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初年,在靠近西域的地方,有一个神秘的山谷;终年大雾弥漫,传闻谷里住着一群亦正亦邪之人,每个人都精通医药武术,更有一身飞天道地的好本事。雾谷据说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但是却鲜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直到一个从雾谷出来的人,在京城犯下了许多惊人的大案子,雾谷这个神秘的地方,便开始有了各种绘声绘影的传闻……
雾谷
“大哥,你真的打算让那个小鬼为所欲为?”
凉亭内的一对兄弟正下着围棋,年纪较长者身穿青袍,俊脸上面无表情,眉目间更有一股抹不去的淡漠,唤青袍男子为大哥的人剑眉星目,一脸英气逼人,此时正愤愤不平地开口抱怨着。
“喔?你又听到些什么传闻?”青衣男子仅挑高一道眉,眼睛仍旧专注在棋盘上,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弟弟已经气红了脸。
“京城的人替她封了一个鬼啥捞子的绰号,叫什么——夜盗月才子?这象话吗?”
弟弟宇文浩大怒之下一拍石桌,棋盘跟着石桌应声而裂。
青袍男子不以为意地站了起来,倚着凉亭淡淡一笑。“月才子?这个名字倒是不俗。”
“大哥!”宇文浩怪叫。他们唯一的小妹现在成了众人缉捕的怪盗,他的大哥还有心情说笑!
“浩,你想要我怎么做?”青袍男子干脆闭上眼睛,悠闲地靠着石柱。
“抓她回来!我们总得在她将雾谷的脸丢光之前先抓她回来!”
“当初是谁心软放她出谷?又是谁对她的表现拍手叫好的?怎地现在最生气的是你?”
青袍男子名为宇文丰,是雾谷的继承人,在他眼前怒气冲天的是他的弟弟——宇文浩。而打断了他们下棋雅兴的话题主角,是他们今年刚满十七岁的小妹子——宇文映晨。
在雾谷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满十六岁,不论男女皆有自主权,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出谷或是留下来。出谷者必须通过谷主的测试,并且发誓不能泄漏谷中的任何秘密,违者处以极刑。
因为这项规定,宇文映晨在十六岁那年便连闯三关出谷,不过并不是她的武功真的如此高竿,而是把关者都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叔叔伯伯,因为他们不忍心刁难自己视如己出的宝贝,所以才放水让她通过测试,连最后一关都是由她的二哥宇文浩特地放水,她才侥幸过关的。
出谷至今一年多,她竟然成为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当初你和护关者异口同声地赞扬她够机敏、够灵巧,不愧是谷中独一无二的一朵幽兰、一个武术奇葩,那你还替她操什么心?”宇文丰淡淡结语。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子有几斤几两,但眼看所有的人都袒护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她去了。
“我……”宇文浩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当初把映晨说得最棒的是他,现在替她捏一把冷汗的又是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再者,你不是告诉我,咱们家小妹喜做劫富济贫、惩罚恶人之事吗?虽然她行事怪异,亦圣亦魔,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不是吗?”宇文丰微哂。“她只选择在满月犯案,出现时必有琴声,盗走所要的宝物后必定留下半截雪梅,这种风雅之事只有女孩儿才会做,我实在不懂他们为什么认定月才子是个风流倜傥的雅贼?这种误会倒也为她省去不少麻烦,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她这个月的目标是血纹夜明珠!”宇文浩一叹,要让大寄出马,就必须全盘坦白。
“那是武林第一世家的珍藏品,就算她是个好小偷,她还是逃不过慕容家的天罗地网。现在他们必定是张着网在等她了。“
宇文丰从腰间取出了铜币,随手为远方的妹子卜卦,而后对宇文浩淡淡一笑。
“上为干,下为离,合一为天火同人。她会没事的。”在转身离去前,他看了眼被宇文浩击碎的棋盘,惋惜道:“好好一盘棋被打散了,可惜啊……”
留在原地的宇文浩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虽说大哥的卜卦一向灵验,但是宇文映晨那种三脚猫的武功真的可以自由进出慕容家族吗?说来说去都是一年前自己不好,要不是因为一时的心软,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棘手。唉!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他瞪着白茫茫的雾,愤慨地大声吼道:“宇文映晨!你要是被捉到了,我绝对饶不了你!”发泄过后,高大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大雾中……
※ ※ ※
京城明月高挂的深夜,赵王府正在举行腊月庆典,珍肴美酒源源不断呈到桌上,让所有的宾客食指大动,吃得不亦乐乎。
屋内的人吃得欢天喜地,但层层围墙之外的一群乞丐,却是互相拥抱在一起取暖,并贪婪地吸着从府里飘出来的酒菜香气,一面祈祷着里面的王亲贵族能施舍一些剩饭剩菜,好让他们今晚能睡得安稳一些。
“好心的大爷,施舍一些银两吧!”巷内忽然缓缓走出一个乞丐,他手拿树枝当拐杖,一拐一拐地走到王爷府的后门前,伸出他干枯的手臂,轻轻敲着门行乞。
约莫敲了半刻钟,门嘎一声开启,一个家丁捧了一个木盆,神色鄙夷地开口:“哪儿来的破烂叫化子,去去去!这是我们三姨太赏的,便宜了你们这群脏东西,拿了就快滚,别让王府沾了你们的穷酸气!”他将装了食物的木盆用力一放,随即将门关了起来。
聚集在外的乞丐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着木盆里的食物。他们狼吞虎咽地攻击食物,心中不由得感谢刚才有勇气敲门的乞丐,是他让他们今晚免于挨饿。
“咦?刚才的乞丐怎么不见了?”当食物被吃光时,一名眼尖的乞丐发现到刚才敲门的乞丐已经不见了。
“说不定他是咱们乞丐儿的守护神,为我们求得一餐后,就消失无踪了!”一个老乞丐一边吸吮手指头,一边猜测着。
正当他们议论纷纷时,王爷府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阵优雅但略带悲伤的琴声,在他们抬起头的一剎那,只看见一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飘进了围墙。
“鬼……是鬼?”其中一名乞丐颤抖道。
“笨蛋!那是现在京城最有名的夜盗月才子!”一个老乞丐十分得意地说着,彷佛他认识月才子似的,并开始说起他的传奇故事——“据说他来去无踪,才高八斗,长得玉树临风,俊美如神仙!而且专门做劫富济贫的善事,是官府想除而快之的头号魔头,却是老百姓崇拜的对象。”
“那他今晚的目标是王府的珠宝?”有人赞叹地开口。
“总之月才子今晚一定有大事要做,咱们还是快走,以免坏了他的大事!”老乞丐充满义气地说着。
乞丐们旋即迅速散开,打算各自找一家破庙睡个好觉。
夜盗月才子今晚到底想偷什么宝物呢?
他此刻正跷着二郎腿,悠闲地在王府内听琵琶曲儿。正确地说,他是在三姨太的闺房,让赵王爷最心爱的宠妾为他一人独奏琵琶。
三姨太是赵王爷用高价从怡红舫赎回来的美人儿,长得如鲜花般娇美,更是个声名远播的乐师,所以今晚月才子的目标根本不是宝物,而是美人纤纤玉指所弹奏的人间仙曲。“好!好啊!真是天上人间哪得几回闻,果然是才貌双全的美人。”月才子拍手叫好,他今晚一身白衣,头上却罩着盖有黑纱的斗笠。
“公子谬赞,贱妾献丑了。”今晚因为她的身子不适,所以没有出席晚宴。正当她想上床就寝时,府内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听家丁说有贼侵入王府,而王爷和所有的侍卫则守在宝库,准备生擒来者。
这种事与她无关,因此她开始坐在镜子前慢慢卸下妆扮,直到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镜子后,要求她为他演奏一曲。
“公子可是王爷吆喝要抓的人?”她柔声开口,本来以为他是走投无路了才闯进她的房间,没想到他竟是专程来听她弹曲的。
虽然他用黑纱覆面,但是他的言行举止斯文有礼,身材修长,更有一股淡淡熏香从他身上传来。她本来十分害怕,但现在只剩下浓厚的好奇。她不相信如此斯文的男子会是个贼。
“不错!不过赵王爷似乎会错意了,珠宝钱财哪里比得上夫人的仙曲?”月才子的赞美让三姨太羞红了脸,他并不是粗俗好色之人,在弹曲之时,她可以感觉到对方只是专心在听曲子,对她的美貌却是无动于衷。
这样的奇男子不多见,她在安心之余却有点失望;她的一生中只有王爷一个男人,今日却见到一个谈吐不凡、气质一流的年轻男子,他不顾危险闯进王府,只是想听自己的曲儿,想到这她不由得怦然心动。
“明日是十五,我将有一个攸关生死的买卖,因此想请夫人再为我奏上一曲,以供不才度过这最后一夜。”他再次出声,唤醒了失神的三姨太。
她微微颔首,再次为他弹上一曲,她一边弹奏,一边凝视着眼前的神秘男子,想到今夜一别,怕是难以再相见,思及此,泪珠不由得一滴滴地滑落。
“夫人盛情不才感动于心,在此道别,请夫人珍重。”他惊见夫人眼中流露的哀怨情意,不敢再逗留,起身便要离去。
“公子……”她一颤,却说不出挽留的话语。
此时门砰一声被撞开,来人正是赵王爷和他的一打护卫;赵王爷在宝库中久久不见传闻中的夜盗,正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时,服侍三姨太的婢女却惊慌失措地跑来,说三姨太房里好象有人,他一惊之下便带着手下冲了过来。
“大胆采花贼!你竟想非礼我的夫人?”赵王爷看到自己的宠妾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气得拔起宝剑就砍。
月才子轻哼出声,轻松躲过他的攻击,他一个翻身跃至三夫人身边,从袖中取出半截雪悔,将其中一朵插在夫人头上,温声道:“多谢夫人为在下弹奏的曲子,我们后会有期。”
“抓住他!”赵王爷气红了脸,这个恶贼竟然对他的宠妾公然调情。他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侍卫冲上前,左右夹攻,月才子轻松躲避。并且向窗边慢慢移动,就在他要跃出窗户时,身后的一个侍卫突地放出手中的弓箭,朝他的背射去。而三夫人则发出撼人的尖叫声,眼睁睁地看着他即将丧命……
此时怪事发生了,箭虽然刺到了他的身上,却像刺到钢铁般地落下。所有人都神色大变,难不成这个夜盗还是刀枪不入的高人?
月才子回头一望,所有人的心里都发了个冷颤,唯有赵王爷强自镇定,伸手夺过手下的弓,并瞄准他的头部,咻一声射了过去。
只见他头一偏,利箭只穿过他的黑纱,将他的斗笠射了下来。月才子神秘的真面目终于揭晓了——却让所有人再次看傻了眼!
好一个俊秀文雅的男子!当真如月神下凡般,在夜色中更显出他的飘逸风雅。
只见他双眉一蹙,俊脸上有一丝的不悦,似乎不高兴让人看到他的脸。
月才子手一挥,无数的暗器立即飞向众人,接着他往外一跃,并在离开前冷冷说道:“我今晚只是来听三夫人的琵琶曲,谁知王爷的待客之道如此不周,既然如此,就请王爷做好准备,我会择期再访,到时候我们再一较高下吧!”身子越来越远,只留下了徘徊不去的清冷嗓音。
“严加戒备!下一次我非取他的人头不可!”赵王爷发誓。他安抚完三夫人后,便回到书房计划抓贼的对策。而赵王爷府中的三姨太,却开始了她的漫漫相思夜;当他靠近自己时,她的心跳异常剧烈,当他将梅花别在自己的头上时,从他衣袖传来的淡雅熏香让她心神皆醉,最后当他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时,她的一颗心已经完全被他所夺!
多么俊俏的少年郎!她只手轻抚着他留下来的半截雪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竟是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 ※ ※
离赵王爷府邸不远的一家客栈,此时走进了一位俏丽的少女,她头带斗笠,身穿淡黄色的皮裘,即使在昏暗的烛火中,她的双眸还是亮得让人赞叹。
“掌柜的,请给我一间上房。”她的声音清亮温柔,让掌柜的对这个美丽的小姑娘添了几分好感。
“姑娘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走动?小心点,近来京城不太安全,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独身在外,我老李还真替你担心哪!”他关心地询问,随即点了一盏烛灯领她上楼。
“最近京城有什么大事吗?”她甜甜一笑,边玩着发辫。
“嘘!刚才就出事啦,听说夜盗月才子闯了一赵赵王府,刚刚还有一群官兵来搜小老儿的客栈哩!”
“可有什么线索?”她兴致勃勃地追问。
“哼!将我客栈的客人统统都查了一遍,也没查出个什么鬼。”他摇头,替她打开了房门,并尽责地为她斟上一壶热茶。
“你早点歇息吧,我一会儿就为你送热水让你梳洗梳洗。”他为烛台添上蜡油,转身看见少女取下了斗笠。在火光映照下,但见她明眸流转,好一个俏皮又娟秀的美人儿!
“多谢老伯!”
掌柜离去后,少女将随身的包袱打开,里面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是破烂不堪的乞丐装,另一套则是白色的男装,外加好几张面皮和假发。
她哼着小曲,仔细地将所有的行头分类收好,最后将它藏在床下面,她才得意地坐回桌前喝茶,秀丽的脸上尽是得意,左颊上的梨窝让她看起来更加可人。
“哼!敢放箭偷袭我宇文映晨?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下个月怎么闹你赵王府!”
这个看起来天真又无邪的少女,不是别人,就是目前让全京城闻风丧胆的夜盗月才子,亦是雾谷掌权者宇文丰的小妹子。
她从十六岁起便开始闯荡江湖,因为无聊,所以常常女扮男装夜行,她原本并不想偷东西,只是对稀奇的东西特别好奇而已,所以偶尔会禁不住将珍贾的宝物借来瞧瞧,谁知道在她“借”第三次时,却被人发现了,她一急之下来不及将宝物放回去,只得将它一并带走,偏偏那家子又是习武之人,追得她心慌意乱,于是她顺手折下半截雪梅当暗器,雪梅却莫名其妙地成为她的徽章代号。
她本性是个好玩的人,为了不负月才子的雅号,宇文映晨还特地选白衣当她的制服,衣服上面还熏染了一些檀香,连做案前都要故作风雅地躲藏在树上弹一段琴,就是要让自己的出场显得很诗意、很浪漫,她就这样打响了自己的名声。
叩门声再次响起,掌柜的已派人端上一桶热水,她笑吟吟地多给了些碎银子,随即开心地将自己泡在热水中,消除一身的疲劳。
“哎!今晚蚕衣多了个箭痕,回去又要给小哥骂了!”她一边泡澡一边嘀咕。
刚才在王府她之所以可以全身而退,全是因为这件刀枪不入的蚕丝衣,这是当初她出谷时二哥给她的礼物。他知道自己的小妹,功夫只算普通,才会将雾谷的宝贝穿在她身上。
这件轻薄的宝衣还有一个神奇处,除了可以保护人体外,衣服上亦会留下武器的痕迹,设计者的本意是让雾谷人得以借机辨识各种武器和暗器,但是她二哥宇文浩的用意可不是这样,将来他打算数一数宝衣上总共有多少个痕迹,他就痛揍宇文映晨几下屁股。
因为这表示她让自己遭遇了很多次的危险,不痛打一顿怎么对得起他们早逝的双亲!
宇文映晨当然知道二哥给她宝衣的用心,因此她皱眉看着又添了新痕的护身宝衣,或许在回谷前将它丢掉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她躺在水盆里哀嚎,现在的她是个有家归不得的可怜人。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竟对外宣称月才子是雾谷的人,旦任凭她怎么调查也查不出是谁发出的消息。
雾谷十大守则的头一条,就是不准泄漏出身分和出处,现在有人泄了她的底,在没查出泄密者是谁之前,她哪有脸回雾谷?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的偷窃神技不知怎地也惹恼了武林第一世家慕容家族,他们日前放出挑战书,说他们手边有珍宝“血纹夜明珠”,要她于本月十五,亦是明天前往慕容家取宝。
哼!摆明了就是要抓她嘛!她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肥;若不去,她会把雾谷的脸全丢光,但去了她可能没命回来!唉!她从头到尾引以为傲的只有轻功和偷功,若要和武功一流的慕容家人相拚,绝对没有生路!
她整个人缩到了木桶里,眼看离明晚越来越近了,她这个红遍京城的风雅月才子,此时却像一只驼鸟般将自己埋在水桶里,哀悼她早逝的生命……
※ ※ ※
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慕容家的灯火通明如白昼。他们既然夸下海口要抓月才子,就一定要将他手到擒来,否则慕容家几十年来的声誉不就荡然无存了?为此,所有和慕容家有来往的武林好手,三天前就聚集在慕容山庄,准备共襄盛举,一举擒捉让人恼怒的夜盗月才子。
宇文映晨已经躲在树上好一会儿了;她穿上了特别熏香过的白衣,袖里则藏了半截雪悔,还特地戴上了一张俊美的面皮,她心想,就算要死,也要符合月才子美男子的形象才行。她就这样,抱着自己的琴,看着山庄里和蚂蚁一样多的武林高手,迟迟不敢下去。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宇文映晨现在缺的,就是她一向不缺的——勇气!
当她眼睁睁地看着守卫交接第四个班次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很有魅力的男音,却充满了讥笑嘲讽:“难道名响天下的月才子做案还要看时辰、等吉时?”
这无声无息的男音吓得宇文映晨差点跌了下来。她赶紧扶住树干,免得自己出丑。
“你不像传说中那么行嘛!”对方藏在昏暗的树荫下低声嘲笑着,宇文映晨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可以感觉到他注视自己的灼热视线。
“你是谁?”她一瞪,现在她是月才子,可不能教人小看她。
“你真的是夜盗月才子?”对方不理会,并在心中嘲笑他是个无聊的男子,哼!瞧他身上香得像个娘儿们似的,傻傻地捧着那具琴的样子说有多蠢就有多蠢。脸是长得颇俊没错,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娘娘腔的,让他有说不出的恶心。
“我就是月才子!阁下又是谁?”看他把月才子三个字说得好象是什么脏字的模样,她就有股杀人的冲动。
“你不要管我是谁,如果你真是月才子,我有一项交易,不知你是否愿意合作?”
“什么?”她一惊,心想莫非他也是个贼?
“我狄某不做低贱之事!”他似乎看穿他的想法,冷冷地嘲讽着。
“你……”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要是再这么瞧不起月才子,她就要跳下去和慕容家的人火拚了,她宁死也不要再受他侮辱。
“看到下面那个身穿绿衣的人没有?他是我今晚的目标,我想用你的身分将他引出来,而你则可以乘机偷你要的宝物。”他轻声说出目的。
宇文映晨此刻只想痛哭流涕地感谢上苍,老天毕竟没有遗弃她,在她最危急之际,马上送一个替死鬼来到她的眼前。
“你确定你可以模仿我的风度翩翩?”她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方低咒了一声,再次硬邦邦地说:“没问题。”
“成交!”她心中的石头砰一声落了地,马上端起琴准备要弹。
“你该死的准备表演才艺吗?”对方怒斥,这个月才子若不是个笨蛋,就是白痴。
现在马上要展开一场厮杀了,他却像个大姑娘似地准备要弹琴?该死的笨蛋!
“你不知道这是我出场的预告吗?”她以充满委屈的表情看着对方,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月才子出现时会有琴声预告?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蛮子!
黑暗中她听到对方将手指关节捏得霹啪响,可能是在假想捏断她颈子的快感!
“那你该死的快点弹!”他当初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到找他合作!
“月才子是不说粗话的,请你记牢这一点,我可不想在你和那位绿衣人决斗时,听见你左一句脏话右一句咒骂,那可会损毁我辛苦建立的高雅形象。”她开始觉得找人冒充月才子是个烂主意,尤其他还是一个喜欢咒骂的人。
“快点弹!”他显然已经没有耐性了。
“弹就弹,这么凶做什么?”她抱起琴,开始弹起“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
乐声果然引起了骚动,慕容山庄已经进入了草木皆兵的紧张状态,宇文映晨此时运气一喊:“月才子特来此叨扰,想借贵庄宝物瞧一瞧。”
一道黑影突地从她身后窜出,那正是要借用他身分的神秘男子。他刷一声跳进宅第,随即和一群武林人士斗了起来。
宇文映晨观望了一会儿。嗯!这个人武功倒是不差,应该不会丢月才子的脸!
她得意地一笑,而后轻巧地从另一头跳进了山庄。
所有的人都以为那名神秘男子是月才子,这要感谢她之前都是一个人做案,谁也想不到此刻的正牌偷儿已经潜进了山庄。
慕容家族的人真的很自负!她一进入大厅只有这个感觉;稀世珍宝血纹夜明珠就大刺刺地摆在桌上,似乎是吃定他闯不进重重关卡的样子。
她格格轻笑,毫不客气地将明珠包走。人家都这么大方了,没道理不拿嘛!她开心地留下半截雪梅,还嚣张地在桌上刻了“月才子到此一游”七个大字,并哼着小调听外面的厮杀声,半晌后,才慢条斯理地离开了现场。
宇文映晨再次躲在那棵大树上,欣赏难得一见的武艺大赛,神秘男子的身手果然不凡,他竟然以一敌十,却丝毫不见败迹。而且他的确针对着他先前所说的那位绿衣人下手,过了半刻钟,他逮住机会刺了绿衣人一剑,飞身就走。
绿衣人拚命追上去,神秘人越奔越快,绿衣人也不服输地提气猛追,马上就和其它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宇文映晨也翻身而起,发挥了她擅长的轻功,紧紧跟随在后,打算看个明白。
没想到她才追到了荒野,就看见神秘男子从袖中抽出一柄弯刀,一刀划向那名身穿绿衣的中年汉子。她一惊之下连忙蹲下身子,躲在比人还长的草地中窥探。
他杀人了?杀的还是慕容家的人!这下子她月才子从不取人性命的规矩都被他打破了,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不断在逃亡中度日的后半生了,唉!这回她真的死定了!
