇,弯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他怎么可能当作没见过她?老天赐给他一个这么香、这么甜、这么美的女孩儿……
回过身,他挑高眉尾,阴森森的撂下话,「看够了吧?还不滚出来!」
哇咧!原来房间里还有别人!
两名同样高壮黝黑的男子,捂著脸上克制不住的笑意,大方的从廉幔后头现身。
「老大,艳福不浅喔!」其中较为俊美的那个立刻出言调侃。
另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则拍拍他的肩膀,好抱歉的说:「破坏你的好事了。」依老大的作风,倘若不是他们在这里碍手碍脚,他铁定会把人家小姑娘当场生吞活剥!
蓝色的眸子缓缓眯起,狭长的眼精光乍现。「查出她在哪里。」
「凯克,老大在跟你说话,听见了没?」俊美男人嘻皮笑脸地把烂皮球踢给拜把二哥。
拨开脸上媲美非洲草原的茂盛毛发,胡髭大汉冷冷的瞪他。「船上的人事,好像是你的工作。」
「可是……」他还想推托。
「狄米翁。」蓝眸男人轻撇嘴角,道:「她能大摇大摆的上船来,你第一个该死。」
「那是下面的人……」
「将功折罪,你去。」蓝眸男人完全不打算听他解释的口吻。
「唉……」苦著一张俊脸,狄米翁悻悻然的说:「好啦,知道了。」
「都出去吧,明天再开会。」不由分说的赶走他们,蓝眸男人吹熄烛火,躺上床铺,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馨香,持久不散,整夜萦绕在他的梦境中……
他会找到她的!
迷路的天使……他,要定她了!
***
「公主……怎么办?我的肚子好痛!」一大清早,佩丽亚就抱著肚子,摇醒黛拉。
她迷迷糊糊的撑开眼皮,漂亮的圆眸下缘出现一排淡青色的阴影。「什么?」
怀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舱房,她整晚翻来覆去睡不著,脑中想的净是那名霸气的男人。
他的蓝眸,似乎带有一种魔力,透过他的眼,黛拉仿佛可以看见一片汪洋大海,在他的背后无尽延伸……
他是谁?在南极之星上的身分是什么?听他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普通船员。
「公主!」
「嘘!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她横了佩丽亚一眼。
「那我要叫你什么?」她明明就是公主啊!
「叫……阿黛,或者阿拉,随便你。」反正只是一个匿称,不必想得太认真。
阿拉?我还真主耶和华咧!
佩丽亚翻翻白眼,没力气和她争论这个问题了。「公……不,阿黛,我的肚子好痛!」
「你饿了?」黛拉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点儿都不淑女的张大嘴巴,重重呵了一口气。
都怪那个超级大坏蛋!一下子说要鞭打她、一下子说要把她眨为娼妓、一下子又对她上下其手,吃尽她的嫩豆腐!出宫不到几天,她苦守十八年的少女贞操差点就没了。
「不是,我想……我想……上厕所!」佩丽亚窘迫的说。
昨天上船后,她草草吃了一些东西,还喝了一杯味道怪异的果汁。倘若猜得没错的话,害她现在闹肚疼的「凶手」,八成是那杯果汁!
「厕所在外面,我不敢去,你陪我一起好不好?」她快憋不住了。
看她好像真的很难受,「好吧。」黛拉扎起头发,把脸涂黑,胆子忒大的带著佩丽亚踏出船舱。
来都来了,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缩在房间,南极之星这么大,她应该不会衰到隔天就碰到那个超级大坏蛋。再者,昨晚是他主动放她走的,也就是说,他认同她的提议,从今尔后不会追究她女扮男装上船这件事。
自我安慰了一番,她放宽心,学起男人走路的姿势,豪迈的跨出步伐。
「公……阿黛,大家怎么都跑掉了?」佩丽亚扯扯她的袖子,又惊又怕的问。
走道上的船员鱼贯地往上爬,一名年轻小伙子见「他们」一脸茫然,好心的告知:「狄米翁副船长要清点船上人员,你们也赶快到甲板集合!」
「公……阿黛……」佩丽亚的声音抖得好比风中落叶。
早说过出宫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公主偏偏不听,这下子好了,副船长要清点人员,她们去不去都完蛋!
烦躁地咬著修剪成圆弧状的指甲,黛拉的紧张程度不下於佩丽亚。
「公……阿黛,我的肚子……」腹痛加上情绪焦虑,佩丽亚支撑不住的痛弯了腰。
灵机一动,黛拉扶起她,对那人说:「我的朋友不舒服,我得陪『他』去厕所方便,你帮我们报备一声好吗?」
不出面就不会露出马脚,过了今天,南极之星将为一星期后的靠岸做准备,她不相信副船长还有闲工夫不断地清查人员!
他看了看佩丽亚额上斗大的汗珠、脸上扭曲的神情,最后说:「好,没问题,你们快去!」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
总算逃过一劫了。
第三章
经过一周的航行,南极之星抵达了预定行程的第一站--东印度群岛。
当船只缓缓驶进一个群山环绕的大港湾,黛拉听见了船员们热烈的欢呼声。
掀开廉子,从舱房的小窗户望出去,天空的颜色像是刚烤好的酥皮面包,软绵绵、热呼呼的。
岸上的原住民,群众著手足舞蹈,欢迎他们的到来,色彩斑斓的鸟儿船旋在附近,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不时发出鼓噪的叫声。
她兴奋的翻出鞋袜套上,并摇摇熟睡中的佩丽亚。「醒醒!我们已经到了!」
「真的?」
那天虽侥幸躲过全体船员大集合的场面,但这几日风不平、浪不静,她晕了几回、吐了几回,时常要麻烦公主去替她拿药,实在很不好意思。
「快快快,下船罗!」门外有人疯狂的敲锣打鼓,宣布道:「船长说我们要在此处停留十天,所有人都可以去参加当地一年一度的跳舞节活动!」
「哇塞!」黛拉笑得合不拢嘴,抓了佩丽亚就往外冲。「你听见了吗?是跳舞节耶!」
她俩身穿水手服,混在大批等待下船的船员中,矮小纤瘦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
「阿黛,船、船长……和两位副船长都在前面!」伸长脖子朝四周探看,佩丽亚率先发现了这件不太美妙的事情。
比她矮了大半截的黛拉,吃力的踮起脚尖,却只看到一堆黑压压的后脑勺。「哪一个是船长?快告诉我!」
登上南极之星这么多天了,她连传说中的罗奥长得是圆是扁都一无所知。
「甲板上最中央的那一个。」
「你怎么知道?」她疑惑的问。
佩丽亚蹭蹭鼻头,很了不起的说:「因为大家都对他敬礼啊!」
呃……是这样判断船长身分的吗?黛拉歪著头颅想了想,决定姑且相信她好了。「怎么样?他头上有没有大尖帽?眼睛有没有戴黑眼罩?」
「阿黛!」佩丽亚没好气的说:「你形容的好像是海盗吧?咱们罗奥船长英俊多了。」
「是吗?」呜呜,前面的人都太高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没错!他蓝色的眼眸简直酷毙了!」
「蓝色了」黛拉反射性的叫嚷出声。
不少船员都转过身来,对她们行以注目礼。
以手肘轻撞主子一下,佩丽亚的头颅垂得好低。「你干嘛这么大声!」
轻吐舌头,她愧疚的说:「对不起啦,我只是吓了一跳。」那夜的荒唐经过,她没敢乱说,所以佩丽亚并不知情。
「好好走,不要再乱捅楼子了。」
「嗯,」蓝眸……不可能……不会是他……她心目中英勇剽悍的罗奥船长,绝对不会是他!
对!不是!黛拉说服自己。毕竟阿拉伯海、太平洋海上的岛国,大多是各色人种混杂群居,蓝色的眼眸不算太罕见。
「等会儿下船的时候,船长就站在扶手旁边,你若是想要一睹他的庐山真面口,抬头便看得见。」佩丽亚小声的提示道。
「喔。」重拾期待的心情,黛拉几乎是迫不及待了。
船员们有秩序的一一下船,她俩顺著人群的移动,终於来到阶梯门--
「阿黛!」走在前面的佩丽亚朝后头比了一个手势。
黛拉心领神会,快速的往左侧一瞄--
轰--天崩地裂、风云变色也不过如此!
是他……真的是他……那晚恬不知耻地威胁她、轻薄她的男人,真的是罗奥船长!
抽回视线,粉脸上一片热辣,她可以感觉到,那双蓝色眼眸正肆无忌惮地打量著她。
稳住!千万不要自暴身分!此刻她作男装打扮,方才也只有那么匆匆一瞥,他不可能会发现她就是那晚的女人!
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黛拉用双手拉紧帽子,战战兢兢的越过他--
「老人?」狄米翁朝罗奥使使眼色。
他勾唇一笑,缓慢地朝他的目标伸出魔手--
「啊!」仿佛是被烫著了那样,黛拉马上跳开一大步,呆愣在原地。
罗奥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口气中有著虚伪的仁慈:「小心,阶梯湿滑不好走。」
「谢、谢谢……船长?」她假设性的提问。
他的笑意更深。
很好,不只他在打探她的身分,她也知道他是谁了。
「不客气。」轻触她冰凉的肌肤,罗奥觉察到她手心的颤动。
太好了!他没有认出她!快步走下阶梯,黛拉发抖到骨头都快散了。
小跑步的追上佩丽亚,她俩头也不回地冲向人潮汹涌的市集。
「老大?」凯克以下巴指指她们前去的方向。
「派人跟著她们。」罗奥下达明确的指令。
愚蠢的天使!她怎么会以为他认不出她呢?早在她们装病逃避人员清点的当天,狄米翁就证实了她们是女人的身分。
迟迟不去找她,仅仅是他在等待更合适的机会。
肥美的猎物,往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追逐扑捕,才能显出它的价值。
而他,非常享受狩猎的过程!
***
「佩丽亚,你快来看这个!」黛拉停在街角的小摊贩前,兴奋的东摸西看。
「什么?」气喘吁吁地拿著刚出炉的甜烧饼,佩丽亚将其中一份交到主子手上。
「这个手练好漂亮!」琳琅满目的首饰配件当中,她拿起一条雕工精致的琉璃手练,开心的笑眯了眼。
「阿黛,我们不能乱买东西!」扫了眼手练上的价钱,佩丽亚不得不斤斤计较。「你忘了吗?我们带出来的钱不多,如果你不打算赶快回宫,最好节省点!」
「喔……」黛拉失望的把手练放回原位。
拖著她走向角落摆放给行人休憩的矮凳,佩丽亚说:「别再逛了,你一整天滴水末进,该吃些东西了。」
「是!老妈子!」她调皮的扮了个鬼脸。
「公主,不是我爱碎碎念……」四下无人的时候,佩丽亚还是习惯叫她公主。「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出来,国王、王后一定担心得要死,不如我们在这再待两天,然后就回家去了。」
最近她的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总觉得有大代志要发生了。
「我不要,我还没有玩够呢!」黛拉毫不考虑地否决她的提议。
「公主!」
「别罗嗦了,广场上好像有活动,我们去凑凑热闹!」囫囵吞枣地把烧饼塞进嘴巴,她也不等佩丽亚吃完,一个人就急急忙忙地往人群里头钻。
「等等我呀!」收起啃了一半的食物,佩丽亚站起身想跟上去,一只如树根般粗壮的大手却拉住她--
「小姐,冒昧打扰了,我想请你喝杯茶,不知你意下如何?」胡须遍布的大脸下,露出一排森森白牙。
他怎么晓得她是女人?
佩丽亚呆愣的仰旨,「你……你……」他长得好眼热!
「别犹豫了,走吧!」一把提抱起她,大胡子爽朗的笑出声音,别有深意的眼眸,笔直射向不远处那个肩披斗篷的男人,
足尖一转,他高大的身影随即淹没在人群中。
***
一个小时过后,神经粗到不行的黛拉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跟佩丽亚走散了!
愈接近午夜,聚集在广场上的人们愈多,大家尽情的饮洒、疯狂的跳舞、高声的歌唱,男男女女,管他认不认识,全都亲匿地耳鬓斯磨在一块儿。
「佩丽亚!佩丽亚!」黛拉焦急地环顾四周,却遍寻不著她的身影。
闲难地移动脚步,汗水一颗颗滴落额前,她用衣袖抹抹脸,美丽无瑕的容颜逐渐澄明。「佩丽亚!佩……呃!」
感觉到有人从背后环上了她的腰,黛拉迅速转身,看见一张她无意重逢的俊脸--
「是你!」
「是我。」罗奥揽住她纤细的小蛮腰,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
不知道该说这个小女人单纯,还是愚笨,他一路尾随著她,只见她吃吃喝喝,和陌生人有说又有笑,完全忘记身边少了一个人这回事。
「你偷亲我!」她后知后觉的抗议道。
「两人以上叫公开,何况这里有上百人。」他不知悔改的咧嘴微笑。
「你!」黛拉羞恼得瞪大了眼,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这个男人是堂堂然的船长,还不如说他是一名无所忌惮的海盗。他天生就有一种掠夺的本能,而她,很不凑巧地成为他眼中的一块肥肉。
鼓著腮帮子,她无奈的认知到这个事实。
「给你。」不顾她小蚂蚁似的抗拒,他执起她的右手,将一条手练套进她的皓腕。
「你跟踪我?!」他为她戴上的手练,就是她早先在转角摊贩那儿选中的。
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罗奥的笑容可恶依旧。
「你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推开他靠得太近的男性躯体,她咬牙低问。
「……」他默认。
「混帐!」抡起拳头,黛拉气不过地朝他的胸膛一阵乱打。
他戏弄她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她只是想出宫玩玩,又不会对南极之星造成伤害,他不需要这样紧迫盯人。
「你敢说,你一点儿都不想念我?」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罗奥的蓝眸逼视著她,要她吐露诚实。
「鬼才会想念你!」她口不对心的吼道。
好吧好吧,她承认,她「偶尔」会想到他,不过先声明哦,那种想念,可不是花痴的想,而是愤怒的想!
「亲爱的黛拉,撒谎是不道德的。」他不著痕迹地再次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道德?!你跟我说道德?」黛拉的声音高了八度:「要是你知道『道德』两个字怎么写,你就不会对我无礼了。」
忆及之前那晚的种种情节,她仍然会不由自上的红了脸颊。
「我在尽力弥补了。」罗奥笑睨著她爱不释手的那条手练。
「哼。」算他聪明!看在手练的份上,黛拉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一次。
反正,她已有心理准备,这个男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除非--他的目的达成了。
然而,她懵懵懂懂的想,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来吧,一起跳支舞!」扯掉她的水手帽,让她那头美丽的会发披散落肩,罗奥愉快的邀请她。
「我不--」她还没行找到佩丽亚,她不能--
「你有事?」他明知故问。
「没有!我没有在找人!」
可怜的黛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她不明白吗?为何每当她一碰上他,她的大脑就会罢工?
假装忽略掉她话里的漏洞,他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两杯酒。「尝尝!」他怂恿著她。
「我不能喝酒。」他脸上写满了阴谋,这次她不上当了。
「真可惜!」罗奥大大惋惜道:「这种东印度特产的水果洒,香醇芬芳,号称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饮品,外地人很难喝得到!」
黛拉的眼睛陡然一亮,抢下杯子,她摇晃著杯身,顿时觉得自己的口好渴。
「别勉强,不能喝酒就不要喝,我请别人……」
「谁说我不能喝?」她护著杯子,不给他。「水果酒嘛,又醉不了人!」
看她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液灌完,罗奥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这个小女人未免也太好骗了,他只不过随口诌诌,瞧她认真的模样。
「咳咳!咳咳咳!」急著要品尝美酒,她一时喝得太快,呛辣了喉咙。
广场上的火光将她微醺的芙颜,映照得美丽动人,罗奥情难自禁的俯下头,诱惑的说:「酒不能这样喝。」
「不然要怎么喝?」黛拉傻傻的往陷阱里头跳。
「我教你……」握住她尖细的下巴,他含了一口酒哺渡到她的小嘴……
天在旋、地在转,她昏沉沉地倚著他的臂膀,被动地开启芳唇,任凭他恣意窃取她的甜美。
她记得他纯阳的气息,他的吻有大海的味道……她喜欢……
罗奥温柔地探索著她的樱唇,继而挑逗她的舌头,深深占据她的纯真……他的手埋在她的秀发里,金色的发丝滑过指缝,带来一波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若不是地点不对,她的柔顺绝对会逼疯他!
万般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罗奥眷恋地轻啄她的眼睑、她的鼻尖、她的面颊,好舒缓体内累积过多的激情。
「你……不可以……嗯……再吻我了……」黛拉觉得自己真的醉了,可是她分不清那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他……
「你没有拒绝,我当然可以。」罗奥贪婪地以眼神吞噬她的美丽。
酒精催化了某种暧昧的情愫,她的头枕在他胸前,他有力的心跳透过一层薄薄的衣服,传进她的耳朵。
「你一向这样对待女人?」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酸味。
「你在吃醋?」
不痛不痒地捶他一记,黛拉矢口否认。「我才没有!」
「都说过了,撒谎是不道德的。」悠扬的古老乐声回荡在广场上,罗奥拥著她,两人亲密的姿态好比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侣。
「我没有撒谎!」她死鸭子嘴硬,嫣红的脸蛋比三月的杜鹃更艳。
他俯视她,目光如火炬般炽热。
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迷上了这个甜美的女孩儿,无论她接受与否,他都不可能放手了。
无从解释,无法说明,这份感觉来得既凶且猛,他深刻地体会到爱的力量在心中滋长,冷酷已久的生命,自她出现开始,有了春天……
「告诉我,你为何而来?」他抵著她的唇轻问。
黛拉眨了眨眼睛,淘气的回道:「为一个人人口中传颂赞叹的名字……」酒精持续在血液里泼酵,她咯咯笑著,挣脱了他,像只翩翮彩蝶飞进由人群组成的大圆圈。
他的眼光紧紧追逐著她。
当地女人牵起她的手,邀请她和她们一起随著音乐摆动身体,黛拉照做了,白嫩的肌肤被熊熊火光逼出几许红润。
罗奥并未阻止她,事实上,他爱极了她活泼好动的个性!
