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19

浅月: 红颜策 61-完

by 浅月

繁锦篇 第六十一章 繁锦不眠夜(二)

我躺在无尘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无尘走前去厨房端来的小点心。不一会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琴姐姐,你说书哥哥这么晚来找我们商量什么?话也不说清楚就让我们来了。”论画还是像以前那样爱说话,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倦意,“好困哦。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呢。”

“品书也真是,就快天亮了,他就不能等天亮再说吗。”是抱琴,话语里满是抱歉,她最近可谓是诸事不顺,先是各位股东时不时找麻烦,她本是个不服输的女子,几番下来,只是暗郁在心,再是前一个月,她家兄嫂突然找上门,一改原有的态度,一口一个妹子叫的亲热,她虽也知道她们是看上她的钱,可无奈血脉相连,前思后想更加烦心。

“算了,品书想必有要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晚叫我们。看连荀公子的都来。”思棋接话,“荀公子安好。”

“这么晚了品书到底找我们啥事?我们到了,他人呢?”荀的声音。

“我们先进去吧,他也这么说的。”抱琴插话。

我立起身点亮油灯,身影大大的投在窗户上。

“咦,明明看他走在我后面,怎么这会就进去了?”荀的声音里满是好奇,“品书,我进来了。”

门被推开,荀带头鱼贯而入,看见端坐在床上的我,所有人都惊呆了,半响没反应。

“水水……”荀第一个回过神,飞扑过来。

画儿的眼里一丝妒意飞闪即逝。

“荀,你肋的我喘不过气来了。”我皱了皱眉拍拍紧紧抱着我的荀,“快坐下,我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倦着呢,经不住你这么大的力。”

荀听我一言,立刻放开我,将我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水水,你瘦多了,是不是最近没吃好?一定吃了很多苦,以后别出去奔波了,我养着你。”

“养着我,我怕被全繁锦女子眼光给杀死。”我立起身子,巧妙的挣开荀的手,“来,荀,你坐下,你这么站着我不好说话。”

“是啊,夫人这么晚回来还叫我们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抱琴灵巧的将凳子搬到荀的身后,“荀公子还是坐下吧。”

“我要坐水水的身边。”荀紧紧的挽着我的手,带着我在床上继续坐下,“水水你偏心,走的时候不和我们说,回来也先找品书,难道品书才是你心中的第一位?你眼中都没有我们。”

荀说这话的时候,抱琴的脸色很奇怪。

论画几乎要遮不住她脸上的妒意,她福了福身:“夫人,您一路来肯定累了,画儿先去帮你弄几个小菜暖暖身子。”

“对,还是画儿妹妹心思,我居然没想到给夫人倒杯茶。”抱琴一听,满携了画儿要出去。

“等等。”我唤住她们,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品书给弄了点点心,而且你们也别去忙了,我让品书去了,你们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而且我有东西给你们。”

说着起身拿起几封信,分别按名字递于她们。

她们接过,打开一看,一惊,然后又互相看了他人信封一眼,满是疑惑。

信封里装的是地契,是我在路上托楚莫派人快马加鞭赶来繁锦买的三个小小庄园,庄园位于西城靠郊区,地价初时买的并不是很贵,可是若战争真的爆发,在繁景,只怕一地千金难求,而且无论战火再怎么蔓延,繁锦终归比别的地方要好。

“别惊讶了,是地契。还有每人一千两银票,我用了赌城的利润给买的,说起来也是你们应得的。也算我这些日子辛苦应得的,你们收着吧。”

“谢过夫人。”思棋第一个反应过来,接着抱琴和论画也纷纷行礼道谢,论画的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我不禁感叹,人心果然最是贪婪,一个原本活泼可爱的人儿居然到能心贪到如此地步。也是,一张西城郊区的地契何以比的上入主东城荀王府。女人的爱一旦转化成了妒那便沾染上世间最可怕的毒。

我正想着,耳边只听的韩荀一声撒娇:“水水不公平,谁都有礼,为啥就我没有。”

“怎么没有,给你的礼是最大的。”我回神,笑着取出放在身后的一个小木箱,塞到他手中,“这是给你的,就数你的最大。”

“什么。”荀兴致勃勃的准备打开。

我慌忙压住他的手:“你也等回去了再看吧。”

荀正在兴头上,我哪里阻止的了,话音才落,盒子早已被他打开:“我要看看水水给我的是什么好东西,琴他们是地契,我的是……”

仔细看后,荀满脸不可置信,丢下手里的东西,换了份再仔细看。

“不必看了。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地契。”只不过是赌城的所有地契以及我手上持有的股份。

“水水……”荀的脸色有点发白,“为什么将这个给我?”

“你正需要不是吗?”我淡淡的笑了笑,“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只不过是死物,既然你们这么需要就给你们吧。”

“水水……”这次连握着地契的手指关节都有点泛着可怕的灰白,久久的看着我,最后低下头去一声叹息,“原来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论画脸上一惊,条件反射的大问。

我摇摇头,她果然还太嫩,还不能很好的掩盖自己的情绪:“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要走了,荀需要一大笔钱来养繁锦的美人,知道我的琴棋书画都能独挡一面了,知道我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回来?”一直脸色怪怪的抱琴终于忍不住,“来向我们炫耀你的能力,来看我们的笑话?还不如就这么走了,永远不要回来。”说完夺门而出。

画儿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外面:“夫人,您别生气,抱琴只是受不了夫人您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说要离开再也不回来,我去帮夫人劝劝抱琴姐姐,思棋哥哥先陪着夫人。”话音刚落,小丫头已经跑的没影了。想必她是去通知那些个想拿我的人去了。我也该抓紧时间。

我摇摇头,起身正想对思棋说什么就看思棋先一步跪下。

“夫人要说什么思棋明白,思棋从来就知道夫人不是碌碌之辈,思棋谢过夫人多日提携,若是来人夫人有用的着思棋的地方,就请夫人到送思棋的宅子中来找思棋,思棋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用力的扣下三个响头,“夫人一路走好,万事小心。”

“知道了,你走吧。”我扶起他,满意的点点头,当初躲在车底的青涩男孩早已成了独当一面的成熟男子,年幼的他善有那股令人惊奇的忍耐力,现在的他相比能过的很好,赌城并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看着思棋远去的背影,我终于狠下心回过头:“荀,我要走了,你自己多加保重,多照顾画儿一点,她的错只是在太爱你,若是她真的成为了荀王妃,请你多照顾她点,宫中的明争暗斗不是她能承受的,现下她只是受了他人蛊惑才失去自己,若真的成了王妃,我也不想她被这些染的成了黑色。”

画儿会爱上荀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只是没想到画儿居然会如此爱荀,爱到不顾一切想要占有。在我走后,听从宫廷来人的挑唆,以荀王妃为目标,处处在赌城致以破坏,难为抱琴思棋他们,还数次进入我房间翻找赌城地契。这样的画儿让我有一丝痛心,一丝愤怒。

“你都知道,知道我听了皇兄的话想法收了你的赌城?”荀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我从没怨过你。这条路会走的很辛苦,自己小心。”我摇头,错不在他。

“水水,能原谅我吗?”

“没有怨,何需原谅?”

“既然如此,那留下来好吗?”荀抬头,眼中迸发出热切的光芒,“水水,我不会立别人为荀王妃,我只会娶你一个,皇兄和我说好了,只要我交出赌城的地契,他就册封你为荀王妃,他不会为难你的,水水,留下来好吗,我会好好待你。”

再一次认真的看着荀,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或者从一开始我就改拒绝他,否则他可能还是那个万花丛中的风流公子韩荀。

“荀,你觉得皇帝的话能信几分?这局一旦进去了,怕是永远也出不来的,所以你保重吧。”

说完,再也不回头往外走。

“水水……”

我没有停留。

“我很早就知道地契在哪,可是我没动,因为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回来,我很开心,我等到了你。”

将手递给了寒,由他抱起我,跃上屋顶。

“水水,我不会进去的,你放心。”

“水水,我再也不会对所有女子那么好。”

“水水,我再也不伤你的心了。”

“水水,以后我再也不会傻傻的站在原地等你。”

……

呼喊声越来越弱,最后终于消逝再泛白的天边。

时间刚好,城门大开,我和寒,还有无尘安然坐在马车上急速外奔。

城门外百里地换车,几个下人赶着我原乘坐的车引开后面的追兵。

楚莫微笑着像我伸出手。太阳缓缓升起,我安然的将手交于他,登上马车。

繁锦终于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苍华篇 第六十二章 再见和错过

日子过的很快,救风云的那一刻清晰的就像是昨日一般,可事实上时光却是如手间缝隙里的沙子,倾泻而下,消失的快速而彻底。晃一晃眼,我来苍华已是五个月有余,凉爽的秋日早已随着落叶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瑟瑟的寒冬。