宇文映晨很想冲出去狠狠地骂他一顿。她花了一年多辛苦建立的高雅形象全都因为他杀人而毁了。但他可以冷血地杀掉一个人,一定也不会在意多取她的一条小命,所以气归气,她还是乖乖地蹲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神秘男子此时转身,缓缓地取下蒙面的黑市,在皎洁的月光下,宇文映晨将他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轮廓很深,简直像是雕塑出来的一样,浓眉挺鼻,长相不像中原人,但是俊美非凡!尤其是他站在荒野中的模样,彷佛是可以与天对抗的战士,不驯的气质和大地融为一体,颇有好汉的味道。
她摇摇头,现在可不是赞美他的时候,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偷偷离开这里,并在明儿一大早打包一切回雾谷。此时,她终于承认自己不是那么适合行走江湖。
她像只乌龟般地慢慢往后退,以她的机敏而言,偷溜一向不是问题,只可惜宇文映晨忘了一件事,一件很大的事——为了她美丽的死亡,她今早在白衣上至少多熏了两个时辰的檀香,而此时她正趴在顺风处……
“你想上哪去?夜盗月才子?”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出现,而且离她很近。
“我?我正想站起来和你打招呼。”她硬着头皮站起来,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看之下她忽地大叫出声,连忙退了好几步。
“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了,我更不可能放你走。”他露出恶魔般的邪笑,晴空般美丽的碧蓝眼眸,此时再次浮现出杀气。
“我明天就会忘得一乾二净!我保证。”她想尖叫,因为他已经举起了那把还在滴血的长剑。
“你知道,唯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去你的!我今晚好歹也帮你一次,你你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连狗都会讨厌你。你该死!绝对该死的大恶人!”她一边发抖一边骂人,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学武功。
“你告诉我月才子是不咒骂的。”他挑眉,一副很想笑的样子。
“是你逼我丧失风度的。”她已经气得冒汗了。
“你看见我杀了一个人,”他一步步逼近。“又看到我的蓝眼睛,除了杀了你灭口,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除非……”
“除非什么?”对方语气中的一线生机让她双眼一亮。
“你和我一起走,等我确定你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我自会放你回来。”
“开什么玩笑?现在不管我走到哪,慕容家绝不会放过我的,这全都是拜你所赐!”
她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好想回雾谷。
“他们找不到你的。”他笃定一笑。
“你不知道自负的人死得快吗?你还是让我回家,我保证绝不会泄密的。”宇文映晨苦苦哀求,不料他伸手一点,她整个人已经跌进他的怀中。
“你不能走,还有人等不及想见你呢!”再伸手一点,宇文映晨旋即昏睡了过去。
男子讽刺一笑,心想:这种呆书生竟然可以让京城的人闻名丧胆?他根本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还谈什么风度翩翩?真是!他皱眉,发现他连身子都轻得不象话。
他一把将他扛上肩,随即展开轻功离开了现场。
第二章
宇文映晨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她一定是在地狱之中,因为她全身酸痛,而且头晕目眩得直想吐!耳边听到的全是陌生的声音,还有奇怪的轰隆隆巨响。她认为自己勉强还算是个好人,为什么死了会被送进地狱呢?
“你终于醒了!”她眼睛才动了动,旁边的人立刻兴奋地大叫,她说的是汉语,但是有一种奇怪的腔调。
“大哥!他醒了!”那个女人边喊边跑了出去。
接着门再次关上,宇文映晨挣扎着起身,觉得头晕更严重了。
她瞪大了双眼,仍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很明显的她被关在一间房间,但是为什么这个房间左摇右摆的,难道是最新的刑房吗?
“你醒了?”她才刚坐起,就看见门再次被打开,神秘的蓝眼男子走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她铁青的脸色相当有趣。
“我在哪里?”她觉得自己真的快死了,好想吐!
“我先来自我介绍,我是狄书桓,你正在前往葡萄牙的船上,我是这条船上的鉴长,亦是你们所谓的头头。”
“什么?”她已经被震得头昏眼花了,船?葡萄牙?什么鬼东西?
狄书桓笑得更贼了,他露出了白牙齿,缓缓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话声甫落,他的背后即探出了一颗头,那是一个蓝眼黑发美人,和他一样有着很深的轮廓,美丽异常。
“她是我的妹妹狄初雪,”他将美人拉了出来,得意道:“我不杀你的理由是,我妹妹是个月才子迷,她很喜欢你!我也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法子,一旦你成了我的妹婿,我就不怕你背叛我。”
宇文映晨还来不及消化他的话意,美人已经将地扑倒,还朝她的嘴巴吻了上来!狄书桓戏谑一笑,随即轻轻掩上了房门。
宇文映晨真的很难描述她现在的感受,因为她连推开对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她上下其手,直到狄初雪揉搓她的胸膛,接触到了两团不可能有的柔软,狄初雪那张绝艳的脸忽地转为青白。
“不可能……”她惊喘,用力扯开她的衣服,看见了宇文映晨白嫩的肌肤,和她饱满的浑圆。狄初雪大惊失色,哇一声冲了出去。
狄初雪在舺舨找到了他的哥哥。
狄书桓挑眉邪笑。“那个书生真的这么不济事?连你这般姿色他都不行?”
“因为他少了样东西!”她怒瞪自己的兄长。
“喔?那个呆子少了什么?”他好奇极了。
“他是个女人!”她在狄书桓耳边大吼。
“你确定?”他笑脸一敛,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脸不像是女人。
易容术?三字浮上了心头。他随即冲进了舱房,将宇文映晨一把抓过来,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凝腻光华的皮肤,根本是女人才可能拥有的。
她一只手费力地遮住自己,另一手则想阻止他探向她的脸和手。
“论力气,你赢不了我的。”他冷冷说道,忽地将她的易容面皮扯了下来,这才惊觉她的双眼明亮动人,鼻子小巧,唇色自然诱人,整张脸看起来娇媚又可人,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丽。
“你……我好难过!”她虚弱道,冷不防地,哇的一声吐在他身上。
狄书桓仰头无语问苍天;唉!他竟绑回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会晕船的女人,他知道她会是一个麻烦,一个很大很大的麻烦……
晴空万里,碧海蓝天的壮丽美景,是狄书桓爱上航海的原因,但是今天不一样,即使风平浪静,海风和煦,他心里还是波涛汹涌,而且怒气已经积到了胸口——为他的船舱中多了一个人,一个被他误认为是“男人”而亲自绑回来的女人!
“我说船长大哥,你已经眺望海面很久了,到底做出决定了没?”狄初雪站在他后面,忍不住开口。
狄书桓不语,回头以极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妹妹。当初只是单纯的复仇行动,她却将计划扯上了月才子,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她非月才子不嫁,恳求他无论如何都要将月才子带回来,现在可好了,人也带回来了,可是却是个女人!
“我怎么知道她会是个女人?”狄初雪委屈极了。半年前踏上中土时,她就听说京城出现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夜盗,那时她就对月才子心存好感,再加上小时候母亲常对她说中土的侠客是多么的温柔、正直,她才会兴起了绑架意中人的念头。
“报告爵爷,那位姑娘已经睡了。经过我的诊断,她是因为服用迷香太久,再加上不适应船只的震动,才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现象。我已经让她服下一帖药,她醒来后应该会好些。”一名老者上前,打断了脸色不悦的兄妹。
“谢谢你,柳伯。”他点头道谢,再次看向自己的妹妹。
“你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迷香?”她艳丽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怎么知道她该死的是个女人?”他咆哮,恨恨地一扒长及肩头的黑发。“下药是不想让他在出海之前醒来,我想到了海中央他就逃不掉,你才有机会得到他”可惜竟然是个女人!“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她是个女人,你不用一再提醒我!”他气得转身背向狄初雪。
“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才会为我这么做。”她看见狄书恒已经气得快吐血了,连忙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道歉。
他们这次回中土,一来是为亲人解决十多年前的一场仇恨,而狄初雪则多了一项企图——她想在中原找一个英雄侠客当相公,一来她早就向往着中土的一切,二来可以免除父亲逼她嫁人的困境。
狄书恒是长她五岁的大哥,一向对她疼爱有加,才会破天荒的答应这种掳人的事。
事情进行得一直很完美,如果说月才子真是个男人的话……
“哥哥!我们返头让她回去吧!”她轻声说着。月才子是个女人,所以他们的行为就显得更加恶劣,她相信狄书桓心里也不好受,因为他对女人一向是温柔宠溺,现在却对月才子做出了许多与他本性相违的事,他一定会觉得内疚。
“我们不返头。”他凝视远方,做下了决定。
“哥哥?”她一惊!他是认真的,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她知道得太多了,还是按照定的计划,如果我信得过她,就会将她中途放下,让她再搭其它的船回中土,如果不——就把她带回葡萄牙。”他坚定地说着。
“那她在船上是什么身分?客人还是囚犯?”狄初雪傻傻地追问。
“她是服侍我的小厮,必要时是我暖床的伴侣!这样够明白了吗?”他的长发在风中飞扬,俊脸露出了邪笑,再加上晒成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横行的海盗!
“这样子太过分了!”她不明白他的绅士风范、温柔体贴究竟都到哪里去了?
“她只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小贼,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对狄初雪眨眨眼,随即吹着口哨走向自己的舱房。
将她身分定位后,狄书桓的心里便不再有压力;如果她服侍得让自己满意的话,他就会让她离开。想起他曾经触摸到的柔嫩雪肤,还有她俏丽的脸庞,狄书桓笑得更加得意了。
他知道从今以后,漫长的航海时光不会寂寞了,因为他意外地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东西。他万万没想到将京城闹到风云变色的月才子,竟然是个美丽的可人儿,而且现在正平稳地躺在他的船舱内睡觉,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而他狄书桓,一向是个会把握机会的聪明人!
※ ※ ※
宇文映晨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以后的事了。摇晃的船舱内连烛火也是忽暗忽明,她努力撑起无力的双腿,狼狈地爬到了门口。
“我一定还在作梦……”她难过地喘着气,像个老太婆似地把木门拉开,颠簸地向前走去。
就在她快要摸到船桅时,一阵大浪打来,不但将她喷得一身是水,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又将她撞回了原来的房间。宇文映晨不置信地瞪大双眼,现在她不但四肢无力,身上可能也多了许多瘀伤。天啊!她到底在什么鬼地方?
她所制造的乒乒乓乓声引来了狄书桓。此刻,他正靠在门上看着落汤鸡似的宇文映晨,他忍不住朗声大笑,看来这个可怜的每人不曾在海上生活过。
“你很没有同情心,简直是恶劣!”她啐道。
“我不是闻声就赶来了?”他咧嘴笑道,随即脚步稳重地走过去,并将她一把捞了起来,抱起来就朝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歪着头询问,非常羡慕他可以在摇摆的地面走得如此稳健,甚至连晃一下都没有。
“你需要先洗个热水澡,而后再好好吃一顿以补充体力。”他的语气显得很热络,却让宇文映晨觉得很恐怖,老觉得他在算计什么似的。
“我们到了。”他砰一声踢开另一间舱房的门,将她放在一张木椅上,随即吩咐手下抬热水来。
宇文映晨乘机打量这个房间。中间有一个大床,旁边还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摆了不少书籍和文件,船舱的墙上还挂了一张图,上面画了一团又一团的线条,很像是地图,但是却又和她所见过的地图完全不同。
“喜欢我的房间吗?”他忽然倾身在她耳边低问,吓了她一大跳。
“喂!你不要这么靠近我,我很不习惯!”她怒瞪他一眼,觉得他不管做什么都无声无息的,像鬼魂似的,真是令人讨厌!
“我叫狄书桓,你要叫我书桓或是桓都可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狄书桓但笑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发现她真的很迷人!
“我不认识你,所以我的名字你也甭问了。”她冷哼,只要想起他对月才子那种不屑的态度,她就怒火中烧,现在即使他笑得和弥勒佛一样善良,也无法补救自己对他的坏印象。
狄书桓挑眉,这时他的手下抬了一大桶的热水进来,将木桶放下后又恭敬地退下。
宇文映晨望着那一大盆热水,恨不得马上跳进去洗个痛快,但是狄书桓却像在地上扎了根似的,动也没动一下。
“这盆热水是给我用的?”她瞪了他一眼,十分气愤他的“不动如山”。
“这盆水是给客人用的,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实在是很难定位你,究竟是客人,还是陌生人?”他显然也乐于玩文字游戏。
“我叫倪示珠,请示的示,珠宝的珠。现在我可以享用热水了吗?”她故意说道。
“请。”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身关起了房门。
“说你是猪你还真是一只猪,可恶的蛮子!”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脱光,并浸泡在热水中,她满足地呼气,开始对自己的机敏感到洋洋得意。
狄书桓长得一点也不像是中原人士,连眼珠子都是蓝色的。像他这种野蛮人、化外之族怎么能体会她名字的奥妙?她心情愉悦地哼起小调。
正当她身心逐渐放松之际,门无声无息地再次打开,等宇文映晨感觉到有一阵冷风吹入,他已经靠在墙上看她好一会儿了。
“你干什么?登徒子!”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尖叫,并竭尽所能地将身子缩在木桶里,脸顿时已经胀红得宛如煮熟的虾子。
“当主人费心地准备一切,客人不但不好好答谢,反而还指桑骂槐地羞辱主人,你说这种行为是不是很糟糕?”
她似笑非笑地说着,蓝眼却丝毫没放过眼前的美景,将她的气恼娇容尽收眼底。
“滚出去!”要是她手上有暗器,她一定会将他的蓝眼睛刺瞎!
“你的名字?”他邪笑,还故意往前跨了一步。
“宇文映晨!”她竟然被这个蛮子耍了!但是谁教她现在处在弱势,只好先将此笔仇恨记下,下回再一起总结。
狄书桓得意一笑,将他身后的女装扔到木椅上,在关上房门时慢条斯理道:“谁知道月才子的白衣下,竟藏有这么曼妙的身材。”
宇文映晨已经气得快爆炸了!她从小到大都自认是个脾气好、温柔、冷静的人,但是现在她真的要开杀戒了。
这个蓝眼睛的蛮子真是欺人太甚,先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将她掳来,复被他的妹子夺去了初吻,现在又罪加一等的看了她的身子,这重重叠叠的罪状算起来,那个狄书桓当真是非常该死!
宇文映晨一面穿上衣服,一面盘算着她的暗杀计划。泡过热水的身子已经将疲惫去了一半,她现在只要好好的吃一顿,体力就可以完全恢复了,这表示她在用餐时还是要表现得温驯一点,等她吃饱了之后,嘿嘿嘿——狄书桓将要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第三章
过了半刻钟,狄书桓再次走进,只不过这一次他事先敲了门。他神色自然,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遣人将木盆抬走,另一批人则端上了各式各样的晚膳。香味不断地刺激着宇文映晨空了数天的胃,她已迫不及待地安坐在椅子。
“你睡了好些天,一定饿坏了吧!”狄书桓殷勤地将菜挟往她的碗盘里,而她也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她真的饿坏了!狄书桓撑起下巴,以饶富兴味的目光看她攻击盘里的食物。这也算是新鲜的经验吧!从来没有女人会忽视他的存在,而在他面前拚命吃东西。在他的记忆中,她们有的是低头故作害羞,而大胆一点的就直接用眼神勾引他。
但他从来没遇过像宇文映晨这样将盘中的鸡腿看得比他还重要的女子,她连抬头的次数都数得出来,而更令人深觉挫败的是,她抬头并不是为了欣赏他英姿勃发的相貌,而是看看还有什么菜可以吃。
“吃慢一点,没人会和你抢的。”他淡讽,比不过几盘菜,让他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宇文映晨只是一顿,听话地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但眼里看得仍旧不是他,而是剩下一半的烤鸡。
狄书桓觉得十分无奈,只好为自己斟了一杯红酒,苦闷地喝着。
“你喝的是什么?”她瞄到他在喝一种红色的液体,好奇心立刻压过了她的复仇心。
“这是我家乡用葡萄酿出来的酒。”唉!她好不容易开口了,想不到谈得还是食物,不过她总算开口说话了,这好歹也算是个开始。
“那也是酒?”她的眼睛开始发亮,在她的印象中,还没看过颜色这么奇特的酒。
“你也尝尝看。”他将自己的酒杯推给她,再重新为自己倒一杯。
宇文映晨轻轻啜了一口;虽然酸酸涩涩的,但味道倒是不坏,她不再犹豫,旋即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那酒的后劲……”他正要阻止,宇文映晨已经将空杯放回了桌上。
“你刚才说了什么?”她一边玩着酒杯,一边好奇地问。
“已经不重要了。”他莞尔一笑,或许喝了点酒,他比较容易说服宇文映晨上他的床。她在清醒的时候脾气不小,或许浅酌一番,可以让她变得温柔一点。
“看来你对我厨师的手艺相当赞赏。”他不着痕迹地站起,慢慢走向她。
“相当不错。”她回以甜甜一笑,整桌的菜下肚后,要再继续板张脸也不太好意思,再加上她又喝了那杯看起来很漂亮的酒,老实说她的怒火已去了一半。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他瞧见宇文映晨脸上的晕红,知道她已经有些醉意。
要说服她,现在肯定是最好的时候,虽然这样子毫无君子风范,但是美人当前,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觉得很舒服,好得不能再好了。”她觉得浑身发热,于是再次将目光放在那瓶红酒身上。“我口渴,想要再喝一点那个红红的酒。”
“你常喝酒吗?”他只想让酒精带出她的慵懒和风情,并不想让她喝得烂醉如泥,因此他将酒瓶轻轻往后一推。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不过感觉很过瘾,或许我会开始爱上喝酒,感觉轻飘飘然的,好舒适喔!”她站起来,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跟着脚一软,倏地跌进狄书桓的怀里。
“谢谢你喔!不然我身上又要多几个瘀青了!我不是常常都这么笨拙的,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跌倒,真不好意思!”她倚着地厚实的胸膛,完全忘了要将他千刀万剐的事,却一个劲儿的为自己的笨拙道歉。
“我知道,你还是名震京城的月才子哩,当然一点也不笨拙。”他笑着,不自觉地安慰着宇文映晨,并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却没有松手的打算。
“为什么你每次说月才子的时候,都把这三个字说得像个笑话似的?”她蹙眉,小手揪住他衣服,一脸的不满意。
“我没有。”他眼里有着满满的笑意。
“你就是有!”她不死心地继续逼他承认。
“好吧!我有。”他轻笑出声。“但是你不能否认月才子的出场很蠢吧?既弹琴又熏香,最后还留下线索让人抓,我倒是很惊讶你没有来上一段开场舞!”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想出这些风雅的事?呃……整个京城有……有多少名媛闺秀仰慕我?你一定想不到……”宇文映晨不甘示弱地反驳。“空有一堆女人仰慕你有什么用?事实上你是个‘假公子’,不是吗?”她的小脸被酒醮得红通通的,看起来极为撩人。
“那不重要!重点是我受人欢迎!”她委屈地下结论。忽然间,她抬起头,紧张地问:“你是官府的人?特地来抓我的?还是受命将我带到海上灭尸的?”
“你希望我是谁?”他凑向前,邪邪一笑。
“我也不知道,你长得不像中土人士,而且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她困惑地抬起头,却发现他的脸靠得好近好近,她只看见一双比苍穹还蓝的眼睛,此刻正逐渐地变深,那真是一双既深邃又美丽的蓝色眼睛。
“在我的家乡,很多人都有蓝色的眼睛。”他越俯越低,在她发烫的脸颊旁低语,低沉温柔的嗓音恍如爱语,正轻声说着:“你的眼睛就像夜色般神秘、漆黑,又象星星一样会发光,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吗?映照出晨星般美丽的光芒?宇文映晨……”语毕,他在她的发鬓印下一吻。
她瞪大了双眼,完全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他越靠越近,接着他的嘴轻轻地碰着她的发鬓,但是为什么她全身像着了火似的发烫?真是太诡异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捉我?”她退后一吋,心想:难不成他也想要那颗血纹夜明珠,所以要来个黑吃黑?
“我一开始是打算找你当妹婿的。”他又将宇文映晨搂了过来。
“可是我不是男的!”她虚弱地回答,有点抵抗不了他的蓝眸所散发出来的热力。
“我知道,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他一手扣住她的肩头,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缓缓一笑。“我打算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狄书桓轻松地覆上她准备大喊的樱唇,成功地止住她可能发出的剌耳尖叫。她尝起来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甜美,刚沐浴完的身子有着若有似无的淡香,而她柔软的身子因为刚才的一杯酒,显得微微发烫,就和他自己的身体一样,只不过他的火热是来自他怀里的宇文映晨。这就是接吻?宇文映晨用昏眩的脑子思考这个问题,并且努力地和她的初吻比较;她的身子和上次一样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推开紧贴在她身上的人。但是又有点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上一次吻她的是个女人,所以感觉不同?还是因为上次隔着张面皮,所以她感觉不同?
她当然知道这个该死的狄书桓在占她的便宜,但不断地从她体内窜升而出的热气又是什么?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无力,甚至连挣扎的念头都快消失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她着魔了?还是狄书桓对她下了蛊?她竟然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吻!
“张开你的嘴……”他温柔地诱劝,情不自禁地吻着她微翘的鼻头,还有她紧闭的眼睛,随即又回到了让他眷恋不已的两瓣红唇。
宇文映晨虽然处在神游状态中,还是听话地轻启朱唇,让他火热的唇舌再次探入,她带着几丝好奇感受他所带来的新感觉,她感觉自己又冷又热,好象游走在某种神秘之物的边缘,令她既刺激又有点害怕。
她的柔顺反而让狄书桓抬起了头,他可以从她生涩的反应知道她乃是个未解人事的丫头,但是她连反抗都没有就显得有点奇怪;以宇文映晨的性子,他以为她会剧烈地反抗,或许杀他一刀他都不会太意外,所以他才会用一双手先扣住她,没想到宇文丫头动也不动,竟是一副随便他怎么样都可以的柔顺模样,真教人纳闷啊!
“你还好吧?”他不知不觉地问出一个很蠢的问题。
宇文映晨睁开了双眼,潋滟的晶眸让他心中一动,其中有着醉人的慵懒、被他初次唤起的情欲,还有一点点的迷惘。
“你的吻感觉很好。”宇文映晨仰头甜甜一笑,狄书桓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赞,虽然有点错愕,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说了声谢谢。
“比你妹妹好太多了,你知道吗?她上次扑过来就吻,把我的牙齿都撞疼了,连我的下巴也差点被撞歪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瘀青?”说着,她还抬起了下巴,让狄书桓方便检查。
她真的已经神智不清了!狄书桓苦涩地想着: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女人,都不会在缠绵的热吻后说出这种奇怪的话。她闭上眼睛竟然不是因为在享受他的吻,而是该死的在做比较!而且是和另一个女人比较!
“我的下巴到底有没有瘀青?”宇文映晨又将下巴抬高了一点,整个白皙颈子一览无遗,他发现她仰头的样子很妩媚。
很多女人都曾用这个暧昧的姿势挑逗他,可是眼前的宇文映晨不是,他知道她纯粹只是要他看她的下巴,要他看看上面是不是真的有一块该死的瘀青!
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轻易地撩起他的欲望,而后又将他的男性自尊重重地采在地上?
在他想将她吻得晕头转向时,她竟在比较他和初雪的吻;在他欲火被她挑起时,她却要他看那块该死的瘀青!