美丽的女人他见多了,可是她们大多矫揉做作,傲不可攀,相形之下,黛拉的自然,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伫立在大圆圈外,他宠溺地注视她滑稽可笑的舞姿,心口满溢著温暖。
「嘿荷--嘿荷荷--」一人发声歌唱,其余众人也跟著附和了起来。「嘿荷--嘿荷荷--」
不晓得是不是气氛太美的关系,黛拉全心全意地投入游戏当中,孩子气的笑声、无与伦比的美貌,吸引了不少惊艳的目光。
「嘿荷--嘿荷荷--」彻底的放松自己,她的发鬓散乱、衣衫汗湿,玩得不亦乐乎。
佩丽亚!
眼角余光一瞥,她瞥见了对街那抹慌慌张张的人影,顿时酒意全消。
被罗奥这么一搅和,她居然忘了去找她!
脱开左右两侧握菩她起舞的手,她隔著几圈人海,和罗奥深沉难测的眼神遥遥相对。
他非要她不可,是吗?他不会轻易放过她,对吧?
既然如此--黛拉漾开不服输的笑容,朝他挥挥手,在罗奥尚未发现她的意图前,利用自身矮小身材的优势,窜出人群,抓了佩丽亚就跑。
***
在镇上的旅馆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午后,黛拉又捱不住无聊,蠢蠢欲动。
「公主,我们不要出去了好不好?」佩丽亚哀求她。
「不好,外面还很热闹,不逛太可惜了。」
「可是……」欲言又止的打住话,佩丽亚朝门外探头,好似是在躲避什么人。
黛拉的情况也不比佩丽亚来得好,只见她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朝后方看看,然后再度迈开脚步往前走。
昨晚失散后发生的事情,主仆俩都绝口不提,但是从她们脸上略带忧郁的表情看来,两人恐怕都有著不少的心事。
「公主--」
「佩丽亚--」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咳咳。」黛拉假咳两声,问道:「你要吃点什么?」
「我不饿,你先吃吧!」
黛拉望餐馆屋顶正冒著白烟的烟囱,没啥精神的说:「我也不饿。」
奇怪了,她是怎么了?一样热闹的街景、一样吵杂的人群,为什么她却无法跟昨晚一样高兴?一颗心悬在半空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公……阿黛,你要去哪里?」走进市集,佩丽亚立即改口道。
「嘎?」漫不经心的视线没有焦距,黛拉恍神得令人担心。
「我问你要去哪里?」佩丽亚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广场上的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黛拉赫然惊醒,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昨晚与罗奥碰面的地方。
她八成是疯了!
好不容易摆脱他的纠缠,落得一身清静,她干嘛还重回旧地?
不不不,黛拉摇头如波浪鼓,她不是在想念他!她不可能会想念他!
罗奥既粗鲁又蛮横,她才不要想念他!
「我们还是去找东西吃好了。」僵硬的扯开嘴角,黛拉定定心神,快步的往回定。
佩丽亚紧跟在后面,被她莫名其妙的行径搞得一头雾水。
主仆两人齐怀心事的走了一段路,殊不知,从她们一踏出旅馆大门。就有人不怀好意地盯上她们了。
路过街角卖首饰的摊贩,黛拉了意识的遮住手腕,不想让佩丽亚看见那条手练。
她的脚步踟畸,内心五味杂陈。
「阿……黛?」
「什么?」她转身,不意撞见几名肤色褐黄的男人,猛地冲向她们!」
黛拉和佩丽亚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些男人给敲昏了。
直到一夥人鬼鬼祟祟的离开,藏匿在隔壁廊柱底下的矮小男人,这会儿才行色匆匆的赶回港口,准备跟老板报告这件事。
***
黛拉是被一阵叽咕叽咕的陌生语言吵醒的。
她掀掀眼皮,困涩的睁开眸子,一时间,还想不太起来自己的遭遇。
「唔……」环顾房内华丽却粗俗的摆设,她撑起上半身,看到门门有一大票影子在晃动。
这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佩丽亚呢?回忆如潮水涌来……
「啊!」她想起来了,行人偷袭了她们!
黛拉听不懂外面的那群人在说什么,心里十分骇怕。
是绑架吗?他们知道她的真实身分?
脑海中闪过千万个念头,她的头剧痛,连动一动手指都感到异常吃力!
交谈的声音停了。男人们像是达成协议般,相互握手,全都走了出去。
很快的,房门再度打开,三、四名肥硕的中年女人走近床铺,不由分说地架起她,把她带入蒸气缭绕的浴室,脱光她的衣物,替她洗涤身子。
黛拉虚弱地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任她们为所欲为。
半晌过后,她们捞起她,为她更换衣裳,并且灌她喝下一杯乌漆抹黑的东西。
黛拉不舒服的蹙著眉心,接著又浑浑噩噩的昏睡过去了。
第四章
跳舞节的活动在第三天夜晚,正武进入高潮。
当地政府斥下钜资,在万头钻动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舞台,提供给各个团体表演。
此刻,舞台上由几名杂耍艺人轮番上阵,他们精湛逗趣的演出,博得满堂喝采,也为自己赚进了不少白花花的钞票。
「谢谢各位的捧场。」年纪轻轻的串场少年,手脚俐落地把凌空飞来的赏钱捡进口袋,笑嘻嘻地继续他的主持工作。
而舞台下的观众大致区分为两种,一种是列坐在最前面的贵宾席位,是由主办单位特别邀请来的大人物;另一种则是一般前来凑热闹的老百姓,外地人。
贵宾席位不多,全数加起来,不出五十人。
「哈--」乱没气质地打了个呵欠,狄米翁伸伸懒腰,百无聊赖地看著台上说学逗唱俱佳的丑角,叹气道:「与其观赏这种表演,还不如找间酒馆喝酒去!」
坐在他朽侧的罗奥斜睨他一眼。「没有人强迫你来。」
「喂!」狄米翁敲敲扶手,作捧心状。「老大你这么说就太没良心了!我是伯你一个人寂寞难耐,所以才忍痛舍弃了美酒佳人,陪你坐在这里等著发酶!」
「凯克也来了。」意思是狄米翁的顾虑太多余。
「喂,你们两个!」见老大,二哥交头接耳,好似准备进行什么大计画,狄米翁不满的发出怨言:「你们不能老是背著我搞阴谋,我也想知道有啥好玩的!」
换凯克睨他了。「小伙子,有些事情,你不适合知道太多。」
「譬如说?」狄米翁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譬如说……」罗奥插口道:「女人。」
「女人怎么了了为什么女人的事情,我不能知道?!」讲话就讲话,干嘛一副老气横秋的死样子?他们两个也不过大他五、六岁左右,跩个屁!
「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他想揍人了!
「我看还是不要好了。」凯克夸张的叹了一声,继而嘲弄的说:「因为上次不晓得是哪个家伙,硬要跟我去夜店,结果人家舞娘热情地向他求爱,他却吓得当场落荒而逃,丢尽了南极之星的脸。」
狄米翁的俊颜顿时涨红成猪肝色。「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并不是他缺乏男性雄风,无法一「举」成功,而是那个舞娘放浪得太离谱!
当时她脚尖一蹬,双腿一跨,就精准无比地撞上了他的命根子,而且还不住地摩蹭,他喊痛都来不及了,哪有心思想要一逞兽欲啊!
说起那件糗事,罗奥也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要不,今晚你就把『能力』拿出来,让大夥儿对你重新改观。」
「或者……你还是『不行』?」凯克刻意朝他胯间瞄瞄。
「谁说我不行?!」有人恼羞成怒了。
「你可以?」好讶异的抽气声。
「我当然可以!」输人不输阵,何况这件事攸关男性尊严!
「那好吧!」凯克勉为其难的说:「等我标到我想要的女人之后,我再替你挑选一个火辣美艳的东方佳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今晚的节目,除了一些表演活动外,最令男人血脉债张的ShowTime,正是拍卖活动。
东印度群岛在古代素以拍卖奴隶闻名,时序更替,当地人依然不改其乐,每逢重要节庆,就会发挥祖先的看家本领,把所有能卖的东西,统统搬上台面。
当然,女人亦是拍卖物品之一。
像刚刚,南极之星的舵手就标下一朵酒国名花去快活了。
「镫镫蹬蹬!各位来宾,请注意,接下来的拍卖物品,绝对会令大家眼睛为之一亮!」串场少年指著一个盖著黑布的铁笼,神秘兮兮的卖著关子。
一名矮小男人突然奔进贵宾席,在罗奥耳边嘀咕几句话。
他点点头,示意手下离开。
「怎么了?阿旺来干嘛?」阿旺是南极之星上的船员,狄米翁认得他,他以前是做私家侦探的。
「没事。」罗奥的视线移回舞台上,蓝色的眼眸变得专注而炽烈。
等了一天一夜,他的天使终於要飞回来了!
「各位来宾,听仔细了,这项拍卖物品无底价,标多少、卖多少,欢迎大家出价!」串场少年抖动黑布,语调兴奋到颤抖:「这是今晚最美丽的惊叹号,看哪!多么动人的处女!」
他倏地抽掉黑布,广场上响起一阵如雷的鼓噪声。
偌大的铁笼里,铺著一床洁白柔软的羽绒被单,被单上,一名身穿紫色薄纱,隐约露出玲珑曲线的女人,正安详的熟睡著。
她的五官美丽无瑕,她的身段凹凸有致,她的肌肤像牛奶一般白嫩细致,定力稍微不足的男人,一见到这幅绝美的画面,都忍不住要冲动了。
罗奥目不转睛地盯著铁笼里的女人,一双大掌无意识地收束成拳。
「哇靠!」狄米翁的嘴巴张大到可以放进一颗鸵鸟蛋。「他们打哪找来这么正点的妞儿!」
凯克默默喝著手边的美酒不答腔。
「二万!」
「二万五!」
「三万!」
美女果然威力惊人,方才的竞标从百元起跳,已经够了不起了,她一出场,马上就有人喊出上万的价码!
浓密卷翘的睫毛缓缓歙动,铁笼里的女人逐渐苏醒了,她慵懒地睁开两汪深邃乌黑的眸子,金色的长发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美!太美了!
清秀的东方之美,与梦幻的西方之美,在她身上揉合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女性魅力,男人们在短暂的呆愣后,立刻引燃另一波的竞标热潮!
「三万五!」
「五万!」
「……」
我的老天!这又是哪里?
黛拉一恢复神志,便发现自己被关在铁笼里,台下还有一堆男人对她指指点点,露出淫秽眼光,她惊骇得想要站起来,浑身上下却挤不出一丝力气。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如此虚弱?
圆润的大眼覆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她想说话,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明白了,都是那杯该死的饮料!
「二十万!」贵宾席上,一名缺牙歪嘴、秃头痴肥的当地富商,石破天惊地说出了这个数字。
登时哗声四起,许多原本有意参与竞标的男人都坐回座位,垂头丧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十五万!」另一名政府官员不甘示弱,又喊高了价钱。
「二十八!」
「三十!」容纳千余人的广场上,绝大多数的人只能默默在旁观赏,有能力出价的男人寥寥无几了。
看著那些涎著口水、满脸肉欲的男人疯狂地喊价,黛拉惶恐地察觉,自己已经成为供人买卖的砧上肉!
张皇的美眸在人群中梭巡,她不停颤抖著身子,无措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优雅地举起右手,罗奥朝台上的串场少年比出一个手势。
他揉揉眼睛,不太确定的大喊:「您是说一百万吗?您要出价一百万?」
「哇!」广场上的男男女女莫不瞪大眼睛,惊讶的发出抽气声。
一百万?!一百万买下一名来路不明的女人?他是钱多得没地方花,还是脑筋有问题啊?
沉默蔓延开来,方才急著出价的男人个个面如死灰。
「老大!你疯啦?!」狄米翁也在跳脚,「只要你勾勾手指,哪个女人不自动靠过来?干嘛平白无故花这么多钱!」
「咿--唔唔--」顺著他的出声,黛拉望见贵宾席上的罗奥,几乎是喜极而泣了。
她细瘦的手臂穿过铁条,恳求他救救她。
蓝眸深沉,他支著下颚,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咿--唔唔一一」他在生气!吸吸鼻子,黛拉羞愧的低下头。
昨晚恶作剧地在他眼前逃跑的人,是她;现在身陷困境需要他帮助的人,也是她!罗奥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了,谁教她老是想要逃避他!
「一百二十万!」霍地,一道声音划破了静谧的空气。
方才热衷於喊价的那名当地富商,臃肿的身躯一震,骄傲地睥睨众人。
「咿--」黛拉困难地发出无意义的气音,大眼儿只看罗奥一人。
「老大,别玩了,那个女人……咦?」刹那间,狄米翁认出她了,「她、她是?」
凯克同情地摸摸他的头。「还好,没有笨得太久。」
他们老大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别说是花钱买了,送上门来的,他都吃不完了!所以罗,要他出天价买女人,自然是因为对象无可取代,否则就算用八人大轿去请他,他都懒得来参加拍卖会!
「一百二十万一次!」串场少年吼出音量,全场一片肃穆,大家部在等待罗奥--
「唔唔唔--」黛拉的眼泪快飙出眼眶了。
「一百二十万两次!」
趁著串场少年制造紧张气氛的空档,罗奥忽然起身离席,走向舞台,伫立在铁笼的正下方,倾前问道:「如果我救了你,你能保证从此听我的话,为我所有?」他要的是她的心悦诚服。
黛拉咬著下唇,内心一阵天人交战。
为他所有?他的意思是要她……
「一百二十万两次……」眼看定价的棒槌就要捶下,她没有时间考虑了!
重重的点了一个头,黛拉做出允诺。
罗奥弯唇微笑,立刻喊出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五百万!」
砰!拍卖结束!
***
「我真不敢相信!」狄米翁站在广场上,心情还无法从刚才的震撼中平复。「为了一个女人,老大居然出价五百万!」
「很奇怪吗?」凯克闲闲的反问。
「很奇怪,非常奇怪!」他强调:「即使她再美,到底还是个没用的女人,老大向来注重『功能性』,不然他干嘛从来不让女人登上南极之星?」
「说不定,这个女人的『功能』远远超出你所想像的。」
狄米翁冷瞪他,「别以为我听不懂你指的是什么。」
虽然他不能说是身经百战、阅人无数,可好歹也是尝过鲜、泡过妞的「正港」男儿!女人嘛,还能有哪门子的功能?不就是床上那回事!
「老大喜欢她。」
「哪种喜欢?喜欢她的脸?她的身体?还是她的人?」
「应该都有吧!」凯克微一耸肩,「老大就像一匹狼,狼是天底下最忠於直觉的动物,它们一旦选定伴侣了,哪怕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它们还是会对目标物穷追猛打,至死方休!」
「对呀,他是一匹狼,一匹色狼!」狄米翁轻啐道。
「说你嫩还不承认?」用手轻敲他的脑袋瓜子,凯克专以激怒小弟为乐。「等哪天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你就会懂了。」
「不准你再说我嫩!」他气得脸红脖子粗。
「好,不说,我不说。」从善如流的转过身,凯克吹著口哨,脚步轻松的往饭店走。「我要去享受我美好的夜晚了,孩子,你该回到船上执勤了。」
从海边吹来的寒风拂过耳畔,初秋的凉意无情地钻进皮肤。
狄米翁怅望空无一人的街道,心下顿时一阵凄凉。
老大标到了他心之所系的绝世大美人,凯克也带走了一名小家碧玉的女孩儿,他呢?
是谁说要帮他「转大人」,挑选一个火辣美艳的东方佳丽侍候他?
风萧萧兮,易水寒,「色狼」一进饭店兮,不复返!
他还是谨遵圣旨,乖乖回去南极之星守夜吧!
***
罗奥不仅以五百万之天价买下了一名女人,还大手笔地包下小镇里最气派的饭店,让所有南极之星的船员,都能享受一夜的好眠。
黛拉被主办单位送进饭店里最顶级的套房。
「船长,预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将他昂贵的「食物」安顿妥当,负责完成任务的小斯们拿了小费,规矩地退出房门。
罗奥不疾不徐地走向他们费心设计的餐车,掀开网罩--他失而复得的天使正扭动著身子,像道最美味的佳肴躺在银质餐盘上。
「呜--咿呜--」等了好久才重见光明的黛拉,一看到他,马上从喉发出咿咿啊啊的呜咽声,表示他们毒哑了她。
「别担心,你很快就可以恢复了。」那种药汁的药效无法太持久。
「呜--」她哀哀低叫著。
「你要我放开你?」
「嗯--」他问的不是废话吗?她被绑得像团粽子,手脚都快麻痹了。
抚著新生的胡渣,罗奥退开一步,邪邪的说:「可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主办单位真是太用心了,他们用绫罗绸缎将她的四肢捆缚起来,末了还在她隆起的胸口打了一个精美的大蝴蝶结。
显而易见的,当他替她松绑的同时,她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薄纱,也会随之落地。
「唔--咿唔--」他脸上贼兮兮的笑意,让黛拉超想海扁他!无奈形势比人强,如今她的行动不自由,处处都得受限於他。
「亲爱的黛拉,我个计代价的救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的恩情?」罗奥大方的向她索取报酬,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跟趁火打劫的土匪没两样。
「呜呜呜--」黛拉拱起腰肢,奋力的想要挣脱束缚。
轻薄的衣料因她的拉扯贴紧娇躯,呈现出足以令男人喷血的完美身段。
蓝眸陡然迸出火花,罗奥欺身向前,鼻息喷洒在她裸裎的锁骨处。
「我的天使,让我想想,我要怎么处置你才好。」
他伸出舌头,轻掭她敏感的耳垂。
「呜--」脑中嗡嗡作响,杏眸圆睁,她摇摆著头颅,试图避开他湿热的亲吻。
罗奥定住她的身子,再也不愿意花无谓的时间与她追逐了。
「小东西,你能逃到哪里去?」他压上她,坚固的餐车稳稳地支撑他们两人的重量。「你能逃一次、两次,却跑不了一辈子!」
「呜--」她不停的发抖,耳膜被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震得隐隐作痛。
她为什么不能逃?她又不属於他!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罗奥的笑令人毛骨悚然。「记得吗?你答应要为我所有……永远……永远……」
她不能再逃、不能再躲了,因为他的耐性宣告用罄,这场游戏已然结束!