院子里的树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看的很无趣,可是寒给我找来的典籍我几乎都看了个遍,用楚莫的话说,宫里的藏书楼除了密令、诏书、秘史这一类的已没有书是可给我看。

我并未住进楚莫的府邸,甚至连楚莫的府第在哪也未曾留意,他只是在苍华近郊之地找了个院子给我住下,这之后,我见到他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统共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似乎我们一起的时间早已在马车上所消耗完全。

“水儿,要不要出去走走。”无尘现下几乎天天陪着我,以前他唤我夫人,现在自然是不能再叫了,但是叫月儿楚莫便横眉竖眼,只好换了我在赌城用的名字,他嫌水娘太过老气,于是便改成了水儿。

“也好。”我知他是担心我,日日陪我枯坐着,牵心我的未来,“孕妇也要适当的动动才好。”

寒在一旁取来斗篷,替我披好系上,无尘小心的扶着我的手陪我往外走。八个月的身孕肚子自是沉重,再加上冬日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显的更为臃肿。

我一手抚着肚子,一手让无尘扶着慢慢向外走,“寒,再过几日就是你们大耀的小年了吧?”

“对的,夫人。”寒离我数步之远慢慢的跟着。

“这些日子街上想必很热闹。”我站在院子中隔着院门远远眺望,院子里静静的什么也听不到,“寒,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夫人要出去?”寒皱了皱眉头,“外面正是人多之时,若夫人被人撞了那就不好了。”

我绕着院子慢慢走:“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我从书上看到很多对苍华的描述,可是我好想亲眼看一看苍华的风俗,更何况我信你们会保护好我。”最主要的是楚莫并没有对我禁足,虽然我是一直呆在院子里并不出门。

寒筹措再三,还是点头答应,下去准备套马车以及暗卫去了。

“寒,你就这么更着我会不会被人认出来?”我原以为寒会易了容跟在我身边,没想到他只是一套平时装扮。

“夫人放心,我平时回主子府上一直是易了容的,真容倒是没几个人知晓。而且寒是属于暗卫,露脸的机会当然是少之又少。”

原来如此。

“那楚莫那边少了你没关系么?”

“没事,主子并不是只有我一个顶尖暗卫,有修在。夫人上次见过的那个。”

就是那个看上去风流不羁的男子?他们这两个暗卫倒是绝配,一冷一热。

车行了一小会,街上的叫喊声已慢慢清晰。待正式下了车,喊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混着各色小吃香香甜甜的味道,让人闻着很舒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充实的笑容。大耀国民想必是四国中这年过的最安心的一个——因为他们有无所不能的国师,他保有大耀的江山不被人侵犯秋毫。

想到这,我不禁有点悲哀,无数人的幸福只挂心于这一人,那若是这一人倒了该如何?不过,国师是应该不会倒的吧,在大耀,国师就是神,神怎么会倒呢?

“夫人,我们慢慢走吧。”寒将马车寄于临时管马处。大耀的马业很发达,所以伴随出不少有关马的东西,比如说大耀的街道比其他地方来的宽一倍,划分出一部分用于跑马,就如现代的人行道与车道一样,还有不少临时的马匹马车寄存处,倒是十分的有意思。

我不住的在自己感兴趣的小玩意儿摊上驻足。走走停停之间,那些婴孩穿的小棉袄,小鞋子被我买了一大堆。无尘看我大有把大街之上所有婴孩物品帮空之势,连着不断的取笑我。

一路行来,倒也其乐融融。

“无尘,寒,我们在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才走一会,就被街上的香味引的饥肠辘辘。

“去天下食府吧,那里的菜是一等一的好吃,夫人难得出来一定要尝尝。”寒抱着一大堆婴儿物品显的十分可爱。

“好啊,只是若是东西如此好吃,又是这种人多时节,就算现下不是吃饭时间,会不会也没位置?”无尘很是操心,他怕我走多了身子累。

“我去看看,夫人等着。”寒迅速闪入人群。

“无尘,我要吃那丸子。”不管有没有位置,我的肚子可等不了。

“好。”不一会无尘就举着两串肉丸子过来,“水儿现在胃口是越来越好,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是么?”说起肚子里的孩子我就禁不住乐上心头,“这孩子以后肯定很淘气,在肚子里就那么爱动。”

几口就吃了肉丸子,意犹未尽的我还是四处搜寻好吃的。正找着,身旁走过两名妙龄少女。

“姐姐,那食摊上老板真有那么好看么?”

“真的,只不过现在那老板续了胡须,看不出来了,若是他将胡子剃掉那可真是个美男子,不过话说回来,那家摊子上的东西可真好吃,不比天下食府的东西来的差,难得出一次门,一定要吃一次。”

话音随人渐渐淹没。但是最后一句倒是打入脑海之中。正巧寒也过来了。

“寒,我们去吃那边一家店铺的东西吧,听说很好吃呢。”拉着寒和无尘就追着那两个女子方向而去。

那女子说的摊位并不显眼,却是很容易找到,因为小巷子里满是等待着的人,一位年老的师傅乐呵呵的替大家上着小吃,还有一个清瘦的背影正背对着我们专心的煮着什么,香气四溢。

寒当下脸容一变,随即立刻恢复正常:“那么多人等轮到夫人不知要在什么时候了,我们还是先去天下食府吧,那里的位置我刚订好,去晚了就没了。”

见我没动,寒又急着催了催:“夫人快走吧,一会寒给你买过去。”

“走吧。”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总觉得很熟悉,可是明明我在苍华认识的人并不多,寒催的急,人又实在太多,脚也有点累,再望一眼那人影,便转身回跟着寒走开。

在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我错过了荀,荀却是没有再错过我。

天下食府果然是名不虚传,装潢大气,明不是吃饭时间,却仍是几乎爆满。还好寒用重金订下了好位置,否则我们只能坐在一楼和别人拼成一桌挤在一起吃。

菜色丰富,秀色可餐,吃的是唇齿留香。饭好以后,无尘念我刚吃好,需要休息一下才走,还令小二泡了蜂蜜水放在我面前,让我慢慢品尝。

三人正说笑着,只听小二一声高喊:“贵客到,上雅间——”接着就看小儿站在二楼的楼梯边鞠躬:“六王爷您请,十二王爷您请,李大人请,沐大人有请……”连着报了一大串人名,都是官位显赫之人。

我听的无趣,继续在位置上俯看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刹那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莫名回头,四目相视——楚莫!

他脸上仍是捉摸不透的笑意,一袭黑色绣金缎袍,袍面上金线经阳光折射,隐隐泛出点点光泽,举手投足之间洒下一片华贵之气。

心照不宣的,下一个瞬间互相移开目光,我低下头,他往前走,就如我并不存在。

不一会一行人寒暄着没了身影进了雅间。大堂里人渐渐议论纷纷。

“那个黑色衣服的便是十二王爷,听说这十二王爷只喜欢黑色衣服,今一看黑衣穿在他身上果然是华贵无比。算起来,我这是第二次看到十二王爷。”

“听说当今皇上最喜爱这个胞弟,几乎所有东西都挑了最好的给他,若不是两人为亲兄弟又为皇家人我还真以为皇上真对这个胞弟有意思呢。”

“呸,你知什么,皇上这叫兄弟情深,你看皇上对哪个王爷不是好之又好?你这么造谣小心今晚就没了脑袋。”

“哎呀,我这不是说皇上对兄弟好么,你听到哪里去了,再说这个王爷虽未娶妻,可是府上姬妾倒是挺多。听说这回皇上要给十二王爷正式娶君妻呢。”

“你说会立沐家公子为正君,还是立李家大人的女儿为正妃?”