如果宇文映晨的本意是想弄疯他的话,她已经成功了!他等今天晚上已经等了好久了——美人早已沐浴更衣,甚至喝了点酒增添风情,可是她的一番话却浇熄了他所有的欲望,而且还用她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狄书桓!你不舒服吗?”瞧他一张脸又铁又青,她飞快地爬起,一只手贴住他的额头,关心地检查着。
“我没事!”他叹气,将她的小手抓住。
他可以从她明亮的眸中看出来,宇文映晨的酒已经醒了大半,现在她眼眸中有着关切和友善,这又是一项新的发现!
从来没有女人这么看过他;或许是他一向只和经验丰富的女人交往,只要他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是个温柔多情的情人,不用特意追求,身边自动就会有许多的女人。
“你真的没事吗?”她翻起了他的手掌认真地把脉。
狄书桓哑然失笑,宇文映晨彷佛把他当成是一个朋友,完全不提防他,大大的眼睛里除了好奇之外,剩下的就是友善。
“可是你的脉象很乱。你在压抑你自己的情绪吗?”她眨着她亮晶晶的眼珠问道。
这是他最新的发现:宇文映晨只要对任何事感到好奇,她的眼睛就会特别的明亮。
“过一会儿就好。”他苦笑,要将窜起的欲火全数压回,他的振象当然会乱。
“那我就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吧!”她懂事地就要爬下床,忽然间轻颤了一下,接着痛苦地抱着肚子呻吟。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这下子换狄书桓急白了脸,刚才不是还有说有笑的,为什么一下子就缩得像个小球似的?
“你别怕,我马上找大夫来。”他立刻跳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船舱。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他只知道不能让这个有着一双坦率大眼睛的丫头出事!绝对不能!
※ ※ ※
“爵爷,小姑娘今晚吃了些什么?”大夫检查了一会儿,以奇怪的口气问道。
“和我吃的一样,有什么问题吗?”他一凛,如果是中毒,船上不知有没有解药。
思及此,俊脸上又添了几分忧虑。
“我是说小姑娘吃了很多吗?她这几天滴水未进,忽然吃东西,当然会闹肚子疼。”
老大夫摇摇头,爵爷应该有这种常识。他以为在爵爷的看护下,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狄书桓的脸顿时转成铁青色,他想起了宇文映晨吃下了一整只鸡、每一盘美食,还有他给的那一杯红酒。
“我已经给她服药,不过要休息几天才可以恢复进食。”他摇摇头,方才看狄书桓慌乱的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吃得太多太急这种小事,真不知爵爷在慌什么。
百思不解的大夫回头再看了两个人一眼;床上的丫头还是蹙眉缩着身子,而爵爷的表情就值得再三玩味了,他看起来一副自责又内疚的样子,可是他明明听说爵爷只打算将她当一阵子的床伴呀,没道理会出现这种——忧虑的表情呀!
他默默地关上了房门,临走时仍不停地思索这个问题。
狄书桓坐回床边,看她一张俏脸皱成一团,好象真的很难受;他知道这整件事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尽到照顾她的责任。一个三、四天没进食的人,忽然吃下了一整桌的菜,当然会出事。不过,他还真服了她,弄不懂这么小的个儿,肚子里怎能装得下那么多食物,而他呢?竟只顾着欣赏前面的佳人,完全没注意到她吃了多少东西。
“狄书桓,我好难过,我会不会死?”她可怜兮兮地开口,觉得腹痛如绞。
“你不会死的,我保证。”他笑着允诺,并温柔地拂去黏在她脸上的发丝。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想家,还有想我的两个哥哥……”肚子痛加上思念,便得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滑下她的脸颊。
宇文映晨的眼泪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罪大恶极的人;她充其量只是一个顽皮、爱胡闹的丫头,他却不顾她意愿地将她绑了回来,还打算用她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如果她更懂事一点,就不会用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神瞧着他。
他应该命令船只回头,还这个丫头自由,但是心中的不舍又是从何而来?
“我每次生病他们都会说故事给我听,我要我的哥哥……”她开始抽泣,一开始是小小声的啜泣,最后是将整颗头蒙进被子里,开始放声大哭。
都是她执意要出谷惹的祸!没事喜欢整整人、恶作剧一下子也算了,现在却变成了京城的通缉要犯,而且就算现在回中原也是个人人喊打的小魔女。呜……她是个闯祸精,不但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乱、有家归不得,现在又被人莫名其妙地带来海上,她到底要怎么办嘛?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大声了!
狄书桓急得直冒汗,她已经痛得泪流不止了,这下子该怎么办?慌乱中他猛地记起她刚才说的话——她的哥哥们会在她生病时说故事给她听!但那是哪一种故事?他从来没说过故事啊!
一抬眼,他看见她好象要将眼泪全部哭光才肯罢休的样子,不觉将宇文映晨连被带人一把搂住,清了清喉咙,开始介绍他自己的航海奇遇,包括暴风雨是如何的激烈,而他们又是如何在风暴中一次又一次地生存下来。
这样子不知道算不算是故事?他纳闷极了,但还是很详尽、很努力地将自己的航海经验说了一遍。原本将自己包在被子里,自怨自艾的宇文映晨,起先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被人搂住,而狄书桓隔着被子不断地说着话,虽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低沉的嗓音和温柔的语调,真的令她感觉很温暖。
当狄书桓将惊险的船难事件说到一个段落时,宇文映晨终于将头露了出来。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已经不哭了。
“你可以说故事给我听吗?”他低低柔柔的嗓音和大哥的声音很像,她的心情已经不会那么沮丧了,如果再听他说个故事,或许今晚她可以作个好梦。
“什么?”他刚才结结巴巴、辛苦万分地说着的,不就是故事吗?
“刚才我隔着被子听不清楚,现在你可以说了。”她甜甜一笑,躺下来将被子盖好,圆溜溜的双眼期待地看着他。
狄书桓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晕红,他费尽力气所说的一切她竟连一个字也没听到,他还傻傻地对牛弹琴了半刻钟!
“拜托你嘛!”她又露出那种水汪汪、充满信任的眼神了。
狄书桓叹气,所谓自做孽不可活就是用在现在吧!人是自己绑回来的,也因为他,宇文映晨才会哭成这个样子,他这个始作俑者的确应该负起全部的责任。
他认命地重复他的海上冒险故事,因为是第二次说了,他不再面红耳赤、不再结巴,流利地说着她要听的故事。
宇文映晨听着听着慢慢地开上了眼睛,在快要睡着时忽然又张开了双眼,嘴边绽开一朵甜美的笑靥,轻声道:“狄书桓,我答应你的要求。”
“什么要求?”他反问,今天晚上一切的计划全都走样了,他完全不记得他对这个丫头有何要求。
“你怎么忘记了?”她羞红了脸。“你不是说要我当你的……女人吗?”
“……”他不语,回想着这整个荒谬的夜晚。
“我答应了。”她甜甜一笑,随即翻身准备就寝。“什么?”他跳了起来,还是不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他的怪叫让宇文映晨回头坐起,或许他是太高兴了,她猜测着。
“我的大哥曾经告诉我,我要是找得到另一个肯为我说故事的男人,我的终身就可以仰赖那个人,那不就是你喽!”虽然她还是不懂大哥为何会这样说,但是大哥聪明过人,他这么说一定是有道理的。
她再次和狄书桓说声晚安,然后便将身子缩成一团,准备梦周公去了。
狄书桓只能愣愣地瞪着她的背影。他的本意是想找一个短期的海上伴侣,为什么现在全走样了?如果她是个世故又风情的女人,他会乐意和她来上一段海上恋情,偏偏她是个怪异又纯真的丫头,光有成熟的外貌,骨子里却像孩童般单纯!
宇文映晨绝对不符合游戏规则,最后她一定会受伤,而他确定自己不会喜欢这个大眼睛丫头流泪的样子,最好的方法便是离她远一点,越远越好。
即使她吻起来是这么香、这么甜,即使她的身子已经像媚药般吸引他,他还是不能对她下手!
天知道这对他来说有多困难,但是他必须如此。是他将宇文映晨的生活搞得一团乱,而现在他要努力地修正它。
他十分舍不得将她放走,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他欠宇文映晨的!
第四章
宇文映晨整整在狄书桓的船舱内休息了三天;她本以为经过了那一夜后,狄书桓和她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因为他不但吻了自己,又亲口说出要她做他的女人,虽然她不太懂该做些什么,但她发誓绝对不会是穿得像个小厮,并在船上跑来跑去地供人差遣。
但她的确是在做这些事啊!虽然心里有疑问,她还是乖乖地、认分地做着被指派的工作,谁教她答应做他的女人呢?雾谷的人一向信守承诺,而她宇文映晨也将承诺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宇文映晨!”一声怒吼,再次让船员放下手边的工作,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放到一个身穿男装的俏丽丫头身上。
“小丫头,船长在叫你了,你最好动作快一点。”船上的大副名为苏青,他非常同情地看着她惊慌失措地跑开。
狄书桓,一向是个赏罚分明、体恤属下的好领导,却独独对宇文映晨特别严厉,虽然说她是绑回来的人质,也没必要这么绝情吧!
真不知道船长在想些什么;他们曾经听说船长打算把她当作短期的伴侣,但是宇文映晨的病才痊愈,却马上变成供人使唤的小厮,这是为什么?
而且,狄书桓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更暴躁,让他们这些下属已经无所适从了,也因为如此,他们心中便有了共识:一定是宇文映晨拒绝了船长的要求,她才会被指派做一些粗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狄书桓的火气会越来越大。
唯有欲求不满才会让他们一向稳重的船长变成一只喷火龙!
※ ※ ※
“哇——”宇文映晨一打开船舱的门,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她看见了全身赤裸的狄书桓,腰际间只围了一条短布,而他正在和一团纠结的布奋战着。
“闭上你的嘴,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吼,将穿了半天也穿不进去的上衣扔向宇文映晨。他正要跨出木盆时,一堆闻声而来的船员也来到了门口,有些人的手上甚至还拿着吃到一半的晚餐。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见到了刚沐浴完毕的狄书桓,还有垂头丧气的宇文映晨,完全猜不透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她只是看见一只耗子!你们回去做自己的事吧。”狄书桓铁着一张脸说,已经快喷出火花的蓝眸仍然盯着宇文映晨。
船员们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退下了,他们也因此而更加同情宇文映晨。
女人本来就怕耗子,为什么船长不但不同情她,反而是一脸想把宇文丫头捏死的凶恶面孔了唉!可怜的丫头……
“把门关上。既然我没有合身的衣服穿,我可不想着凉。”他讽刺道,从橱柜中随便抓了件衣服披上,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这已经是你第几件失败的衣服?”他一扒仍在滴水的黑发,无力地叹气。“继续这样下去,再过一个星期我就没衣服可以穿了。”
“对不起。”宇文映晨低着头道歉,握着那一件根本无法伸展开来的衣服。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他朝宇文映晨勾勾手,要她走过去。
“当然不是!”宇文映晨摇头。“可能是因为船晃得太厉害,所以,所以……
我才会搞砸的……“她试着辩解,企图隐瞒自己不会缝补衣服的事实。
“船晃动得太厉害?”狄书桓眼睛危险地瞇起来。
“对!一定是这样子。如果我在平稳的陆地上,一定可以将衣服缝补得很漂亮,我保证!”宇文映晨热切地解释,一抬头,却见狄书桓仍旧是一脸阴霾。
“没有人可以将衣服补成这个样子。”他将宇文映晨手上的衣服扯了过去,一边努力将它撑开,一边责难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我只是要你补手肘的破洞,不是要你将所有的地方都缝起来。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来你是故意的,再者你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缝隙奇葩。我要听真话。”
致命的沉默在船舱蔓延,过了一会儿,宇文映晨难堪的声音才划破了寂静。
“如果我说我是第一次拿针线,会不会让你觉得好过一点?”她坦承,明亮的大眼开始寻求他的谅解。
“你下去吧!”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说着。
“我真的很抱歉。”宇文映晨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却从来没有这么看不起自己过,垂着眼,她默默地准备离开船舱。
在宇文映晨轻轻关起舱门的一剎那,她清楚地听到里面传出了笑声;一开始是断断续续、很压抑的笑声,后来却变成了毫无节制的朗声大笑。
宇文映晨更加内疚了,瞧她已经把狄书桓气得神智不清了……
※ ※ ※
正打算举步离去的宇文映晨,和刚来到门口的狄初雪碰个正着。后者对她微微一笑,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个年龄相近的少女已经成了好朋友。
“又被船长大哥刮了一顿?”她瞥见她内疚的脸,笑着问宇文映晨。
宇文映晨无奈地点头,而后便转过身,像只战败的公鸡般怅然离去。
狄初雪不悦地蹙眉,她打算好好的和大哥谈一谈,之前他既然已经决定要放宇文映晨走,这段旅程就该让她的新朋友有宾至如归的享受,而不是将她当个小厮来使唤。
狄初雪打定主意后,便推开门,准备和狄书桓长谈一番,却惊讶地看见他倒在床上狂笑不已。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大哥笑得这么开心了!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她坐上床,好奇地问。
“你先看看这件衣服,宇文映晨的杰作!”他扔给狄初雪那一件疑似布袋的衣服。
“这件是……”她觉得看起来很像是狄书桓的一件衣服,但又不确定。
“它曾经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我到底给自己绑来怎样的麻烦?她甚至不会缝衣服,你看过这样的女人吗?”他一脸的好笑兼无奈。
“亲爱的大哥,你侮辱到我了,你忘了我对这些女人家的针线玩意也不在行?
难道你觉得我很可笑吗?“狄初雪气鼓鼓地瞪着他。
“你是公主殿下,在家乡仆役成群,你不会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宇文映晨来自王族,所以有些行为举止比较怪异。”她旺盛的幻想力又开始发挥作用了,并且兴致勃勃地编起故事。“想想看,一个游戏民间的明朝公主,竟然被我们绑到这搜‘梦想者号’来,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初雪!她只是一个小贼,一个想要在江湖中闯出名号的偷儿,请停止你的想像好吗?”
“既然映晨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小贼,你为什么没有吃了她?”她忽然收起戏谑心,非常慎重地问出她最想知道的事。
这件事太不寻常了,虽然狄书桓是她的大哥,但他在女人堆中的恶名偶尔还是会让她气得牙痒痒的,所以这一次他没对映晨这个大美人出手,真是一大奇迹。
“虽然身为你的大哥,我还是没打算和你分享我的私人生活!”狄书桓推她一下,准备下逐客令了。
“你别瞒我了,你从来就不是苦行僧,更不可能是柳下惠,再者宇文映晨长得比你那群莺莺燕燕漂亮多了,我就不相信你不心动。”狄初雪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用锐利的眼光审视他。
“我真的不应该带你一起出海的。”他皱眉瞪着自己的妹子。
“你知道船上的人怎么说你吗?”狄初雪诡谲地笑着。“他们把你脾气日渐暴躁的原因归咎于你欲求不满,这怎么可能?我的大哥可是有名的大众情人哩!怎么可能有你要不到的女人,对不对?”
“初雪!”他的蓝眼开始酝酿风暴。
“什么事?”她笑得更得意了,哼!谁教他嘴巴紧得像蚌壳一样。
“现在就滚出去。”
狄初雪格格轻笑,优雅地起身,在离开时回头娇笑道:“他们还说一定是因为宇文映晨拒绝了你,你才会让她专做一些小厮的粗活。这不可能吧?堂堂一个爵爷怎么会做出这种孩子气的事呢?”
她在书本被扔出的一剎那关上了房门,并在门外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
既然她将宇文映晨当作自己的朋友,她当然不允许狄书桓的作法;倘若他将映晨当作情人,她还可以顺水推舟地让宇文映晨当她大哥的妻子,到时候江湖名人月才子就是她的大嫂了,那多神气!偏偏这次他大哥忽然转性,一个活生生的每人在他眼前,他却碰也不碰,还将她当作小厮在使唤,这一点也不符合狄书桓怜香惜玉的作风。
不过无妨,离下一次靠岸补粮还有十来天,在这段日子里,她还是可以想办法让大哥吃了她,她的大哥是一个身心健全的男子,如果连宇文映晨这种绝色都诱惑不了他,她狄初雪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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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海面一片漆黑。在选定了一个安全的地点下锚后,“梦想者号”的船员也按照轮番休息的方式,由一部分的人守夜,另一部分的人则先进船舱休息。心情郁闷的宇文映晨,今夜则自愿待在舺舨上守夜。
“苏青,你的家人现在在哪里?”她抬头仰望星空,随口问着身边的大副。
“我的家人全住在潮州,这次出海一方面是赚点银两,另一方面是随爵爷回故乡探望霍普斯老爷及他的夫人。”
“他们又是谁?”她开始发生兴趣,撑起手臂准备听个明白。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个不学好的街头无赖,在一次街头抢劫中,好死不死地抢了霍普斯伯爵的银两。他是来自葡萄牙的贵族,我以为外族蛮子肯定追不到我的,没想到却踢了个大铁板。”
“他武功很高吗?”她听得入迷了。
“是啊!他自小就醉心于中国武学,身边有好几位师父传授他武功呢!他就这样子将我逮个正着,不过他没将我送到官府,反而训练我当一个船员。打那时起,我苏青对他是心服口服,就这样跟着他好几十年了。”他捻须微笑,回忆着当年的往事。
“他们和狄书桓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现在为他开船?”她睁着明亮的眼睛,其中写满了问号。
“瞧我胡涂的,船长就是霍普斯伯爵的长公子,而初雪姑娘则是他的小女儿,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兄妹长得不像咱们汉人吗?他们只有一半的汉人血统,那是来自他们的母亲。”苏青热心地为她解释。
“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她话才问到一半,一条黑影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好奇的丫头,你的问题太多了。”狄书桓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咳咳!交接的时候到了,我该下去了!”苏青发觉自己竟然不自觉地说出许多事,不好意思地急忙告退。
“为什么不可以让我知道?你的身世有这么神秘吗?”她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自小到大,她最不喜欢别人打断她听故事了。
“你可愿意拿自己的故事和我换?”他坐了下来,除了知道她是个武功别脚的小偷外,他对宇文映晨几乎是一无所知。
“不可以!”她刷一声站起,想起了雾谷的规定。
“为什么不可以?”狄书桓真的想更了解这个行事怪异的丫头。说起来也很怪,他和其它的女人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和她们谈天的欲望,怎地对她就不一样了?
“因为我发过誓不说的,所以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她抱歉地看着狄书桓,忽地发现他蓝眸中的笑意,她已经好几天不曾见过这么温柔的他了。
“那我们来交换一些可以说的。”宇文映晨再次开口,在他那一双碧蓝如夏日汪洋的眼眸注视下,她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很合理的要求。”他嘴角上扬,更添迷人风采。
狄书桓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为她披上,并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好,问道:“好吧!
说说你是怎么想当月才子的?“
“你又来了!请别用那种语气说月才子三个字!”宇文映晨撇嘴,不平道。
“哪一种语气?”他低声轻笑,似乎只要一提到这三个字,宇文映晨就会变得比刺猬还敏感。“就是一副月才子是个笑话的语气!这样子是很不道德的。”她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道歉,月才子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盗贼。”他做下漂亮的结语。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地点头,随即开始叙述:“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不是想偷东西,只是很喜欢欣赏一些奇珍异宝,可是你该知道那些拥有宝贝的人有多小气,如果我大刺剌的上门去欣赏,根本不会有人理我的,我只好有技巧地借来欣赏欣赏。”
“相当优雅的措辞!”有技巧的借来欣赏?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的贼。
“直到有一次被人发现了,我一急之下来不及将宝贝还他,便将它一起带着走,京城里才会多了一个月才子!”她无奈地抱怨着,更说出了半截雪梅的真相。
“你是说你本来只是折梅当暗器,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你的标志?”狄书桓爆笑出声,连肩膀也抖动得很厉害。
“而且我不能辜负上天赐给我的才能。”她假装没看到狄书桓的狂笑模样,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
“什么特殊才能?你出场前弹的古琴吗?”他好不容易才从颤抖的笑声中找回语言。
“很高兴能娱乐你,晚安!”宇文映晨气呼呼地转身就要走,什么交换秘密!
狄书桓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一根正经的骨头,当她很认真地在说她的秘密时,对方却笑得快要气绝身亡,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侮辱!她更加肯定狄书桓绝对是一个恶劣的笨蛋。
“你不要走,我绝对没有半点恶意。”他一把将宇文映晨拉了回来,笑嘻嘻地对她柔声道歉。
“你是我看过最恶劣的人!”她龇牙咧嘴地怒吼。
宇文映晨抡起拳头就搥,使力地打他,逼得狄书桓只好扣住她的双手,将她牢牢地困在自己的怀里。“我要回去了,晚安。”她察觉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不自在地想要躲开。
“你忘了我们要交换秘密?你还没问我事情。”
“我……我不知道问什么。”只要望进他海蓝色的眼睛,她就像被大海吞没般的无助,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再想一想。”他低声诱劝着,此刻软玉温香在怀,看着她含羞带嗔的迷人俏脸,除非他是个圣人,否则不吻她的两瓣红唇真的是太困难了!
当他低下头时,他记起了自己的承诺——他不该招惹她的,他知道之后他一定会后悔,但是……仅仅是一个发乎情止乎礼的吻,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狄书桓这样说服自己,他只打算给她这样一个吻,然后他就会松开手,让眼前一这个闻起来很香的丫头离开,就只是这样……
然而,他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宇文映晨的柔顺,和她不时发出的细小呻吟一再地使他发狂。须臾,他已经抬起她的下巴,以熟练的动作引领她和自己的唇舌交缠,迫使她释放所有的热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抬头,他清楚地看见宇文映晨的红唇变得更加红艳,俏脸更是如霞光般动人。
“为什么?”她懵懵懂懂地问着,似乎还沉迷在刚才的气氛中。
“因为我喜欢吻你。”他的嗓音嘶哑,体内的火焰四窜。
“我也很喜欢。”她坦白地承认,并踮起脚尖主动吻住狄书桓,想再一次经验刚才那种奇妙、火热的感受。
直到身后响起了尴尬的咳嗽声,狄书桓才从忘情的热吻中恢复,他连忙抬起头,并用披肩盖住宇文映晨半解的外衣。
“我们是来交接的,对不起打搅了。”两、三个水手闷笑着走过。
“你该回房睡了!”他将宇文映晨一搂,催促她回房睡觉。
“可是我正好想起了要问你的问题!”她不了解狄书桓为何在一瞬间又变回了冷冰冰的陌生人。
“有问题明天再说!”他低吼出声。
回想起刚才,要不是有人出现,他真不知道事情会失控到什么地步,或许他会在船舺上就将她占为己有。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碰这个完全不懂情欲的丫头,但是他的本能却完全与他背道而驰。
狄书桓叹息,第一次觉得海上的航行生活如此漫长。
“你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吗?”他身后的宇文映晨问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先是温柔缠绵地吻她,跟着就是一脸的冷淡,要不是她从头到尾都在现场,她还真怀疑她碰到的是两个不同的人呢!