著迷地吻上她的唇,他贪恋她口中甘醇的芬芳,并辗转吸吮著、啃咬著,硬是要逼出她更诱人的喘息。
黛拉无助地逸出呜鸣,完全没有办法拿出力量抵抗他。
噢!上帝一定得原谅她,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抵抗罗奥!
这个男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就不断地徘徊在她的梦境中,他强悍到连她的梦都侵犯了,她还能怎么挣扎?
激情一发不可收拾!一个是精心布局下的甜美收成,一个是惊惧交织后的彻底松懈,电光石火间,两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爱苗迅速点燃!
罗奥的唇须臾不离她,而他的手没闲著,灵活地滑进她的薄纱底下,挪移到不曾被男人触摸过的酥胸上,熟练至极掌握住那弹性奇佳的浑圆。
「唔--」她低吟出声,听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
男性大掌持续攻城掠地。他的指尖触及她轻颤的红莓,毫不客气地揉捏弹压,不断地诱惑她,不停地摆布她,直到她兴奋难抑的发出抽泣,他才缓下节奏,慢慢地在专属於他的领土上探索。
黛拉被他的吻、他的手挑逗得晕头转向,她觉得好热,激荡的情欲,折磨得她双眸泛泪,浑身颤抖不已。
「可怜的黛拉,你需要更多。」罗奥的指尖划过她胸口的那方嫩白,上头如他预期的一样,随即浮现淡淡的红痕。「你好敏感、好可爱……」
他狎浪的言语。暧昧的暗示令她倍感羞赧。樱红的粉唇微张,喘出娇羞的呻吟,听得人连骨头都要酥了。
蓝眸炙热得几乎喷出火焰,罗奥的呼吸抽紧,黝黑的健躯上满布汗水。
诱惑地捏住蝴蝶结上的系绳,他的眸子紧盯著她,黛拉却无法承受地别开了眼。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火热的眼神已泄漏太多。
咚咚咚--她的心跳如擂鼓,难以确定自己希望他继续,或者停止。
对於男女情事,她是生手,罗奥高明的技巧,烧灼得她脑袋发晕,没办法思考。
灿金的缎带被远远抛开,丝薄的罩衫顺著女性的丘陵壑谷滑落在地,形成一圈淡紫色的涟漪。
霎时,男性沉重的抽气声乍起。
再多的模拟、想像,都不足以勾勒出她真实的美丽……滑腻纤细的腰身、平坦的小腹、修长粉嫩的玉腿,以及那挺立饱满的胸脯……
她是男人们渴望的极致,一个清纯却也妖冶的性感尤物……
「你好美!」罗奥以眼神膜拜她赤裸的胴体,毫不吝啬地发出赞美。
「呃--」害羞得想要遮掩自己,虚弱的四肢却不听使唤,黛拉咬著红唇,无助的低喊,期望他能够君广地移开视线。
但是罗奥怎么可能移得开视线?她美得令他想要一口吃掉!
抱起她,他走向摆在房间正中央的那张乳白色大床,将她轻轻放下,罗奥退了开来,却是为了卸除自身的衣物。
咚咚咚--心跳好似要冲破胸口,黛拉颤抖的娇喘,看著他走向她。
老天爷!他依然如同记忆中的那么强壮!
痛苦地吞咽口水,她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既欢愉又难受的热流滑过。
也许,不只是罗奥渴望著她,她也同样的渴望著他……
噢!不,依她目前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状况来看,她无法承受他!
对她而言,他实在太巨大了!
环住她的细腰,罗奥侧身搂抱著她,没有展开攻击,反而替她盖上毯子,悠悠叹息道:「亲爱的,纵然我疯狂地想要与你缠绵,不过经过一夜的折腾,我认为你最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而非性爱。」
倘若不是发觉她的虚弱,他绝对有那个能耐要上她一整晚!
惊讶的张大嘴巴,黛拉釐不清涌上心头的感觉,是松了一口气,抑或是……失望?
「除非你想要我爱你?」轻触她丝绒般的唇瓣,他不怀好意的逼问道。
黛拉立刻像惊弓之鸟一样,缩进棉被,不敢多看他一眼。
「呵呵。」将她的头颅移到他的胸膛枕卧,罗奥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硕壮的身躯揽住她的娇小。「来日方长,你迟早会是我的人。现在,安心的睡吧!」
第五章
原本以为在罗奥的拥抱之下,她会很难进入熟睡状态,想不到,当黛拉的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是隔天早上了。
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她舔舔干燥的红唇,顿时觉得房间好像太热了一点。
罗奥睡得好沉。
小心翼翼地抽出整夜被他紧握的右手,黛拉再三确定他没有转醒的迹象后,才大胆地触碰他的脸庞。
他长得真俊!她在心底喟叹道。
在阿普洛迪,由於长期的移民与混血,长相出色、外表抢眼的男人满街趴趴走,可他却是她见过最吸引人的一个。
巧夺天工的五官,搭配上他迫人的气势,幻化成一股难以抵抗的男性魅力,每看他一次,她的心就忍不住多沦陷一分。
如果……她是说如果哦!黛拉脸红的幻想著,如果哪天她真的把罗奥带回阿普洛迪,父王、母后会有多么吃惊?他们会接受他成为他们的女婿,以及阿普洛迪未来的统治者吗?
「噢!」她捧著发烫的粉颊,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耶?她有片刻的呆愣--她可以说话了?
「丫--一--ㄨ--ㄟ--ㄛ」试著发出几个简单的音,黛拉发现除了喉咙有些乾涩外,她真的可以说话了。
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她开心的想要跳下床!
「你要去哪里?」几乎是同一时间,罗奥揪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的身子扯回自个儿的怀抱中。
「啊--」黛拉一个不留神,便失去平衡地撞上他硬得像化石的胸膛,撞疼了编贝般的玉齿。
「你干嘛啦!」好痛!
罗奥翻身压住她,冷冷的睇著她。「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其实早在她睁开双眼的瞬间,他就醒过来了。所以小妮子呆呆抚著脖子,练习发声的可笑模样,他全都看进眼睛里头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无辜的眼睛眨呀眨,黛拉一派天真的装傻。
「呵呵……」他不怒反笑,早晨尤其沙哑低沉的男性嗓音,性感得让人心里一阵小鹿乱撞。「亲爱的黛拉,你精神恢复得足以挑战我的渴望了吗?」
湛蓝的眼眸别有意图地逼视著她,充满热力的男性躯体亦蠢蠢欲动地抵住她--
黛拉的脸蛋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经过昨晚的「预习」,她对他话语中的暗示,已经非常了解。「我听不--」
黝黑大掌猛地将她压向男性欲望根源,罗奥邪恶的说:「听不懂,那就感受它。」
一小撮、一小撮跳动的火苗,自眼底开始蔓延,他的鼻尖轻触她的,蓝色眸子仿佛变成两圈漩涡紧紧吸附著她。
若说住在心里的小鹿,方才只是轻轻的乱撞一通,那么,黛拉悲惨的想,此时此刻,那头可怜的鹿恐怕已经撞死了吧!
两具赤裸裸的身体交缠在一块儿,体肤相亲,气息交融,这是何等亲密的行为!当他抚摸她的时候,她感觉到体内的颤栗。
「不,我还不能--」她的思绪紊乱,一时半刻问还想不出理由阻挡他……
佩丽亚!
「完蛋了!」她声音霍然拔尖了起来。只顾著解决自己艰难的处境,她都忘了侍女早八百年前就跟她失去联系了!
「怎么了?」罗奥犀利的眼射向她。
「呃……我……那个……」结结巴巴的开口,她的冷汗直流,不确定该不该对他吐实。「唔……就是……就是……」
说了,他不见得会帮忙找人;不说,光凭她也无法救出佩丽亚。怎么办?她好为难!
「就是什么?」他扳过她的脸,等待她的坦承。
「就是……」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这次,佩丽亚被连累的够惨了,不赶紧救出她,似乎有失做丰子的风范。「我……我有一个朋友……」
黛拉硬著头皮把话说完:「她跟我一起被人抓走,我很担心她……」
「然后?」他诡异的扬高薄唇。
瘪瘪嘴,她不自觉地撒娇道:「你明明知道嘛!」
可恶!让她一下会怎样?这家伙老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真令人讨厌!
「你不是说你一个人?」罗奥好笑地提醒她自己说过的话。
「那……那是骗你的啦!」她涨红脸,为了佩丽亚的安危,不得不低声下气:「拜托你帮我找到她,我怕她也会被拍卖掉……」
一想起昨晚那名富商色眯眯的嘴脸,她就反胃得想吐。佩丽亚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倘若她遭遇不测,她一定会愧疚到死!
「来不及了。」他掀开棉被站起身,套上昨晚的衣物,背影有些阴冷。「她被卖掉了。」
「啊?」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帮她的忙。失望的黯下小脸,她将心一横,用白色床单裹住自己,就蹦蹦跳跳地想要出门--
「你穿成这样子能去哪里?」他好气又好笑的捉住她,快被她的天兵打败了!
「去找人啊!」黛拉气嘟嘟的说。
小气鬼!她都开口拜托他了,他还不肯帮她,真是气死人了!
亏她这么信赖他,把他当作好人,还差点默许他占有她……
「别急。」罗奥抱住她,放弃恶作剧地按下内线电话:「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有人意思意思的敲敲门板,接著,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佩丽亚!」
「阿黛!」
走进房间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佩丽亚!
主仆两人在历经短暂的离别之后,激动得相拥而泣!
「呜……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回去不被砍头才怪!」嘤嘤啜泣,佩丽亚哭得好伤心。
「呜呜……还好你也没事……」黛拉抱著她,脸上亦是涕泪交错。
「呜呜呜……」两个女人跪坐在地毯上,四目交接,又是一阵「泪的交响曲」。
「喂,你们也太夸张了吧?」凯克看不下去了。
「你懂什么?」黛拉吸吸鼻子,不太友善的质问道:「是你买下她的?」
「应该算是。」老大出钱,他「出力」。
「你有没有欺负她?」瞧他那一脸的胡须,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大黑熊!
「阿黛!」不待他回答,佩丽亚连忙抢白:「凯克副船长没有欺负我,他……他……很照顾我……」
是呀,都照顾到床上去了,还能不好嘛!
假如黛拉再细心一点,她会发现佩丽亚的脸蛋有著不正常的红潮,脖子也有一小点一小点,被胡渣刮伤的红斑。
「真的吗?」狐疑的瞄瞄侍女、再瞄瞄大黑熊,她总觉得有点奇怪,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真的!」她加重语气,生怕主子再追问下去,事情会露了馅。
「但是--」
「黛拉,」罗奥将她拉回膝上安坐,适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我又帮了你一次,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向你索取双倍的报酬?」
他坏坏地盯著白色床单下的娇躯,一双大手有逐渐不安分的趋势--
「等一下!」她赶紧按住他,脱口道:「不行啦,他们都在……」
「哦?」悠然的点点头,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不在就可以了?」
「罗奥!」她面红耳赤的尖嚷。
「公……阿黛,你……你们……」佩丽亚这下子才迟钝地看清楚主子的装扮,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气,指著罗奥和黛拉,久久都无法顺利发声。
「你不要误会,我跟他什么都没有!」黛拉急急撇清。
「那你的衣服……」
「太热了!」她胡乱瞎掰道:「这房间的空调坏了,我热得睡不著,所以半夜就把衣服脱掉了。」
「那罗奥船长……」
「他没有和我一起睡觉哦!」黛拉的反应之快,委实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困扰的搔搔头,佩丽亚说:「我不是问这个,我只是想知道,那罗奥船长他怎么找到你的?」
「呼……」早说嘛!
罗奥与凯克哭笑不得地听著她们的对话,觉得这两个女人简直是一对活宝!
「哎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总之我们安然无恙就好啦!」她四两拨千金的带过。
「好了,行话改天再聊,佩丽亚,你得先跟我回南极之星去了。」凯克说。
「喂!大黑熊!」黛拉挡在他跟佩丽亚之问,面色不善。「为什么她得先跟你回去?我不想走,她就哪儿都不能去!」
凯克莞尔一笑,决定将这个难搞的女人丢还给老大去头疼。
他闪过她,拉住佩丽亚的手,一句话都懒得说。
「喂!你--」
砰!房门当著她的面被关上。
黛拉彻底傻眼了!有没有搞错?佩丽亚竟然丢下她不管,就这样乖乖的跟大黑熊走?反了反了,她的公主权威荡然无存!
「丫头,别发呆了。」罗奥不知何时拿出一套女性衣物,「快换衣服,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
黛拉看不出这算是哪国的正事!
随他出门后,罗奥驱车直奔市中心的一幢建筑物,他在里头和几个当地男人喝酒、聊天,她却孤伶伶地坐在门槛边,望著蔚蓝的天空,哀叹自己悲苦的命运。
侍女弃她而去,她又糊里糊涂地被带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逃跑,但跑不得,因为一是不认得路,二是语言不通,三是身上没半毛钱!
「哎……」好闷……
回头凝望屋内,罗奥跟那几个男人聊得正起劲。
一串串土著语言回绕於耳边,黛拉就算是认真听他们的谈话,恐怕也是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
再偷瞟了罗奥一眼,即便她再不愿意,也不得个承认他真的很有一套。
阿普洛迪的教育水准极高,身为公毛的她,自小通习的语言,少说也有七、八种以上,至於其他的学科,例如天文、地理、医学等等,她都梢行涉猎,绝不含糊。
但是他比她更厉害了!比方说,昨天她以为白己被毒哑了,他不必请教医生,就晓得她啥时会康复;又比如说,短短一上午,进进出出的人一大堆,不管他们用哪种语言和他讲话,他都可以流利地回答,实在是太神奇了!
黛拉在佩服之余,内心也不免被激起了一股旺盛的斗志。
顺手攀折一枝树枝条,她开始专心地在门槛外的泥沙上画画。
又过了大概半个钟头,她的后脑勺忽然被人轻敲了一下。
「唉唷,你干嘛啦!」普天之下,胆敢这么对她的人,除了罗奥,不作第二人想。
「喝水。」他将杯子递给她。
黛拉接过手,嗅了嗅杯子里的味道,神经兮兮的问:「不会有毒吧?」
他的反应是挑起眉,随便她爱喝不喝。
「算了,毒死我也没多大的好处。」她喃喃自语道,继而轻啜了一口。
「这是什么?」罗奥看见她在地上的鬼画符。
黛拉不可一世的斜睨他--哼哼,总算有机会挫挫他的锐气了!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我在画中国古代的神兽!」
他的眉梢挑得更高了。
「不明白吧?」她得意洋洋的解释道:「喏,中国人常说:『左青龙,右白虎』事实上,青龙在东,白虎在西,他们的形体勇壮,时常被拿来当作镇邪的神灵。」
她就不信他连这么冷僻的学问都懂!
罗奥颔首,表示她说得没错。「那么亲爱的,请问另外两只镇守南方、北方的神兽呢?。」
想考倒她?门儿都没有!
将一只鸟形图腾补充在沙地上,她念念有词的说:「南嘛就是朱雀,朱雀就是一只大鸟……北呢,北就是玄武,玄武就是……就是……」
糟了!玄武是什么?
他捏摥?嫣红的脸蛋,彻底打坏了她想占上风的如意算盘。「玄武是一种龟蛇合体的动物,乖,你慢慢画!」
语毕,他迳自踅回屋内。
可恶!太可恶了!黛拉愤恨地戳著泥沙,不甘心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啊!」俏臀忽然被人从后方摸了一把,黛拉吓得整个人马上弹跳起来!
「你--」
砰!
「哇--」三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黛拉是生气的尖叫,飞刀是不长眼地射中目标--刚刚偷摸她的咸猪手,当场血流如注。
屋内的男人纷纷跑了出来。
罗奥面色铁青地把她拥进怀里,其余的男人,有的忙著扶起伤患,有的赶忙拿出药箱替他止血。
「船长,你太过分了!」一直待在里头和罗奥谈话的男人们,箭靶一致对准了他。「巴吉欧又没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出手伤人?」
原来那只死色胚叫作巴吉欧。
罗奥并不讲话,可是从他收缩的肌肉、紧绷的下颚,不难看出他的情绪。
仗著人多气盛,巴吉欧咬牙忍耐手背的疼痛,龌龊的说:「是那娘儿们蹲在地上勾引男人,我只不过是顺她的意,替她解解闷……」
什么叫作她蹲在地上勾引男人?!蹲在地上犯法吗?他是哪一只眼睛看到她在勾撩他?!黛拉恼火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阴冷眸光直刺进巴吉欧的三角脸,罗奥冷冷的瞪著他:「有种你再说一次!」
「我、我说……」他不敢说!