“这哪知道,不过这两家人家肯定不是正位就是侧位了……”

符合声渐起。

“我们走吧,再下去人要多了。”休息够了,闲话也听够了,也该回去了,身子多少有点乏了。

“是,夫人。”

“好的,水儿。”

寒和无尘小心翼翼的护着我往外走。

才出店门,就觉得脸上一凉,抬头才看见天空刚开始飘洒起雪花,很小的一瓣一瓣,有的还没落到地上就已先融化……

下雪了啊……

苍华篇 第六十三章 苍华大雪

自那一日到家之后,大雪开始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似乎要将这一瑟冬未下的雪一次下个够。

从那日起见到楚莫到今日屈指算来已经过了第四日,我连着四日呆在屋里看着外面的雪越积越厚。不知为何心里的担忧也像这地上的雪一般,逐步增多,隐隐总有种会发生什么事的预感。

这三日寒曾出去过一次,回来的时候虽是极力避开我,但还是被我发现他身上带伤,是因为我外出吗?这不可能,因为楚莫并没有禁我足,而且只是外出,并没有出多大的事,难道是为了那日的相遇?

我百思不得其解。

楚莫是十二皇子的身份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思索一番却也是感觉情理之中。国师出使大齐,他出现,国师仍然在大耀祭天,他出现在万里之外的繁锦,我曾记得他言语之中提起国师曾有助于他,那么他的身份必定显赫,如此一来他是王爷也到说的过去。

这些日子我虽足不出户,可是对大耀局势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各位大人虽不见面,可是脾气性情也是知道几分。这十二王爷乃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异母胞弟,无论吃穿度量都是以最好的算,不仅于此,连兵权也给其三分之一,可以说是跺跺脚就可以撼动大耀半壁江山。可是我记得在大齐楚莫曾于我说过,他恨大耀皇室,巴不得灭之,只是这恨又从何而来,他曾说他的血脉及其肮脏,难道是他母亲的问题,可是他母亲乃朝中名门之后,皇上钦点的皇贵妃,当年权倾后宫,后来不幸病逝,那么他的血脉肮脏又从何说起?

楚莫大权在握,与国师看来也是交情匪浅,可是为什么总给人一种一直背负着某种枷锁的感觉?正确的说,有人锁住了楚莫。楚莫的不快乐,难道他想要帝位?可是给人感觉又不像此,楚莫的冷,楚莫的邪,楚莫的恨,楚莫的悲,楚莫的泪,到底为何?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环环相扣,久久困扰着我。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我在房间内慢慢的来回踱着。

“水儿,来吃点点心吧,寒刚让下人做的。”无尘端着小碗进来。

“无尘,我觉得当初不应该管你叫哥哥。”我端着碗玩笑道,“该喊你爹爹,你这几个月越来越像做爹爹的。”

“坏丫头,我还不是关心你。”无尘端了另一个小碗。

我笑笑,继续陷入思绪,端着碗无意识的小口小口喝着,喝了两三口之后蓦然发觉,汤的味道不对,虽然下药者很小心,选的药材味道几乎被汤药所盖,可惜我天生味觉敏锐,即使细微也还能分辨——药对胎儿无害,只是在一个时辰后会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无尘,我还要。”佯装一口气把药喝完,夺过他的碗,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凑到嘴边就抿上一口。

“丫头,你也真是,还要就让厨房做,怎么和我抢一碗呢?”无尘一脸尴尬。

“给你,逗你玩呢。我哪喝的了那么多。”我嬉笑着将碗递给他,也下了药,只是分量比我的重了点,毕竟他还是有点内力,会点武功。

“你啊,你……”无尘摇着头,满脸宠溺。

“快点喝完,我们沿回廊走走,正好让寒帮我堆个雪人。”我牵着他的衣袖往喊,“寒,你在外面吗?我要出去看你们堆雪人。”

“你啊,我怎么没发现你也有如此孩子的一面呢。”无尘亲昵的帮我围上外衣,带手手套。

几个人在府里正堆着雪人,下人送了封信给寒。

寒看了两眼转身对我说:“夫人,您先回屋,晚点再来给你堆个雪人,主子唤我过去有点事。”

“你不是前日才去过楚莫府上么?怎么这次又叫你?”我皱眉,寒应该不会认错楚莫的字,只是天下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在我们药效即将发作之时寒这一高手就被叫走了,时间未免掐的也太准了,“算了,你去吧,快去快回。”

只是那人想必了解楚莫也多少知道点我,所以连对我下药也那么谨慎,生怕被我瞧出。既然如此,那么多少该信点楚莫的暗卫,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寒刚走没多久,无尘就觉得身子有点不适,被我拉着回屋子躺着。没多久,就听得屋外有人倒地的声音。不用猜,肯定是那些明处暗处的护卫。我拉开房门一瞧,果是如此。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我冲着空气大喊。

几条人影哗哗出现,其中一个上前一步行礼:“我家主子恭请夫人。”

我拢拢外衣,往前一步:“走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夫人失礼。”

上来点了我的晕穴。

等我醒来之时,我正处于一个雅致的房间之内。只听得一声:“姑娘你醒了。”屏风后走出一名覆着面具的男子。

我检查了下身子,完好无损,胎儿正在肚子里动的欢畅。

“不知国师请我来有何贵干?”

来人倒也是平静的在我面前坐下,语带笑意:“姑娘,带面具的不一定是国师。”

“可能躲过楚莫带我出来的只有国师,或者说是国师协助的人。”我一脸从容。

“我倒是小瞧了姑娘你。”国师听完哈哈大笑,“如此说来姑娘是从开始就知道汤里被下了药然后自愿跟来。”

“对,浅月对这耀国的国师倒是很感兴趣,正愁着不能拜见呢。”我随意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只是不知这位国师该如何称呼?”

“哦?姑娘不知道今次国师师号玄机么?怎么还有此一问?”话语里带着一丝玩味。

肚子里的胎儿踢了踢,我温柔的抚了抚肚子,笑的自然:“并没规定一个师号只能一名国师吧?”

“你猜到了?”来人话语里明显一惊,随后一叹,“看样子莫儿没有看错人,或许你真值得我们将生命托付。”

我不明白,静静的等着来人的解释。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堂堂国师要这么说?”那人止不住的惊讶。

我浅浅一笑:“国师要说自然会说何需我问。”

“楚莫说你冰雪聪明,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心里跟着一暖,看来你比他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只听的对面的国师一声赞叹,缓缓的摘下面具:“姑娘怕是第一个见到我真面目的外人。”

听他几句话,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大耀并不止一名国师存在,那么我心里很多事也就解释的通,可是还有疑问。

待我真正看清楚对面那人的样貌之时,我心里一瞬间又透亮了些。

那人眉眼之间长的和楚莫有着六分相像,比楚莫要老的多,而且楚莫的眼神过于邪魅,阴冷,他的偏有几点柔和、苍凉。

“我叫楚源,你可以喊过源国师。”那人很满意我的表情,柔和的对我笑笑。

我点头:“源国师,我有问题想问,若是国师不能回答,国师只当是过耳清风,一笑置之。”

“说吧,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楚源点头。

“那次出使大齐的国师是楚莫对吗?”这是我心里的第一个结。

“是。你是如何猜到的?”仿佛又像想到了什么,“依姑娘的智慧,猜到这并不难。”

“不,对我来说,很难。”我摇摇头,从一开始我就否认了这个猜测,“因为眼神,无论楚莫经历过什么,那种眼神绝对不是他能有的。所以刚才我以为你会否定,没想你却肯定了,这让我有点意外。”

“眼神?”楚源不由自主的反问。

我点头,忆起楚莫的眼神,仍让我有种遍体生凉的感觉:“那种眼神无论楚莫或者国师你都不可能有,那种眼神不属于一个活着的人,我看过文献,楚莫一路走来,即使再为辛苦,宫内斗争如何黑暗,这些黑暗都不足以诞生一个人如此的眼神。”我坚定,若非见过地狱,则不会产生那般死寂的双眼。

“不属于活着的人……”楚源低低的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放生大笑,“那的确不是活人的眼神啊,那人来自地狱,哈哈哈,终于有人知道了,哈哈哈哈……”

楚源笑的沧桑,笑的无奈,笑的悲凉。

我从心底一声叹息,国师果然是一个无奈的群体,这其中必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楚源癫狂了一会才渐渐回复过来:“那日去的是莫儿,可是用那眼神的不是莫儿,或者说有那眼神的莫儿不是莫儿,这样说你明白吗?”

虽是拗口,可是这其中的意思我倒听明白了几分。

楚源看着我的眼神,我的表情,最后满足的点了点头:“或者你真的可以懂我们,了解我们,体谅我们……月儿,我可以将我的所有交付于你吗?”

“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这句话意味重大,我并不一定能担起这个担子,“你们不是能算人命晓天机吗?为何需要一个平凡的我?说实话,”我顿了顿,“我并不完全信你们能知晓一个人的决策,因为对我你们明显算错了不下三次,需要我指出来吗?”