“回房去!”他硬邦邦地下命令,瞪着毫无危机意识的宇文映晨。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生气?”她还是一脸无辜地问。
“你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你应该要反抗,应该要推我、打我?无论如何都该做点什么,不是吗?”他生气地迁怒道;只要她做出任何抗拒的举动,都可以唤醒他微薄的理智,任何的小动作都可以让他停止继续侵犯她,就是不该温驯地站在那儿,心甘情愿地让他为所欲为。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难道忘记了你说过的话,你说要我当你的女人,而我也答应了。再说我真的喜欢你吻我的感觉,为什么要说谎骗自己不喜欢呢?”她羞赧地回答,诚实一向是她的美德。
“忘了那一晚我说过的话!”狄书桓气自己的不够自制,更气她的单纯无瑕。
“为什么?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你不会伤害我的。”她的星眸眨动,里面除了信任还是信任。
“你不是我要的,你太嫩、太单纯了,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低头咒骂,想趁这个机会打消她托付终生的荒谬主意。
“太迟了!我已经对你承诺了,我已经答应要做你的——”她话还没说完,狄书桓已经一把抓住她瘦弱的肩头,厉声道:“忘记你愚蠢的承诺!我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你太生嫩、太无知,不要轻易玩火,因为那些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听明白了吗?我对于青涩的丫头没半点兴趣。你只要乖乖地待在船上,再过十天我们就可以分道扬镳,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见面。这样子对彼此都是最好的决定。”
狄书桓一口气说完,随即看见她的眼眸浮起了一层薄雾,他知道自己无情的话终究伤了这个大眼睛丫头的心。但是这样总比和他纠缠在一起再分离来得好,他是个喜欢漂泊的浪子,而宇文映晨只是一个不成熟的丫头,现在点醒她总比日后伤她的心更好。
狄书桓松开手,看见宇文映晨有些僵硬地将他的披肩取下,而后落寞地往船舱而去。
他有股想将她唤回的冲动,想说些话让她感觉好过一点。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无助地抡拳击舺舨;生平第一次,他为了高贵的理由不去招惹女人,对方却像被他重重打一拳般的难过委屈。
狄书桓烦闷地走回舱房,此时此刻,他需要一壶好酒,好好的大醉一场,醉到他可以忘记宇文映晨伤心的眼眸,醉到他可以忘记她离去时孤独的背影……
※ ※ ※
接下来几天,“梦想者号”的气氛更加诡异;狄书桓极少出现在船舱,连需要他做决定时,都要到他的船舱去找人。他的手上时时握着一杯酒,虽然没有将自己灌得烂醉,但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似乎连酒精也无法让他忘记烦闷。
依旧在当小厮的宇文映晨也变了;以往再忙再累,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甜笑,但是现在除了垮着一张小脸外,连最明亮的眨眸也变得黯淡无光,失去了以前的光彩。这种沮丧的暗潮一直持续着,直到一个暴风雨来临的夜晚……
“映晨!快点来帮忙!快出事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了睡到一半的宇文映晨,她揉了揉双眼,一开门就看见全身是水的狄初雪。
“发生了什么事?船为什么晃得这样厉害?”她要扶住墙才可以勉强站好,强烈的晃动使得她又开始感到头晕目眩。
“暴风雨来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帮忙,我们必须要想办法稳住这艘船,否则大家都完了!”狄初雪急道,这场暴风雨来得又快又急,让所有人一时乱了手脚。
“我马上来。”她随手披了件袍子,快速地和狄初雪一同奔向船舺.所有的人已经都忙翻天了;一部分的人努力将水舀出船板,部分的人努力稳住船舷。
狄书桓则立于主舵前,运足了力道掌握住舵盘,努力将船驶出风暴中。
“你上来干什么?快回船舱去!”狄书桓发现了她,忍不住大声吼道;他知道她完全不懂得怎么应付风暴,而今危机当前,他已经无法分神照顾她了。
宇文映晨不予理会,虽然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至少可以将水舀出船吧!更何况她和船员们也建立了几分感情,在大家有难的时候,她总不可能独自一人躲在船舱睡大觉吧!
正当她加入救难行列时,倏地,一波大浪卷来,狠狠地朝船上一击,瞬间三、四个人已经被大浪卷走了。宇文映晨因为紧抓着船柱才勉强保住一条小命。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身旁的人不见了好几个,包括与她成为忘年之交的苏青。
“苏青!”她凄厉地大喊,攀住船桅努力寻找他的踪影。
在船灯的探照下,她看见了几个漂浮在海面上的身子。宇文映晨立刻找来绳索,将一端系在腰际,另一端系在船桅,旋即纵身一跳!
宇文映晨凭着她学过的吐吶法憋气,奋力地游向她看见的船员,她见一个抓一个,抓到后就运气将他们送往船边,她就这样来回地游着,直到头昏眼花,手脚都逐渐无力了,她仍顶着最后一股真气,睁开疲惫的双眼四处搜寻,直到确定海上都没有人以后,她才游回船边。
宇文映晨游到船边,抬头看见船上一张张熟悉又感激的脸,她不禁露出一个心安的笑容,任由他们将四肢无力的她往上拉。
就在她快要上船时,一个大浪又卷了过来,接着她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第五章
昏迷中,她只知道有个温暖的东西覆上自己,接着是苦不堪言的药水灌进了她的嘴中。宇文映晨挣扎着想起身,奈何她身上的暖被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牢牢地缠住她的手脚,她摆脱不了,只好认命地被迫饮下苦汁,而后再次昏了过去。
就这样,她记得自己醒了好几回,而且每次都是被那要命的苦汁弄醒的,偏偏她的眼皮像灌了铅似地睁不开,要不然,如果让她看见是谁不停地喂她吃这些苦药,她一定二话不说先痛打对方一顿,哼!根本就是乘虚而入嘛!
“大哥!她的眼皮动了。映晨是不是该醒了?”熟悉的女音响起。神智未清的宇文映晨努力在心里猜测对方的身分。
“希望如此,柳伯说她今晚高烧要是还不退,恐怕会有生命危险。”低沉的男音中有着明显的忧虑。
狄书桓?她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认出他的声音!但是他的声音为什么显得如此忧虑?
她一定还在作梦,因为狄书桓表示得很清楚,他说她是一个难以下咽的青涩苹果,更可恶的是,在将她吻得晕头转向后,又无情地说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这种集天下大恶于一身的人怎么可能会为她担心?她一定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苦药而昏了头,不然就是在梦中产生了与现实相反的幻觉。
“你下去吧!我来守着她就好。”狄书桓叹息。
宇文映晨听到门关起来的声音,再过了一会儿,那熟悉的温暖再度笼罩她全身;她记得这个感觉,那是陪了她好几夜的温暖被子,它像温暖的火炉般,奇异地消除了她的不安和寒冷。
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有这样的神效?等她恢复后一定要将它偷过来!宇文映晨在入睡前对自己立誓,这种好东西,她一定要得到手,因为她是专门收集奇珍异宝的夜盗月才子!有好东西,绝对不放手!
※ ※ ※
宇文映晨整整昏迷了四天三夜,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剎那,只觉得浑身无力,好象全身被马车辗过般。她本想转身,却发现后力有东西抵着,让她动弹不得。她疑惑地转过头,一看差点就要放声尖叫,而她之所以没有叫出声,是她连嗓子都哑了!
狄昼桓竟然全身光溜溜地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还横过她的腰际,最最恐怖的是她身上也是一丝不挂。整张床唯一可以遮掩他们的是一条毛毯。天啊!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和狄书桓躺在一起?
她又羞又怒地将毛毯扯起来,紧紧地捆住自己,并将所剩不多的力气全部贯在左脚,随即又狠又准地将狄书桓踢了下去!
“该死的!发生什么事了?”狄书桓翻身而起,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揉揉撞到地面的头,猛然发现宇文映晨已经醒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脸怒火,他还是高兴地将她搂了过来,边在心里感谢上天终于让她退烧了。
“好痛!”狄书桓猛地缩手,低头一看,才发现右臂上有一排清楚的齿痕。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脸色一沉,不悦地瞪她一眼。
“你这个无耻……”宇文映晨只骂出了几个字,就被喉咙的烧灼感刺得说不出话来,继而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但她还是使劲地瞪着他。
“丫头上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不眠不休地照顾你,怎么你一醒来就踢我下床,又狠狠地咬我一口,岂不是恩将仇报?”狄书桓披上了上衣,随即坐上床,想再次检视她的伤口。
“走开!”她发出破锣般的嗓音。
“你的声音没了?”他不顾她的怒颜,仍然温柔地伸手摸她的额头。“可能是因为你喝了不少海水,加上又发烧了好几天,所以嗓子才会哑掉,不过无妨,我想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宇文映晨冷哼一声,随即别过头去。
狄书桓不以为意,轻轻地将她转了过来,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误会了。你我之所以会睡在同一张床上,是因为我有责任照顾你,而我赤裸着上身则是为了要替你取暖,你知道吗?这几日来,你全身高稍不退,身子又直冒冷汗,要不是怕你出事,我也不想抱着一根木柴睡觉,你说是不是?”
狄书桓开始说笑,毕竟他为这个丫头牵肠挂肚了好几天,逗逗她也不为过嘛!
但他满不在乎的语气却惹得宇文映晨怒火中烧,冷不防地,她一掌击去,他轻易地抓住她的利爪,随即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低笑道:“小野猫,病还没好就急着用爪子?”
宇文映晨瞪圆了双眼,用嘴型发出无声的声音来指控他。
“你说什么?”他仔细研究她的嘴型。
宇文映晨给他一记大白眼,缓慢地再说了一次。
狄书桓这次看懂了,一抹弧线随之划过他的嘴角,俊脸上亦增添了一股柔情。
他看出宇文映晨说的是:“是你自己说对我毫无兴趣的,怎么可以占我便宜?骗子!“
狄书桓笑而不语,随即站起来准备离去。
宇文映晨继续用目光烧灼他结实的背影。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我是说过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他低声说着,笑得极为诡异。
宇文映晨僵硬地点点头,双手紧紧地掐着毛毯,幻想那是他的脖子。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真话。”他笑得既邪气又危险,继而在她耳边轻声道:“宇文丫头,我是骗你的。”说完,他立即在她错愕圆张的大嘴上偷了一个吻,随即在朗笑声中离开了房间。
宇文映晨倒回床上,气忿难平地咒骂着,狄书桓肯定是个超级大恶棍,而她是全天下最大的傻瓜,因为她竟然对这样的恶棍动了心……
※ ※ ※
宇文映晨在一夜之间成为“梦想者号”上的英雌!她的身分从原先船长的私人禁脔,变成了做苦力的小厮,最后一跃变成了“梦想者号”上的大英雌。
所有的人都忘不了那一天,她不顾危险地跳下海,与凶猛的海浪搏斗,终于将落海的船员一一救回的英勇事迹,所以现在宇文映晨已经变成船员们祟敬、仰慕的对象。
当她脱离危险期后,就开始有人来探访她,甚至连厨子都定时三餐来造访,只要是船上有的材料,而碰巧宇文映晨说得出名目,她当天一定吃得到那道佳肴。
现在的她,正霸占着船长的床,并且非常不文雅地打着呵欠。
“无聊啊!从来就不知道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有这么无聊!”她不禁喃喃抱怨着。
当她自信已经恢复到神清气爽,好得不能再好时,船上的大夫只说了一句:“仍然需要调气。”她便在众人关爱的眼神下,又被迫躺回床上。
“映晨,你觉得好些了吗?”甜蜜的声音从远而近,那正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陪她说话解闷的狄初雪。
“我已经好到可以跳下海游泳,绕着船游两圈都没问题了!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已经康复了呢?”她苦闷地大叫。
“因为你现在是大家捧在掌心的宝贝,是我们船上的幸运女神啊!”狄初雪格格轻笑,经过暴风雨事件后,宇文映晨已经荣登她心目中的英雄宝座,将原先占据榜首的狄书桓硬是挤了下来。
“什么幸运女神?”她是听过航海船员都会拜妈祖或是观音,但从来没听过什么“幸运女神”的。
“那是我们葡萄牙才有的传说,在他们眼里,船上有女人是非常不吉利的,但是上船的女人如果带来了好运气,他们就会封她为‘幸运女神’。你奋不顾身地救了那么多人,理所当然的就是‘梦想者号’的幸运女神。”她仔细地讲解,心中已经认定宇文映晨是她的大嫂,因此她一有时间就会跑来告诉她一些中西不同的民情,希望她能早日适应一切。“我真的好想下去走走,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蓝天了!”宇文映晨叹息。
“你为什么不叫大哥抱你出房间,这种举手之劳他不会介意的。”狄初雪笑着建议,一双美眸仔细地研究宇文映晨的反应。
“不必了!”她一口否决。
说到狄书桓她又是一肚子火!自从她醒来的那一天起,狄书桓就显少踏进这个屋子里,偶尔站在探望的人群后瞥她一眼,似乎也只是想确定她是否活着,那种敷衍的态度,令她难过得想掉泪。难道她真的这么惹他讨厌吗?
“你喜不喜欢我大哥?”狄初雪想确定她的心意。
经过了这些天的谈话,狄初雪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向风流的狄书桓竟胆怯了!她的大哥从来没和认真的女人交往过,自然没有想定下来和负责任的心态。
而宇文映晨是个特例;她既单纯又认真,绝对不是大哥可以随便玩玩就甩掉的女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破例没对她下手,可是他明明又对她着迷了,才会对宇文映晨忽冷忽热,态度前后不同。
这个花花公子怕是陷入情网了;尽管他努力抗拒、试图掩饰,终究还是瞒不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狄初雪。
“如果你真的喜欢大哥,我来教你诱惑他!”狄初雪口出惊人之语宇文映晨是个好女孩,若许配给他这个习于游戏人间的大哥的确太可惜了!但是为了想要有一个她喜欢的大嫂,只好将宇文映晨主动送给恶狼了。
“你恐怕是白费心机了。他已经当面对我说得很清楚,我不是他欣赏的典型。”宇文映晨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连狄初雪看了都替她感到难过。
“映晨,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她灵光一闪,终于想出鼓舞宇文映晨的好方法了。
“是哪一点?”她意兴阑珊地抬起头。
“你的勇气和执着!当你是月才子的时候,你若见到喜欢的东西,是不是绝不放弃?
而且再多的困难也有勇气去闯?那就对了,你只要把大哥当成是势在必得的宝物就可以了。“狄初雪豪气地拍她的肩膀,为她打气。
“这个……”把狄书桓当成她要下手的宝物?好象挺棘手的。
“不要再犹豫了。我大哥虽然有点小缺点,但总归来说还算是不错的。今天晚上你就……”初雪不再让她有考虑的机会,立即拉下宇文映晨的头,细述整个诱惑计划。
“你们在聊些什么?”忽地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吓得两个人迅速分开。
“大哥!你来了……”狄初雪连忙脚底抹油,对已经满脸通红的宇文映晨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他双臂交放于胸前,正想进来找一本书看,却发现她们两个人头碰头地靠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事!”她以深呼吸镇定自己的思绪,却不知脸上的火红已经泄漏了秘密。
“你在脸红?初雪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他被勾起了兴趣,坐到了她身边,一副准备和她促膝长谈的模样。
“真的没有什么!只是一些你小时候的糗事。就是你跌到树下的那一次。”宇文映晨一慌乱,便开始胡扯。
“一个小男孩跌到树下会让你满脸通红?你骗人的技术真不高明。”狄书桓笑着摇头,接着坏心道:“难怪你扮月才子的时候要贴一张假人皮,连说个谎你都会脸红,更不用说要念月才子那些文绉绉的句子了。”
“你……好吧!我们刚才是在说你。”一听到他取笑月才子,宇文映晨的怒火已经盖过原先的羞涩。
“谈我的什么?”他笑嘻嘻的脸忽然一敛,接着低咒出声;会让初雪谈得这么津津有味,让宇文映晨面红耳赤的话题不多。他那个多嘴的妹子一定又是将他从小到大的情史讲了一遍。他真想掐死她!“算了!我不说了。”她看见狄书桓的下颚在抽动,知道他又生气了。
狄书桓一扒黑发,蓝眸忽然很专注地看着她,专注到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红潮再次涌上了双颊。
“你的病应该完全好了吧?”他突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宇文映晨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统不同的关系,她完全无法猜测狄书桓的思考模式,因为他总是在最奇怪的时间,问一些她认为不是很重要的事。
“很好!”他站起来开始踱步,随即用很轻松的口气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问题,你昏迷发烧的时候我在想,连你休养的这段期间我也在想,最后我终于下了一个结论。”
宇文映晨几乎是屏息以待,就怕他又说出让她难堪的答案。
“我必须承认我们彼此受对方的吸引。”他坐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撩起她丝绸般的黑发,动容道:“我从来没有抵抗自己的欲望过,但你是如此的纯真无暇,就像一朵洁白的百合。你绝对没有办法在和我尽情地享乐后,再潇洒地说再见,而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狄书桓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叹息道:“我没有碰过像你这样的丫头,而且不想惹你哭,所以我只好把你推开,可是在暴风雨那天我真的吓坏了,他们把你抱起来的时候,你冻得只剩最后一口气。我在照顾你的时候,就告诉我自己,如果你醒来了,我绝对不再否认自己的心意。”
宇文映晨第一次听到他剖析自己,她激动得不知要如何反应。她高兴得想大叫,想告诉所有的人这并不是她一厢情愿的单恋,知道了这一点,她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他缓缓地俯身,以一个充满珍惜、温存的吻覆上她的红唇。
“你是不是也对我有相同的感受?”狄书桓只看到她唇边绽放一抹甜笑,他紧张得想早点得到答案。
“你知道我刚才在和初雪说什么吗?她在教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笑得异常甜美,像只慵懒的猫,带着三分美丽、三分羞涩,外加一点风情。
“什么事?”他低头轻声问道。
“她教我今晚怎么诱惑你……”吐气如兰的她在狄书桓耳边低语,在看到他错愕不信的脸时,她格格轻笑,呵!总算有让他吃惊的时候。
“你都记住了吗?”惊讶过后,俊脸上只剩下浓浓的情欲和些许笑意。
他站起身,在她额际印下一吻,笑道:“今天晚上,我会好好期待的。”
※ ※ ※
才到了傍晚,宇文映晨就后悔自己承诺的事,事实上她已经紧张得快昏倒了。
诱惑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人!这该如何是好?都怪自己以前没用月才子的身分逛逛百花楼什么来着,这样一来或多或少都可以参考一下她们勾引客人的媚态,虽然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初雪教的伎俩,但是她毕竟什么经验也没有,要她怎么做嘛?宇文映晨急得直想掉泪。
在她来回踱步时,几名船员抬进了一大桶热水,他们说这是初雪受命的,因为她大病初愈,需要洗一个热水澡。
“对了!第一步是沐浴熏香。”她想起了初雪教她的第一步,即迅速地解下罗裳,泡进热水盆。
眼看夕阳就要沉入海面,黑夜很快就要来临了,而她泡的热水也已经转冷,宇文映晨还是想不到她的下一步要怎么做。
最后她从半凉的木盆中爬起来,换上一件女装,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终于宣告放弃!她早该知道自己扮不了诱惑者这个角色的!
宇文映晨自怨自艾地把头埋进被子里,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直到感觉到落在耳际温热的吻,她才惊醒!
“嗨!你来了?”她红着脸一弹而起,不敢直视狄书桓含笑促狭的脸。
“沐浴、熏香、然后呢?美人独枕眠?”狄书桓的蓝眼里蕴满笑意。
他一踏进房间,就看见了宇文映晨缩在床上,本来他以为这也是初雪传授的一部分,走近后才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
“我——是真的很想诱惑你,但是好象不太成功。”
看见她皱眉沮丧的模样,狄书桓的嘴角一扬,轻笑道:“至少前半段你已经努力了,后半段就让我来吧!”他将宇文映晨抱了起来,笔直地往椅子上走去。
“首先,我们必须先填饱肚子。”他将她放在椅子上,随即走向了桌子的另一端。
此时,陆续有人端食物进来。
“你可以抬起头来了。”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狄书桓带笑的声音再次扬起。宇文映晨真的是他所见过最会脸红的小东西。
晚膳时,大多是狄书桓在说话,因为宇文映晨已经紧张得无法正常应答,事实上他一顿饭下来几乎都是在自问自答。
“你后悔了?”最后,他拿出一杯红酒走到她面前。
依旧低垂的头颅摇了几下。
“那就抬起头来。”他勾起宇文映晨的下巴,含笑地递给她那杯酒。
她的眼睛顿时发出了亮光,显然是想起了红酒的美味。
“这一次慢慢喝。”他用一只手止住了她准备一口喝光的冲动。
狄书桓只让她轻啜一口,就将杯子拿开,并轻轻地按摩她僵硬的肩膀,随之听见了她发出小猫似的满足呢喃。
“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狄书桓忽然说道。
宇文映晨惊讶地睁开眼睛,心情顿然变得十分轻松,但矛盾的是,心里亦涌起了浓烈的失望。
她的表情狄书桓全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将她抱了起来。
“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快也太陌生,但是我可以等,等到你真正准备好的时候。”
他将宇文映晨放在床上,搂着她一起躺进被子里。
宇文映晨的身子再次转为僵硬,他不是说今晚什么都不做吗?为什么还和他一起躺在被窝里,难道他又改变主意了?
“别怕!我只是想让你早点适应我的拥抱。除非你点头,否则我不会强迫你的。”
狄书桓闭上眼睛,搂着她的手臂继续按摩她的身子。
“你好香……”他侧身轻道,埋首在她的云鬓中,低沉迷人的嗓音让她心悸不已。
忽然间她不再那么怕了,反正今天晚上他什么也不会做,而她真的满喜欢狄书桓搂着她的感觉,尤其是他将她完整地纳入臂弯中,好象可以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般。
“就是这样,放轻松,静静地享受我的服务。”察觉到她的放松,狄书桓将她搂得更紧,并继续为她推拿揉搓。
他是一个高明的按摩好手,宇文映晨觉得舒服不已,眼睛也慢慢地变沉重,她丝毫没察觉到他已经翻身,并将自己压在他的胸膛之下。
熟悉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耳边,酥酥麻麻地。而后,他火热的唇辗转来到她的发鬓、她的脸颊。
“我喜欢你的梨窝、你的鼻子、总是亮晶晶的眼睛,还有这两瓣让我发狂的红唇。”
他一边说一边吻她,最后停留在她红滟滟的樱唇上,狂野地逗弄她、挑起她的反应。
宇文映晨只觉得自己被一层温暖的光芒包围,浑身燥热难安,这才发现他已经褪去了她的衣裳,而他不知道何时已经赤裸着身子,结实的胸膛有如火焰般滚烫,使得她亦如置身火炉般沸腾了起来。
“你说过要让我有时间准备的,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她娇喘,试图从迷乱的情欲中清醒。
“你已经准备好了!”在他的爱抚之下,她光滑如玉的肌肤,此刻已经和他一样火热。
“可是……可是你说今晚什么都不会做的!”她呻吟,声音中融合了迟来的恐惧和更多的疑惑。
狄书桓低头直视她,慢慢地扯出了一抹淡笑,雕塑般的俊脸出现了不怀好意的邪气笑容。
“我又唬到你一次了,对不对?”不再给她任何思考或喊叫的机会,他霸道地掠取着只属于他一人的甜美。他拥着她,一遍又一遍地燃烧她,教导她有关情人间的激情秘密……
在晚风微拂的温柔夜里,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宇文映晨终于变成他的女人了!