在罗奥嗜血的眼神下,巴吉欧险些尿裤子了。
「船长。」一名老者挺身而出,改以当地土语道:「巴吉欧是我的人,你这样吓唬他,摆明是不给我面子。」
黛拉担心的抬头看看罗奥。
她是听不懂老人说什么,可是罗奥告诉过她,他们今天的会晤是为了要合作一项大生意。
如果因为她而害罗奥失去赚钱的良机,她会很过意不去。
「我绝无此意。」罗奥紧紧地揽著黛拉的腰,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凝重。
「那你道歉啊!」有人不爽的吆喝道。
罗奥却不动如山。
「船长。」老人的语调转为严厉。「大家无须为了一个女人伤和气,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桩生意要谈。」
手下群起激愤,他不能视而不见。虽然他很想把手头上那批珠宝卖掉,好换取现金没错,不过,到底是罗奥主动找上他要求购买,他当然有筹码谈条件。
「这是两码子事。」他云淡风轻的说。
「不,大哥。」巴吉欧恶毒的怂恿道:「您都说我是您的人了,他还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显然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对呀,大哥,您瞧他神气的!」众人你二一言、我一语的附和著。
老人一方面是想安抚大家的情绪,另一方面自己也不太服气珠宝的价码一再被压低,两相作用下,於是他露出更加虚伪的笑容。「船长,你听听,我的兄弟们都要求你给个交代,你是不是--」
「没必要。」罗奥一口回绝。
敢动他的女人?巴吉欧还有一条狗命在,那已是他手下留情!他不可能道歉。
「大哥,你看他有多跩!」
「大哥,给他点颜色瞧瞧!」
大夥儿激愤得恨不得街上去海扁他,然而罗奥冷锐的目光一扫,在场却没有一个男人敢妄动。
老人自觉颜面挂不住,干脆放狠话了:「船长,把这个女人留下,或是这笔生意就此作罢,你自己斟酌吧!」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上亿的利润,绝非南极之星的船长所为,他笃定了罗奥会向他低头。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黛拉看在眼底、急在心里,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她紧张地反握住他的大掌,柔嫩手心不由得渗出一层薄薄的香汗。
「船长,你怎么说?」老人沉不住气的追问。
罗奥冷绝一笑,酷酷的撂下话:「生意不做无妨,这个女人……」他阴寒的目光一落到她身上,立即化为温暖的三月风,「谁敢碰她一根寒毛,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老人脸上的肥肉乱颤,无法接受自己里子、面子尽失的惨败!
「你--」护著黛拉往外走,罗奥在经过巴吉欧身边时,用冷得像一把利刃的口气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绝对会让你尝到千刀万剐的滋味!」
第六章
回程的路途上,罗奥始终不讲话。
黛拉倚著他宽厚的肩膀,怯生生地玩弄著手腕上的琉璃手环,内心的情绪相当复杂。
他一直在注意她吧?
所以当那个叫作巴吉欧的男人碰到她的下一秒,她就看到罗奥飞奔而来的身影,以及他气黑了的脸孔。
若非真的在乎,他不会这么愤怒,甚至不惜牺牲掉一大笔生意。
一想到这个,黛拉就愧疚得无以复加。
不知道他损失了多少?会不会很严重?
假如他愿意告诉她的话,回到阿普洛迪后,或许可以请父王、母后补偿他。
瞥瞥正在合眼假寐的罗奥,她鼓起勇气张开嘴巴,声音却卡在咽喉出不来。
问了又怎样?得到确切的答案,并不能让她的愧疚感减缓一点,更何况,她也不认为他会说。
他的顽固与坚持,有时候真令人气闷。
移开视线,望著车窗外的红砖道上,铺满了褐色的星形落叶,她的向往之心油然而生。
「罗奥……」扯扯他的衣袖,黛拉小声的央求道:「我们下车用走的好不好?」根据她的判断,这里离他们住的饭店不远了。
弧度优美的唇线缓缓勾起,罗奥二话不说,要司机把车停在路旁,陪她下了车。
「谢谢!」她说,然后又补充道:「我是指现在……还有刚才……谢谢你为我做的。」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一个有血缘关系以外的男人,这样宠著、呵护著,罗奥对她的情意,她满满地收进心里头了。
罗奥执起她的纤纤素手,蓝眸幽深得见不到底端。
「不过我很抱歉。」黛拉低头说:「都是我不好,才让你生意谈不成。」
「那不是你的错。」罗奥的脸上仍有些微怒。
是他疏忽了,他不该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
若非希望随时随地能够看到她,他应该先把她送回南极之星,而不是跟著他在外抛头露面。
「没关系啦!」漾出笑容,她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那种变态的行为不值得我伤心。」
而且罗奥那一刀正中巴吉欧的肌腱,他的手即使康复,也会变成残废,对方的下场比较惨。
突然,黛拉瞠大黑瞳,挣开他的手,灵巧地往前方的一棵行道树奔去--「罗奥,你看!」
裙摆飞扬,金色长发翩然随风起舞,她娇柔的回眸一笑,几乎眩花了他的眼……
「你看!」她指著大树,兴奋得像是一个买到心爱糖果的小女孩。
「嗯,很漂亮的树叶。」从头到脚换回女装的她,少了一丝顽皮,多了几许柔媚,令他贪看不已。
「谁跟你说树叶了?」黛拉跺跺脚,不依的嚷道:「我是说那只蝴蝶啦!」
原本以为紫晶蝶只有在阿普洛迪岛上才看得到,想不到这里也有!
不顾路人惊艳的眼光,她兴奋地追蝴蝶,早就把先前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天!她真美!
罗奥怔愣的望著她,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
这个小女人,当真抓住他的心了!
***
黑夜悄悄造访,光洁的银丝从窗口斜斜映射入屋。
黛拉站在阳台前,仰望天空的一轮明月,手心朝上,好似这么做就能将月光捧在手心。
「呀!」
一双带著熟悉电流的大掌,自她的身后缠上了她的腰。「你干嘛?」捂著被吓得漏跳好几拍的心口,她回头瞪他。
罗奥撇撇嘴角,讥诮道:「你好像常常问我在干嘛。」
她扠起腰,凶巴巴的说:「你还敢说?还不是因为你一天到晚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举动!」
「哦?」他等待她的补充说明。
「对啊,你一下子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一下子又趁我不注意,偷抱我、偷亲我……还有……呃……」
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的气氛,似乎不太适合把这些端出来讨论,黛拉倏地住了嘴,羞恼地别过眼不看他。
房间里面只有他们这对孤男寡女,等会儿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扰……这个可怕的认知令她浑身一震,娇躯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冷?」充满男性热力的铁臂更是环紧了她。
「我……我还是去拿件外套好了。」她飞快的推开他,闪身进入室内。
镇定点!黛拉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罗奥又不是洪水猛兽,他只是……只是一个男人罢了,她怕他干嘛?
「外套?外套呢?」遍寻不著她的小外套,黛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从容地拾起掉落在床畔的一块布料,慢条斯理的说:「在这里。」
「喔,谢谢!」足尖跨出一小步后,黛拉又紧急的收了回来。「呃……你拿过来给我好吗?」
他站的位置离床铺太近了!
轻睐著她,罗奥低沉的嗓音明显压抑著一股笑意。「不好。」
美眸圆瞠,她气急败坏的大吼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拿?」隔著五步远的距离,他捺著性子跟她玩。
「你又为什么不拿过来给我?」黛拉宁死不屈地杵在穿衣镜前,不肯移动半步。
「亲爱的,你在担心什么?」罗奥紧盯著她,嘴角的笑意愈形扩大。这个单纯的小女人,她的心思,他一眼便能看穿。
「我才没有!」她坚决否认。「快把我的外套给我啦!」
「你确定?」原本只是好心帮忙,小家伙激动得过头的反应,却让罗奥非常、非常想提前展开「爱的双人舞」。
依照她的吩咐走向她,浅蓝色的眼眸在瞬间幻化为含欲的深蓝。
黛拉伸出手要接住她的外套,他却霍然将外套一甩,甩上衣柜,并略为粗蛮地压著她的身子,将她紧紧压在穿衣镜之上。
「你干嘛啦!」
不费吹灰之力地挤进她的双腿间,罗奥露出大野狼般的佞笑。「我要干嘛,你心中不是早有定见?」
「你……你不要乱来哦!」他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以及他身体所起的变化。
黛拉赧红著脸,妄想平复他的欲火,於是很白目的说:「来,深呼吸--吸--」她自己用力的吸了一大口气,高耸的胸脯因为这个举动更显突出。
蓝眸透出狂炙的火光,他将她的脸扳向镜面,每一句话都极其煽情:
「亲爱的,你不喜欢在床上,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做爱如何?看著镜子,告诉我,你看见什么?」
「不要!我不要看!你放开我啦!」她闭上眼睛,好想尖叫、好想大喊救命,可是当他的手指一碰触到她的肌肤,她却像块巧克力在他手里融了……
「你怕我?」滑溜的舌头恶作剧地在她颈后一舔,引起她一阵颤抖。
「我、我才不怕你!」
真是七月半的鸭子,死到临头还不知!
「呵呵。」罗奥笑了。双手自她的腋下滑到胸前,他灵活地解开她上衣的钮扣,将上衣扯离她的肩膀。「真的不怕?」
象徵纯洁的白色胸罩,包裹住她发育成熟的丰盈,看起来相当诱人。
「真的……不怕……」黛拉明明发抖到快要站不住脚了。
「那好,我也不希望你怕我,毕竟……」带著浓浓挑逗意味的大手,在她光滑柔润的雪背上游移,「我们还得共度这漫长的一晚!」
啵!她的内衣暗扣应声而解!
黛拉无措的喘著大气,镜面的冰凉与他的火热,催逼得她好痛苦!
仿佛带著火焰的大掌毫不客气地攻占她的浑圆,罗奥一面抚弄著她,一面说著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亲爱的,你知道吗?我有多么想念这些馨香、柔软、滑嫩……」
「唔……」她低吟出声,全身虚软得几乎化为一摊泥。
贪婪地舔吻过她每一寸赤裸的肌肤,他的蓝眸炯炯,不肯错过她在激情中的任何一个表情。
「小东西,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自己有多美丽……」他在她敏感的耳根吹气,态情的诱哄著她。
「不……我不要了……」难耐地扭动水蛇般的细腰,黛拉无法克制地吟哦出声,觉得体内有一把熊熊大火烧得她难受极了!
「这么快就认输了?」罗奥怜惜地舔去她眼角的泪珠,很是心疼她的稚嫩。
不过心疼归心疼,他还是要让她彻彻底底的属於他!
带著她回到床上,他褪去自己身上累赘的衣物,长腿跨在她腰问,十指片刻不得闲地解著她长裙的系绳。
「罗奥……」黛拉可怜兮兮的开口了,「你……一定要做吗?」细嫩小手抵住他宽厚的胸膛,不知道是想推开他,还是拉近他。
罗奥轻笑,以性感得近乎邪恶的沙哑嗓音说:「非要不可,但你有两种选择……」
「哪两种?」她著急的问,一点儿都没有变聪明的迹象。
满足地啃咬著她水嫩嫩的娇唇,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第一种,你乖乖束手就擒:第二种,我不介意把你五花大绑后,再行讨论『交易细节』。」
这两种有什么不一样?!到最后,她还不是会被他吃乾抹净!
「宝贝,你喜欢哪一种?」成功地解开她的长裙,罗奥毫不知羞地追问道。
黛拉的眼角抽搐,好想、好想掐死他!「我都不要啦!」
「哦?原来你喜欢激烈一点的。」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著拿起自己方才脱掉的皮带,作势要捆绑她的双手。
「罗奥!」她快气疯了!伸出粉嫩修长的腿儿,想踹他,他却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脚掌,放在手心细细摩挲。
「呃……你……」
灼热的温度窜进皮肤底下,引发一颗颗的小疙瘩突起,黛拉尴尬地望著自己沦陷敌区的脚掌,却只是不太尽责的挣扎了一下下。
「别担心,一切会很美好的。」蓝眸渗出一抹不可思议的温柔。
「唔!」俏脸酡红,娇躯似水,她的眼神逐渐迷蒙,小嘴不时发出娇喘。
罗奥重新回到她的身上,他咬著她布满红潮的耳垂,一手搁在她胸口挑弄她丰盈顶端的成熟果实,一手穿越她的腰线,在她平坦的小腹停留半晌后,直捣黄龙地探入她唯一蔽体的底裤下……
「别……」黛拉急喘一声,感觉到自身的亢奋。
豆大的汗珠沿著他深刻的轮廓滴落,他的眉心紧皱,五官扭曲,仿佛正在极力压抑著某种情绪。
「放松……」她太娇小,也太紧绷了,他不想弄痛她,他想给她最完美的初夜。
又热又烫的男性大掌持续攻城掠地,他试探性地滑得更深入,每挪移一寸,就可听见她多一分颤抖的泣吟。
「嗯……」她无助的啜泣,潜藏在体内的那股欲望,被他唤醒后,开始焚烧她的神经、麻痹她的知觉,让她只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褪去她身上最后一丝屏障,罗奥吮去她眼角的泪水,猛力将她的双腿扳开,缠住自己的粗腰。
「不可以--我--」张皇地睁开水眸,黛拉惊觉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许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相信我,你可以的。」他以他的阳刚轻触她已然湿润的幽径入门,务必要她完全准备好了。
「呜……」不行,她真的承受不住--
一记凶猛的挺腰,罗奥强悍地冲进她柔嫩潮湿的甬道!
「啊!」她尖喊出声,被那股刺痛感逼出两行清泪。「你出来!快点出来!」小拳头胡乱地捶打著他,黛拉蠕动著娇躯,妄想逃离他的侵占。
他紧扣住她的纤腰,差点笑场。「小东西,这节骨眼上,没有一个男人会听你的话。」
若要他就此打住,除非他死!
逐渐加深力道,侵占她丝滑的花径,罗奥半眯起眼,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反应……随著她眉头的舒展,他的撞击也愈发狂烈!
鲜明的酸疼戚逐渐消失,体内漾起一股有别於痛楚的酥麻,黛拉发出纯真的娇吟,在他的带领之下,无可遏止地颤悸了起来……
浓烈的欲望包围两人,他在她的体内纵情驰骋,她娇柔地接纳他的巨大。
男人的粗吼、女人的嘤咛,交织成一首缠绵的旋律……
***
隔天,当黛拉清醒时,罗奥已经不在房间了。
「噢……」她哀哀惨叫,身子酸痛得不像话!
都是该死的他啦!
做就做,干嘛做得那么认真、那么用力、那么持久,害她一整个晚上只有被他压在身下,颤抖呻吟的份儿!
随著她坐起身的动作,单薄的毯子随之滑落腰间,露出赤裸胴体上的斑斑吻痕。
她蓦地红了脸蛋,有些羞、有些甜……
「公主……」角落里有人忍不住出声了。
「赫!」黛拉吓了一大跳。「佩丽亚,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忙将被单拉高至肩膀,她手忙脚乱地遮掩自己被彻底爱过的身躯。
「别忙了,我都知道了。」长叹一口气,佩丽亚哀怨的看著主子说:「是船长叫我过来陪你的。」
一大清早,英明神武的船长就直奔回港口,一脚踹开了她的--哦不,是凯克的房门,要他们分别起床干活儿了。
「他……说了什么?」黛拉忐忑不安的问。
「他说,你昨晚过度消耗体力,需要洗个舒服的热水澡,以及多吃点东西。」
呜呜,她也需要洗热水澡跟吃东西啊!天晓得他们南极之星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更凶悍、一个比一个更「耐操」!
「呃……呵呵,他说得没错,我昨晚出去跑了五千公尺,所以很累、很累嘛!」虽然她不喜欢运动,不过她敢打包票,跟罗奥做「那件事」所消耗的热量,绝对高於跑五千公尺!
他实在是猛到不行!
佩丽亚坐到她身旁,无限同情的说:「公主,你别骗我了,瞧你这副模样,说罗奥船长没有饿虎扑羊,我第一个不信!」
「我哪副模样?」她摸摸自个儿的脸蛋,不太明了侍女的意思。
「这还用说?当然是春心荡漾的模样呀!」
「荡你的头啦!」黛拉啐道,伸手就朝她的头壳一敲,「臭丫头,你弃我於不顾的帐,我都还没有跟你算,你倒是很有心情消遣我!」
佩丽亚嘿嘿傻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少来了。」经过罗奥的提点,她大概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你喜欢那只大黑熊?」
「公主!」她心急的为爱人辩护道:「凯克才不像大黑熊,你别胡说!」
「凯克?」黛拉的口气酸不溜丢的:「你啥时跟他变得那么熟了?我怎么不晓得?」
「呃……」她顿了顿,不甘示弱的反问:「那你又是啥时跟罗奥船长变得那么好了?我也不晓得!」
主仆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让谁。
过了好一会儿,佩丽亚率先打破僵局道:「算了,这些都甭计较了,真正麻烦的在后头!」
动动酸痛的腿,黛拉觉得自己像足六十岁的老太婆。「哪里麻烦?」
「不要天真了好不好?你是阿普洛迪的公主耶,国王、王后卯果知道你被罗奥船长给吃了,他们一定会气到发疯!」
「会吗?」反正他们也很想把她嫁出去,这样不是正好?
「拜托,公主,你认真想想!」佩丽亚真的很怀疑,她的脑袋瓜子是不是拿来思考用的!
「你是国王,王后唯一的子嗣,你的丈夫势必得为了你,留在阿普洛迪继承王位。可是据凯克说,罗奥船长视航海为生命,要他放弃海上生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就算国王、王后不计较他『先上车,后补票』的行为,愿意接纳他成为他们的女婿,罗奥船长也不会答应留在阿普洛迪!」
被她这么一说,黛拉不禁感到紧张。「不会吧?娶了我就等於拥有整个阿普洛迪,他或许会因此考虑一下呀!」
佩丽亚摇摇头。「凯克说,罗奥船长富可敌国,咱们阿普洛迪王室不见得比他有钱。」
为人奴才的,有谁比她更尽忠职守?在床上享乐的过程中,她还不忘偷偷打探一些关于南极之星的小道消息哩!
「那怎么办?我们不就得一直隐瞒真实身分?」
「也只能先这样了。」能拖一天算一天,否则把罗奥船长气跑了,公主到时候可就欲哭无泪了。
「但是瞒也瞒不了多久啊!他那人聪明绝顶,不先老老实实的招认,我怕他会气得更厉害!」苦恼的咬著指甲,黛拉对他的脾性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要说你自个儿去说,我不敢!」一想起船长不笑时的那张扑克牌脸,佩丽亚就浑身「皮皮挫」!