“不必。”楚源摇了摇头,“我们并不是算错你,而是根本算不出你,因为你是这世上唯一的破命!”

我一脸疑惑。

“在这世间每个人都有着既定的命运,每个人都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完这一生,可是你不同,你是破命,所谓的破命,是指你的命运并没有事先被安排,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意志一路随意前行,任何和你有交集人的命运都有可能因你而改变,然后又因你的离开或者恢复原状或者开始新的命运轨迹,这其中保持原状的可谓是少之又少,这么说你懂吗?”

我点点头:“那么我能帮你什么呢,挣脱你们身上百年的枷锁?”

楚源没有回答,只是认真的看着我,然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们都认为这是荣耀,只有你,认为这是枷锁,这次,或者我们可以真正解脱……”

“月儿,想听故事么,有关楚莫,有关我们……”

苍华篇 第六十四章 背后的人

“月儿,你想听故事吗?有关楚莫,有关我们……”

室内一片静默,我只是抚着肚子,胎儿的心跳声几乎涨满了整个房间。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楚源。

我本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之人,所以对于耀国国师这样一桩几乎可能是惊天动地的秘闻倒也没有过分的探究欲,至于楚莫,我更是不愿意去探寻他的隐私,虽然这有可能更助我了解楚莫。

可是,既然楚源找到了我,而且在我面前卸下面具,坦诚的回答我的问题,那就代表即使我不愿意,他也会想方设法使我为他所用。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面对。宝宝,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安安全全的生下你,给你幸福的一生。

“源国师,如果可以请你说的详细一点。”打定注意我静静的看着他。

“浅月知道我们大耀的开国是和第一任国师息息相关的吧。甚至连耀的国号也来自这个国师的名字。世人皆知耀国师,可是几乎无人知道耀国师的姓,甚至连一般的皇家资料也未曾记载。”

一个被尘封依旧的记忆在楚源的叙述下剥离岁月,亮出它原有的色泽。

“当年高祖皇帝为了掩埋这个姓氏,在开国之后,以各种理由处死不少知情大臣,并从那时候开始授密令于我们楚家,代代护卫国师,至此楚家在大耀站稳脚跟,屡经沉浮,表面上曾在耀鑫帝(耀国第五任帝王)时期被贬,然后至此一蹶不振,从未受过重用,事实上楚家一直站在最接近耀国权利中心的地方,这一切的原因不仅仅在于我们是国师的护卫,更在于当初始祖皇帝当初想掩埋的耀国师姓氏——楚。”

“耀国师全名楚耀,而我,楚源,身上流传的正是耀的血脉,耀当年曾有一子,在耀死后继承成为国师,而耀的弟弟,正是被皇上秘封国师护卫之人,说起来,也是楚家人护卫楚家人。”

“等等。”我突然出声打断楚源的话,“源国师的意思是,耀国师的推算能力,或者说他的法力可以通过血脉遗传?”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要知道耀国开国到现在,六百年风风雨雨,无论周围国家如何的动乱,国土如何的扩张,即使周围国家围攻,耀国原有的国土线始终没有退缩过半毫,耀国之内的天灾人祸,每一次耀国师都预算精准,没有一次有过失误。

这么强悍的存在,怎么可能?

即使法力会通过血脉遗传,可是代代的繁衍,只会是血脉越来越区域稀薄,而且若真的有这个法力,也会因人而异,怎会在六百年间一直保持鼎盛?

楚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知姑娘在怀疑什么,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

确实事实摆在眼前,我哑口无言,只得听他讲下去。

“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我们这一脉几乎从不和外族通婚,所有的女子均选自当年耀国师其弟的那一脉中的最优者,他们那一脉不仅要守护国师,还要努力开枝散叶,为国师提供最纯粹,最质优的女子。”

“可是,通天命必遭天谴,我们不仅代代均为短寿,无数人患各色疾病死去,有人说,上苍诅咒了我们。”

诅咒?我面色如常,这只怕是近亲通婚而引起的弊端。这在现代几乎是人人均知的常识,而在古代大家却是喜欢亲上加亲。

“我们代代在痛苦中挣扎,没有自由,除了为国推测还是为国推测,在别人看来,我们是耀国至高荣耀的代表,享受着万民爱戴,锦衣玉食,可事实上我们只是历代帝王的私家囚宠,我们的苦,我们的痛谁知道,多少人死的心不甘情不愿,这国师府内又有多少冤魂,这大耀的繁荣为何要耗尽我们的鲜血,为何只依托于我们一族?为何偏偏是我们?浅月,你说为何,为何,为何!?”

怒气,怨气,强烈的恨从楚源身上爆发出来,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发,他的身子,甚至于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他的不甘他的愤怒。

我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待他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每个人每个地方都不可能有着完全的光明,黑暗的存在只是多少而已。

“源国师,不如你先和我说说楚莫吧,他虽是十二王爷,但是想来也是和你有关,否则他不会张的那么像你,而且化名也姓楚。”看着楚源冷静下来,我换了个话题,或许楚莫对他来说会是个特别的存在。

“那孩子啊。”提到楚莫,楚源的眼里流露出彻底的宠爱,“他是先帝的十二子,楚是他母亲的姓氏,她娘叫楚惜,是我一胎同胞的妹妹,和我眉目之间几乎及其相似,只是她美的温柔,美的柔和,任何一个男子看见她都会为她的柔情所折服,她是我嫡亲妹妹,也是我捧在手中的宝贝。”

回忆起楚惜,楚源的严重满是柔和,那是对于自己家人特有的亲情。

“可是,又是这血脉,为什么她要是我妹妹,为什么要逼她做那么屈辱的事,明明我已经惩罚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如此待她,她明明是值得天下所有男人宝贝的女子,我明明答应过她要替她找一个她最爱的夫君,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远离爱人,被送进那黑暗的宫廷。”

“我原以为既然不能让她呆在所爱的人身边,那么我能护她在宫中一生安全无忧,可是为什么,耀言帝(耀国上任帝王)还不放过她,还要如此的贪婪,如此羞辱折磨于她,让她变的面目全非,含恨而尽,为什么,我们楚家做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贪婪的费氏(耀帝姓费)一族,他们凭什么得到庇佑,凭什么!”

“我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了,因为我还有莫儿要守护,可是,就如今的费烨(当今圣上名)却不肯放过莫儿,可恨的费氏一族,他们都该下地狱,都该……”

我垂下眼睑,这恐怕是第一次楚源将心中的怒气在一个人面前爆发出来。眼前的楚源几近癫狂,让我的心凉之又凉,如此说来,耀国的帝王对国师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即使他下面不继续说下去,今天我听的也已经够多的,以后若不听命于他,只怕……

心中担忧溢出,耀国形势已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是我将事情想的太简单。只是,我打起精神看向楚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认输,人算天算,那又怎样,我的命终归只有我自己能把握。

正想着,门外传来下人通报:“报国师,里面请您带了里面那位夫人过去。”

楚源高涨的愤怒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瑟瑟的寒意,他的眼中隐着害怕,看着我的眼神也是无比的忧虑焦急,口中喃喃重复:“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我来见你?”

“逃不掉吗?我们都逃不掉吗?”害怕爬上楚源的脸眸。

“哈哈,我们怎么逃的掉,他不是人,他是妖怪啊。”楚源惊惧的拍打着自己的头,“他是妖怪,他是妖怪。”

“源国师。”我平静的拉住他的手,淡淡笑开来,“源国师事情还未到绝境,何必言败,更何况即使到了绝境也说不定能绝处逢生,国师不必绝望。”

楚源呆呆的看着我,慢慢的安静下来,最后恢复到我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国师。

“让你看笑话了。”他慢慢的带好面具,“苏姑娘,一切就拜托你了,我,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他的。可是,为了莫儿,为了你肚子里莫儿的孩子,即使拼上性命我也会去做。”伸出手,他眼里满是认真与祈求,“能让我握着你,静一会吗。”

“当然。”我将手轻轻放于他掌上,笑的宁静。

他闭上眼,须臾之后猛然睁开,斗志满满:“走吧,月。”

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一路慢行,说实话,若说刚开始心中没有半点忐忑,那是假的,只是托这长长小路的福,我的心理得到足够的缓击。

连源国师都害怕的人,比源国师还厉害的人,到底是谁?是另外一位国师?还是……?