虽说有点迟,虽然手段有点不光明磊落,但是去他的,他一点也不在乎!
※ ※ ※
云雨缠绵后,狄书桓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轻抚她汗湿的背脊和发丝,静静地享受宁静的午夜。
“你在想什么?”他知道宇文映晨还醒着,因为她一直不安分地在他的攘中动来动去。
“你真的想知道?”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摆出聆听的姿势。
“我只是觉得很遗憾。”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事?让你觉得遗憾?”他挑眉。
“你是一个会骗人、又爱损人的大恶棍,我实在不懂得为什么我觉得你很迷人。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眼光?”她问得很认真,眼里却闪过一抹笑意。
“你敢再说一次,你这个小魔女!”他故作凶狠状,再次将她压在身下。
“要我重复哪一句?骗子还是大恶棍?”她笑吟吟地反问。
狄书桓低吼一声,俯下身子惩罚怀中这个顽皮的丫头,他的本意是要听到她亲口认错,却被她扭动挣扎的躯体分了心神,很快地,喘气声取代了原本的嘻笑声,小小的船舱再度成为温柔私语的柔情天地……
第六章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象置身于仙界一样——狄书桓不再生疏有距离,在白天,他会搂着她,像宠个孩子似地领她参观船上的一切,包括教她如何看航海图,如何观察海上的天气。
晚上,他更是一个热情尽责的老师,一次又一次地带领她一窥令人心醉神迷的感官世界,肆意地和她缠绵。
这一晚亦是如此,他把汗湿的宇文映晨抓起,抱怨道:“我把你教坏了!你这只小野猫快要把我榨干了!”
“我说过我是个聪明的学生,学得很快的!”她抵着狄书桓的胸膛,笑得像只满足的小猫,脸上犹有未褪去的红潮。
狄书桓不语,只是不断地把玩着她的发丝,他从来没有这种宠溺、依恋一个女人的感觉,但是宇文映晨每天都会带给他新的惊奇,她就像是宝石,经他琢磨后,已绽放出迷人的光泽。
“你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当船长吗?”她仰起头问道。每天晚上,她都会缠着狄书桓闲聊,不准他太早睡。她尤其爱听他谈航海的事,因为他的蓝眸在那个时候总是特别绽蓝。
“嗯!我想是吧!我记得当我还是个小男孩时,父亲就将我带到船上,指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笑着对我说:”在海的另一头有一个神秘又美丽的地方,叫做中国,我曾乘船到达那个国度,并带回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就是你的母亲。孩子,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乘船去寻找自己的梦想。‘从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航海。“”好浪漫的故事喔!“她感动地道。
“你怎么和初雪一样,满脑子情啊爱的。”他点点宇文映晨嘟起的红唇笑道。
“浪漫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初雪既开放又豪爽,我在中土还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呢!”
“那你呢?该不是从小就立誓要做个偷儿吧?”他戏谑道,老爱拿他们相遇的事取笑她。
“我不是告诉过你,上天赋予我特殊的才艺吗?既然是天生的,我就不该辜负它!”
她昂起头,得意洋洋地道。
“到底是什么?”瞧她得意成那个样子,他更感好奇了。
“天下间,没有我宇文映晨开不了的锁!”她自负地宣布答案,却看见狄书桓挑高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你不相信?”她插腰坐起。
狄书桓再次将她禁锢在臂弯中,热呼呼的气息轻喷在她耳后,再次扰乱她的心神。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又是从哪里来?”
“我……我以为,你已不会再追问我的出身,只要我俩在一起,过一天算一天她知道狄书桓是四处漂泊的流云,不可能为谁而改变,即使明知在离开时会心碎,她仍然不愿意束缚他。
“这就是你要的?”他一窒,甚至无法想象她离开的情景。
“这对我们彼此都好。”明眸中隐隐溢出雾气,纤腻的柔荑捧起让她眷恋不已的俊容。
“如果我强迫你定下来,而你一时心软为我这么做了,你也不会快乐;将来你仍会怨我,我不知道到时候我能不能承受你的恨意……我不愿意事情变成这样子,你知道吗?”
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
“我的哥哥曾经说过,每一个人的天性都不同,有人属风、有人属土,你已经习惯了流浪,而我已经习惯了踩在平稳的土地上;书桓,你现在只是迷恋我,但是时间一久,你的本能又会开始呼唤你,驱使你去不同的地方流浪。”她的手指依序滑过他雕像般俊美的五官。
“既然我们受彼此吸引,又无法改变自己的天性,所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的每一刻了。”
湿润的脸颊贴进他的胸口,她哭了……
“如果……我对你不只是迷恋呢?虽然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我知道这绝不是单纯的迷恋而已。”他缩紧双臂,彷佛这样就可以不让她离去。
“吻我!”她凑上前去,阻止他继续说出令她心疼的话。
他们是完全相异的灵魂,短暂的相遇已足够她回忆一生,她要把握和他相处的时时刻刻。
“让我记牢你的蓝眼睛、你的鼻子,还有你的吻……”她仔细地在心里刻下他的模样。
“我不会让你走的!”他对自己许下承诺,随即覆下自己的身子,藉此掩住她的叹息。
※ ※ ※
“我大哥真的迷上你了!”
坐在舺板上晒太阳的宇文映晨,被忽然出现的狄初雪吓了一跳。
“何以见得?”她知道狄初雪向来有过人的想象力。
“从他看你的眼神即可得知。你大概不知道他总是趁你不注意时偷偷打量你吧?他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其它的女人哦!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说完,狄初雪即认真地举起右手。
“哪一种眼神?”她还是打太极般地回避问题。再过三天就要靠岸了,不管狄书桓怎么看她,都无法改变她将离去的事实。
“映晨!不要逃避我的问题!你可以留下来,大哥会带你回葡萄牙的。”
“初雪,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不可能会和你们一起走的。我在中原有家,有我思念的亲人,我必须回去。”
她想念宇文丰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总是有办法在瞬间让她烦恼全消;她也想念小哥宇文浩,他虽然常常唠唠叨叨的,但却是最宠溺她的人。
她还很想念雾谷的那一群叔伯、好友,她已经离谷很久了,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映晨,你若走了,大哥要怎么办?”狄初雪知道宇文映晨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
“初雪,或许他是喜欢我,但这对我来说是不够的。他无法停止流浪,亦如我无法不落地归根,所以此时离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早在委身于他的那一晚,她就将退路全想好了。
该翱翔天际的,就放手让他飞吧!而她注定是属于土地的,这些天的甜蜜,就当作是南柯一梦吧,梦醒了,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宇文映晨望向碧海蓝天,感觉到咸咸的泪水滑下脸庞……
※ ※ ※
三天后,船泊在一个宇文映晨所陌生的港湾,据说是中国与欧洲之间必经的停泊站。
“梦想者号”的船员欢天喜地地下船,在采购完必备的食物、用品后,相约要去酒楼喝个烂醉,以欢度这个愉快的夜晚。
宇文映晨忍住泪水看着他们一一离开。没有人知道她将离去,这也好,省得彼此依依难舍。
“你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初雪在岸边朝她挥手,她身后立着一言不发的狄书桓。
她摇摇手。之前,她已经用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了和大家一起下船。
这三天狄书桓绝口不提她将离开之事,只是夜夜皆以异常的温柔与她缠绵,而在他海蓝色的眼里,她竟读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狄书桓低头在初雪耳边吩咐几句,后者会意地先行离去,只剩下狄书桓和宇文映晨,一个在岸边,一个在船头,两人互相凝望。
“你不是要上岸办事情?”她抢先开口。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身体不舒服,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好了。”
“不用麻烦了。”眼看他就要上船,宇文映晨急忙喝止,如果狄书桓上了船,她的计划就要前功尽弃了。
不一会儿,狄书桓已经站在她面前,以高深莫测的眼神睥睨她,让宇文映晨的心跳加遽。
“你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没有,真的……只是身体不舒服。”宇文映晨心虚地低下头,藉此遮掩自己的慌乱。
在她想出辩解的话之前,狄书桓已将她一把抱起,笔直地走回船舱。
“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狄书桓为她盖上被子,比平常多了分宠溺地轻抚她的脸颊。“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我会上瘾的。”一颗心再次被他温暖的语调拨得微微发烫。
“是吗?”他的唇边漾开一抹笑容。“那要让你失望了,我最近才发现宠一个人是多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对你。”
他倾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后,即转身离去。
他一定是故意的!
宇文映晨望着人去楼空的舱房,苦涩地想着;狄书桓一定是察觉到了她将要离开,才会采取温柔攻势。他知道她向来心软,也明白她拒绝不了他的温柔。
了无睡意的她翻身坐起,迅速换上早已预备好的男装;纵使万般不舍,她还是得走。
倘若她一时心软留下来,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中土,而且再也见不到雾谷的人了。思绪转至此,宇文映晨便不再犹豫地将门打开。
“你要上哪去?”
鬼魅般低沉的声音乍然出现,下一刻她已看见了狄书桓饱含愤怒的蓝眸。
这一定就是所谓的八字相克!
为什么狄书桓可以将她的一举一动算得如此精准?害她每次都像瓮中鳖似的,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喔!我身体已经好多了,正想下船去走走呢!”虽然紧张得直冒冷汗,嘴上仍是打哈哈。
“我看起来像三岁的孩童吗?”他才一进房间,就用力甩上门。
她竟然想不告而别?在他们彼此分享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宇文映晨竟然想用这种无情的方式结束一切?
“既然你已经看穿了,我也无话可说!”她双手抱胸,态度从容地坐了下来。
“什么意思?”狄书桓瞪大铜眼,暴喝出声,为她冷淡的态度气红了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斜睇他一眼。
“宇文映晨!”他发出狮吼,瞬间已经扑向宇文映晨。
他用蛮力将她箍在双臂内,随即恶狠狠地开口:“你不可以走。”他不懂心中的焦虑从何而来,只是想留下她。
“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宇文映晨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冒出这一句话。
当狄书桓握紧她腰际的手倏地一僵时,宇文映晨就已知道答案了,带着失望和心痛后的领悟,她抬头苦笑道:“你爱我吗?或者我只是你迷上的新玩偶?”
蓝眸中浮现出迷惘和不确定。
“我知道我在乎你。”他坦言。情爱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有过许多女人,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
他欣赏她的机敏、风趣,喜欢宠着她,搂着她的温馨感受,但这就是爱情吗?
他真的不知道……
“你给的不是我要的,还是让我走吧!”她垂首叹息。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走的。”他低头,急切地吻住她。他不想了解她话中的悲伤和失望,只想留下她,得到她。
熟悉的火焰再次在她身上引爆;他的吻恐惧而显得粗暴,并在她身上烙下火热的印记。
“你是属于我的……”他密实的吻落在她的耳际,嘶哑地诉说他的誓言,随之光裸的身躯抵向她,感受她的柔软。
“这样子解决不了问题的。”在他熟练的挑逗下,她很难保持清醒。
“我要听到你的承诺。”他刻意放慢速度,牙齿啃啮着她的蓓蕾,意欲使她发狂。
“狄书桓……你这么做不公平。”她扭身挣扎,却只是让两人更加紧密,更加贴近。
“说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蓝眸中的氤氲被情欲染得比风暴更慑人。
“我只属于你……我只属于你。”她闭上眼叹息,知道自己将再次沉沦于他的魔力之下。
她不再抗拒自己的心,拱身向前,欣然迎接这一场绚烂的激情……
※ ※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狄书桓缓缓地抽身坐起。他第一次觉得拥抱她仍然空虚,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揪住自己的心。
见她披上衣服,狄书桓当下做出了决定——不管未来会如何,他现在绝不会放她走!
“你要做什么?”宇文映晨惊呼出声。他竟然用布条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
“我必须要上岸一趟,这么做只是要让你安分地等我回来。”他若无其事地解释。
“你马上给我松绑,姓狄的!”
“等我回来再谈。”他安抚道。
在她的咒骂声之中,他迅速地离开了船舱。
“该死!”宇文映晨不停地低咒,一面努力扭转双腕,企图自行松绑;他真是太小看她了,既然是神偷,区区的死结怎么困得住她?
三、两下,她就挣开了布条。
宇文映晨不再迟疑,迅速整装完毕,并带上了面皮,旋即变成了斯文俊雅的少年公子。
深深地看了这个舱房最后一眼,不一会儿,她就消失在港口的人群里。
※ ※ ※
宇文映晨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热闹的巿集;触目所及,皆是不同的人种,他们说着各式各样的语言,她虽然听不懂,却觉得有趣极了。
岸边,小贩兜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宇文映晨看得眼花撩乱,一时之间竟忘了她偷溜出船的目的——逃亡。
她被一个贩卖银器的摊贩所吸引,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冷不防被后面的人撞个正着。
宇文映晨痛呼一声,跟跄地跌个四脚朝天。
“哪一个不长眼睛的家伙?”她回身怒目相视。
撞到她的是一个少年,正想伸手将她扶起,却在看到她的脸时退了好几步,脸色当下大变。
“宇……宇文公子!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在前面,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说我是谁?你认得我?”这下子吃惊的反倒是宇文映晨。她现在戴的是二哥宇文浩的面皮,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出来才对,更何况是在这个离中原千里千遥的港口上。
“你……你不是宇文公子?”少年惊魂未定地细看他,才发现两人真的有些不同。
“你认识的宇文公子是不是比我高一些?”
宇文映晨兴奋地想套出他和宇文浩的关系。
那名少年确定他不是宇文浩后,才放心地叮了一口气。
“你……莫非是宇文公子的弟弟?”他喜出望外地拉住宇文映晨,如果真是,那他这次可就立下大功了。
“你认识我?”宇文映晨既惊又喜,难道二哥也在这里?
“令兄已经找寻你很久了,快随我来!”
宇文映晨不再犹豫,立即和少年一起离去。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到了一家客栈;沿路上少年已经将她的疑惑解释清楚。
在那晚月才子大闹慕容山庄,不但夺走宝物,还杀了一个人后,武林中的月才子已经从雅贼变成了江洋大盗,更是正义之士口中必诛的邪魔妖道。
此刻,由各门各派组成的队伍正浩浩荡荡地朝雾谷前进,急欲一探神秘雾谷,但几次明查暗访后都不得其门而入,反倒是雾谷的二谷主——宇文浩不堪其扰,终于出面将一行人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逃。
为了杜绝日后无止尽的纠缠,宇文浩在各大门派前冷冷扔下一句话:杀人者若是月才子,雾谷自会给众人一个交代。
为了查个水落石出,宇文浩即刻出谷,明则协助调查月才子的凶行,暗则查访小妹宇文映晨的下落。
“宇文公子就在里面。”少年名唤王乔,是昆仑派送给宇文浩的小厮,他对宇文浩可说是又畏又敬。
“小哥!”宇文映晨扑进开门者的怀中。
“映晨!”对方低呼,将宇文映晨扯开数吋,仔细检视怀中的人。
“小哥!是我!”她霍地扯下面皮,露出了清丽俏皮的脸庞,秋水星眸已经盈满泪水。
须臾,宇文浩的态度由原先的惊喜转为怒气冲天,他近乎咆哮地吼道:“你到底闯下了什么祸?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王乔几乎被自己的主子吓去半条命,平常沉默寡言的他已是不怒而威,现在他才知道盛怒中的宇文浩可以活活吓死人,他连心跳都被霞得混乱,真是一个恐怖的男人!
“小哥……”宇文映晨抽噎得更厉害了。
即使只看到宇文映晨的背影,王乔也知道宇文映晨被吓哭了,而宇文浩的脸则在瞬间转为铁青。
“你出去!”宇文浩用眼角瞄了一下目瞪口呆的王乔,冷冷地命令着。
在王乔关上房门的那一剎那,他瞄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以及不可能有的声音……
“我费了多少工夫才见到你?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又骂我?”背对着他的人发出女子般的哭喊,又哭又捶地打着宇文浩。
而宇文浩,由原先那个没有丝毫柔情的硬汉,马上转成一副又心疼又内疚的表情……
这一定是他吓昏头所产生的幻觉!王乔赶紧关上房门离去。
“你立刻换上女装和我回谷。”宇文浩见到妹子无恙后,脸色凝重地吩咐道。
“为什么?我这样子不是顶好的?”宇文映晨擦干眼泪,跟着转了一圈。
“外面那群人恨不得将你大切八块,你还是快换回女儿身吧。”他随即想到门外尚有一群所谓的名门正派之士,正眼巴巴地等着捉拿恶名昭彰的月才子。
“小哥,都是为了找我,你才会这么委屈自己,这教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她知道宇文浩向来心高气傲,尤其是讨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他总是讥讽他们金玉其外,败絮其内,通常宇文浩能避得多远就避得多远,现在为了找她,竟破例和他们同行,真是难为小哥了。
“哼!我都说了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偏偏他们像甩不掉的牛皮糖,连我出海都跟来,气死我也!”他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宇文映晨则赶紧端了杯茶给他,心里的歉意又增添了几分。
“小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好奇极了,宇文浩显少出入江湖,怎么知道要出海找她呢?
“你忘了大哥的占卜?他算出你已不在中土,要我往海面着手,我找了半个多月仍然毫无消息,才会上船赌赌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你了。”
“大哥他……很生气吗?”宇文映晨打了个哆嗦,想起宇文丰自小兄代父职,一向赏罚分明,谁也不偏袒,她的心里就毛毛的。
“回雾谷后有你好受的。”宇文浩冷哼出声。
“我又不是故意的……”宇文映晨的眼泪像止不住的雨滴般纷纷滑落。
“这一招没用了!你现在给我从实招来。”宇文浩瞪大铜眼喝斥。宇文映晨总是用眼泪来收买他,纵使她真的犯错了,他也舍不得教训她,但这一次她闯的祸实在太大了,他不会再让她含混过关的。
“小哥……”她有口难言。要是全盘托出,以小哥冲动的个性,一定会二话不说的马上去找狄书桓拚命,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一点。
“或者你想回雾谷后再亲自向大哥招供?你该知道大哥那个人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宇文浩开始恐吓她。
“小哥!不可以啦!我说就是了。”提到宇文丰,她的神色立刻为之一震,随即听话地坐了下来。
宇文映晨将当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包括狄书桓和她交换身分,他如何杀人,又挟持她到船上避免泄密等。她说得很婉转,而且隐瞒了她已经爱上狄书桓,以及委身于他的事实。
但光是这些,就已让宇文浩气红了眼。
“那个畜生在哪?”“砰”一声,一张木雕的桌案立刻全毁。
“小哥!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宇文映晨扯谎道。她心想,依宇文浩暴怒的情形看来,一定会先找对方讨回公道,为了狄书桓的安全,她绝不能泄漏他的行踪。
“他……他可知道你是女儿身?你有没有泄漏你的身分?”宇文浩浓眉深锁,要是那个姓狄的碰了他的小妹,他发誓会让狄书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一双眼不禁瞪着宇文映晨;不知道是太久没看到她,还是所谓的“女大十八变”?
他总觉得小妹变得……很不一样!
白嫩的粉颊不时染上一抹晕红,秋水明眸带有一股轻愁,整个人看来似乎成熟了许多,却又陌生了许多,这真的是他离谷一年的俏皮妹子吗?
“他当然……当然不知道。我的易容术可是天下一流的。”她干笑几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不要骗我。”宇文浩越看越怀疑,越想越心惊!
一记叩门声成功地转移了宇文浩的注意力,也适时地解救了宇文映晨。
宇文浩清朗的俊脸顿时积满了阴霾,他不耐地拉开门,瞪向了打扰他谈话的家伙。
“宇……宇文公子,我想请你到大厅用膳。”一名身穿黄衫的女子,显然被他冷冽的表情给吓到了。
“我不饿!”门当着她的脸甩上。
正当他想继续话题时,门外却传来怯生生的解释:“家师听闻公子已寻获令弟,想替两位接风洗尘。”
门“啪”一声又拉开,是一脸风暴的宇文浩。
“找一套女装来!”他森冷地开口。
“女装?公子为何……”她声音发颤地问。
“要不你身上这套也成。”宇文浩摆出狰狞的模样,像极了采花大盗,一只手随即伸了出去。
看着她跟跄逃跑的背影,宇文浩邪邪一笑,满意地将门拉上。
“小哥,你真不该这么吓人。”宇文映晨摇头,一年不见他还是这个样子,狂狷不驯、视礼节为粪土。
“我最讨厌那群伪君子!暗里直骂我是邪门歪道,表面上却宇文公子长、宇文公子短的,要不是有他们可以愚弄,这段日子我早就闷死了。”
“小哥,我想回雾谷,我们现在就动身好不好?”宇文映晨忽然软声相求。
不让宇文浩和狄书桓碰面只是原因之一,事实上她真的好想念雾谷。在熟悉温暖的环境中,她或许可以忘掉那双吞蚀人心的蓝眸。
“你是该回去了。”他宠溺地揉她的头,欢欣应道。
“可是外面那些人……”她迟疑地抬头,就算她恢复女儿身,月才子夺宝杀人之事还是存在,宇文浩犹然无法对他们有所交代。
“既然人不是你杀的,只要我们说出狄书桓的长相和可能的去处,让他们去自相残杀不就得了,关我们雾谷啥事?接下来,你只要和我出去吃顿饭,向他们解释清楚,咱们就可以不用再见到他们了,岂不快哉?”
宇文浩得意地说出了他的计划,却看见映晨的小脸蛋顿时转为惨白,拚命地摇头。
“我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背叛狄书桓。
“为什么不行?”
“他……他不是一个坏人。”宇文映晨急忙从怀中掏出“血纹夜明珠”急道:“我将血纹夜明珠还给他们,这件事就此了结,好不好?”
“小妹,事情不是这么单纯,珍宝寻回事小,死了一个人才是他们咬着月才子不放的原因。”
“那该怎么办?”她急得直掉泪,神情慌乱又无助。宇文浩呆住了,他不曾见过这般仓皇失措的她。
“小妹,你还有事瞒着我。”他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看来她和狄书桓的关系并不单纯。
宇文映晨柔肠百转,反复思量是不是要说出真相,最后她牙一咬,澄净无波的眸子泛出柔情,坚定道:“我不会透露出他的任何事,因为我爱他!”