「哎,好烦哦,你没事告诉我这些干嘛!」她迁怒道。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佩丽亚无力的撇撇嘴。
「不说了,总之你迟早要跟船长讲清楚,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不想让父王、母后失望,更不想失去罗奥!
「应该是没有了。」佩丽亚叹息道:「除非船长肯为你牺牲,不然你们有九成九的机会合唱『无言的结局』。」
黛拉的心猛地一抽--天哪,她是怎么了?一个相识不到门余的男人,竟会让她产生如此深刻的眷恋!她不是一直想要逃离他的魔掌吗?为何得知两人有可能长久分离后,她的心却会痛?
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七章
「晚安,两位小姐。」
咧开一口整齐漂亮的白牙,狄米翁耍帅地甩甩头发,朝黛拉与佩丽亚鞠躬致意。
「嗨,你好!」轻快的向他打招呼,黛拉的脸上堆满了甜甜的笑容,「待在饭店好无聊,我想你不会介意我们先过来看看吧?」
南极之星明天即将启航,今晚是他们待在东印度群岛的最后一晚,罗奥特地要狄米翁在海边准备一场热闹滚滚的营火晚会,好让全体船员直到登船后,都能够保持著愉快的心情。
「当然不介意。」见两个女人不停地左顾右盼,好似在寻找什么人一样,他於是主动提供消息:「老大跟二哥还在镇上谈生意,没有这么快回来,请你们稍安勿躁。」
「呃……没关系,我不是在找他。」羞窘地回头看向狄米翁,黛拉言不由衷的回答。
连日来,罗奥白天出外办事,晚上就回到饭店陪她,两人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享受著小家庭的甜蜜时光。
在爱情的滋润下,她好比是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美丽得令人惊奇。
「是这样的吗?」狄米翁哂笑道:「老大要是知道你不急著找他,一定会失望得食不下咽。」
「你快别闹她了,其他弟兄都在等你呢!」不忍脸皮薄的主子被他揶揄,佩丽亚出面打了圆场。
「嗯,那我去忙,你们尽管四处逛逛,不过别跑得太远。」临走前,他又坏坏的加了一句:「佩丽亚小姐,你愈来愈有当家二嫂的味道了,不错喔!」
「狄米翁!」
「哈哈,好啦好啦,我闪人就是了。」挥挥手,他笑著跑开。
「真受不了他,明明长得人模人样,却半点都不正经!」佩丽亚简直比他妈还唠叨。
「哇,他们好了不起!」指著狭长的海滩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高高筑起的营火,黛拉称赞道。
「对呀,才一个下午的时间,这里完全变了样!」
「走!我们去踩浪!」拉起佩丽亚的手,她一面脱掉鞋袜,一面跑向正在退潮的沙滩,银铃似的笑声、天使般的容颜,害得许多南极之星的船员忍不住分心,频频观望著她们的一举一动。
「阿黛,不要弄湿衣服,小心感冒!」佩丽亚婆婆妈妈的性格,恐怕到下辈子都改不了。
「呵,别管这么多,一起下来玩嘛!」双脚使劲一蹬,海浪立刻在她足下化为千万朵雪白泡沫,她咯咯笑著,开心得不得了。
「我不要,我讨厌把自己弄得一身湿。」她断然回绝主子热情的邀请。
黛拉显然也不在乎有没有玩伴这旧事,她晃动著扎成两条麻花辫的长发,迎风伫立,恣意戏耍……落日余晖在她背后形成一圈光晕,乍看之下,很容易会误以为那是她天使的翅膀……
当罗奥谈完生意来到海滩,看到的正是这幅美不胜收的画面。
「船长。」必恭必敬地朝他行礼,佩丽亚识相的走出那方天地,把看顾黛拉的重责大任交托给他。
「罗奥!」她喜悦地奔回沙滩,一头撞进他的胸膛。
闷哼一声承受著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他的脚步微微颠簸,内心不期然地受到大幅度的震荡,
被心爱的女人期待著,原来是这么幸福的感觉!
「你回来了怎么不叫我?」她仰著头,嘟起嘴巴问。
「看你玩得正高兴,不想打扰你。」拧拧她的俏鼻,罗奥展开长大衣,包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一座又一座的营火,在西方天空最后一缕橘红消散前,点燃起火苗,不多时,漆黑的海滩摇身一变,化成最华丽璀璨的Party场所。
「唷呼!」船员们发出浑厚的叫嚣,有人甚至拿出过年过节才使用的烟火施放,霎时,除了营火的光亮之外,七彩夺目的烟花更是大家注目的焦点。
「他们玩得好疯!」黛拉笑眯了眼,爱死了这种热闹的聚会。
「老大、黛拉小姐,快过来吃热腾腾的烤肉唷!」狄米翁在不远处呼喊道。
搂著她往回走,罗奥体贴地替她挪出一块舒适的位置,示意他们将盛著饭菜的餐盘递给她。
「谢谢。」她嫣然一笑,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
低头埋首於美食当中,黛拉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著,看得其他人是一片静默。
「咳,阿黛,吃慢一点!」佩丽亚有头晕的倾向。
「为什么?」抬起布满饭粒的小脸,她环视众人,有丝纳闷的问:「难道吃完这些就不能再吃了?」
三条黑线浮上众人的额头,佩丽亚更是差点昏倒。
「公……阿黛,你是女孩子耶!」
国王、王后请饶恕她!她不晓得出宫一趟,会把公主脑袋里本来就所剩不多的智慧全部弄丢!
黛拉皱紧五官,吃惊的问:「你们规定女孩子就只能吃这些?!」语气中不无指责的意味。
大夥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觉得今晚的海风吹起来特别寒冷……
「当然不是,只要你吩咐一声,要吃多少都可以!」憋著笑,凯克慷慨的说。
「喔……」那就好,她实在是饿坏了。
狄米翁朝罗奥挤挤眉、弄弄眼,他不理不应,只是专心地替她擦拭脏污的脸蛋。
他的小女人最可爱之处,莫过於她的自然率真,他一点儿都不认为她的吃相粗鲁,相反的,他喜欢看她多吃一点。
凯克与狄米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里想的都一样--他们老大这次陷得可深罗!
「耶?」一道银色的光芒自眼前晃过,黛拉好奇的望著罗奥,问道:「那是什么?」
她现在才注意到,他颈子上配戴著一条项练。
不等他解释,狄米翁就抢白道:「你是说皮绳上的珍珠吗?说起那个,老大就糗了!」
「怎么说?」黛拉兴致勃勃的等著听故事。
凯克瞄瞄罗奥,十分乐意在他的女人面前给他漏气。
「你应该知道老人胸前有一大块狰狞的伤疤吧?」
「嗯,很大一块。」这几个晚上,她都枕著那个位置进入梦乡。
「你不害怕?」狄米翁问。
「不会啊!」那块伤疤只是令他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
罗奥的蓝眸掺杂了耐人寻味的情怀。
见常事人好像没有太大的意见,凯克也就放心的继续往了说:「那时候老大不到二十岁,还跟我们一样是水手,某个晚上,老一辈的船员随口编了一个传说,老大把它当作是真的,结果差点玩掉了他的小命!」
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三名大男人都笑了出来。
「传说内容是什么?」移位到罗奥的怀里,黛拉听得津津有味。
「内容还蛮梦幻的。大意好像是说,每条人鱼在一生当中,只能流一次眼泪,它们的眼泪会变成珍珠,人类如果得到了那些珍珠,这辈子就会幸福圆满。」
「然后船长就下海去找珍珠了?」佩丽亚不太相信罗奥做过那样子的蠢事。
「宾果!」凯克朗声大笑,「我还记得,那晚的天气冷得只差没有结冰,老大脱光衣服,扑通一声就跳进大海里。
那时我们著急得要命,找他找了一天一夜,最后不得已打算放弃之际,他却缓缓地浮出海面。
大家同心协力将他打捞上船后,发现他的手心紧紧握著一颗润白透明的珍珠,而胸口呢,就插了一条胳膊粗的树枝!」
「赫!」黛拉不由得握紧了罗奥的手,双眼泛出泪光。「那一定很痛!」
狄米翁很没良心的说:「痛不痛嘛,我们是不晓得啦,不过老大扎扎实实的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倒是真的!」
「这么惨啊?」
「所以他康复以后,老船员都说那颗珍珠是他的生命象徵,要老人把它随身带著,不离不弃。」
「我有问题!」黛拉举起右手,侧首询问罗奥:「所以你是真的看见了人鱼在哭?」
他笑而不答。
「这个问题,我们追问他不下百遍,他硬是不肯说!」凯克想到就气。「黛拉小姐,哪天你替咱们好好逼问他吧!」
相信她会有比他们更有效的法子,让老大不投降都不行。
「你会告诉我吗?」她的眼睛闪动著期待的光芒。
罗奥掐了她的手心一下,仍旧只是笑。
「对了。」凯克坏心地瞥瞥身旁的狄米翁。「这个故事还有一段小插曲。」
「哦?」两个女人同时发出疑问的语助词。
「那就是咱们可爱的狄米翁,为了老大的伤势,连续哭了好几个礼拜,用情之深,真是感人肺腑哪!」
「闭嘴!」狄米翁伸出脚踹他,「谁说我哭了好几个礼拜?我才没有!」
「是呀,你没有,你只是一度哭晕在我怀里罢了!」
「去你的!那是因为我感情丰富,谁像你呀,冷血动物!」
「是是是,可怜的小鬼,别哭罗!」
「可恶!」
这种不太光彩的陈年旧事被拿出来当笑话讨论,令狄米翁倍感狼狈,只见他气不过地扑向凯克,兄弟俩在沙滩上扭打成一团。
「啊?」怎么会这样?
罗奥却丝毫不以为意地拍拍屁股站起身,抛下一句:「记得帮他们上药。」接著就牵著黛拉的手,朝防波堤的方向走去。
***
「他们不会有事吧?」不太放心地回头,望著营火下那两抹纠缠得难分难解的巨大身影,黛拉有丝迟疑。
「别管他们。」吃饱太撑就会这样。
「可是--」
罗奥点住她的朱唇。「女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只许你想著我。」
管他是朋友、是兄弟,她是他一个人的,任谁都不能瓜分。
「霸道!」她娇羞的轻啐,还不习惯面对他话里明明白白的占有欲。
随著相处时间的增长,他大男人的独断独裁就更加明显,黛拉偶尔会有点儿气恼,但大多时候,她其实是喜欢依附著他的感觉。
「你是我的。」言简意赅。
身为海上民族中的佼佼者,他一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发现目标、开始计画、展开行动、成功获得。这四个步骤是他万年不变的准则,无论对人、对事,他只有一种设定。
她是他的!他的!
「讨厌鬼!」她羞羞地嘟嚷,不平的抱怨道:「我是你的,那你是不是我的?」
「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吗?」拉开衬衫,罗奥坦露胸膛上被她又抓、又咬、又啃的痕迹,邪气的说。
黛拉努力克制著不脸红,看到自己的杰作之余,也看见了那道几乎害他丧命的疤痕。
以冰凉的指尖轻抚过上头的突疣,绝美的丽颜漾著担心。
「那个时候,你怎么会这么傻?」
卸除冷漠的面具,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人不痴狂枉少年,我也记不得细节了。」
「呵呵……」她娇笑,打趣著他:「少来了,你一定是怕没面子,所以不敢说!」
罗奥握住她的指,送进嘴里含著,饱富磁性的男性嗓音加重了几个音阶。「亲爱的,对你,我绝对无所忌惮。」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人鱼没付?」她最好奇这点了。
他开始轻轻澖?著她的嫩肌。「你猜?」
「我哪知道!」抽不回子,她索性由他去。
反正这男人是讲不动的,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黛拉的柔顺令他感到满意。
蓦地解开脖子上的皮绳,罗奥将那条项练套进她的颈项,蓝色的眼眸中散发出一种笃定的光彩。
他的女人!他的!
内心不断、不断回响著这句话……
她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你……要把这颗珍珠送给我?」
「你不想要?」蓝眸强势地索讨著她的回应。
黛拉戒慎恐惧地捧起串在皮绳上的珍珠,胆怯的说:「我想要,但是这是你拿命换来的珍宝,被我弄丢不就糟糕了?」
「我心目中最珍贵的宝贝,不是它。」
最动人的情话莫过如此了,谁想到剽悍刚强如罗奥,也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一天!
她感动的拥紧了他,承诺道:「谢谢你,我会好好保存它的。」
他们说,这颗珍珠是他生命的象徵,而他却把它给了她……这是不是意味著,他愿意把生命交托给她?
生平第一次,黛拉觉得自己的存在无可取代……
「等我们到了英国,我马上请最好的师傅,重新打一条练子系在我的脖子上。」这样一来,她就不会粗心地把它搞丢了。
罗奥挑起一边的眉毛。「谁跟你说我们要去英国了?」
努努鼻尖,黛拉好困惑。「难道不是吗?」
南极之星的行程早已拟妥,船员们都知道啊!
「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不去英国。」
「为什么?」不去英国,要去哪里?
他低头吻她一记。「我们回阿普洛迪。」
「嘎?」黛拉傻眼了。
啼笑皆非地看著她呆愣的表情,罗奥又吻她一记。「你偷偷跑上船,不怕你父母会担心吗?所以我认为先到你家拜访过你的父母,得到他们的允诺,再带你一块儿上路会比较妥当。」
不会吧?
他哪时变成礼貌周到的人了?
乾涩的挤十笑,黛拉故作轻松道:「别绕回去了,我早就告诉过我爸妈,我这趟出门不会太早回家,我们还是按照原订计画,先去英国啦!」
托腮睇著她,罗奥多少察觉了她的不对劲了。
「黛拉,你有事瞒著我?」他的口气陡然转为严厉。
她勉强维持镇定,佯装天真的说:「没有啊,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影响了行程,而且船员们一定也会不高兴的。」
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可他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好不好?我们先去英国?」她摇著他的手臂央求道。
罗奥沉默了几秒钟,说:「我考虑。」
听他这么一回答,黛拉的心就凉了大半截!
完了完了,他起疑心了。
***
「佩丽亚!快起来!」
辗转反侧的睡了一晚后,她十万火急地冲进凯克在南极之星的房间,跃上床铺,像颗跳豆蹦来蹦去。
「有地震!地震啊!」还在半梦半醒间游走的佩丽亚一时不察,连滚带爬地摔下床。
「哪有地震?」俯视她吓得惨白的面孔,黛拉还很风凉的说:「我们现在航行在大海之上,要有什么天灾的话,应该也是海啸吧!」
「公主!」迟早被她吓破胆!
从地上挣扎著爬起来,佩丽亚无力的问:「没事你不睡晚一点,这么早起床做啥?」
「我睡不著!」她一脸郁闷。
「怎么了?」
黛拉咬著红唇,几乎要哭了。「罗奥说,我们不去英国了,此刻南极之星正要绕回奥克利斯港!」
「什么?!」
急急一吼,佩丽亚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船长怎么会突然想绕回奥克利斯港?」
「他想先跟我爸、妈打个招呼!」
「天哪,这下子好玩了。」她可以想见,当他们一行人踏进阿普洛迪的皇宫,所有人都出来夹道欢迎时,船长的俊脸会有多臭!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也不晓得呐。」
主仆两人陷入一阵苦思。
「如果我们请大黑熊帮忙,他会不会出卖我们?」黛拉异想天开的提出方案一。
「不行啦,依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会去向船长通风报信,到时候,你肯定会死得更惨。」
「我想也是。」
她有事不对他坦白,反而向其他男人求助,光这一点,罗奥就会气得七窍生烟了。
「那狄米翁呢?」狗急跳墙的方案二。
「公主,你别闹了!」狄米翁那家伙若是可靠,地鼠都能飞上天罗!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嘛!」黛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罗奥亲近的人,就只有这两个,不从他们身上下手,哪还有别的法子可想!
「咦?那船长现在人呢?」
「跟凯克、狄米翁在开会。」
「又不去英国做生意了,还开什么会呀?」佩丽亚大胆的推测,「我想他们一定是在讨论关于你的事情。」
「对厚,我怎么没想到?」罗奥出门前的态度的确不太寻常。「走走走,我们赶快去偷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地冲了出去。
***
「老大,你真的要这么做?」讨论了老半天,狄米翁的嘴都快说破了,他们家老大还是一意孤行。
「我必须先得到一个答案。」黛拉不擅长说谎,她闪烁的言词、不定的眼神,让罗奥更确定了要绕回阿普洛迪的决心。
「我同意。」凯克投下赞成票,「反正去英国,也只是拜访几位政府官员,不见得会有生意可做,阿普洛迪地小、人少,却十分富裕,说不定我们会有意外的收获。」
何况,他锺意的那名小女人,也是来自阿普洛迪。
「呿!」狄米翁不得不举白旗。「你们都被爱情冲昏头了。」
两个大男人耸耸肩,摊摊手,倒是非常自得其乐。
「可是我有点儿怀疑,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是说她们都以身相许了这件事。「她们还有什么苦衷要隐瞒的?」
「我想--」凯克正要发言,门板上恰好传来一声微乎其微的抽气声。
二个大男人同时皱起眉头,将门外那两名小蠢蛋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踩到我的脚了!」佩丽亚压低嗓音,哀哀惨叫著。
「不要吵了,他们真的在里面耶!」透过门缝,黛拉隐约瞧见里面有人。
废话!重点是他们在里面干嘛!「让开让开,我来听听他们哈啦的内容,」挤开她,佩丽亚贴著门板竖耳倾听。
「我也要听!」趴低身子,她索性半跪在地上,也学侍女一样,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十五分钟过去……
「喂,他们到底有没有在说话?」黛拉忍不住抱怨:「我的脚好酸!」
「安静一点啦,你这么吵,我怎么听得见?」
「我哪里吵了?是你的呼吸声太大!」
「明明是你一直动来动去,制造噪音!」
两人在外面吵得不可开交,压根儿忘记了她们现在的身分是小贼,任务是窃听--
「咿呀--」
沉重的木门霍地被人猛力拉开,黛拉和佩丽亚收势不住,两人就好像是瘫倒的积木,一上一下的栽进会议间!