连着下了四天雪的天空格外碧蓝,太阳照在雪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好一个冰雕玉琢的世界。将心里的疑问压下,我轻松的环视起这大耀的圣地——国师府。

九转十八弯,曲曲折折之间早已没了方向,可是直觉离我出来的那个房子并无多远,高挂天空的太阳为我指明了方向。我只是绕的路多了点而已。

刚进房间,背后的门倏然被关上,连房中的窗一全都封闭起来。室内一片黑暗。从室外的敞亮刚进来,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苏姑娘,我牵着你,你只管往前走。”楚源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黑暗中听到什么移动的声音。然后火光亮起,这时的我已然身处一条密道之中。

也才走了半柱香左右,一扇门出现在眼前。

“苏姑娘,我没有得到召唤不得入内,你跟着死卫去吧。”楚源毕恭毕敬的拉开门。

就在里面么?最后人物?我轻轻吸了口气,笑了出来,能见到最高操控者,这是不是也能算是一种荣幸呢?

很简单的一个房间,简单到只有挂着画同一人的四面墙,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阳光从一面墙上高高的窗户照射过来,整个房间有点昏暗,但是又出奇的干燥。

墙上画的男子为同一人,不同姿势,不同表情,同样生动,栩栩如生。

我对墙上男子极为感兴趣,凑着细细欣赏,暮然发现,背后有着一股奇特的气息,回首一看,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准确的说是多了一个死卫,以及一个坐在轮椅上却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

苍华篇 第六十五章 苏妃

他们也不知来了多久,那轮椅上的男子只是闭目垂首坐着,背后的死卫一身黑装,脸上也覆盖着黑色面具,眼神空洞无物。

空气中漾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到底是什么,闻的不是很舒服。

敌不动我不动,我继续背过去欣赏画中的人,看的出,画者技艺精湛且对此人必定爱入骨髓,无论怎么看都是举世难得的好画。

终于,背后传来轮椅轻微的滚动身。我满意的回头,再度认真打量年轻男子,只是第一眼,便让我骇然——他的眼睛,不,准确的说是他的眼神,与那晚在大齐皇宫百官宴上见到楚莫的眼神一摸一样,或者准确的说更为死气沉沉。

我想我是有一点明白楚源为什么说他不是人。只是这样一个眼神怎么会出现在如此俊美的青年男子身上。

若说他的容貌,只是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是俊美如仙,现在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疑惑,说他是一个活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个脸部被固定的雕塑,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鲜活,反而越看越觉得不断有死气从这脸上冒出。

死气?我心中一惊,移步上前,他并没有阻止我的靠近,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片刻清空思绪,轻轻吸了口气。气体刚入鼻,瞬间我就明白——的确是死气,虽然很少,却是那种死了很久远的陈尸所散发出的特有腐败味。

这死气出自他,还是他身后的死卫?亦或者他们两者均有。

“孩子。”那男子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沙哑,音调奇特,布满沧桑,好像一个许久未曾说话的老者,第一次开口。

死卫推着轮椅来到我面前,男子抬手抚上我的肚子,那死气沉沉的眼光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味道,只是下一瞬间又恢复了死气沉沉,与此同时,我突然觉得无比厌恶那只抚在我肚子上的手,我皱眉想推开,不想铁卫已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双手如铁钳一般握着我的双肩使我动弹不得。

一股深深的寒意从男子的手上传出,深入四肢百骸,第一次,人生觉得恐惧无比。是什么感觉,好讨厌!不,不要,为什么感觉胎儿的心跳停了一拍?

“放手!”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我一把推开面前男子的手,原以为死卫会对我做什么,没想到死卫却放开了我,重新回到男子的身后。

我后退几步,站稳,双手惊惧的抱着肚子,胎儿的心跳很正常,就和以前一样,可是隐隐之间,我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了点变化。

“你走吧。”倦意袭上男子的眼眸,他闭上眼,“入宫去吧。”

一堵墙慢慢升起,墙外等着的却不是楚源,而是另一个青年男子。

只见这男子头顶一盘龙紫金冠,龙头向前高高突出,嘴中衔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正在通道火把的映照下幽幽的散发出莹白的光芒。他身穿一件黄色九龙绣袍,外罩一件金黄色薄纱外套,只是这纱有些奇特,在火光下金光闪闪,仔细一瞧,这纱衣上明黄色的绣线原来是细比发丝的金线。腰身束有一条深黄色腰带,想来那腰上绣线和纱衣以及袍子上一样,均有黄金丝以及七彩孔雀绣线。腰上坠有一玉佩色若凝脂。

我慌忙跪下:“名妇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低头所见一双明黄色蟠龙绣鞋,鞋顶缀着两颗极品珍珠。

“你就是国师所说的那名女子?”那人话语没有一丝情绪,“模样倒也可以,虽不是国色天香,倒也还有几分味道,也罢,随我入宫吧。”

话完转身离去。

我起身在身后慢慢的跟着,满头雾水,入宫?让我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入宫,难不成做奶娘?

嘴角不由的露出一分讥笑,这大耀皇帝要奶娘可多的是,怎么可能要我。不过,到底为了什么?

想着脚步慢下几分,瞟了一眼前面走着的帝王,这一眼倒让我注意到一件事——这条地道决不是我刚才来的那条,虽然几乎是一模一样,可是这地道的腐蚀程度和刚才那条有着轻微不同。想来里面那个人想来才是真正的耀国国师。

跟着九转八绕,然后上了轿子,一路晕晕沉沉,待落轿之时,我刚好小憩醒来,精神抖擞。

“夫人请在此稍作休息,圣旨一会就到。”轿帘掀开,两位宫女左右扶我下了轿子,公公正弯身跪着给我请安,声音尖细而粗糙。

举目四望,周围皆是红墙高楼,琉璃瓦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灿灿——我竟在小睡中入了似海宫门。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我信步走入面前的大殿,我倒要看看未来我到底要面对什么,国师大人,既然楚源说了我的命不可测,那么我的命我绝对会握在自己手中,我要的生活,谁也不能阻止!

“圣旨到——”

一声长喝,众人皆跪。我轻笑着也跟着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由国师推荐,民女苏浅月品格高尚、贤良淑德,特封为苏妃,钦此,谢恩吧,苏妃娘娘。”宣旨公公满脸堆笑巴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慢慢站起,接过圣旨上下瞧了一遍,随手抛给了身边的小宫女,唬的一帮人变了脸色,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居然有册封宫外孕妇为妃的帝王,难道这皇帝有养别人孩子的癖好?

看着高耸的宫墙,我浅浅的笑开,转了一圈,我居然从大齐的皇宫转到了大耀宫廷,同样的高墙,只是这墙安能困住我?

不过貌似留下来演一出好戏也不错。如果一切对于我的祸端从这开始,那么就在这里彻底湮灭。

冬日的暖样晒在人身上特别的舒服,沿路慢慢欣赏齐聚大耀六百年奢华的皇宫。

“娘娘,这前方是御花园,您要不要去看看?”绿装的小宫女怯生生的问道。

我摇头:“好啊,听说大耀的御花园可是四国最美,当然要瞧瞧。”最主要是因为从册封到现在,我已经散了近半个多时辰的步,现下所有宫中的主子只怕都盯着我的行宫,说不准心急的已经到了我行宫,毕竟我可是国师推荐,而且身上带着身孕的女子,说不准,这一刻宫中已经流言四起,说我诞下的将会是下任天子,我可没那心思凑这份热闹。

现在的御花园反倒是没什么人,正合我意。

百花丛中坐下,顺便让人按摩一下我有些水肿的小腿,品着宫女们端上来的茶点,人生好不惬意。

“王爷,王爷,皇上不在这边……王爷……”远处传来公公尖细的嗓音。

遣退宫女,端起茶,我嘴角微微的勾起。

没几秒,一个身着黑袍的熟悉身影踩着无与伦比的轻功步伐来到我面前。

“比我想的来的晚了点,我以为就这宫中的情报而言,你无所不能。”我淡淡的笑出声,“这是极品的碧螺春,我让下人煨着一壶,我还以为你没机会喝了呢。”

楚莫生气的夺过我手中的茶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声?”

“哎,别摔着,我才喝了一半。”我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软椅,“难不成我自己逃出去,然后让你满世界到处乱寻我?这这样等你来总比较方便吧。”

“你——”一句话堵的楚莫哑口无言,闷闷坐下。

“消消火吧。”我端起茶壶给他沏上一杯,“这下可以把我的茶盏还给我了么?”

“不给。”楚莫端起来送到嘴边饮上一口,慢慢回味,“果然是香气四溢。”

“抢什么,这可是我喝过的。”明明有泡好的,怎么还要抢我的。

“有什么关系,连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楚莫挑了挑眉,邪气一笑。

我不管他,端起新倒好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嘬着:“现在静下来了么?可以好好说话了?”