宇文映晨的话让宇文浩的自制力宣告瓦解,他出掌将屋内的摆设击个粉碎,怒火难熄的他,倏地掌风一送,即将门板硬生生劈成两半。
他火爆的举动再次吓坏了送衣前来的女子,她咬住下唇忍着不尖叫出声。
“谢谢你,我们一会儿就去大厅。”宇文映晨一脸抱歉地接过衣服,随即慢慢地走回房里。
宇文映晨换好衣裳,从隔壁房回到了满目疮痍的房间,她走向宇文浩,轻轻地从后搂住他僵直的身子。
“小哥!我知道让你失望了,但是,我就是陷下去了,因为爱他,所以我不能做出背叛他的事。”
感觉到他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宇文映晨再次开口:“我不是存心要让你担心的,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除了期望你能谅解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小哥,不要生我的气好吗?你一向是最了解我的,不是吗?”
宇文映晨可怜兮兮地垂泪唤着,双手仍是扯着宇文浩的衣袖。他缓缓地回过身,重重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为她拭去泪痕。
“你怎么还这么爱哭?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娃儿似的。”黑眸中的宠爱仍在,只是多添了一份心疼。“我们先去大厅吧!其它的事等打发了他们再议。”
宇文映晨哭孔的脸顿时漾开一朵笑靥,随即挽着宇文浩走向大厅。
第七章
宇文映晨的出现让众人为之惊艳,本来等得一肚子都是窝囊气的侠士们个个眉开眼笑,两只眼直盯着眼前清丽纯真的秀丽少女。
“这位小姑娘是……”峒山派的弟子忍不住开口。
“宇文映晨,我的妹子。”宇文浩冷哼出声,一个个像蜂见了蜜似的,眼珠子连转都舍不得转一下。
“原来是宇文姑娘,请坐请坐。”
一时之间,他们彷佛皆将宇文浩视作未来的大舅子,殷勤地为宇文映晨挟菜倒水,十足的讨好模样,让宇文浩又气又好笑。
这一次出海,各大门派皆派出年轻弟子,一来是海上风险大,众人皆不愿意冒险;二来是怕神秘难测的宇文浩突起杀意,因此都推派出一些资历尚浅的弟子和宇文浩同行,若是追捕到人自然是件好事,若是失败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随行中自然有女弟子,但是没有一个有宇文映晨的姿色;她朱唇未语先笑、莹玉雪肤,加上明眸皓齿,虽不是绝艳倾城之姿,却多了分俏皮和灵气。
“宇文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只是巧合,不知各位大哥为了何事聚集此地,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为了探访更多的资料,她不惜扮笑脸。
“哈哈!这一次出海是为了擒捉江洋大盗月才子,我等奉师命下山,特地前来助宇文公子一臂之力。”
哼!我看是监视吧,他们的虚伪让宇文浩轻扯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结果你们捉到了没?”宇文映晨不费吹灰之力地扮起天真少女,她口气中的崇拜和热络,让每个人觉得自己彷佛是真正的英雄侠客。
“实不相瞒,出海这么久,一点收获也没有。”华山派的一名弟子偷偷瞄了宇文浩一眼,埋怨之意显露无遗,却不敢挑明来说。
和宇文浩一同出航好比和死神共舞;他武功高强、喜怒无常,看他们的眼神更是冷冽无比。要不是师命难为,打死他们也不愿意和这个雾谷的大魔头共同出航。
“是谁说一无所获的?你们瞧瞧这个。”宇文映晨从怀中拿出了血纹夜明珠,它在烛光下发出淡红的光晕。
只和他们聊了几句,宇文映晨就知道他们是一群草包,当下临机一动,打算要骗骗他们。
“这……这不是慕容家遗失的珍宝吗?”所有人皆惊讶地站起身,直盯着她手中的宝物。
“其实我二哥早就找到了这项宝物,而且他已经当场格杀月才子,才能抢回这项宝物。”
宇文映晨的话引起众人不同的反应;如果宇文浩早就寻回血纹夜明珠,且又杀了月才子,为何他一直三缄其口?莫非他才是月才子,所以想将他们骗到海外以便灭口?
“但是我们总得亲眼瞧过月才子的尸体,回去才好有个交代。”
开口的是慕容山庄的代表——慕容复,虽然他也对宇文映晨颇有好感,但是并未因此而失去理智,随即提出了验尸的要求。
“总之月才子已死是事实,雾谷的人一向不打诳言,要是江湖中再有月才子的传言,我宇文浩会全权负责。”
宇文浩刷一声站起,依旧不管礼仪地傲慢离去。
“这是血纹夜明珠,请代为送回,各位告辞。”宇文映晨笑着陪罪道,连忙起身追去。
“慕容公子,你觉得如何?”
这件事是因慕容山庄而起,因此所有的人皆等着慕容复的决定。
“此事定有内情,咱们暂且按兵不动,一切等离开这里再说。”
大家都离去后,慕容复目光森冷地盯着月色,哼!宇文浩既然不将慕容山庄放在眼里,他就不会让他活下去……
不管他来自哪里,得罪慕容山庄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 ※ ※
“小哥,你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妥当?”回到房里的宇文映晨好奇地问道。
“你还小,不懂江湖的人心险恶,说了你也不懂。”
他叹口气坐了下来;单纯的小妹以为只要“物归原主”就万事太平了,但是他明白此事绝非如此单纯。
慕容山庄在江湖俨然是天下第一庄,月才子之事让他们在江湖中丧尽颜面,为此他们才会锲而不舍地找寻真凶;然而扯出雾谷,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慕容山庄不容许江湖中出现第二个势力;他们召集各大门派前往雾谷,表面上是要逮捕月才子,实际上是想一探雾谷虚实,再加上他出面将所有人轻易击败,更增加了慕容山庄消灭雾谷的野心。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宇文映晨抗议地嘟嘴。
“闯了这些祸还说不是?”他揉揉她的头,宠溺道:“早点休息,明早我们就搭船回中土去。”
宇文映晨淡淡一笑,回房后却无法成眠。
现在狄书桓应该知道她失踪了吧?
他会发狂似地寻找她?还是就此别过,继续他的旅程呢?
想起他的蓝眸、他的浅笑,宇文映晨不禁流下两行清泪。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尽,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 ※ ※
第二日清晨,宇文浩兄妹就前往渡口,打算乘坐原船回中土,他们身后仍然跟着那一群阴魂不散的人。
当她一接近渡口,就看到了仍旧泊在岸畔的“梦想者号”。宇文映晨顿时感到一阵心慌,却仍低下头忍着泪上船,走到一半,一条人影忽地挡在她面前。
“你想上哪去?”低沉熟悉的语调中满含怒气。
她硬是不肯抬头,走在映晨身后的宇文浩忽地向前一步,傲慢地开口:“阁下是谁?为何挡住去路?“
狄书桓抬头,看到了一个气宇轩昂,狂狷自负的俊美男子。
“看不出来你手脚倒挺快的,马上就找到可以依靠的对象,佩服佩服,但不知你是用什么来支付你的船票?”狄书桓的蓝眼里闪烁着怒意。
他找了她一整夜,未曾合眼,现在却见她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巧笑倩兮地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突如其来的怒火让他的胸口几乎炸开,遂忍不住开口羞辱她。
“在你心中,我既是如此不堪,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宇文映晨始终垂着头,心被他含讽带刺的话刺得好痛,可她想起身后还跟着一堆人,其中更有慕容山庄的人,她不能拿他的生命冒险。
“映晨!他到底是谁?”宇文浩被他经蔑的语气激怒。这世间竟然有人敢这样对待他心爱的妹子?简直是不想活了!
“我不认识他。”她长袖一甩,旋即飞奔上船,就是不敢回头看他,怕露出了破绽。
狄书桓正想追上去,宇文浩立即飞身挡在他面前,以他一贯的狂傲开口道:“你听到了,她不认识你,如果你再妄动一步,我就对你不客气。”
狄书桓正想出手,忽然发现宇文浩身后的那一群人之中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他俊脸一沉,立即跳下了船板。
宇文浩冷冷地看向他,随即想起他一定就是小妹爱上的那个家伙;想到自己宝贝如命的小妹子曾被他绑走,他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偏偏映晨又爱上了这个人,害他一肚子火无处可发,只能用目光烧灼狄书桓的背影。
“宇文公子,出了何事?”慕容复一步向前,热心地问道。
“没事,开船!”他还是死瞪着渡口上的人。
站在渡口上的狄书桓默默迎战他愤怒的眼神;姑且不论这个狂狷的男子是谁,光是他眼中的敌意和占有欲就已说明了一切。
宇文映晨只可以是他的女人!狄书桓暗自立誓道。
而他也会是映晨唯一的伴侣,确定了一点后,他不再犹豫,大步地回到船上,沉声道:“起锚!我们回中土!”
※ ※ ※
“刚才那个人就是狄书桓?”稍后,宇文浩立即在船舱追问道,不让宇文映晨逃避问题。
“没错!”她终于承认。
“你怎么这么傻?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宇文浩傲慢地评论道。宇文映晨是他自小捧在手心的宝贝,现在才出谷一年,就已经有了心上人,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而且他看起来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不喜欢。”宇文浩拚命地挑毛病。
目中无人?宇文映晨失笑,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小哥宇文浩就是最自负、骄傲的男人,竟然还会嫌狄书桓目中无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倒是说话啊!”
“你都说完了,哪轮得到我!”她没好气地回答。回到中原后,她就会重新开始生活,现在她一点也不想谈论狄书桓。
“你……你和他,嗯……没有发生什么事吧?”宇文浩尴尬地出声,昨天宇文映晨只说她爱上那个家伙,却没告诉他到底是进展到哪了。
“小哥!”她又羞又恼,看宇文浩一本正经的表情,如果她说有,宇文浩一定会掉头去找狄书桓拚命,如果说没有,又违背了自己不撒谎的原则。
“这很重要!”宇文浩气得拍桌子。
这件事关系着小妹的终身幸福,如果姓狄的在碰了她之后又不负责任,他一定会亲手杀了狄书桓。
“不关他的事,是我诱惑他的。”
这短短的两句话炸得宇文浩双手发颤、瞠目结舌。
那个天真、俏皮,像朵无瑕小花的宇文映晨会诱惑男人?而不是人家吃了她?
宇文浩瘫在椅子上,好象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小哥!”宇文映晨轻声唤着。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整个人趴在桌上调整心律。
她不发一言,同情地瞅着自己的哥哥,知道这两天下来他已经受了不少刺激。
“我为什么要放水让她出谷?为什么要心软让她出谷?该死!”宇文浩开始自言自语。
“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宇文浩抱着头、慌乱地低语。“大哥会杀了我,一定会杀了我!”宇文映晨的两眼睁得更大了;从小到大,她第一次看到宇文浩这么懊恼、这么无助、这么地——歇斯底里!
正当她想开口安慰他时,一记轰隆巨响传来,船只忽地左右晃动,船舱外也传出了阵阵骚动。
“发生了什么事?”宇文浩瞬间恢复了冷静,将映晨护于怀中,迅速打开了舱门。
“宇文公子!我们遇上敌人了,后方的船只向我们开炮攻击,现在正在火速逼近之中!”
宇文浩才上舺板,就有人来向他报告事情的经过。他怀中的宇文映晨一声惊呼,指着后方颤抖道:“是‘梦想者号’!”
她瞪着那艘再熟悉不过的船,试着想看清楚船上的人。
“砰”一声!对方又发射出一记火炮。
“他该死的想做什么?”宇文浩眉头一紧,咒骂出声,他对狄书桓已经痛恨到了极点,先是占了小妹的便宜,现在又想将船击沉,要他们落海喂鱼,可恶至极!
宇文浩所雇的船只乃是商船,并无任何防御及攻击的设备,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对方逐渐逼近。
“他为什么这么做?”宇文映晨望着着火的舺板,不解地问着自己。
他真的这么恨她?还下令攻击船只?
“映晨!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她可能又偷了什么东西,才会让狄书桓愤而开炮。这个惹祸精!
此时“梦想者号”已经逼近了他们,船上立即射过来无数条绳索,而后一堆人从“梦想者号”荡了过来。
“想活命的统统不许动。”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狄书桓;他长发披散,赤裸着上身,耳旁还别了一枚金环,手上则握着一柄弯刀。
背对着夕阳,他集危险与邪魅于一身,蓝眸饱含得意和讥讽。
狄书桓的目光停在宇文映晨的身上,见她整个人紧靠在渡口有过一面之缘的俊伟男子身上,他蓝眸不禁喷出了怒火。
“你偷了他的什么东西?”宇文浩轻声问。
“我没有!”她不敢相信小哥竟会这么问。
看他们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情窃窃私语,狄书桓气得将弯刀一指,森冷地开口:“这艘船是谁负责的?”
站在宇文浩身后的一批人,毫不犹豫地一同指向宇文浩。
反正两边都是魔头,最好是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这批所谓的正义之徒坚守着“死别人不死贫道”的心态,马上出卖了宇文浩。
宇文浩早知道他们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废物,对这种见风转舵的行为并没有露出惊讶的反应。
“我并非嗜血之人,如果你们想活命,船的下方备有小舟,现在就快滚!”狄书桓喝道。
船上的人彷佛听到天籁一般,立刻探身寻找小舟。
宇文映晨皱眉,而宇文浩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
所有的人都跳下了小舟后,狄书桓即笔直地走向宇文映晨,将她一把抓了过来,弯刀随即抵向宇文浩的脖子。
“慕容家的走狗,你想要一刀了断还是慢慢地死?”狄书桓说道。
宇文映晨护在小哥面前,瞪着狄书桓道:“你要做什么?他才不是慕容家的人!”
狄书桓冷冷一瞥,森冷地开口:“不管你是谁,动我的女人就是死路一条。”
宇文浩这时才弄懂他炸船的目的——不是为财,而是为了抢回映晨!
先前的厌恶一扫而空,宇文浩发现狄书桓够狂妄,是条血铮铮的汉子。
宇文浩扬眉,倏地伸手成爪,直直攻向狄书桓。他欣赏对方的狂妄,接下来就是试试他的斤两,看他到底够不够格当他的妹夫。
狄书桓警觉地向后一缩,随即做出防御动作,两人旋即在半毁的船只上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
宇文浩自小精研武学,招式既快又狠,但他越打越觉得奇怪,狄书桓所用之招数前所未见,但看得出是名家调教。
宇文映晨在旁观战,一颗心险些要跳出胸腔,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狄书桓此刻察觉出对方并无敌意,似乎只是在试探他的能耐,在出招闪躲之际,不禁也佩服起对方的武术修为。
一声巨响后,船只又倾斜了几寸。映晨一个跟跄差点要滑倒,但在下跌的一剎那,两双手却同时接住了她。
“映晨!”异口同声的两人同时扶住了她的柳腰。
“拿开你的手!”狄书桓咬牙切齿地盯着宇文浩的手。
“有我扶她就够了,是你该放手。”宇文浩嘻笑道。
“统统给我闭嘴!”快被扯成两半的宇文映晨终于发出了河东狮吼。
“你放手!”她怒瞪狄书桓,后者立即松开了手。
宇文浩得意的笑脸并未持续太久,转眼间,宇文映晨已转身开骂:“船都要沉了还打!你还是那么冲动!我不管你们了,你们就在这里打到高兴为止吧!”
她怒不可抑地转头,吃力地攀住绳索,想滑到“梦想者号”去,颠颠倒倒的样子看来很笨拙。
狄书桓看着她的背影,她一副就要跌到海里的狼狈模样,却顽固地不肯开口求助,真是倔强。
“你到底要不要过去扶她?”宇文浩笑道。
“你到底是谁?”狄书桓着实无法对他怀有敌意,而且他的武功路数和慕容家并不相同。
“看着我的脸——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指了指引以为傲的俊容问道。
“你……”和月才子倒有几分神似,莫非是……
“哇!”一声!宇文映晨果然落水了!
“真是!把雾谷的脸都丢光了。”宇文浩一个飞身,不一会儿已经抱着宇文映晨上船。
“惹祸精投胎的小妹就交给你了。”宇文浩淡淡一笑,将冻得直打哆嗦的映晨扔给了狄书桓。
“原来你是映晨的……”狄书桓松了一口气。
“我是映晨的二哥宇文浩。”他拍拍狄书桓的肩膀,后者会意地和他共同施展轻功跃向“梦想者号”。
“你们怎么会和慕容家的人在一起?”
他以为映晨是被慕容家之人所擒,才会动手炸船,救回自己的女人,没想到并非如此。
“有事待会儿再说,先让映晨换掉湿衣裳吧!”
狄书桓这才发现她已经冻得直打颤,连忙抱着她直奔船舱,并命令手下马上送热水进房。宇文浩立在舺板上,看得好不过瘾,他随意打量周遭一眼,这艘船看来又大又气派,最主要的是少了那一群不入流的家伙,看来这趟旅程不会太闷了。
※ ※ ※
“你可以出去了。”宇文映晨双手环胸,冷冷地下达逐客令。
“你看来需要帮手。”他笑道,既然知道宇文浩的身分,而映晨也回到了他身边,他的心情自然好得很。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她怒气冲天地开口。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好难受,偏偏他却像守护神似地站在这。
“你不需要害羞,事实上你的每一吋肌肤我都非常熟悉……”他语气无辜,却笑得像个恶棍。
“狄书桓!”
“这事没得商量,你已经有一次逃跑的纪录,而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们现在在海上,我会跑去哪?”她回以一记大白眼。
“就让我充当一下仆人吧!”狄书桓一步向前,为她褪下衣服,温柔地替她搓背。
“我还是不会原谅你。”她舒服地闭上眼,开始和他抬杠。
“喔!我做错了什么事?”他轻笑出声,明明是她逃跑,现在却换成她在审问他。
“你还不承认?”她星眸乍然出现凶光。“你竟然把我当成囚犯,用布条绑住我,你难道忘记这些恶行了吗?”
“可是你还是逃跑了。”一双手不规矩地在她的肌肤上游走,享受她细滑的触感。
“那……算了,但你刚才竟然想炸船,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恶人,竟然想炸死我?我只是不告而别,有必要杀我泄恨吗?”
“我有我的理由。”他不管宇文映晨的惊呼,将她自木盆中抱起,随即扔她上床,并覆住她赤裸的娇躯。
“什么理由?一不小心我就尸骨无存了!”她努力想推开他,拒绝接受他的诱惑。
“因为他们绑走了我的女人……”他邪气一笑,伸出舌头轻舔她脖子上未干的水珠。
“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谁敢碰我的女人,我就饶不了他。”
“你是为了我才炸船的?”她瞪大双眼,惊讶极了。
蓝眸中燃起情欲之火,他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等到身上的束缚都消除后,狄书桓便开始挑逗她。
他的吻彷佛火种,在她身上燃起火苗,慢慢地将激情点燃,让她恍如置身火炉,任由烈焰焚身。
“你每次都逃避问题。”她娇喘不止,无力阻止他越来越下滑的吻,只觉得自己快被融化了……
她的抱怨让狄书桓轻笑出声,他扣住她的手臂,温柔地撑开她,在挺身进入她之前,充满笑意地开口:“我爱你的娇喘胜过你的伶牙俐齿……”
低下头,他卖力地让她发出更多的娇喘。
彻底的缠绵让宇文映晨筋疲力尽,不一会儿已经发出细小的呼声。狄书桓则显得精神奕奕,他爱怜地替她盖上被子,打算出门会见宇文浩。
宇文浩立于舺板上,海风轻拂蓝衫,除了俊雅之外,还多了份狂狷和一丝邪气,是一个相当奇特的男子。
“你们兄妹究竟是从哪来的?”狄书桓禁不住好奇地问道:映晨如空谷幽兰,集灵气秀丽于一身;宇文浩则似苍松,卓立于天地间,有俯看天下的孤傲和豪气。
“你又是谁?据我所知,‘残月武诀’已经失传多年。”宇文浩淡淡一笑,刚才他仔细回想狄书桓所使用的刀法,没想到竟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刀法,因雾谷搜集了各种武术的路数,其中“残月武诀”乃是使用弯刀,招式如行云流水般淡雅,是一套既精妙又优美的刀法。
“狄绽云是你的谁?”宇文浩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想起“残月刀法”最后的拥有者是狄家的人,而狄绽云也于二十多年前失踪,自此之后,这套刀法就消失了。
“正是家母。”狄书桓叹气,当这套刀法被认出来,亦是吐露身分的时候了。
第八章
苍海碧穹,海风拂面袭来。
狄书桓立于舺板上,缓声问道:“二十五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不如你知道多少?”
“二十五年前?莫非是黄山那场决斗?”宇文浩讶异地回问,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二十五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武功高强、手段毒辣的魔头,当时不少正派人士为了伸张正义,便相约于黄山顶,想一举消灭大魔头。
那是一场悲壮的打斗,虽然消灭了魔头,但是各派武林好手亦全数罹难,唯一的生还者是慕容恩。
慕容恩因而赢得了全武林的敬重,随后创建了慕容山庄,它直至今日仍保有天下第一庄的美名。
“令堂也参加了那场决斗?”宇文浩问道。
“不错,不过她当时只是个少女,因为担心父亲的安危,便躲在附近的岩缝里偷窥,却目睹了一件大阴谋。”
“阴谋?”“是的,她看见杀人者并不是大魔头,而是慕容山庄的慕容恩。”
“是他?”宇文浩在脑海中搜寻慕容恩的长相和为人,他外貌忠厚,近几年已显少露面,完全处在幕后操纵一切。
“更正确地说,慕容恩和大魔头是同胞兄弟,而我娘亲眼看到他们在所有的武林好手死后相拥大笑,互相祝贺彼此的计划成功。”狄书桓严肃道。“先是用魔头的身分除去敌人,再聚集所有日后可能壮大的门派,在黄山一口气除掉。这是慕容恩最后的目的——一统江湖。”
“他成功了,只是他不知道当年有人目睹了一切。”狄书桓看向宇文浩,等待他的反应。
“的确是个成功的阴谋。”宇文浩陷入了沉思,想到慕容家几次拜访雾谷的原因,必定是为了铲除雾谷的势力。
“我母亲深知就算她说出了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因此便带着‘残月武诀’隐姓埋名,直到遇见了我爹,才随他回葡萄牙,过着平凡的日子。”
“可是她并没有忘记那场浩劫,对不对?”宇文浩这才了解他潜入慕容山庄杀人的原因。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狄书桓坦然面对宇文浩,昂起头接受他审判的眼神。
“你相信我吗?”
“你是小丫头挑上的,我当然相信你。”宇文浩咧嘴一笑,十分欣赏起狄书桓坦荡磊落的胸怀。
“我本无意让她卷入这场风波。”狄书桓将当初的计划告诉宇文浩;包括他本来想拿月才子当替死鬼,但没想到月才子是个女人,而他偏偏对她动了心。
“你在慕容山庄杀的人是谁?”