「噢!」黛拉撞得眼冒金星,视线所及是一双男性的皮靴--顺著皮靴而上,她看见了罗奥露出阴气逼人的笑容--
「亲爱的,你可爱的小屁股,恐怕……要、倒、大、楣、了!」
第八章
南极之星驶进奥克利斯港停泊后的隔天,罗奥解散船员,任他们自由活动,自个儿则率领著凯克、狄米翁,连同黛拉与佩丽亚,五人一车,浩浩荡荡地朝向阿普洛迪的北边前进。
「公……阿黛……」随著窗外的风景愈来愈熟悉,佩丽亚的心跳频率也愈来愈不规则。「我们要不要干脆尿遁算了?」
她很窝囊地附在主子耳边提出意见。
「我也很想啊,可是……我不敢……」窃听被抓包,她的男人把她关回船长房间,严刑拷打了一整个晚上,差点闹出「人命」来,这惨痛的经验犹历历在目,黛拉岂敢轻捋虎须?
摸摸肚子,她心想,要是真有一条人命在里头,事情搞不好会容易解决得多。
起码罗奥一定得认帐,跑都跑不掉!
「黛拉小姐,继续直走吗?」被抓来充当司机的狄米翁,可怜又卑微的注视著照后镜问。
「呃……是、足呀!」如果这时候能够昏倒,那真是太幸福了。
「你们……住在一起?」瞄了瞄两个看起来随时有可能会晕过去的女人一眼,凯克狐疑的提出问题。
「嗯……可以这么说。」她是公主寝宫的总管,她不住在那里,还能住哪里?
「你们不会刚好是姊妹吧?」狄米翁好笑的问。
「不是。」
说话的不是她们两个的其中一个,而是罗奥。他抚著下颚,观察力敏锐得吓人。「依我看,你们是主仆关系。」
「真的吗?」狄米翁追问道。
纸都快包不住火了,这点小细节没啥必要再隐瞒,於是黛拉硬著头皮回答:「对啦,佩丽亚是我的侍女,但是我们的感情很好,跟亲生姊妹没两样哦!」
末了怕他们不信,两人还紧紧地抱在一块儿,以示友好。
「这个你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她们一起耍白目的功力,简直是登峰造极,亲姊妹也未必会有这种默契。
凯克摇头叹息,非常有良心的建议:「不必抱得那么紧,没有人会拆散你们的。」
一个是老大的心肝,一个是他的女人,日后在南极之星上,她们有多得用不完的时间相亲相爱。
「没关系,这样抱著比较温暖。」假使罗奥不要一直瞪她们的话,情况会更好。
「亲爱的黛拉,你还有很多该对我说的话都没说吧,嗯?」罗奥的口气异常轻柔,但是黛拉颈后甚少活动的寒毛,却已不祥地逐根竖起。
「哪、哪有!」我的老天爷,车内的温度会不会太冷了?
「最好是没有!」重重哼了一声,罗奥寒著脸,薄唇紧抿。
无论她在要什么把戏,真相很快就会揭晓,他还有一点点的耐心跟她磨!
「耶?」紧急煞车!「这是在干嘛?」
前方的柏油路不同於他们刚才走过的,全部铺上一层亮晶晶的金粉,道路两旁除了行道树外,也多了卫兵站岗。
狄米翁停妥车子,才摇下车窗想问个明白,弯腰朝内探头的卫兵,却像看到七月半的夜叉恶鬼,不说一句话拔腿就跑!
「喂喂喂!」
那名卫兵一边狂奔,一边吹响口哨,不多时,金色公路的另一头便发生躁动,开始聚集人潮。
「下车。」罗奥简洁地下了命令。
「可不可以……不要?」该死的!黛拉懊恼的咬牙低叫。
她的头垂得比肩膀还低了,那个不要命的卫兵怎么还认得出她?!等这波风浪平息后,她不把他切个十段八段的,难消她心头的怒火!
冷飕飕的眼神一扫,她立刻改口道:「我下车就是了。」
「哗哗哗哗哗--」她一脚踏上地面,人潮的躁动更形可怕,狄米翁稳住身躯,首次感受到何谓人工地震。
「老大,这些人是冲著我们来的。」凯克不疾不徐的说。
「我们?」罗奥的语调阴阳怪气:「是冲著『她们』!」
两个被点名的女人缩著颈子,瞠大的眼连眨动都不敢。
「你要自己走过去,还是我扛著你过去?」他抬起黛拉的脸蛋,直视她慌乱无措的眼睛。
「可不可以……都不要?」再走几步路,他们就会站上这条公路的顶峰,那么位於山巅之下的皇宫就无所遁形了。
罗奥的回答是将她一把扛上肩!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她捶打著他宽阔的背部,又羞又气的尖嚷道:「你不能这样,我不要啦!」
「你失去选择权了。」他宣布,脚步沉稳的迈开--
凯克扣住佩丽亚的纤手,彬彬有礼的说:「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我如法炮制吧?」
她哭丧著脸,只得乖乖跟在他身边。
不出黛拉所料,当他们穿越人墙,抵达公路最高点,一座金碧辉煌、灿烂夺目的宫殿霎时跃入眼廉,震撼著初次造访者的心灵!
「上帝!这、这是……他XX的皇宫耶!」狄米翁捂著额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罗奥淡漠的俊容逐渐黯沉,甚至弥漫著一股亟欲杀人的怒气。
「黛拉!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她居然住在阿普洛迪的皇宫!那她的身分不就是--
「公主!」随著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喊,公主寝宫内的佣仆们接获通知,纷纷跑了出来迎接她。
「你终於回来了,我们好想你!」
她一不在,她们成天无所事事,只能不断地打扫环境,再不用多久,相信公主寝宫的地板就会被她们磨破了!
「嗨……」黛拉尴尬的抬头,感觉到抱著她的大掌一阵抽紧。
罗奥放下她,眸光一凛,沉著声问:「你是公主?阿普洛迪的公主?」
她像个犯错的孩子搓著双手,大眼睛恐慌的眨呀眨的。「我……应该是……」
「这是什么狗屁答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作应该是!」狄米翁急得口不择言。
「好啦!」经他一激,黛拉恼怒得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我是!我就是阿普洛迪如假包换的公主啦!」
狄米翁嘴巴张大到合不起来,凯克的脸上一片错愕;罗奥颈侧的青筋明显暴凸……气氛吊诡得令人喘不过气!
佩丽亚在心中默念著各国神明的名字,眼儿一闭,抖著嗓子大喊道:「公主……国王、王后过来了!」
***
顶著童话中的大皇冠,一对年过半百、风韵犹存的老夫妻在众人的簇拥下,气势壮盛的登场了。
「乖女儿,这阵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担心死了!」久别重逢,米达娜好激动地抱紧她的心肝宝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回头看见罗奥一语不发地阴瞪著她,黛拉害怕得缩进母亲怀里。
「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摸著斑白的胡须,倪伦欣慰的笑了笑。
「在外面没有吃苦吧?让母后看看你……」眼角余光一瞟,米达娜瞄到站在女儿身畔的大帅哥。「咦?这位是?」
老国王的老眼陡然一亮,全副心神皆摆在罗奥身上。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黛拉这阵子都跟你在一起?你喜欢她是吗?有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或者先--」
「父王!」黛拉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你别吓坏人家!」
「哪有大男人如此惊不得吓,父王看他还挺眼熟的……」倪伦开始上下打量起罗奥,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跟著转移。
罗奥刚毅的下颚愈绷愈紧,说他现在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的大猩猩,实在也不为过。
「国王。」佩丽亚遮起嘴巴向倪伦禀报道:「他是南极之星的船长,罗奥船长!」
「哦……我想起来了。」恍然大悟的猛点头,他拍拍罗奥的肩膀,豪爽的说:「南极之星的船长嘛,四、五年前,我们见过啊!」
「老伴,你是说……他是一名船长?!」米达娜的口气产生了某些变化。
黛拉和佩丽亚忧心忡忡的看著彼此,她们最担心的事情终於要发生了!
「对呀,我跟你提过的南极之星,你忘了吗?」当著大家的面,倪伦毫不害臊地在爱妻耳边嚼起舌根。
但见米达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她咚咚咚地跑到罗奥面前,热切的拉著他的手,眉开眼笑的说:「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罗奥船长!幸会幸会,我早就想见你了!不是我老太婆爱夸奖,你长得可真俊,一点都不输给我老伴当年的俏模样!」
哇咧,这像是一名母仪天下的王后应有的表现吗?
「这个地方的人都好奇怪……」狄米翁发自内心的感想,终止在凯克的一记拐子里。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罗奥船长,这边请,我们好好聊一聊!」倪伦笑容满面的邀请道。
吁……看样子,她们先前的忧虑太多余了,父王、母后都蛮喜欢他的。黛拉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於落了地。
既然父王、母后这边不成障碍,那么就只剩下罗奥的问题了。
***
「来,罗奥,尽管吃,别客气唷!」
为了迎接黛托的归来,以及罗奥一行人的到访,倪伦特今宫廷主厨把宴请顶级贵宾的拿手好菜,全部端上餐桌。
席间,他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不晓得在开心什么。
夹了一条炸得金黄酥脆的鱼卷,放进罗奥的碗里,米达娜的喜悦不下於丈夫。
「尝尝味道,黛拉最爱吃这道菜了。」
「谢谢!」机械式的举起筷子,他扒了两口饭,严峻的面容像戴了张面具,一点儿光亮都透不进去。
天杀的!他作梦都想不到,她竟是阿普洛迪的公主!
这小妮子的保密功夫可真够厉害,相处了这段时间,虽然她的举止有时略显粗率,但她出身良好的气质,还是无法掩饰得住。
然而他却无法预料到,她何止是出身良好,她根本是一名高高在上的公主!
罗奥沉默地用著晚餐,紧皱的眉心始终不见舒缓。
他郁郁不乐的情绪,严重影响到黛拉,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咀嚼著饭菜,秀净的小脸上写著淡淡的哀愁。
仿佛看不出两人之间尚有心结存在,倪伦和米达娜自作主张地展开话题。
「我说女儿啊,你这趟出门回来后,整个人都变漂亮了。」
「有、有吗?」母后的口吻太阴谋,当了她十八年的女儿,黛拉嗅到一股怪异的气味。
「怎么没有?」倪伦接口:「常言道,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想必罗奥船长非常照顾你罗?」
果然,他们在套她的话。
黛拉不敢抬头,声如蚊蚋的回答:「嗯。」
「罗奥船长。」米达娜转向他,「多亏有你照顾黛拉,这孩子调皮得紧,希望她没有给你添麻烦才好。」
「……」
狄米翁撞撞他,暗示他该说话了。
「没有。」她没有给他添麻烦,她只是搞得他心头一阵混乱!
「那就好。」倪伦满意的眯起眼睛,愈看这对璧人,愈觉得速配极了。
「敢问船长日后有何打算?」
母后的问题一步一步接近核心了。黛拉紧张得握紧拳头,想开口阻止,却不知从何阻止。
「王后的意思是?」他的音调持平,目前还没有要发怒的迹象。
稳重!有气魄!
这男人不抓来当阿普洛迪的国王太可惜了。
欣喜之色溢於言表,米达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点明他们两老的心意。
「我们是希望尽快把你们的婚事办一办,让你赶快熟悉处理政务,也让黛拉怀个小宝宝,为王室延续血脉。」
「母后!」瞄瞄罗奥瞬间冻结的俊脸,黛拉真是欲哭无泪了。
他缓慢地放下碗筷,缓慢地拿起纸巾擦拭嘴角,缓慢地抬起头,以在场全部人都可以听到的音量朗声道:
「我绝不放弃南极之星,很抱歉,我不能留在阿普洛迪!」
泪,流了;心,碎了……黛拉让长发遮住她的脸,不让别人看见她绝望的雪白容颜。
佩丽亚说的对,他爱大海更甚於爱她,他不会为她留在阿普洛迪,永远都不会!
错愕的瞠大眼睛,倪伦跟米达娜没想到会得到他的拒绝,两人互看一眼,一时之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毫无预警地推开椅子站起身,罗奥强迫自己不去看黛拉的表情。
「感谢你们的款待,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阴郁地沉著脸,他踩著僵硬的脚步加速离开!
***
接下来的几天,皇宫里的气氛非常诡异。
罗奥以宾客的身分暂时住了下来,倪伦、米达娜绝口不提「那件事」,依然热情地招待著他,好似不曾有过尴尬发生。
而最令人摸不著头绪的,莫过於男女主角的避不见面。
「公主,你就进去嘛!」
「对啊,勇敢地举起你的脚走进去,老大又不会吃了你!」
要吃也是回房间吃,不会选在人来人往的中庭!
「你总不能一直逃避他吧?」还是凯克说的话比较中肯。「是你欺骗他在先,由你来打破沉默,向他赔个罪、认个错,合情合理啊!」
「可是……」黛拉背著双手在拱门外徘徊,委实拿不定主意。
对啦,她是要向他道歉没错,但那天他在饭厅拒绝为她留下的话语,未免太伤人,她为此难过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暗地里不晓得偷偷掉了多少眼泪。
她心里是清楚的,罗奥或许会接受她的道歉,但他却不会因她的道歉而妥协,从此留在阿普洛迪,跟她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大海是他的生命,他走不开,那她呢?她是什么?他舍得抛下她?
「公主,别再胡思乱想了,无论结果为何,你一定要当面把内心话告诉船长,不然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佩丽亚鼓励著她。
定定心神,黛拉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尽量维持平静的说:「好了,我要进去了,你们各自去忙!」
大夥儿朝她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前后离去了。
她站在原地,望著那面分隔她和罗奥的墙壁,旁徨得像只找不到路回家的鸟儿……
对她来说,爱情是个很陌生的字眼,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眷恋一个人,不想要他生气,不想要他难过,更不想要他离开!
罗奥可曾明白她的心?
沮丧地瘫坐在藤椅上,黛拉的眼眶不禁红了一圈。
「赫!」有声音!「罗、罗奥?」
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倚在廊柱下,正高深莫测地瞅著她的男人,真的是罗奥!
他不知何时已穿越拱门,来到她这边,无言地怅望她的无措。
「对不起……」她说:「我以为你不再理我了……」
强忍住喉头涌上的哽咽,黛拉别过脸,不想让他觉得她太软弱。
「不许哭!」罗奥将她拖进怀里,其实他已经把他们方才的对话统统听进耳朵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委屈的时候,有双手这么温暖的环抱著她,有个人这么温柔的安慰著她,黛拉想忍住眼泪都很难。「呜……呜呜……我求求你不要讨厌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什么?」抚摸著她的金色长发,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天然馨香,让他浮躁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抬起泪眼,她不改其笨拙的答道:「不是故意要当公主的啊!」
欸!这叫人怎么跟她生气?她应该是要说,她不是故意隐瞒他真相的吧?无力的轻扯嘴角,罗奥再次被她的无厘头打败!
「亲爱的,我不怪你。」是他一时无法消化这个讯息,有些慌罢了。
「真的?」她楚楚可怜的仰高小脸。
轻啄她的发顶,他做出保证:「真的。」
黛拉这才破涕为笑,像只八爪章鱼般紧紧巴住他。
「谢谢你原谅我,以后我不会再欺骗你了,你相信我!」
如果……如果还有以后的话。喜悦的心略沉,可是她不想说破。
蓝眸深深望进她眼底,罗奥索讨著另一种保证:「告诉我,你会跟我一起走。」
他不舍她,但他也不能留在阿普洛迪,他要把她带走,就跟原本说好的一样,带她去英国、去美洲、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挣开他的手,黛拉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懂事。
「不可以,我不可以这么自私,父王、母后需要我,阿普洛迪的人民也需要我!」
蓝眸骤然充满狂风暴雨,他扳过她的身子,咬牙切齿的说:「别傻了,你只是一个女人,你没办法做到他们要你做的!」
「所以……我才需要一个丈夫啊……」
罗奥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不可能留在这里!」
「我了解。」黛拉垂下的睫毛掩住了失望的幽光。
她早知道他会这样说。
「不,你不了解!」他坚持要看著她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肚子里可能已有我的骨肉在成长,我绝不允许我的孩子冠上别人的姓氏!」
黛拉狠狠瑟缩了一下。
回视他暴怒的脸庞,她突然觉得好悲哀。「那好,如果真的有孩子了,我生下来以后就给你。」
哀莫大於心死,他爱大海、爱孩子,而她却要被他牺牲……是不是爱得不够,所以他轻易割舍了也不痛?
那又是为什么,她的心痛得快死掉?
罗奥好想掐死她!
「女人,你给我听仔细了,我不只要孩子,我还要你,你必须跟我走!」
「不可能,娶我就得留在阿普洛迪!」成为阿普洛迪的国王,享受万民拥戴的尊荣,有什么不好?
「那我们不结婚!」没名没分的,他照样可以爱她!
「不结婚我还是要留在阿普洛迪!」
「我绝不答应!」
「你--」
「你--」
两人对吼得脸红脖子粗,谁都不肯退让。
说得简单,但是要怎么让?