话音刚落,就听楚莫碰的一声放下茶盏,恶狠狠的皱起眉头:“你为何要跟他们走?明明以你的轻功,谁也抓不到你。”

“你说呢?”我挑眉反问。

楚莫这次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坐在一旁不在言语。

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倒有点不习惯:“楚莫,我还是觉得霸道比较合适你,这种忧郁男子你还是不要学的好,看起来破坏美感。”

话音刚落,楚莫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

我熟视无睹:“楚莫,你难道没什么要告诉我吗?”我无聊的拨弄着茶碗盖,“至少要告诉我你要让我帮你什么吧,我记得你曾说过要让我生下孩子以后再让我帮你,可是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倒不如现在就告诉我,我可也好早早做准备。”

楚莫的手慢慢的伸向我的肚子,在离半寸的地方,猛然收了回去,却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你想摸的话可以现在摸摸看哦,他在动。”不由分手的拉着他的手覆上我的肚子,孩子正在肚子里极有活力的做着蹬腿运动。

“噫?他居然在踢你?”楚莫的脸上满是惊奇,“他才八个月,居然会动了。”

我松开他的手,淡淡的笑着,楚莫再无所不能,也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接触孕妇,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并没有再次怀有身孕。

“他还踢了我一下,你看。”这时候的楚莫像极了那种初为人父的男子。

“爱妃和莫弟在说什么呢?”转角处远远的出现了耀帝的身影。

楚莫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原来莫弟在看苏妃腹中的胎儿啊。”耀帝满脸笑容,目光在楚莫的脸上停留片刻之后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一丝嫉妒从他眼中飘出。

“看莫弟的样子,我也想来感觉一下胎儿。”耀帝的大手作势要抚上我的肚子。

楚莫的手正在这时候抬起,状似无意的挡开了耀帝的大手。

“皇上怎么会来这?而且封了此女为妃。”楚莫的脸色糟糕之极。

“哦,这个是国师和我说的,还说等此女再次怀上我的孩子,将她册封为后,将来我大耀的万里江山都要留给她的儿子呢。”耀帝只顾看着我。

“这怎么可以,她虽不是人妇,不久也是为人母,怀着他人的骨肉的女子怎么可以册封为妃?”楚莫怒火中烧。

“册妃是早晚的事,都一样。”耀帝的目光终于从我的肚子里挪到了楚莫的脸上,“至于这不是朕的骨肉……”他的手按上了我的肚子,“实话告诉莫弟,国师曾告诉过朕,除掉这孩子!”

楚莫和耀帝的眼光对视,两人的手均放在了我肚子上。只是楚莫看耀帝的眼光满是厌恶,耀帝看楚莫的眼光却是情意绵绵,仿佛这世间只有他的存在。

“若不是两人为亲兄弟又为皇家人,我还真以为皇帝对这个胞弟有意思呢。”脑中猛然想起那日在酒楼听到的闲言碎语。

看样子,并不是空穴来风啊,只怕这位耀帝不仅对楚莫有意思。

“皇上和十二王爷说笑也用扶着小女子我的肚子吧。”我笑着拨开两者的手。

“哦,朕的苏妃果然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居然不怕朕真的除了这孩子。”耀帝笑着拢了拢衣服挤进我椅子的空位,伸手揉住我。

我依然不动声色的笑着,若他真要堕了这孩子,就不会故意在楚莫面前说起。

楚莫的脸和眼神都冷到了极点。

“啊哈哈,怎么会,这可是莫弟的第一个孩子,说不定也是唯一的孩子。”耀帝突然笑了出来,“莫弟不必紧张,我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你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像你一样,优秀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最后一句已经变的深情款款。

我放开手上端着的茶盏,不动声色的挣开耀帝的怀抱,看多了人前笑人后怨,原以为自己会对这种人心如止水,没想到当自己也陷入局中之时,还是止不住泛出点点厌恶之意,看样子自己的修炼还未到家啊。

“那与我无关!”若眼光可以像刀子,我想某些人早已在楚莫的眼中死过千遍万遍。

“怎会与莫弟无关呢?这孩子以后就是莫弟的侄子,未来莫弟还会有更多的侄子,我和苏妃相信会有很多小孩,到时候还请莫弟多加关照。”

我看耀帝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臣弟原来就想将此女送进宫廷,本是想等她将孩子生下,没想到国师大人先我一步,那就没臣弟什么事了,臣弟就此告退。”楚莫水袖一摆,欲转身离开。

“等等。”我出口唤住他,“当初王爷说有件事非小女子不可,就是这件事。”

“那自是当然!”人已越走越远。

“莫弟,明日大殿上的册封大典别忘了来,到时候就请莫弟亲自册封。”耀帝在后面大声的叫着。

楚莫没回头,转瞬间已失了身影。

嫁入皇庭,非我不可,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国师,你到底在想什么,要一个你不能算不能测的女子嫁入皇室,还是你自我肯定能控制我?你有多少本领我不知道,同样,我能做什么你也不知道吧,否则你怎么会如此简单的就将我放入宫廷,放在皇上身边。

我伸了个懒腰,踱着步准备离开御花园。

“站住,朕没叫你,你居然敢走?”背后是怒火冲天。

“皇上,戏都谢幕了,我这个观众自然也该告退。”我笑的无所畏惧。

耀帝紧紧抓住我的下巴,捏的生疼:“你别以为有国师保荐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在我眼里你不过一介发泄欲望之物。”情欲染红了耀帝的眼睛,“莫弟对你用情如此之深,想来必定在床上对你也万分柔情,我可是很想尝尝莫弟在你身上留下的味道呢。”手不规矩的伸入我的衣襟,欲解开我衣带。

我状似欲拒还迎,一不小心指甲划破耀帝的手腕,腕上多了一道漂亮的红线。

“你——”耀帝眸里风暴凝聚。

“皇上还是去抹点百花露什么的,王爷曾经说过他喜欢无暇的双手。”我淡笑着指出。

“哼,来人,宣御医。”耀帝犹豫几番,终于放开我,看着划破的手,急急宣了御医而去。

我理理弄乱的衣裳,招了一旁的宫女,信步走回行宫,闭门谢客。

欲望么?只怕刚才那一划,只要没有解药,这辈子对我这个人都会不举了吧。我笑着举起双手,手指甲在阳光下显得饱满而富有光泽——我有那么笨没有任何准备就跟着陌生人走吗?国师,你大意了,未叫人搜我的身,不过即使是搜了,那又怎样?

楚莫啊,我们是同盟,所以我做不了身为你棋子的事,不过即使我想做,耀帝现在也不能,明天会是怎样的呢?

阳光底下,我笑的淡雅如兰——我还是原来那个我,我要的自由,谁,也阻止不了。国师,我等你!

苍华篇 第六十六章 楚莫的心情

我的封妃大典在大耀国达到了史无前例的规模,虽不及贵妃,但也相差不远,历来平妃册封只需后宫一张圣旨即可,这次封妃除了昨日的那道圣旨,更有今日的文武百官朝合,这一切无不彰显我在未来大耀后宫中的地位。

入夜,白日里带着满头珠钗压的喘不过气的我终于能在新房得以歇息,但也是坐在床榻边乖乖的等耀帝不能入睡。

“十二王爷,你不能进去,这是娘娘和皇上百年好合的喜房……”

门外守门的公公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没了声音,紧接着几声低喝混杂着守门宫女的娇呼,然后是大门被恶狠狠的踹了开来。

“十二王爷……”我身边的资深嬷嬷迎了过去,“这是喜房,您不能……”话还未完,就被楚莫点了穴位定在一旁。

身旁的宫女纷纷将我围成一堆。

“你们下去吧。”我将原本盖着的喜帕扔到一边,撩起喜冠上的珠玉吩咐道。

宫女太监们纷纷跪下,领头的原本想说什么,却被楚莫一脚给踹了出去,吓的众人纷纷往外跑。

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就剩了楚莫与我两人。

楚莫的脸青涩的可怕,我嫌面前的珠玉太过繁琐,干脆不理他,独自卸起头上的喜管以及各类珠玉。

“很失望吗?我不是皇帝?”楚莫还是远远的站着。

我拔下头上插着的一柄金钗,随手扔到一边,“没有,只是奇怪你为何回来。”

“你惊奇我会来!我倒奇怪你为何还在这里!”

他这是撒的哪门子气?