“是慕容恩的左右手之一。我从五年前就开始往返中土,秘密调查慕容山庄的一切,我的长相及父亲所拥有的爵位让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人会怀疑。”狄书桓伸手取下耳上的金环道:“表面上我是葡萄牙的船商,私底下,则是狄家的子孙,专程为报家仇而来的。”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宇文浩黑眸闪动,在雾谷待了这么久,除了偶尔有一些无聊的人来探查外,他至今还没遇过任何有趣的对手。
而慕容恩,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他感到很有兴趣。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身分!”狄书桓知道他也想插一脚,因为他观察出宇文浩的本质和他有些相同,一样喜欢冒险和挑战。
“我们来自雾谷!它不算是个组织,只能说是一个大家庭。祖先们早在宋朝末年就迁进了雾谷,我们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恬淡生活,只是多学了点武功而已。因为祖训中提到不准对外泄漏雾谷的秘密,以免破坏族人的安宁,所以小丫头才没将她的身世告诉你,其实我们一直存在着,只是没人发现而已。”
“直到一个叫‘月才子’的夜盗出现……”狄书桓哈哈一笑。
“她是雾谷的惹祸精!全是因为我太宠她,她才会不好好学习武功。”宇文浩叹息。
“这件事我不打算让映晨加入。”狄书桓捏着眉心,耽忧道:“她太单纯、太天真,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
“你说服不了她的。”宇文浩挑眉,笃定地说道。
“我不打算告诉她任何事,你只要带她回雾谷,等我和慕容家了结一切后,定会上雾谷提亲。”
宇文浩的嘴角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他这样就想摆脱自己和映晨?尤其是在激起了他的兴趣后?狄书桓真是太自负了!
“狄兄,你可知雾谷替映晨取了一个什么外号?”
“呃?”狄书桓转身,一脸不知所以然的模样。
“我们都叫她——小魔女。”
狄书桓不语,继续等待他的下一句话。“只要她下定决心缠一个人,任何人都甩不掉她的。”
“我会让她回雾谷。”狄书桓坚决道。
“我们等着瞧。”宇文浩好整以暇地坐下,一副隔山观虎斗的悠哉模样。
“该死的!你难道不了解这个计划十分危险?我不能让她参与!这是狄家的事,和雾谷无关。”
“那你去告诉她啊,不需要告诉我。”宇文浩露出了无辜的笑容。
“你只要不告诉她我们刚才谈论的一切,剩下的部分就由我来说服她。”狄书桓开始后悔了,他现在才知道宇文浩一直将这件事当成是一个刺激的冒险。
“我们兄妹向来没有秘密。”宇文浩无视对方冒火的眼睛,轻松地回答。
“我不该让你上船的!”他绝对比映晨更加难缠。
“我却非常高兴认识你,未来的妹夫。”他戏谑一笑,随即怡然自得地扬长而去。
狄书桓愤慨地扒过黑发。唉!船上又多了一个麻烦。
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自求多福了。
※ ※ ※
宇文映晨在熟悉的舱房中醒来,她想起自己终于又回到狄书桓身边,便开心地套上衣服,准备去寻找她的爱人。
她在舺板看见了宇文浩,他似乎已经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正兴致高昂地在研究船上的炮弹装置。
“小哥!你在做什么?”她笑嘻嘻地探出头。
宇文浩看见她,眼中露出欣喜之情,随即一股脑地拉了她就跑,而后躲进一个隐密的角落。
他将刚才和狄书桓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
“很精彩吧!”语毕,宇文浩笑道。
“这样才叫闯荡江湖嘛!”她听得兴奋不已,觉得以前月才子偷东西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宇文浩开心地拉下她的头,嘀嘀咕咕地又吩咐了一堆事,最后笑道:“最后一点,不要让他知道你已知晓整件事了。”
“为什么?”撒谎向来不就是她的专长。
“这样比较有趣。”
“可是我不习惯撒谎!”她为难极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没关系啦。”宇文浩拍胸膛保证。
她点点头,而后抬起头,灿烂一笑。“第一步该怎么做?”
两颗头旋即紧密地靠在一起,再分开时,宇文映晨便带着一脸的笑意离开了。
※ ※ ※
稍后她在船的另一头找到了狄书桓,为了掩饰自己一说谎就会脸红的毛病,她主动吻住狄书桓,让他肆意地与她交缠,等他退开时,她的脸上已泛起了晕红。
这下子他应该就分不出她脸红的理由了吧?
“这是为什么?”他好奇极了,映晨并不是每天都这么地——热情如火。
“吻你还要理由吗?”她脸红道。
“是不需要。”他笑着拉她入怀,感受她的温暖。在她离开的那一天一夜里,他才明白自己的确爱上了宇文映晨;这个偷心小魔女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心,他愿意一辈子就这么搂着她,听她的胡思乱想。
曾经以为他会一辈子流浪,遨游于天地之间,但是此时此刻,除了守着这个小麻烦外,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其它事物了。
宇文映晨用她的纯真掳获了他,她是他漂洋过海找到的珍宝;亦如他的父亲,他也在中土找到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
“为什么想不告而别?”他抬起映晨的下巴,霸道地命令她注视自己。
“因为我不想惹你心烦,而且你本来就是要放我走的,说不说再见又有什么分别?”
她嘟嘴抗议。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让你走。”
“为什么?”他不曾许下承诺,现在却搂着她,用前所未有的柔情眼眸望着她,让宇文映晨又惊又喜、芳心大乱。
“我在乎你。”他抵着她的额头淡笑道。
“你也不是我最新迷上的玩偶。”他温柔地吻上她的眉心。
感觉到她的轻颤,他更用力地拥紧她。
“所以你该知道答案了。”他忍不住卖起关子。
“书桓!”她等了这么久,他竟然耍人!真是太过分了。
“再问一次你的问题。”他轻笑出声。
宇文映晨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问道:“你爱我吗?”
狄书桓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在她快要出口骂人时睁开了双眸,清楚地说道:“是的!我把你绑在床上,不让你走是这个原因,我会炸船也是这个原因,你满意了吗?”“你到底说不说?”她怒吼,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有这么难吗?真是个不干脆的男人!
“我爱你!”他捧起她的脸,郑重地许下最深情的允诺。
“你是个别扭的家伙,但我还是爱你。”她在狄书桓耳边大吼,报复他之前的种种恶行。
狄书桓得意之余,不禁想起父亲为这艘船命名时所说过的话:“‘梦想者号’,会引领你找寻自己的梦想!”
的确,他乘着这艘船找到了宇文映晨,找到了真爱!
即使中土有不可预知的危险,他仍然自信可以克服一切;勇气和希望都是伴随着爱而来的,现在他有了映晨的爱,更有解决一切的勇气了。
※ ※ ※
晚膳时,狄初雪对宇文浩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夫君条件:气质不凡、俊美高大,带有一丝邪气,比起一般的侠客又多了分漂泊之感。
宇文浩则是对她视而不见,他最感兴趣的就是武学,最大的期望则是早日达到武学颠峰的境界,再者就是在江湖中闯出名声,现在慕容家正好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因此他对狄书桓的兴趣远远超过了狄初雪。
饭桌上的狄书桓显得心事重重,他正在想一个能让映晨乖乖回雾谷,又不会遭她拒绝的理由。
“我们什么时候会到中土?”宇文映晨笑问,看狄书桓一脸凝重,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丫头终于想家了!”宇文浩不着痕迹地配合。
“再过几天吧!回中土是顺水而行,只需一半的时间。”狄书桓答道,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我等不及想回雾谷,想看看大哥和其它人,一年多不见,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这么想回去?”这下子反倒是狄书桓不开心了,看她一副巴不得快点离开他的样子,心中就有气。
“当然,海上哪比得上我们的雾谷,那可称得上是人间仙境哩!对不对,小哥?”
宇文浩笑得有些邪恶,还跟着问道:“在船上承蒙你的招待,不如一起上雾谷做客,让我薄尽地主之谊,不知狄兄意下如何?”
“我会考虑的,恕我失陪了。”狄书桓一脸郁闷地站起,警告性地瞪了宇文浩一眼,他知道宇文浩正千方百计地想把慕容家之事揽到身上去。
“大哥他怎么啦?”狄初雪不解他为何突然离席。
“我去看看!”宇文映晨随即起身,好心地让初雪和她的小哥有独处的机会。
宇文浩岂是任人摆布之人?他傲慢地起身,不顾礼节地就往外走。
※ ※ ※
“你又在气什么?”回到船舱,她从狄书桓的身后圈住他,柔声问道。
“没什么。”他闷声回答。
“你又开始阴阳怪气了,这样子很不好,你知道吗?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我拒绝和一个脾气怪异的人相处。”
狄书桓一笑,面对她纯真的面孔,真的很难板起一张面孔。他拉她入怀,有点吃味地问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刚才却听见你迫不及待地想回雾谷,心里不太开心。”
“你不是也要和我一起回去吗?”她故作惊讶。“小哥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回雾谷,他还说……你要亲自向大哥提亲的,不是吗?”她越说越小声,不一会儿,整张脸已埋进了他的胸膛。她的坦白让狄书桓笑开了,都怪这个语焉不详的丫头,他还以为映晨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呢!
“我会亲自上雾谷一趟,只不过要晚一点。”他已经决定再访慕容山庄,一举揭发慕容恩的阴谋,顺便澄清月才子杀人之事。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她故作失望道,表情入木三分。
“你先和宇文浩回雾谷,我随后就会赶上。”他轻声安抚。
“你要办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去?”
“办一些船货,既复杂又无趣得紧,你一定耐不住性子陪我,不如你先回雾谷见见亲人,我保证不会拖太久的。”
狄书桓及时想出这个理由,他看着映晨一脸的温驯,想必是接受了。
“不可以骗我喔!”她像只柔顺的猫咪。
“我保证我们不会分开太久。”
“我知道。”映晨半垂着眼睑,藉以隐藏忍不住绽开的笑靥。
※ ※ ※
是夜,宇文浩约了狄书桓在船舱见面。
“你说服映晨了吗?”
“她已经答应和你一起回雾谷,谢谢你遵守约定,没有对她说出慕容家的内幕。”
宇文浩内心暗自觉得好笑,表面上仍是客气地开口:“既然你说服了她,现在可以说出你的计划了吧?你打算怎么拆穿慕容恩的假面具?”
“我说过这件事与雾谷无关,这是狄家和慕容家的恩怨,和你们毫无瓜葛。”宇文浩仍是好心情地笑了笑,故作遗憾道:“你真以为慕容家会放过雾谷?如果他这么轻易就放弃,就不会将月才子之事扩大,搞得整个武林都认定雾谷是邪门歪道了。”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狄书桓重申道。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我知道你的计划,二是让映晨知道你的计划,你选哪一个?”
他真会趁火打劫啊!“算我输给你了。”狄书桓摆手投降,他重新坐了下来,开口道:“放眼当今武林,以慕容山庄马首是瞻;慕容恩膝下有一子一女,亦颇得世人敬重。
慕容山庄每一年会举办一次武技大会,邀请各门各派的人前往一聚,表面上是和武林保持密切联系,实则是掌控世局,并在武技大会上观察是否有威胁到慕容山庄的新派别出现。“
“看来雾谷今年在他的黑名单之上。”宇文浩淡淡一笑,武学切磋?他喜欢。
“如果我们要将慕容家的丑行公诸于世,这一天是最好的机会。”
“现在回中原还来得及吗?离大会还有几天?”
“离武技大会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上没有问题,只是……”狄书桓停顿了一会儿,最后才沉声道:“近三年来慕容恩已经完全不露面,连一年一度的盛会也不曾出现,就算我们能证明他当年涉案,恐怕也无法和他当面对质,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未动手的原因。
“所以你假月才子的身分杀了他的心腹,就是想逼这只老狐狸露面?”宇文浩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没错,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这一次大会他会下会出现了。”
“你杀人时用的是何种武功?残月武诀上的刀法?”宇文浩一点就通,倘若狄书桓用失传已久的狄家刀法杀人,一定会引起慕容恩的注意,也难怪慕容山庄将雾谷视作心腹大患。
“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狄书桓笑了。
“和我合作,保证你会更欣赏我。”宇文浩自负地笑道,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令堂是记得慕容恩及大魔头的特征?”
“慕容恩为了取信世人,任由他的兄弟斩断左臂,而大魔头,他的脸上有一条长约三吋的刀疤,横过鼻梁直达嘴角。”狄书桓仔细描述,最后又道:“我潜进慕容山庄数次,不曾见过脸上有疤之人。”
“有了特征,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找得到。”宇文浩猜测山庄一定有密室、地道之类的机关。
“你怀疑他被慕容恩囚禁?”
“一个人肯自断一臂就只为了取信于人,他的心机一定深沉无比,而慕容恩近来又安于幕后,可见他一定是个谨慎之人;虽然魔头是他的大哥,但他也怕东窗事发殃及自己,所以大魔头一定是被他藏起来了。”
宇文浩踱步到船头,沉思了半晌,忽而回头说道:“倘若我们在大会之前救出魔头,或许有希望逼慕容恩露面,如果他已身亡,我们还有一步棋可走:查出当年参加决斗的派别,以及当时他们所使用的武功,再用这些已经失传的武功再现江湖,保证会吓死这只老狐狸。”
“派别我还记得,只是那些失传的武功……”都过了二十几年,狄书桓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来练这些武功。
“我不是告诉过你,雾谷之人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钻研各门各派的武功,慕容恩既然心中有鬼,只要学个七、八成,老狐狸就会吓死了。”
“看来我的确没找错人。”狄书桓宽心一笑,第一次觉得多年的仇恨有了一线生机。
狄书桓不再犹豫,立即从舱房拿出了纸笔,迅速写下当年参与决斗的名单及武功。
“这样子雾谷的人才不会终日喊闷。”宇文浩微微一笑,将字条仔细收好,打算一靠岸就将讯息传回雾谷。
“我们兵分两路,我会在慕容家作客,伺机查探慕容恩及他的兄弟,你就负责用失传的武功来对付慕容家外面的爪牙,让他们以为二十多年前的鬼魂又回来了,如此一来方可逼慕容恩出面;之后,我们在武技大会上再视情况行动,你觉得如何?”宇文浩细述道。
“很好,辛苦你了。”狄书桓诚心道谢。
“你既然有勇气将雾谷的小魔女娶走,雾谷自当会好好送个大礼,就算是小妹的嫁妆吧。”
宇文浩朗声笑道,不晓得狄书桓发现真相时会有什么表情?混入山庄当内应没问题,但是若碰到一些机关和锁头,就得靠映晨了。
她是雾谷公认的奇才,偷功顶尖,目前还没有她开不了的锁,既要破机关救人,这种人才不带在身边怎么会有胜算?
“靠岸后就有劳你先带映晨回雾谷了。”狄书桓再次确认,他相信宇文浩一定也不希望映晨参与这项计谋。
“她是个桓事的人。”宇文浩语带双关,笑得有些诡异。
谈话告一段落,天也将近亮了,宇文浩在离开前忽地转头问道:“我们聊了这么久,小丫头没出来找你?还真稀奇。”
狄书桓一阵尴尬,不好意思地说:“我点了她的睡穴,一时半刻她还不会醒来。”
宇文浩闻言大笑,看来狄书桓的确够了解映晨,竟然用了他和大哥常用的手段——点她的睡穴,以杜绝一切麻烦。
第九章
接下来的海上生活十分平静;狄书桓格外珍惜和宇文映晨相处的时间,不管何时何地,都可以看他搂着映晨爱语呢喃,而后者也表现得甜蜜温驯,一副眼中只看得见情郎的乖巧模样。狄书桓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映晨也相信他什么都没察觉。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宇文浩——笑得更乐了。
当船航向中土时,他们知道;好戏就要开锣了!
※ ※ ※
在港口,依依不舍的反倒是狄书桓,他紧紧搂住怀中的宇文映晨,一再叮咛:“你可要乖乖的,不许再飞上飞下的当月才子,明白吗?”说穿了,就是怕小魔女一无聊又到外面去偷东西。
“不会啦!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忙到没时间偷东西。”
宇文映晨笑着接口,猛然发现似乎快说溜嘴了,急忙话锋一转,整个人腻到他的怀中,软声道:“你要快点来雾谷找我喔!”
直到宇文浩不耐烦地咳嗽示意,两个人才不情愿地分开。
“狄兄,自己多珍重。”宇文浩拱手道别,随即连同映晨一起离去。
狄书桓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才回头吩咐船员们。将船开走,毕竟他曾在“梦想者号”上开炮攻击慕容家的人,为了避免被认出,还是把船藏在隐密的地方,以策安全。
将一切交代完毕后,狄书桓便独自一人往巿集走去。
※ ※ ※
雾谷
“谷主!二谷主有消息传回来了。”一阵旋风卷入。
简朴的竹屋里,丝毫没有多余的装饰,显示主人是一个喜爱简单主活的人。房间中央,一名青袍男子正在阅书,却被冲进来的小童打扰了,男子仅仅挑高一道眉,显露出被打扰的不悦。
“青儿,你可知错?”他清亮的嗓音有着无比的威严。
“青儿知错!下次不敢了。”年约十三岁的小男孩小声认错。
宇文丰年纪不到三十,却已是一谷之主,除了本身能力备受肯定之外,他的纪律森严也是谷内有名的。
青儿是他新收的侍童,聪明伶俐却太过冲动,宇文丰为了修练他的性情,吩咐过即使有天大的事要禀报,也不可以跑步进屋。
兴奋过度的青儿刚才显然又忘了。
“字条给我!下去多练五遍昨天教你的功夫。”
宇文丰接过字条,罚过青儿后,便缓缓地摊开宇文浩寄来的字条。
看完纸条后,他面无表情地走向议事厅。轻轻按下墙角的机关后,他即坐下来等待。
下一会儿,大厅的四个角落同时窜出了四条人影,分别是高矮胖瘦四个完全不同的老人。
宇文丰嘴角微扬,看着四个古怪的老人家。
身穿红衣者名为东风,身长约有七尺之高。
身穿绿衣者名为西火,身材矮小恍若侏儒。
身穿黑衣者名为南雷,体形丰盈如同圆球。
身穿白衣者名为北电,四肢干瘪细如竹枝。
他们四个人是宇文兄妹的长辈,亦是他们父母生前的好友,在宇文兄妹小时候身兼父母及师长,但在宇文丰继承谷主之位后,四个老人就不再管事,但仍是雾谷最有权威的四大长老。
“丰小子,找我们来有什么事?难道是你要成亲了?”东风抢先开口,他对这个冷静过人的世侄一向关心备至,老担心他的一张冷脸会害他娶不到妻子。
“要让您失望了,我找您来,是为了替浩传达一个口讯,他怕你们在雾谷闷坏了,特地邀你们出谷一趟。”
“浩小子有好玩的事?”南雷眼睛一亮,兴奋地望向其它人。
宇文浩自小即调皮好玩,长大后更是桀骜不驯,让他们四个老头又气又爱。
“我就说这小子够义气,知道我们闷得慌了,真不愧我这么疼他。”西火得意地笑。
“哼!谁说你这个矮子最疼他?”北电嗤之以鼻,不屑道:“最疼浩小子的是我,我才是他邀请的对策,你们三个滚一边去。”
一时之间四个年近百岁的老人又吵了起来,冷清的大厅顿时像巿集般吵闹。
“够了!”宇文丰一出声,四个老人立即噤声,乖乖地立在原地不动。
“他这个样子怎么有姑娘肯嫁给他。”东风出声埋怨道,马上赢得其余三人的附和。
“脸长得俊又怎么样?那种冷冰冰的表情肯定会把姑娘吓跑的。”西火咕哝。
“我们对不起宇文兄!宇文家若因此绝后,那就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把丰小子教好!”北电也插上一嘴。
宇文丰依然面无表情,黑眸却隐约闪现一簇火焰。
“浩小子也是一样,虽然不像丰儿这么冷漠,但是骄傲得跟什么似的,恐怕也娶不到妻子,我们四人离大限之期也不久了,该怎么办呢?这教我们死后哪有脸见宇文大哥啊!”
四个唱作俱佳的老人竟搂在一起抱头痛哭了。
“看样子你们好象没兴趣知道纸条上的消息了,无妨,我找其它人好了。”
宇文丰说完后起身,四条人影说时迟那时快地分别封住他的四周。
“丰小子,你很不懂得敬老尊贤喔!”南雷生气道。
“你们现在想听了!”宇文丰扬眉嘲讽道。
“想听!想听。”东风堆满了笑脸。
“浩要你们出谷,是有原因的。”宇文丰当下将慕容恩二十多年前的阴谋详述一遍,跟着说明了狄书桓和映晨相识的经过。
宇文丰说完后淡淡一笑,将宇文浩交代的武功留给了这四个老顽童。
“丰小子,你不一起去吗?”北电喊住快消失的人影。
宇文丰背对他们摆了摆手,态度依旧冷淡。
“你不去看丫头未来的夫婿吗?”西火怀疑宇文丰到底有没有好奇心。
“咦!我有个好主意!”东风双眼一亮。
“什么事?快说来听听。”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我们先玩完浩小子给的工作,然后再一起行走江湖。”
“去!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服老啊!”南雷啐道。
“我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假行走江湖之名,实则是替丰小子物色新娘子,你们说怎么样?”
东风兴奋地说完,却发现其余三人静得十分诡异。
“怎么啦?我这个主意不好吗?”“嗯……丰小子生气的样子你还记得吗?”西火提醒道。
“对啊!那孩子平常静得很,但是一生气起来……”北电欲言又止,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难道要让他独身一辈子?”东风怪叫出声。
雾谷中的人有权选择待在谷中一辈子,而宇文丰又贵为一谷之主,只要他不肯出谷,谁又能耐他何?
难道天上会自动掉下一个姑娘来?如果他们不帮宇文丰带一个新娘子回来,恐怕他真的会独身到老。
“嗯!我们先出谷,等办完浩小子的事再说吧!”实事求是的南雷开口。
眼前有好玩的事可以做,就不该担心以后的事。四个人再度达成共识。他们随即开始讨论谁该学什么武功、谁又该扮演什么角色,开心得像孩童似的。
※ ※ ※
几天后,四个长老再次出现在宇文丰面前,后者仍是一身青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原因无他,因为南雷扮成了妇女,他原本就胖得离谱,现在的模样真是更有趣了。
“丰小子,你确定不和我们同行?”东风再次确认。
“有你们四个人了,还需要我吗?”他精明的黑眸一扫,似乎看出东风另有所图。
“难不成你真不想见映晨丫头的情郎?”北电不平道,他身为映晨的大哥,加上又是雾谷之主,不该这么冷淡吧!