他无法忘情於大海,她对阿普洛迪有无可推托的责任……黛拉自嘲的想,他们本该是两条平行线,是她太顽皮,硬要扯出交集来……
如今,是她要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
「你就当作是到这儿作客的吧!」拢拢长发,黛拉万念俱灰的说:「想来的时候就来,想走的时候就走,我不拦你,也不留你,随便你好了。」
俊脸霎时扭曲成修罗恶鬼,罗奥露出狰狞的表情,讽刺地大笑出声,「好!好个孝女!我倒要看看,他们要你牺牲到什么程度!」
第九章
皇宫内的低气压盘旋不去。
罗奥并未离开皇宫,黛拉也不再去找他,小俩口这次闹的别扭,影响了整个阿普洛迪。
「哎!」米达娜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午餐时间,王室成员以及来访宾客齐聚一堂,准备用餐,连日来空著那个位置的主人,依旧迟迟不现身。
「国王、王后,老大说他不饿,我看我们还是别等他了。」重复编著鬼都不信的谎言,狄米翁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用力抹擦著裙摆上的皱褶,黛拉的眉眼不动,装作没听到。
「那,大家就开动吧!」倪伦宣布道。
一阵铿铿锵锵的餐具响声之后,是一大片的寂静,餐厅里的气氛唯有「沉闷」两个字可以形容。
一刀一叉的把食物往嘴里塞,黛拉呆滞得像个木娃娃。
爱情是什么?
是甜甜的糖浆?是苦苦的药水?还是无色无味的空气?
是伤?是痛?还是无止尽的心碎?
如果过去那段时间,她得到的是此生最精采的笑容,那么,她想,往后的日子便是最凄凉的泪水了。
罗奥不愿意为她留下来。他不愿意呵!
「咳!」凯克尝试著打开话匣子。「今天的羊排煎得真好吃,黛拉,你觉得呢?」
含糊的咀嚼了一下,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说:「对呀,都是母鸡的功劳。」
母鸡?
众人错愕地看看她吃进嘴里的羊排,再看看羊排隔壁那道牛奶嫩鸡,不禁怜悯的摇摇头。
可怜的孩子!
她心碎得已经食不知味了。
「女大不中留罗!老头子,我们家的宝贝似乎很喜欢那小子!」米达娜感叹的说。
「可不是?你瞧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恍惚到他们正在讨论她的事,她都若无所觉!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太强求了?也许让她跟罗奥走,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毕竟她是那么的爱他。
「我们哪里强求了?」倪伦发出不平之声:「又不是说他娶了黛拉以后,就不能出海,从前我年轻的时候,一出门还不是三侗月、五个月的。」
「那您出海时,政务留给谁处理?」狄米翁有丝好奇。
「官员啊,不然养他们干嘛?再说,阿普洛迪一没有天灾,二没有人祸,举国上下富足喜乐,担任国王这种工作,太轻松惬意了。」
「这倒是。」凯克认同。
走遍大人小小的国家,看遍形形色色的人种,阿普洛迪人的安逸与优闲,确实是罕见中的罕见。
他也是真正下船了才晓得,阿普洛迪人一天只工作五小时,却要吃两顿早餐、一顿午餐、一顿午茶、一顿晚餐,外加一顿消夜。
「所以说罗奥的拒绝没有道理嘛!」
「嗯,没有道理。」一道年轻女声忽地插入。
在座的男人纷纷望向黛拉,而她只是专心地在喝她的汤?仿佛方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别管她,她根本是傻了。」宝贝女儿的无精打采,深深刺痛了米达娜的心。
「老大拒绝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狄米翁跳出来仗义执言:「他从小到大,不曾在陆地上认真待过几个寒暑,突然之间,你们就要他留在这里,形同招赘,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搁得下面子!」
「没错,老大那是什么个性?他自负又骄傲,主观又强势,大海是他的生命泉源之所在,要他舍弃,除非他挂点!」凯克加入战局。
「但是既然他有心要娶黛拉为妻,至少也应该要对我们两老拿出点诚意吧?她可是我们心头上的一块肉呀!」
「这件事蛮棘手的。」狄米翁弯著两道秀逸的眉毛说:「双方一开始没行把细节谈拢,这会儿闹僵了,才要老大回头接受,绝对个可能!」
「这也行不通,那也讲不听,难道就看他们两个这样耗下去?」
米达娜忧心如焚,万般不愿见到女儿为爱受苫。「天晓得罗奥的真心究竟有几分!」
「倘若老大不爱她,他一天--不,是一秒钟都不会多待!」南极之星到现在还被他晾在奥克利斯港呢!
「要不然,」凯克突发奇想的建议道:「我们共同来策动一项计谋,一方面测验老大的真心,一方面也连带的逼他留在阿普洛迪!」
俗话说得好,君子有成人之美,老大明明爱人家爱得要死,干嘛还在那边死ㄍㄧㄥ活ㄍㄧㄥ,直接弃暗投明就好啦!
在海上漂泊了大半辈子,他认为,他们也该落地生根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大家的目光一致盯在凯克的胡子脸上。
他拔两根胡须吹掉,说:「还没想到!」
「切!」那不是废话!
又是一阵铿铿锵锵的餐具响声。
斜瞟始终安静地坐在座位吃东西的黛拉,她巴掌大的脸蛋上,水灵灵的眸子空洞得让人好心疼……狄米翁的俊眼点亮希望之火,一招妙计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形。
「有了,我有办法了!」这招若不奏效,他智多星的招牌随人砸!
「说来听听!」
大夥儿的头颅挤在一块儿,好半晌,窸窸窣窣的交换心得后,他们一一退了开来,倒回椅背,露出满意的笑容。
***
隔天清晨。
「公主,起床了!」拉开床罩,佩丽亚勤快地整理她的床铺,不太习惯看到她仰躺著睡觉。「这样你睡得著?」
她一个人睡的时候,都是趴著睡的。
「唔……」闭著眼睛来一个大翻身,回复成自己习惯的姿势,黛拉鼻音浓重的说:「昨晚母后来找我聊天,待得好晚,她人还没走,我好像就睡著了。」
「是喔,王后怎么会突然想找你聊天?」
「我也不晓得。」他们都太担心她了。
佩丽亚掀开她的棉被,催促道:「快点起来,太阳都晒屁股啦!」
最近公主愈来愈贪睡了,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醒来以后太煎熬,所以她宁愿长久沉醉在美梦当中?
黛拉悠悠的睁开眼眸……唔,好黑!
「你骗人,天根本还没亮,我不要起来!」
「别闹了,已经中午了耶!」外头万里无云、艳阳高照,这个适合出外走走的好日子。
不觉有异的在房内走来走去,佩丽亚暗忖著等一下要带她去花园晒晒太阳。
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黛拉困扰的开口:「你才别闹了,天那么黑,为什么不点灯?我连你在哪里都看不到!」
「公主!」佩丽亚还是以为她在赖皮。「你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
脸色微白的坐起身,黛拉朝四周摸索著,口气有些急了:「佩丽亚,我是真的看不见!」
「公……」佩丽亚转身,正准备要动用蛮力拖主子下床,却瞧见了黛拉把手放在眼前挥舞,她的眼珠子却一动也不动的可怕情景。
「你不要吓我!你是真的看不见?不是在唬弄我?。」
佩丽亚紧张的凑上前去,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惊惶。
「我的老天!」黛拉喘息道:「真的好黑……佩丽亚,我好怕,你快点请医生过来!」
「好,我马上去!」连滚带爬的奔出公主寝宫,佩丽亚一路喊人,一路哭成了泪人儿。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眼睛怎么会看不到?
公主可千万不要再出事了!
***
宫廷医生来来回回好几趟,黛拉公主瘁染恶疾,有可能终生失明的消息,如火如荼的传了开来。
罗奥匆忙的赶到公主寝宫,里头正传来令人心碎的哭嚎。
「走开!你们骗我!全都骗我!」
随著昂贵的摆设劈里啪啦落地,黛拉的尖叫也愈发凄厉。
「快把灯打开,求求你们,我看不见……看不见……」
佩丽亚站在一旁哭红了眼,想要过去搀扶她,她却不肯。「你不要碰我,快去把灯打开,快去啊!」
「公主……」就算他们把整个世界的灯光打亮,她还是看不到哪!
医生说,她的眼球结构丝毫无损,为什么会突然看不到,这必须要经过精密的仪器检验,才能确定。
国王、王后一得知这个消息,已经召集所有的医生到大殿讨论去了。
「拜托……把灯打开……」
罗奥一走进来,目睹的正是黛拉伏在地上痛哭失声的惨况。
「船--」
「嘘!」
示意佩丽亚噤声,领著其他宫女出去,他独自站在公主寝宫的大厅,蓝眸心疼地锁在那团颤抖蜷缩在地上的小东西身上。
她真的看不见了,她甚至无法察觉他的到来……
「呜……求求你们……把灯打开……」
黛拉不断哭泣著重复这句话,眼睛陡失光亮的噩耗,残忍地打击著她脆弱的心灵。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佩丽亚!佩丽亚!」恐惧地惊叫,她狼狈地想要站起来,纤纤素手在空中盲目挥舞,直到一双大掌包裹住她--
「啊!」这个温度、这个感觉……
「罗奥……」轻吐著他的名字,黛拉串串泪珠无法收势,滚烫地滑下她的脸颊。
「别哭。」吮去她的泪水,罗奥打横抱起她,越过地板的玻璃碎片,将她放回柔软的床铺上。「不许哭了,你把眼睛都哭肿了。」
「我看不见了!」她攀住他的手臂,像在黑夜的大海上,攀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的攀住他。「医生说我以后都看不见了!」
「不会的。」罗奥安慰她:「你的眼睛又没有受伤,怎么可能会看不见?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我们不知道,等做了检查后,一切都会回归正常的。」
他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睡一觉醒来,眼睛便失去光明?
「你骗我……」嘤嘤啜泣,黛拉活灵活现的眼失去了焦距。「加果我以后都看不见了,你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对不对?」
一个活泼健全的黛拉,尚且无法留住他的人;失去光明后的她,又有什么资格留住他的心?
她撑不下了,这阵子内心的挣扎,再加上失明的冲击,令她疲惫得彷如一只折断翅膀的天使……她真的好累!
「傻丫头,我不许你胡说!」她失去活力的脸蛋令他心痛不已!「我不走,我留在这里陪你。」
他说的是现在?抑或是永远?垂下眼睫,黛拉没有勇气追问。
「吻我……罗奥,你吻我好吗?」抹去泪水,仰高脸蛋,她主动要求道。
笨蛋……她的坚强装给谁看?在他面前,她不需要这样!
捧起她的脸颊,端凝这张他狂爱炽恋的容颜,内心深处的刚冷,逐渐的融化了……辗转吸吮著她那两片温热的唇瓣,他狂野的加重力道,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温柔地张开了。
她的滋味一如记忆中的美好,他怎么可能舍得下她?
黛拉是他的,这辈子都是!无论她看不看得见,她都是他的,他决计不让她尝到一点点的苦!
某种笃定在这个亲吻中成形,他们热情地拥抱著、亲吻著,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给对方。
两人激切地探索著彼此的身体,这阵子的冷战令他们心力交瘁,他们要以加倍的热情,瓦解那层层阻碍他们靠近的魔障!
情欲的风暴首度席卷了公主寝宫,米色被单下,男人、女人的衣物纷纷被丢出床榻……
在他们抛开坚持,态意燃烧的同时,爱神悄然降临,为他们架构出一座无声胜有声的美丽新世界……
***
「老大,你找我们?」凯克与狄米翁踏进室内。
「嗯。」坐在茶几旁,罗奥正凝眸沉思著。「医生怎么说?」
整整一个礼拜了,黛拉的眼睛已经整整一个礼拜看不见东西了。
倪伦、米达娜请遍全世界的眼科权威到阿普洛迪,亲自帮黛拉看诊,却都无功而返,这两天,他也动用了一些政商关系,聘请一些医生过来研究她的病情。
凯克耸肩,没有太出人意表的答案:「他们说的都差不多,公主的眼球完好,也没有外伤,失明原因不像是受病毒感染所致。」
砰!
愤怒地捶打桌面,罗奥的蓝眸布满血丝。「妈的!我是要那些脓包找出医治她的方法,不是听他们长篇大论!」
随著失明时间的拉长,黛拉的意志就愈消沉。
每天,当他去看她的时候,虽然她都假装很开心,可他知道,她非常害怕这样的黑暗会长久地延续下去……
眼看著她愁眉不展,日渐消瘦,他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这种感觉该死的难受!
「老大,别怪他们了,大家都尽力了。」狄米翁漂亮的脸庞,也平添了几条忧烦的线条。「还有,国王要我转告你--」
他为难的哽住话。
蓝色的瞳眸眯了半寸,罗奥厌烦地蹙紧眉心。「说下去。」
「他……他说……」狄米翁猛吞口水,煞有介事的说:「他感谢你对黛拉的喜爱,但是既然你无意留在阿普洛迪,黛拉又恐将成为盲人,他也不好意思一直绑住你,所以……他希望南极之星可以尽快离开阿普洛迪。」
他转述得相当婉转,然而聪明人一听就晓得,倪伦的意思是在送客。
「我不离开!」罗奥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的小女人正遭逢著前所未有的噩运,他不能医治好她的眼睛,至少也要陪在她身边,给她力量,无论是谁都不能分开他们。
他不离开!
「老大。」
收到狄米翁的暗示,换凯克登场表演了。他正正脸色,严肃的分析道:「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黛拉公主也许从此都无法恢复视力了,你不可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南极之星需要你哪!所以走了吧!忘了她,重新展开我们的旅行,她是阿普洛迪的公主,自然会有人照料她,我们--」
「住口!」罗奥的嗓音粗嗄得可怕。
忘了她?他们叫他忘了她?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怎么可能忘得了她?黛拉的一颦一笑深深烙刻在他的心上,融进他的骨血,他已经把生命交到她手上了,她生,他生;她死,他死……他舍不下她!
「那你是决定要解散南极之星罗?」狄米翁尽量压抑住即将成功的喜悦,佯装难过的问。
他不语,湛蓝的眸子迸射出错综复杂的幽光。
「别说我泼你冷水。」凯克提醒道:「公主变成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跟著我们到处漂泊了,如果你是真心为她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偷偷带走她。」
他太了解他们老人了,罗奥极有可能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来!
「可是不走也不行呀,人家国王都开口下逐客令了。」苦著脸,狄米翁和凯克一搭一唱了起来。
只见罗奥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化著,然后,他忽地一声不吭地站起身,冷冷的说:「我去看黛拉。」
目送著他的背影离去,凯克的手攀上狄米翁的肩膀,表情得意得很。
「我觉得我愈来愈有当演员的天分了,这么残忍的话,我居然说得出口!」
「是啊,你本来就是冷血动物,这种角色最适合你了。」狄米翁讽刺的睨著他。
「靠!这剧本还不是你一手掰出来的?要说冷血,想得出这记狠招的你才真正冷血!」
看著一对有情人受尽磨难,痛苦挣扎,恁是铁铮铮的汉子,都要难过流泪了,他们却仍得继续装疯卖傻下去。
苍天明鉴,这可不是他们爱玩,而是不得不为之啊!
「你懂什么?」搬出古老的大道理,狄米翁超跩的说:「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相信他们通过这次考验之后,一定会非常感激我的!」
「哈!」凯克冷哼,最好是到了那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被老大亲手给剁了!
「走走走,我们去国王那里,和那些前来阿普洛迪度假的医生喝几杯小酒,真是辛苦他们罗!」
出卖专业良知,又还要被老大瞪成蜂窝,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好呀,我正想研究一下王后到底拿了什么东西,抹在公主的眼睛上……」
「我也想……」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罗奥的房间,准备去和另两名德高望重的共犯会合了。
***
「公主,天气凉了,你要不要回寝宫休息?」细心地将罩衫披上她的肩膀,佩丽亚低声询问。
「不,你先回去吧!」示意她停下推轮椅的动作,黛拉摸索著放在身边的拐杖,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没关系的,我只是附近走走。」闷头给了佩丽亚一抹笑,她扬扬手中的拐杖,表示她可以。
「那好吧,别走得太远,今天的海风特别大。」替主子将外套的钮扣扣好,佩丽亚不忘叮咛道。
「嗯。」等到佩丽亚的脚步声已远,她才踢开凉鞋,拄著拐杖踏上柔软的沙滩。
好怀念这种感觉!
咸咸的盐巴混合著清凉的海水,释放出一种她最眷恋的味道--罗奥的味道……
即使没有人亲口告诉她,但从母后的口中,她隐约得知父王下令要南极之星驶离奥克利斯港的消息。
父王做得很对,她不要罗奥同情,反正他本来就没有要为她留下来,那么,她的眼睛看不看得到,又有何差别?
搧动著密长卷翘的睫毛,她可以感觉到眼珠子在转动,可是她却再也无法用这双眼睛凝视她心爱的男人了。
沿著沙滩一步一步往前走,她的世界无限漆黑……
罗奥大老远就望见了黛拉孤独的身影。
蔚蓝的海天相连处,她是那只失去翅膀的鸟儿。
在她纤巧的足迹旁,踩下一排自己的脚印,他想长久陪伴她的心意更加明确。
「谁?」侧耳倾听,黛拉敏感地察觉身后有人接近。
「是我。」拿开她的拐杖,罗奥让她勾住他的手。
她漾开笑容,笑容里面却少了灵魂。
「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们说你在这里。」一句话便足以解释一切。
「太阳快下山了对不对?」她指著海平面说:「我记得每天傍晚,太阳就像一颗巨大的火球沉进大海里,那幅景象……很美。」
可惜……她以后都看不见了。
望著她指的方向,今天的太阳来不及回到大海的怀抱,就快被乌云吞噬了。
「嗯,很美。」他撒著谎。
「罗奥……」她迟疑的开口,苍白的脸蛋转向他那边。「不要怪我父王,也别去和他争执,好吗?」
罗奥以手背抚过她的粉颊,语调波澜不兴。「你知道了?」
「父王都是为我好,他--」
「叫我离开你,是为你好?」这句话让他有些恼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黛拉急忙澄清:「我只是……不希望牵绊你……」
「傻瓜!」她落寞的神情令他心中一恸。
罗奥抱高她的身子,抵著她的唇,下定决心的宣示道:「我不走了,我们按照你父王、母后的安排,尽快结婚。」
「不!」飞快地回绝了他,黛拉倔强的挺直背脊。「我不要你同情我!」
「我不是在同情你。」他心平气和的说。
「别骗我了!当初你很清楚的告诉我,你无意留在这里,现在你的态度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不是同情我变成了瞎子,还会是什么!」激动的把话说完,黛拉推开他,不愿意面对他。
他不能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啊,她宁可他做得狠一点!