“玄机国师钦点的耀国第一妃,你说我不在这还在哪?”

“你明明可以逃走的,以你的轻功,别说这皇宫大院,只怕连大耀你都能逃走,为什么不走!你就那么心甘情愿留在大耀的皇宫?还是你真的看上了耀帝!”楚莫已经快步走到了我面前,用力的抓着我的手。

我吃痛的想缩回,无奈他就那么紧紧抓着。

“十二王爷,浅月倒是想问你一句,我留在耀帝身边不是你所希望的吗?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想着我逃?王爷这不是自相矛盾!”不甘示弱的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你!”楚莫甩开我的手,背过身去,“我现在不需要了,我宣布解除同盟关系!你可以走了!”

“走?王爷,我该去哪?这是大耀,而我是大耀帝王的妃子,说不定也是下一任耀帝的母亲,如此大好前程我为何要走?”想法设法将我牵进大耀囚笼的是他,仅过了一夜,想要我走的也还是他,男人也这么善变么?还是他又想做什么,算来算去不累吗?至少我是累了,以前我顶多是个看戏人,任何东西在我面前都毫无秘密,现在,仿佛我身边到处都是秘密,到处被人提防着,看不透,这样的生活我真的厌恶透了,若是想让我从一个陷阱跳入另一个,抱歉,我没兴趣陪着你们阴谋诡计。

“苏浅月,我没想到你也是如此贪慕荣华之人,是不是当初的暮家二少夫人地位不够,你才能够走的那么义无反顾,你在繁锦开的所谓赌城也是为了搭上高官,现在到了大耀,很快成为大耀的一国之母就露出了本性,对吧!”楚莫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我扭了扭手腕被抓红的手腕:“楚莫,你在席上喝多了吧?”

“没有,今日我比任何时间都清醒!今日你别想如了你的愿!”

什么?

我还未明白楚莫话里的意思,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紧接着耀帝走了进来。

“哟,原来十二弟比我还心急来看新娘子,只是这会看完了也聊够了,朕要就寝了。还请十二弟……”耀帝笑眯眯的看着静坐的我和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楚莫。

“臣弟有事禀明。”楚莫突然跪了下去,“皇上前线日子替臣寻求婚事,臣定下了。”

“哦,说说,是哪一家,若看上了朕立刻赐婚,绝不反悔!”耀帝对楚莫突来的这一出倒是很感兴趣。

“谢皇上赐婚,正是今日在大典上册封的苏妃!她怀有臣的孩儿,毫无封妃资格,臣弟要将她带回十二王府。”说着也不等耀帝同意,回身就来抱我。

“胡闹!这乃国师钦定的妃子!”龙颜大怒。

楚莫小心的将我抱起:“那又如何?国师钦定?玄机国师并未在任何公共场合承认。我亦是国师,若是皇上需要,我现在就立刻换了衣裳上大堂去宣布。”

“一国之君怎可出尔反尔!”耀帝大手一挥,房内涌进多数兵勇,“放下苏妃,朕就当未曾发生过这件事。”

“她这一日始终盖着盖头,朝臣谁也没见过她的样子,你随便找了人代她便是。”楚莫抱着我直直的向门口走去,那些兵勇在他眼中仿佛只是摆设。

“费意莫(楚莫真名)!”耀帝在后面起的直发抖,“你别以为朕宠着你你就可胡作非为!”

楚莫顿了顿:“臣弟并未胡作非为,是皇上抢臣妻在先,臣的女人,臣,绝不会将她让给任何人,即使是皇兄你,大耀的帝王,臣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来人!”

事情眼见要进入僵局,只听门外太监一声通传:“玄机国师到——”

众人纷纷跪了下去,只剩下抱着我的楚莫和耀帝微微躬身站着。

“参见皇上,臣有折请皇上过目。”听声音是楚源。

耀帝取过楚原手上的折子,看了两眼,满脸不可置信,皱着眉头看了楚原一眼:“国师,真的如此。”

“是。”楚原略一低头回答。

“来人,备轿,朕要随国师去一趟国师府。”临走的时候不忘瞥上楚源国师一眼,饱含怀疑。

楚源只是躬身站着,待耀帝走后,这才吩咐:“十二王爷可以带着这名女子走了。今日所有人都记住,苏妃仍然住在这大典之中,十二王爷怀中抱着的不是苏妃!”

众人一阵唯唯诺诺,楚莫抱着我,搭上源国师的车撵。

车撵走的很慢,尽管车内只有楚源,楚莫,我三人,楚莫仍是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

“楚莫,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吧?戏也该演够了,当着源国师的面不必如此吧。”我挑了挑眉。

“演戏,本王从来不演戏。至于你,这辈子都得这样圈在本王的怀中,哪里也不许去。”现在的楚莫又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只是笑的更为邪气,冰冷的眼中也带了些许温度。

今天一天够累的,我实在不想去猜楚莫到底在想着什么,只好对其听之任之:“源国师,那人真的同意楚莫将我带出皇宫?”

“没有,他只是同意等你生下孩子后再度进宫。”楚源脱下脸上的面具,苦笑着,“我也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等你生下孩子之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天下之大,去往何方,莫儿,你自己打算吧。我能做的也仅于此。”

闻言,楚莫轻轻的将我抱的更紧,满怀真心:“谢谢你,舅舅。”

我几乎都快忘了,楚莫的娘亲是楚源的妹妹。

“不必谢我,也是你自己争气,明知道师主对你的冥界动向可以推算的一清二楚,你还是建立了冥界,而且越建越庞大,现在你冥界的势力虽然在大耀毫无用处,可是在其他三国,也已成气候,所以,就连师主对你也要让上三分。这次苏姑娘出宫说起来也是你自己争取而来的。”

“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若没有舅舅的鼎立相助月儿也不会那么容易带出宫,还是要谢过舅舅。”

楚源和蔼的笑了笑:“苏姑娘,莫儿自小霸道,比较自我,苏姑娘以后要多担待,等你们出了大耀一切就拜托苏姑娘。”

出了大耀?

“源国师,你要让我和楚莫离开大耀?”

“是。”楚源点了点头。

“源国师,我听说大耀的帝王与国师之间有血咒相连,这是否是真的?”若是能走最好,可是很多事还是要弄清楚。

此言一出,楚莫和楚源均是一愣,尤其是楚源,脸色煞时一白。

“这就是有了。”看源国师的反应就知道了,“既然你们国师是靠血脉相传,那么血咒呢,是否和血脉有关?若是这样,楚莫虽不是你们最纯正的国师血脉,可是也算的上是你唯一的至亲,若我没弄错的话,源国师你并没有子嗣,这样的话,继承未来国师之位的是否是楚莫?或者我问的直接一点,源国师,血咒对楚莫有没有效力?”

如果有,那么楚莫走了也白走。如果法力传男不传女,谁知道这法力可不可以隔代遗传,或者有没有可能些事连楚源本人也不知道。

楚源抿了抿嘴,低头思索一番最后为难的皱起眉头:“或许有,或许没有,这,我也不知。”

“不知?以前从来未曾有过这种事吗?”近亲繁殖的婴儿存活率比一般低多了,居然没有单传或者只生女儿的现象。

“月儿,你别为难舅舅,的确没有。”楚莫叹了口气,“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还专门去查看国师史册,没有出现过国师未有后代的现象,我这是第一个,这其中的故事,我以后告诉你。我猜想,血咒只能对男子的子嗣有用。否则,历代也不会只有男子任国师一职。”

“未必。”我冷冷的打断他们的猜想,这个时代普遍重男轻女,国师这一大职,在这种观念之下怎可能给一个女子去担任,“抱歉,源国师,若你不弄清楚这一点,我是不会和楚莫走的,相信,若是要走,你也会不安心。所以,还请源国师弄清楚这一点。”

“月儿。”楚莫笑出声来,轻轻舔着我的耳垂,“你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我只是不想逃而已。”我扭头避开楚莫的唇,“而且若是要逃我早就逃了,何必等到现在。”

“哦,为什么不走呢,难不成是担心我。”

我越扭头,楚莫越是凑近我,偏偏他又一直圈着我,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去占尽我的便宜。

“我只是厌了你们算来算去,既然你们口中的师主大人是一切对我算计的源头,那么在这里把一切解决了不就行了?”