“映晨会带他回雾谷,到时候自会相见。”他微哂,最后平静道:“不要玩得太过分,如果因贪玩而将身子弄垮,我会非常非常生气。”严厉的语气中隐含着关怀之意。
四个老人点头如捣蒜;虽然听出宇文丰语意中的关心,却仍为他后面的话吓出一身冷汗。
“还有一件事——”宇文丰唤回了欲举步离开的四个老人。
※ ※ ※
慕容山庄
慕容山庄今早来了两名罕见的访客,分别是宇文丰和宇文浩,亦是目前闻名武林的雾谷大魔头。
宇文浩狂狷的神态依旧不变,而最让人讶异的是他身后的人——一统神秘雾谷的谷主,宇文丰。
宇文丰看来根本不像是个大魔头;他个子比宇文浩矮了好几吋,脸孔俊俏斯文,像个手不能提重物的文弱书生。
“在下慕容宏,我对两位可是久仰大名了,欢迎欢迎。”
迎接者是慕容山庄的主人慕容宏,亦是慕容恩的儿子。
“不如两位此次前来——”慕容宏想问清楚他们的来意。
“我俩是来参加慕容家一年一度的武技大会。因为庄主曾多次造访雾谷,所以我俩今日提前到来,想会一会庄主。”
宇文丰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但慕容宏丝毫不敢怠慢,据他所知,宇文浩武功造谓之高,非凡人可比;那眼前这个瘦弱的宇文丰,武功肯定更加了得。
“那就请两位随我入内休息,我现在就去安排客房,请两位放心住下吧!”
慕容宏急忙退开,宇文兄弟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笑得十分得意。
半晌,两人已被安排住进一间宽广舒适的房间。宇文丰检查过四周环境后,对宇文浩微微一笑。
“小哥,我的扮相还好吧?”宇文映晨确定四下无人后,不禁得意地问道。
是不错,只是慕容宏看你的样子真是有趣,他大概以为雾谷谷主长得三头人臂,没想到却是个斯文的公子哥。“宇文浩哈哈一笑。
“离大会还有二十天,不知道东叔他们开始行动了没?”
宇文映晨口中的东叔,正是雾谷的四大长老,宇文兄妹知道四个老人家爱玩,特别请他们一起参与这次任务,说好听是帮忙,其实是为贪玩找借口。
“那四个老伯最爱玩,我相信他们已经在半路上了。”宇文浩肯定道。
“小哥,我们是否今夜行动?”
“今晚我们先熟悉一下环境,让他们以为我们是真的来作客的,往后行动才会比较方便。”
“我迫不及待想试一试机关了。”
映晨笑瞇了眼,她从小即对开锁、破机关有一股狂热,难度愈高的她越喜欢挑战,因而练就一身好本领。
“待会儿晚膳要小心,少说话,也不要笑,否则没有人会相信你是雾谷的主人。”
宇文浩再次叮咛,映晨虽然戴上了大哥的面皮,但她有时还是会忘记自己的身分,对慕容山庄的人友善地微笑,这是她伪装的一大败笔。
既然是人见人怕的大魔头,岂会如此平易近人?
“是!小哥。”她俏皮地吐舌头认错。
“你又笑了!”宇文浩叹气。
“唉!”她皱眉。兄妹间小小的嬉闹,暂时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 ※ ※
慕容山庄的另一头,庄主慕容宏来到一间华丽的房间,房间角落有一张由层层帘幕遮盖着的床,依稀看得见里面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宏儿,是你吗?”布帘后传出了嘶哑的男音。
“爹爹,是孩儿。”慕容宏恭敬地唤着。
“又有什么事无法决定吗?”
布帘内之人正是慕容恩,三年前他因练功走火入魔,而导致下半身瘫痪,为了顾及颜面,他坚决不让外界知道这个消息,仅是将庄主之位传给儿子,自己则退到幕后,在慕容家有难以决定的问题时,才会前来请示慕容恩的意见。
“是爹注意了许久的雾谷,现在宇文兄弟皆在山庄作客,他们声称是来参加半个月后的武技大会,但是孩儿却觉得此事不单纯,因此特来请示。”
“他们已经来了?”布帘中传出了厚重的喘气声。“那月才子之事他们如何表示?”
“孩儿尚未向他们提这个问题,此事来得突然,孩儿特地先来向爹报告。”
“先观察他们几天再说,我们暂且不要有任何行动。你先下去吧。”
慕容宏领命离去,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慕容恩粗重的呼吸声,布帘后随即传出了声音:“事到如今,我不能再留活口了,大哥!你莫怪我心狠手辣,我这么做也是万不得已。”
※ ※ ※
晚膳时间,宇文丰兄弟被视为上宾,慕容宏坐在主人席位上,对眼前的客人又畏又敬,却不得不挤出一堆笑脸。他明白这两个人是惹不起的。
“宇文兄,据我所知,你上回乘船至外海遇到了海盗,不知宇文兄是如何脱险的?”
慕容宏明明记得他的手下回报说宇文浩和他的妹子已被海盗掳获,生死未卜。
“区区海盗如何困得住我?”宇文浩淡笑,眼光扫向了曾经同船的慕容复,嘴角讥讽地微微上扬。
“哈哈!说得也是,宇文兄武功高深,世上哪有几个敌手呢?”慕容宏干笑几声,神情颇不自在。
“谷主倒是很沉默,莫非嫌敝庄招待不周?”慕容宏将目标转向宇文丰,还是不太相信他是一谷之主。
“令尊最近可好?为何不见他的人?”
冰雪聪明的映晨,马上运用自己现在的身分,提出要见慕容恩的要求。
宇文浩满意地扬起嘴角,而慕容宏则显得有些不安。
“我远从雾谷而来,自是想一睹慕容山庄创始人的尊颜;再者我听闻了慕容老英雄膝下有一子一女,为何只见阁下出来招呼?莫非是雾谷之人还不够格见他二人?”
“谷主误会了!家父多年前已不见外客,而小妹慕容倩则嫁给了塞外人士,和慕容家已经少有联络,请见谅。”
宇文映晨略显不快,为这顿晚膳更添紧张的气氛。
慕容宏再也不敢小觑宇文丰,接下来使用全套的应酬词句应对。
※ ※ ※
午夜时分,慕容山庄忽然传出了吵杂的打斗声,当宇文兄弟赶到现场时,即看见慕容山庄的人正在和两条人影缠斗。
宇文浩观察了半晌,随即低头对映晨道:“东叔和南叔到了。”
宇文映晨眼睛一亮,果然看见一个高个子和一个胖女人正在和慕容山庄的人缠斗。
不一会儿,慕容山庄的爪牙已倒了一半,宇文映晨忽然心生一计,回头对宇文浩笑道:“让慕容宏看看我的本事。”
她提气大喊,身子已经飞奔而去。
“大胆恶徒!让我宇文丰来教训你。”
她的喝声让外来者一震,倏地停止打斗,想将眼前的宇文丰看个分明。宇文映晨伸手成爪,将高个子扯了过来,低声道:“东叔!让我出出锋头吧。”接着大喝一声,对方已被她弹开数尺,并且口吐鲜血。
“好厉害的家伙。”高个子抚胸呻吟,随即翻墙而走。
而胖女人也飞上墙头,用真气喊道:“慕容恩,二十多年前的旧帐我们会再来讨的!”
两道身影随即隐没在夜色中。
慕容宏被宇文丰深不可测的内力所震惊;看他不过轻轻送出一掌,对方竟然口吐鲜血,退后了数尺之远。
慕容家真的灭得了雾谷吗?他开始担忧了……
宇文浩适时向前,对目瞪口呆的慕容宏冷声道:“死者全是被失传已久的武功所杀,对方说的旧帐又是怎么一回事?慕容庄主?”
“这……肯定是一场误会。”他声音颤抖地答道。
慕容宏匆匆离去,只剩下宇文兄弟两人。
宇文映晨指着自己的白衣笑道:“我是不是把大哥演得很神气?这下看谁敢瞧不起我。”“你啊!真功夫不好好学,专门爱骗人。”
他轻斥,东风叔也太扯了,要讨好映晨也不是这个样子,映晨手都还没碰到他,他自己就先退了十几步,也只有吓坏了的慕容宏才会相信。
真是别脚的演出,不过效果不错就是了!宇文浩暗道。
※ ※ ※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都有不同的人前来闹场,整个慕容山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们将目标转向外敌,因此忽略了宇文兄弟两人,而他们也把握机会在慕容山庄内外搜寻,察看是否有可疑的密道。
这一晚,他们寻到了一座花园,在假山附近,映晨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发现吗?”
“这里的地板走起来声音不太一样,而且花园中放这样一个假山似乎不太合理!假山的颜色和整个花园也显得格格不入,而且摆的位置也不对。”
宇文映晨对机关有研究,相对的对地理风水也略知一二,虽称不上专精,但基本的原理还懂得。
宇文浩则开始摸索有无机关或暗门,他在假山的内侧摸到了一个按钮,不禁兴奋地喊道:“在这里,我找到了。”
他将按扭用力一压,假山随即向后一退,露出了一排向下的阶梯。两个人谨慎地看了看周遭,才小心地往下走。
下面是一间地牢,只有微弱的灯火投射在地上。一会儿后,他们已停在一间铁牢之前。
“小哥,有人在里面。”
铁牢内关着一个人,他的头发散乱地披在眼前,神情萎靡,似乎已经神智不清了。
“小哥,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把锁打开,让我看看他的脸上是否有疤痕。”
映晨取出一根细小的铁棒,三两下就开了锁。
“你的开锁功夫又进步了。”宇文浩露出赞赏的笑容。
“嘿嘿!多亏了月才子,我才会多出许多磨炼的机会。”
宇文浩进入牢笼,将里面的人检视一番,果然在他脸上看见一条长至嘴角的疤痕。
“他动也不动,是不是死了?”映晨抓过他的手把脉,而后吁了一口气道:“他还有一口气,不过我们必须将他弄出去。”
宇文浩将他伏在背上,在抵达出口时说道:“这些天这么乱,慕容恩一定会派人杀他灭口,救他出去反倒让慕容恩起了戒心。”
“那容易,找一个替死鬼,带上面皮伪装就成了。”
“小妹,慕容山庄你最讨厌谁?”
宇文映晨想了一会儿,看着宇文浩不怀好意的笑脸,两个人同时说道:“慕容复!”
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个可怜男人的命运。
※ ※ ※
慕容宏再次前往父亲的房间请示。
几天下来,慕容山庄已经死了不少人,眼看一年一度的武技大会就要开始,整个山庄却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之中。“看来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慕容恩缓声道,这几天他想了又想,就是记不住当年到底忽略了什么,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已经被他关人铁牢,为什么二十多年后旧事又重新被翻起?他到底漏了什么?
“爹!再过几天武林各派都会来参加盛会,这要如何是好?”
倘若阴谋被翻出,慕容山庄就全完了!
“看来我必须再次露面了。”慕容恩叹气,他的儿子并未遗传到他的冷静和深沉,看来这个难关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可以破除了。
“爹!您要出席大会?”慕容宏又惊又喜。
“我倒要看看是谁想斗垮我慕容恩!”
他的双眼霎时转为阴沉。
第十章
接下来的几天,慕容山庄风平浪静,连一个生人也没闯入,慕容宏感到安心许多,慕容恩却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再过两天使是十五,亦是大会开始之日,慕容恩愈加沉默了,他冷静地等待晚年最重要的一天。
三月十五,慕容山庄涌进了来自各门各派的武林好汉,他们早已耳闻慕容山庄的怪事,纷纷揣测事情的真相,可以肯定的是:今年的武技大会一定非常精彩。
宇文兄弟因为来得早,又曾为慕容家退敌,功不可没,因此坐在慕容宏的左手边。
狄书桓和四长老也来到了慕容山庄,他们选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来。当狄书桓看到宇文丰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暗想:原来月才子的扮相是仿照宇文丰的长相,刚才他还以为自己见到了映晨呢!当所有人就座完毕,慕容恩即缓缓地从帘后走了出来,他坐在一张雕饰精美的木椅上,由四个年轻弟子抬了出来。
慕容恩坐在椅中央,神态自如地缓缓说道:“多谢各位英雄赏光,今日就让老夫见识一下近来的武林将才。”
说完后,慕容恩的目光扫向了宇文丰。
“我们还是先算算旧帐吧!贤弟!”
一条人影忽地出现在门口,那是一名憔悴的老者,脸上有一条明显的疤痕。
“阁下是谁?又该如何称呼?”慕容恩不动声色,一旁的慕容宏却青着一张脸,他明明已经毒死他了,为何……
“你说我该是谁?我就是被你关了十多年,但在二十几年前诈死的大魔头——刁奇峰,亦是你慕容恩的大哥——慕容德。”
所有人闻言皆是一震,纷纷站了起来。
“各位英雄!我的的确确是刁奇峰,亦是眼前这位伪善者的亲大哥,二十几年前他妄想一统武林,才布下那场黄山决斗,事成之后竟将我软禁了十几年,我今天就是要来揭发他的罪行。”
“他是一个疯子!刁奇峰早死了,那是有人故意要陷慕容家于不义,故意污陷我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信于哪一方。
“我也可以证明。”此时狄书桓站了起来,朗声道:“家母是狄家的唯一血脉,当时因为挂记年迈的老父,所以躲在一旁目睹了所有的阴谋。”
狄书桓取出弯刀及那本残月武诀,一时场面为之沸腾不已。
“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想不透为何会泄漏了秘密,原来是有人在旁看见了一切,很好,很好。”众人皆被慕容恩的坦言不讳吓了一大跳,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大魔头。
“我慕容恩享尽半生荣华,三年前因练功走火入魔,导致下半身残废,人生至此也了无意义了,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他发出了一阵狂笑。
已有人亮出了长剑,准备一取这个一代枭雄的脑袋。
此时慕容恩大喝一声:“我慕容恩岂能死在鼠辈之手,我要死,也要死在他的手上。”
他转身指向宇文映晨假扮的宇文丰。
“我好歹也是个人物,我愿意接宇文丰三掌,三掌后我若不死,你们就滚出慕容山庄,谁敢和我赌?”
他的本意是想让宇文丰一掌送他归西,如果宇文丰果真内力深厚,他也可以免受更多的痛楚。
但映晨却是进退两难!
就算是连打他三十掌,她也无法送他归西,现在骑虎难下,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宇文映晨硬着头皮起身,她正想一掌挥出,身子却被人卷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大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袍男子,他神色淡漠,俊脸上平静无波。他伸手一掀,立即取下了映晨的面皮,露出了她清丽娇媚的脸孔。
“小妹子调皮,诸位见笑了。”正牌的宇文丰随手将映晨扔给了宇文浩。
“慕容庄主,在下宇文丰,向你讨教。”宇文丰拱手,气势风采皆是不凡。
“就让我自己的兄弟来结束我的生命吧!这是我欠他的。”慕容恩话锋一转,忽然转向慕容德。慕容德亮出了长剑,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慕容恩,在他气绝身亡后,向所有人拱手道:“一切都是我兄弟的错!慕容德向天下人请罪。”
长剑一抹,他亦随之横尸于慕容恩身畔。
就这样,天下第一庄的光景至此完全结束。
“书桓!”映晨跑过去想牵他的手。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一切?”他蓝眸中闪着火焰,沉声道。
“你不要生气嘛!我只是……”
狄书桓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扭头就走。
“书桓!”她又急又羞,大厅之中他当真舍得离她而去?
“别理这种小器的男人。”东风劝着。
“对啊!一点器量也没有。”北电附和。
宇文映晨突地哇一声哭了出来,旋即冲出了房门。
“宇文丫头!”四个老人无奈地唤道。
“放心!那个小子会回来的!”南雷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们四个人闭嘴!我保证他会回来。”宇文浩出声喝道。
午夜时分,一条人影由窗户飞进了客栈,不一会儿,即带着一名女子飞快地消失了踪影。
※ ※ ※
“梦想者号”再次扬帆出海,这一次狄书桓完全铁了心肠,直到船开得够远,完全看不到陆地了,他才走进船舱,解开了映晨身上的绳索和哑穴。
“你这个既任性又顽固的女人,你将我警告你的话全都当耳边风,你承认自己错了吗?”
看映晨胀红了脸想辩解,他一伸手又点住了她的哑穴,生气道:“我还没有说完!
你不应该独自潜入慕容山庄,不应该以身作饵,不应该自作主张,更不应该瞒着我做这一切,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狄书桓一口气骂完后,才伸手解开她的穴道。
宇文映晨刷一声站起。
“你说完了没有?”她反身将狄书桓推到床上,用手摀住他的嘴巴,说道:“如果你说完了,现在换我了;你这个自大又自负的傻瓜,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担心’!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不会什么都瞒着我;如果你够在乎我,就会和我分享一切,包括你的困难;如果你有一点点爱我,就不会在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之后,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拂袖而去,让我在武林中人面前难以下台,现在又偷偷把我绑过来,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说完后,宇文映晨松开了手,双手插腰,粗声道:“你怎么说?”
“我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不愿意让我的女人受伤,你该乖乖地在雾谷等我,这才是一个妻子该做的事。”
狄书桓的话才一说完,映晨已经气得跳到他身上,怒不司抑地抓着他大吼:“狄书桓!这些事我一辈子也做不来,你如果想要这样的妻子,现在马上回头,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狄书桓的耳朵都快被她震聋了,他一直以为映晨像只野猫,顶多有些刁蛮、有些脾气,现在才知道她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母狮子。
“船绝对不能掉头。”他忽然笑出声,本来是想教她服从和温驯的,却反倒被她吼了一顿。
“我现在就叫他们掉头!”气死人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狄书桓对妻子的要求会这么的无聊、这么该死的莫名其妙!
“你回来。”他一把搂住她,再一次将她压在身下。
“放手!既然我和你心目中的妻子形象如此不符合,那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永远不见面好了!”
说着说着斗大的泪珠又流了出来,喔!该死的他!竟让自己在爱上他之后又狠狠地从云端摔下!什么三从四德、贤妻良母,她根本没一项合格嘛!
“怎地又哭了?”他好笑地擦拭她的泪水。
“我不管!我已经爱上你,你却要我当一个我做不来的女人,我不会煮饭只会轻功,我不会缝纫只会偷东西,你要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妻子,可是我偏要时时刻刻跟着你。在我有困难的时候,你会帮我;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也会去救你,这样子有什么不好?我不管!我恨死你了……”
宇文映晨背过身子,边哭边说,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因而没注意到狄书桓的脸上泛起了一朵深情的微笑。
“你真的愿意这么做?”他温柔地将她搂在怀中,低声笑道:“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你脾气不好,又调皮,但你还是我一生中唯一想娶的小妻子。”
“真的?”她又哭又笑,拚命抹去两颊的泪水。
“是真的,否则我为什么要潜进客栈将你抓回来?没有带着我的娘子,我要怎么回家?”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狄书桓轻吻她带泪的粉颊,戏谑说道:“那是给你的一个小教训,谁让你这么不听话,这么让我牵肠挂肚,不装凶一点吓你,你马上就吃定了我这个夫君!”
“全是骗我的?”她眨了眨眼。
“是啊!你骗了我,我当然要乘机扳回一成,娘子。”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她垂下头,随即又抬起笑道:“如果你不瞒着我,我也不会做出让你生气的事,所以彼此坦白是很重要的。我不只是要当你的妻子,还要当你的伙伴,在发生危险时,你会救我,我也绝不会背弃你,这才是真爱,你说对不对?”
“继续说服我……”他嘴角扬起,忽然觉得她说得一点也不错!映晨是与众不同的,而他似乎也习惯了她的特立独行。一个可以与他分享一切的妻子,好象真的不赖。
“所以我说我是最适合你的人。”映晨自负地下了结论——亮晶晶的眼眸中有着满满的爱意。
狄书桓满足地笑了,他将她拉向自己,抵着她的额头道:“这么好的交易,这么好的女人,只有傻瓜才会放弃!”
“你终于想通了!”她高兴地搂住他,又亲又叫的。
“我要带你回到我的家乡,让你见识葡萄牙的美……”狄书桓相信映晨会喜欢的。
“我很想去,但恐怕不行。”她顽皮一笑。
“为什么?”他挑眉问道。
“因为雾谷已经在筹备婚礼了,而且你还没有见过大哥,也没有见过我的那些……”
“不行!”狄书桓硬生生地打断她的话,至今他想起宇文浩仍是一肚子火,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连同映晨一起欺骗他!
今天将映晨绑上船,不告而别就是为了报复宇文浩。宇文浩对映晨的宠溺众所皆知,而狄书桓偏偏要绑走映晨,不让他们兄妹见最后一面。
“小哥要我交给你一封锦囊。”这是宇文浩特别交代的:如果狄书桓要带她出海,就拿给他看。
狄书桓不悦地摊开字条,看完后神色大变,一张俊脸瞬间胀成红色,似乎随时都会喷出火花。
狄书桓“啪”一声拉开大门,吼道:“掉回头,我们回中土!”再转身,他凶巴巴地一步步逼近映晨。
“你为什么不早说?”
映晨笑得非常无辜,或许她真的有说谎的潜力,因为她发现最近说谎时,脸上竟然连一点红晕都不会出现,真是太好了。
“告诉你什么?”她冷静地回问。
狄书桓将字条扔给她,上面是宇文浩龙飞凤舞的字迹:“贤妹夫:切勿睹气将映晨带出海,咋日大夫为她把脉,声明小妹已有身孕。海上风浪大,将她带回雾谷调养,走为上上之策。
宇文浩”
映晨嘻嘻一笑,伸手将他搂过来,并将红唇印在他紧抿的嘴唇上,企图消除他的怒气。
“不要气了嘛!我还是会和你回葡萄牙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顽皮地将手伸进他的衣襟,企图挑起他的欲望,以转移他的怒气。
“你不该帮着他戏弄我,我是你的夫君……”他叹气道。
“我爱你!”她的黑眸漾着真情。
“你这个小魔女……”他笑了。用温柔的话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再用挑逗移转怒气,一向是他驯妻的方式,没想到她现在全学会了!
“我说过我很聪明的,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她娇憨地甜笑道,并顽皮地用吻袭击他的胸膛。
狄书桓呻吟出声,满足地接受他的小妻子的性感折磨,并开始幻想她体内的婴孩会长成什么模样……
如果是女孩,她会不会有一双和映晨一样的星眸?如果是男孩,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有双蓝色的眼睛?
不过,不管是男是女,他们肯定都会有一个难缠的舅父,为了不让宇文浩有机会和他争宠,他决定孩子一出世就带着映晨回葡萄牙,他发誓这一次再也不会妥协了!
狄书桓翻身,望着身下美丽的妻子,深情说道:“我爱你,我的小魔女。”随即俯低身子,任由“梦想者号”载着他的妻子、他的梦想,一起驶向未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