「黛拉,你听我说。」
罗奥不让她闪躲,从海上相遇的第一天起,他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给她机会闪躲他。
「我不听!不听!」捂上耳朵,她孩子气的叫嚷著:
「黛拉!」他抓住她的手,语调不稳地咆哮:「你说你父王、母后需要你,阿普洛迪也需要你,那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也很需要你!」
黛拉愣住了。
懊恼地松开她,罗奥迎著海风,合上眸子,道:「我不能否认,放弃南极之星对我来说是一项极其挣扎的决定,可是天底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我想过了,如果留在阿普洛迪,是得到你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愿意接受。」
爱就要爱她的全部,他不能自私的只顾著自己。
「你不后悔?」黛拉抖颤的问。
「不后悔!」
「即使我的眼睛永远都看不见了?」他也无所谓?
「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寻找医治你眼睛的方法,倘若真的不可能再恢复,我也不遗憾……因为,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并不是它。」是她那颗纯真善良的心!
「你真的不是……同情我?」她好怕哪天他厌倦了跟她一起生活的不便,挥一挥衣袖,又回到海上去了。
罗奥亲吻著她的额头、眉心、鼻梁、嘴唇……好心疼她因此失去自信。
「一辈子的幸福不是用同情这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亲爱的,我不是圣人,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
若非爱她爱到心都不属於自己的了,他是那种连退让一步都不肯的大男人。
「可是我的眼睛……」其实真正介意的人,是她自己,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残缺跟著她一辈子!
「黛拉,事情发生了,我们只能选择面对它。」
拉她同坐在沙滩上,罗奥为了要逗她开心,於是改以幽默的口吻说:「今天换作是我的腿瘸了、手断了、头秃了,难道你就会狠心弃我而去?」
「呵呵……」他秃头的样子一定很好玩!黛拉破涕为笑,闲适地窝进他怀里,终於有雨过天晴的感觉了。
「听话,我们晚上就去向你父王、母后禀告这件事。」他满腔浓情蜜爱地摇晃著她的身子。
黛拉轻轻点了一个头,看似释怀的浅笑中,却仍隐藏著一抹淡淡的忧伤……
他的心意,她明了,但……真的就要把他绑缚在这里了吗?失去视力的她,将限制他更多的自由,她不忍心……虽然,她好想好想亲眼看到四、五十年后,那个秃头的罗奥……
第十章
婚期定在下个月初。
为求盛重,倪伦国王特令皇宫内部全体总动员,务必要在这短短的十来天当中,将婚宴事宜准备妥当。
接连著许多个晚上,阿普洛迪的皇宫即使到了深夜,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家都在为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尽心尽力。
算准侍卫交班的时间,黛拉握紧手中的拐杖,仔细聆听著四周的动静。
直到确定了附近都没有人之后,她凭著之前的印象摸索方位,踏出侧门,跳上计程车,直奔机场。
「麻烦你了,先生。」她掏出一张钞票递给司机,尽量表现得一派自然。
「好的。」中年司机没有分神注意她的相貌,油门一催就上路了。
黛拉环住自己发冷的身躯,不敢想像父王、母后、罗奥他们发现她不见了,内心会有多著急。
但她不能回头,婚期拟的好近,现在不走,她就再也走不掉了。
想了又想,她还是认为她不能嫁给罗奥。
他是人中之龙,而她却是一只瞎了眼的凤,这样太委屈他了,他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是以她决定再上演一次逃家记,让他们不得不取消婚礼。
黛拉当然晓得罗奥会气得发疯,不过她都是为他著想,总有一天,他会感谢她的用心。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没有娶她为妻……是对的……
「小姐,机场到了。」十分钟的车程并不算远。
「麻烦你帮我叫服务台的人过来好吗?」她一个人无法办妥出境手续。
「没问题。」中年司机一口答应,打开车门便冲进机场大厅,找到服务台的执勤人员,随他回来。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黛拉摇下车窗,说:「对不起,我的眼睛看不见,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安排最近一班飞往台湾的班机?」
「你……」服务人员显然一愣。
她……她的长相怎会如此酷似公主殿下?而且,这个女人也跟公主殿下一样失明了?!
中年司机此时也发现事有蹊跷,暗地交代了服务人员几句话,便开著车疾驰而去。
「先生?」黛拉疑惑的蹙起柳眉。
「喔、喔,小姐这边请。」他连忙回过神来,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约莫过了半小时,她以佩丽亚的身分完成登记手续,独自坐在出境大厅的座椅上,等候广播的通知。
习惯性地抚摸颈子上的珍珠项练,她努力克制著不回想往日甜蜜。
那些在南极之星的时光,都将化为一缕轻烟,飘过她的记忆深处……
「黛拉!」霍地,有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是罗奥!他怎么会跑来这里?
惊讶之余,她拿起背包转身就想逃,可忙中必有错,一不留神踩空了,她连人带包的摔到地板上--
男性大掌只来得及触到她的金发。
「公主!」佩丽亚尖叫一声。
「女儿,你没有受伤吧?」米达娜担心的问。
黛拉吓得动弹不得--怎么大家都来了……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脸上,她眨眨睫毛,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女人,你太大胆了!」罗奥死命的瞪著她,口气中挟带著骇人的怒意。
「我、我……我只是在梦游!」保命要紧,她连忙掰出一个三岁小孩都不信的烂理由。
众人有志一同的朝天空翻翻白眼。
「嗯哼,梦游的人还会搭计程车、买飞机票,太了不起了!」总算是找到人了,狄米翁在松口气后,贱嘴又忍不住发作。
「何止了不起,简直可以出国表演了。」凯克接腔道。
「公主……」佩丽亚很想告诉她,事情已经穿帮了,但在罗奥杀人似的眼光下,她只能怯弱的低下头。
「女儿,你这是何苦!」紧急被通知出门,倪伦甚至来不及套上一件像样的衣服。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开始解释了。」扯了扯衬衫的领口,罗奥重重呼出一口气,蓝色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焰来。
「我……我……」可恶!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泄漏了她的行踪?她要把他剁成肉酱!
「我不想解释!」她气唬唬的说。
「很好!」罗奥只差没有为她的勇气鼓掌。「那你就等著接受惩罚吧!」
真熟悉的对白!他们第一次在南极之星上相遇,他也是用这个口气、这套台词……
哎唷,黛拉摇摇螓首,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想这些!
「船长,你别激动,说不定公主有不得已的苦衷嘛!」
看他那张狂怒的俊脸,他该不会一掌把公主给劈了吧?佩丽亚不禁忧心的想。
「苦衷?都要结婚的人了,还会有什么苦衷!」狄米翁真搞不懂她!
「宝贝,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你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了,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叫母后怎么办?」
掏出手帕,米达娜泫然欲泣的说:「好在计程车司机够机警,赶著回来通报,否则你要我们飞到哪里去找你?」
乌龟王八蛋!就猜到是他!
咬牙暗骂著司机先生的鸡婆,黛拉动动嘴角,心知肚明自己是逃不掉了。
稳定失序的情绪,她强忍著心痛告诉罗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众人都吼了出来。
不是才高高兴兴决定好的事情吗?
「因为……」怪了,他们那么激动干嘛?努努俏鼻,她振振有词的说:「因为我瞎了呀!」
大夥儿的反应不一,策动阴谋者是心虚。无知的佩丽亚是心疼;身为被毁婚的新郎倌--罗奥却是震怒!
他的表情扭曲得超乎人类极限,牙齿紧咬得几欲碎裂。
「这件事,我们似乎已经讨论过了!」从牙缝中迸出的字句。
「可是……我没办法……」她不是他初相识的黛拉了,她的眼睛瞎了,她是盲人……
「什么叫作你没办法?你只要好好待在皇宫,等著走进礼堂就好了,什么叫作你没办法?!」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他可不是她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
值不值得,是他在定夺,她胆敢逃家,他保证会让她尝到苦果!
单手将她扛上肩膀,罗奥箍住她的身子,制止她的扭动,而后扬高空著的右手,狠狠地朝她的屁股打下去!
「啊--」一声惨叫,她不敢相信他竟敢这么做!
啪--啪--啪--
毫不留情的大掌奋力挥动,机场内只闻一阵规律的拍打声。
当著阿普洛迪国王、王后,以及所有群众的面前,罗奥雷霆万钧地打了他们公主的屁股,并宣布道:
「不必再等了,我们马上举办婚礼!」
***
当晚,整座皇宫一团混乱,倪伦、米达娜换上主婚人的礼服;凯克担任男傧相,佩丽亚是伴娘,狄米翁是司仪;阿普洛迪王室唯一的血脉,最最最娇贵的黛拉公主,就在少数人的见证之下,被架进礼堂,套上戒指,成为罗奥的妻子。
浑浑噩噩地完成仪式,据说从头到尾都哭得梨花带泪的新娘子,又被送回新房,为她的逃跑行为,向她的新婚夫婿「大声」忏悔了一整夜……
当清晨的第一丝曙光照进房间,明显睡眠不足的黛拉,不知为何地悠悠转醒了。
「唔!」痛死人了!
她在心里呻吟,觉得全身上下的筋骨错位,无一不疼。
娇俏眼波顾盼流转,她的视线落到自个儿枕著的那块肉垫上头,又爱又恨地捶他一记--
罗奥捉住意图施暴的「凶手」,性感的蓝眸懒懒地睁开。「一大早精神这么好?」
「臭男人,你敢打我!」激情一场,她开始秋后大算帐了。「而且还是众目暌睽之下,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啦!」
呜……她好可怜,屁股被打得惨兮兮,回来了还不得休息,必须直接面对另一种甜蜜的酷刑!
他低沉的笑了,「你不需要做人,你只需要做好我的妻子。」真实拥她在怀的感觉,真好!
「少在那里耍嘴皮子!」黛拉瞪他,还是很生气。
「亲爱的。」蓝眸陡然转为认真,「告诉我,你不是真心要走。」
他需要一点保证,一点来自於她的心灵慰藉。
看到这个剽悍坚强、所向无敌的男人不自觉地流露脆弱,她的心霎时软了。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她也舍不得离开他啊,但她的眼睛--
咦?她的眼睛?
倒抽一口气,黛拉惊跳起来,瞪著他粗犷有型的脸庞,怀疑自己在作梦!
她看得见了!她看得见了!
「罗奥,我看得见了!」兴奋得抱著他一阵乱亲,她用力的眨眨眼睛,确定眼前的他依然俊帅,不是幻觉!
「我看得见了……天哪……」
罗奥也著实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同事?」
为何她一觉醒来会忽然失明,一觉醒来又奇迹似的康复了?
「我也不晓得……」总之她恢复视力了,她不必再为自己的残缺感到自卑!「感谢老天、感谢上帝、感谢阿拉、感谢所有我知道或不知道的真神,我的眼睛真的好了!」
罗奥拉近她,仔细观察她那双美丽的眸子,完全看不出任何异状。
「老公。」黛拉甜甜呼唤:「谢谢你,我想一定是你的真挚情意感动了命运之神,让他松手把我的视力还给我。」
他睨著她,口气有点儿嘲讽:「现在肯承认我是你老公了?」那昨晚卖力演出盲女逃家记的人是谁?
她的脸蛋烧红,不依的羞瞪他。「哎呀,你明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给他最好的。
「你也明知道,我不会在乎!」她的眼睛完好与否,不是他留在阿普洛迪的关键,他是因为爱她,才肯告别海洋,靠岸停泊……
她是他的心灵港湾……
「对不起,一千一百万个对不起。」黛拉每说一句就吻他一下。「你原谅我好不好?」
罗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慎重的问:「你答应我,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会轻易离开我?」
昨晚遍寻她不著,那种碎心蚀骨的滋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他是如此的爱她!
「我保证。」她举起右手,凝眸深处只映照著他一人。
「黛拉……」吻上她的唇,罗奥惶惶不安的心,在她深情的注视下,缓慢地找到安定的节奏。
曾经以为,生命中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使他快乐、令他伤心、给他幸福,然而,这个天使般纯洁的小女人却出现了。
她带著她灿烂的笑容,走进他封闭已久的心,打开每一扇面对阳光的窗户。
「罗奥。」黛拉的美眸转为担忧。
「怎么了?」她的小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纤手环上他的肩头,她犹然不太放心的问:「你确定你留在阿普洛迪,心中没有一丝的勉强?」
她的失明来得太突然,罗奥也许还没有仔细想过……
「傻丫头!」他轻拧她的鼻尖,没好气的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善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他要她!除了她以外,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妥协、都可以商量,唯独她,是他最固执的收藏。
「耶?你拐著弯骂我长不大!」黛拉抗议。
斜扬眉梢,罗奥不客气的反问:「你什么时候长大过了?」但他就是爱她的孩子气!
「一直都很大啊!」
呃……公主殿下,这句话的语法似乎隐含不良暗示。
显然罗奥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把大手采进棉被底下,在她不著寸缕的娇躯来回游移,并邪气的说:「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我认同。」
男性厚掌停留在她难以一手掌握的饱满浑圆上。
「色狼!」她的俏脸泛起一片醉人的嫣红。
罗奥嗄哑一笑,俯下头封住她的樱桃小嘴,肆无忌惮地掠夺她的甜美……
「不要啦!」她娇笑著躲避他的攻击,非常确定再这样磨蹭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产生。
「你昨晚才……嗯……需要休息……」她含糊不清的逸出一串话。
坏心地掀开棉被,让她完美的胴体无处可逃,他效法她赖皮的精神,道:「这又不同,昨晚你看不见,现在我要你张大眼睛,看著我是如何爱你的……」
以吻封缄,新房内再无交谈声,这是属於他们的日子,他们大可尽情地把一整天的时间,全都耗在这张大床上……
***
一年后。
重新扬起黑色旗帜的南极之星,正停在奥克利斯港,做出航前的最后准备。
「公主,你在干嘛?」踏上粉刷得崭新的甲板,佩丽亚不可思议地看著她的宝贝公主。
「没有啊!」黛拉赶紧藏起双手,嘿嘿干笑。
「明明就有!」
「哪有哪有!」两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
「亲爱的?」
随著一声温柔的呼唤,罗奥出现在甲板那一端,黛拉立刻以乳燕投林之姿朝他扑过去。
「你好慢哦!」她撒娇著巴著他。
怜爱地拨拢她的长发,他说:「谁叫狄米翁那家伙在岸上罗哩叭嗦个不停!」
「他对我们的安排有意见?」黛拉圆睁著眼。
「大概吧!」就算是,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一年前,就在婚礼结束的隔天,狄米翁不小心说溜了嘴,泄漏出黛拉的失明与康复,都是因为一种印度神药。
它是从前印度巫师为了要让那些进入山林的修士定心修习,所提炼出来的一种特殊药物。
它具有一种短期的麻痹作用,能让人类的眼睛暂时无法发挥功能,等到时间一到,药效一褪,眼睛就能恢复正常。
这帖怪药之所以能在黛拉身上兴风作浪,主要是由倪伦提供,米达娜执行,凯克、狄米翁在旁协助完成。
罗奥当时一句话也没说,为的就是要等待今天的到来。
凡是有参与这桩阴谋的人,见者有份,统统有奖。
凯克跟著登上南极之星,负责管理整艘船,名为总管,实为小斯。
倪伦、米达娜是长辈,不能对他们太残忍,是以罗奥大发慈悲地带走他们的宝贝女儿,请他们暂且留在皇宫等个一年半载。
至於狄米翁呢,他更轻松了,在他们出航的这段期间,他就暂代国王之职,负责治理阿普洛迪。
这样的安排皆大欢喜,不是吗?
「别管他了,这是他罪有应得!」谁叫他老是跟她过不去!
「你刚才在跟佩丽亚吵什么?」罗奥忽然想到。
「没--」
「有!」尚未离开甲板的佩丽亚插嘴道:「公主在对小王子做奇怪的事情!」
他挑挑眉,低头询问黛拉。「儿子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难为情的别过脸,她望著在侍女怀中安睡的小鬼头,完全没有成为一名母亲的自觉。
「没有啦,我只是很想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我瞧你在小王子的头上东按西按的老半天!」佩丽亚问道。
看看老公,他好像也蛮想知道的,於是黛拉稍微放大胆子的说:「我觉得他太大牌了!哪有人像他这样,想哭就哭、想睡就睡,根本不听指挥!所以呀,我想说能不能在他头上安装一个开关,他太吵的时候,我就『蹬』的一声把他关掉……」
呀呀呀……一群乌鸦从罗奥头上飞过……佩丽亚抱紧小王子,庆幸自己早来一步;罗奥则抿抿薄唇,心想好在孩子不需要她成天带著。
这种突发奇想,真的只有他这宝贝娇妻想得出来!
「你们为什么都不讲话?」黛拉的眼睛眨巴著,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没事。」挥手示意佩丽亚带著小王子去逃命--喔不,是去休息,罗奥轻搂她的肩,笑著叹息:「亲爱的,你果然是永远都那么令人期待!」
「有吗?」她怎么听不懂他在说啥?
「那都不重要了。」等报完这一箭之仇,他会心满意足地回来这里,负起这份甜蜜的负担。「重要的是,我们即将再度出航了。」
「这次不准你再欺负我!」想当初,她被欺压得多惨啊!
「那怎么可以?」罗奥勾起她的下巴,一吻一誓言:「这辈子,我吃定你了!」
认命地轻启朱唇,回应著老公的热吻,黛拉只想回答:她很乐意!
毕竟……呵呵,鹿死谁手还不晓得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