“解决,谈何容易。”楚源摇了摇头,就连一直霸气的楚莫眼中也是黯然一片。

“若是不做,怎么知道到底能不能。”我淡淡笑出来,“至少你们的师主大人并不能算到我的出现对大耀到底是何影响。若是知道,他就不会将我送到耀帝的身边。”

一辈子不举啊,耀帝。师主大人,你没有算到我一进宫门就会来这一手吧。

“有件事我很在意。”我摸了摸肚子,“你们不能算我,那么我的子嗣呢?”

“或许不能,至少,我不能。”楚源再度摇了摇头,“至于师主,我不知道,按理说是不能,因为破命本不存在这个世界,那么她的子嗣命运本也应该不存在,所以,我是算不出来,至于师主大人,我们无法推测。毕竟他的实力高我们许多。”

我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之间有着什么不妥之处。

楚莫看着我欲言又止:“其实……”犹豫再三,“师主的命轨也很不一般……”

“莫儿!”楚源连忙大声呵斥。

我看了看楚源又瞟了眼楚莫——那日的男子,他们的师主必有着不可告人之处,否则楚源不会如此,他才是这所有事件的关键。

“源国师,楚莫,无论楚莫是否受血咒的影响我都不会走。”我打定主意,我是渴望自由,可是我不喜欢由逃亡获得的自由,尤其要以宝宝的未来安慰为赌注的逃亡,“所以,若是可以,源国师,你可否告诉我有关师主的一切。”

楚源最后终究是避过了我的眼神,将面具覆上:“苏姑娘这一日也累坏了,还是先睡会吧。”

有点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有些事,一时间,也急不来。

苍华篇 第六十七章 楚莫的表白

在马车摇摇晃晃之间,我就这么不自觉的睡去了,待醒来之时,睁眼所见只是一片黑暗。眼睛在暗中适应片刻这才看清,入眼的原来是绣福锦帐。白日里看样子的确到了我体力的极限,居然连谁将我抱下马车,放上床都没醒来。

我一人独自睁大眼睛看着锦帐,脑子里逐渐将入了苍华后的事情重新掳了便,不禁苦笑,看样子我的确是陷入了苍华这政治的暗涌之中。突然有一刻,我甚至觉得,太山老君他们的这一脚,踹入我只是为了苍华而来,如此想着心里倒是平静下来。

待我从思绪中出来,这才发现,颈边一直有着一个人温温热热的呼吸,我的左手也一直被人十指交扣的握着。不必细看,就知道是楚莫。他将头紧紧的靠在我的肩窝上,身子微微的蜷着,贴近我。黑暗中的楚莫睡的很不安稳,皱着眉头,长长的眼睫毛漂亮的垂着,不时的微小颤抖着,梦到噩梦了吗?不习惯别人贴的那么近,我往里挪了挪,楚莫的头也顺着我的移动往我身上拱了拱,身子紧跟着贴了过来。下一刻,手猛然被抓紧,楚莫的双眼倏然睁开,正好与我对视,半晌,他突然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会跑。”他满足的叹了口气,小心的移动手脚,“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做吃的去。”

说罢,下床拿起外袍披上,走了出去。黑暗中隐隐听见他的声音。不一会,侍女上来点了火烛,整个房间灯火通明。

我披了衣服起来,楚莫在一旁温柔的为我洗漱,然后穿衣着袜,屋内很安静,侍女们早在点了灯后退下了。

“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一会你吃了东西再睡会。若是睡不着我让无尘过来陪你聊天。”话音刚下,有人就送了热菜过来。

“那么快?”这才多久,放在现代微波炉里转着也要个十来分钟,没想到只在我起身的这一小段时间,厨房居然就已经弄好端上来,而且是五菜一汤,热腾腾的冒着气,“你一直让人热着?”

“是。”不知为何,楚莫口气里带着少许对这个厨师的蔑视、厌恶,“府上来了个好厨子,只要是你的食物就算我不说,他也是尽心尽力,看不出,原来他也是这么一个男子。”

“他?”我疑惑的看了看笑的满意的楚莫,总觉得他好像在笑里藏了什么。

楚莫仿佛没听到,只是低头专心的帮我夹菜:“尝尝看我这自荐上门厨子的手艺。”

既然他不愿意说,我也只得低头认真尝菜。入嘴细嚼慢咽,才吃完第一口,就迫不及待的去尝别的菜,边吃边口齿不清的提问:“楚莫,你从哪里找来的厨子?居然如此契合我的胃口?”

就像天生就是为我设计的菜式,无论油盐酱醋均是多一点则败口,少一点则味缺。要知道能做一点这不容易,无论在繁锦还是在紫都,厨师做出来的菜式虽然好吃,可是总是不是我心目中的那道菜。

“你喜欢就好,也不枉那厨师立下军令状。以后你只要呆在曦远阁就好。”楚莫在一旁细心的为我添菜。

吃饭皇帝大,心中纵有疑问万千,有力气才能想问。

“楚莫,你准备怎么办,我记得源国师说过,你们的师尊只是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我满意擦拭嘴边的油渍,“你为何突然改了注意,不让我入宫?”

“若说我突然发现爱上你,不能没有你,不能看着你在别的男人怀里承欢,你信么?”烛火下楚莫的眼光深邃悠远。

“楚莫,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笑的肆意。

楚莫看着我的眼光愈发深邃,他走过来,将我抱在怀中,手心轻轻的贴上我的脸颊:“为何月儿不信?”

“你说呢?”我眼角微挑。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低低的笑了出来:“舅舅说,困住一个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困住她的心,月儿你说我要怎么困住你的心,你才愿意呆在我的身边不离开呢?”

“你要了我的心有何用?”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孤独的心飘飘荡荡苛求一片温暖,如此相似的一颗心要了何用?

“要了何用啊……”他贴着我的脖子轻轻呢喃,“何用呢?”

“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什么呢?”厌倦了拐弯抹角。

楚莫俯在我肩头又低低的笑了出来:“月儿,和你在一起就这么轻松,不必拐弯抹角,或者舅舅说的对,错过了你,总有一天后悔莫及。所以啊,月儿。”楚莫抬起头,和我对视,黑眸流出异样光芒,“月儿,你嫁于我,可好?”

我皱了皱眉。

他又笑了出来,伸手抚平我的眉心,“若是他人听到我这句话,不知道会多欢天喜地,恐怕天下只有你会皱眉头。”说着,他又像个孩子一样靠在我的肩窝,“月儿,我想普天之下,我是找不出第二个能像你一样让我如此上心的女子,你在苍华的五个月里,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即使在忙,半夜还是偷偷的跑过去看你,有时候只要在你屋顶上坐一会即好,昨夜我在想,若是真把你嫁给了皇兄,我是否还是要偷偷跑到屋顶去看你,看你在皇兄身下承欢。可是我发觉我不想,我甚至夜半起来跑去找舅舅,自从知道母亲的事我就一直很少和舅舅碰面,即使碰了也是在公事上,那是我第一次去请教舅舅关于我的心情,舅舅说我爱上了你,可是月儿,我真的爱上了你吗?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想后悔,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步上我的后尘,所以,月儿,请你呆在我的身边,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你呆在我的身边。”

“你觉得你们的师尊会允许吗?”有点被楚莫的表白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会,因为他没有选择。”楚莫的气息在我颈边蔓延,“师尊想寻你,想让你嫁给皇兄,我不知道师尊出于何种目的,但是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让你爱上我,将你嫁给皇兄,然后以你控制皇兄,未来你是太后,我为国师,你不必听从师尊控制,所以师尊对我而言也就没了所谓的推算。一切都很好,你也能做到。可是我现在不想了,月儿,我要把所有最好的呈给你,有了你,何必走这一条弯路呢,有了你,师尊也无从算起。”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月儿,做我的皇后如何?”

最怕的那句终于从他口中说出。从楚莫抱我开始,我心中疑问翻滚何止万千,我不笨,楚莫在大耀地位如何,权势如何,冥界如何壮大,他唯一惧怕的是国师的神机推算,可是若是我诚心想帮忙,他们师尊的推算全是空中楼阁,他就再也没了惧怕的对象。

我沉默,一路上以来我都惧怕着政治,紫都的躲藏,繁锦的半遮半掩,难道入了苍华真的要泥塘深陷?

隐隐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半会却总是想不起来。

“月儿不愿意?”楚莫的声音很是压抑。

“楚莫,你是知道,我对这没兴趣。”不想逃,可是真的可以让我走下去吗?

“我知道,所以,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只要你参与,师尊是怎么也算不出来。”楚莫捏的我手有点吃痛。

师尊!什么地方不对,是的,在这里,所有的不对地方总是集中在这里。

“楚莫,若是要我帮你那么我要知道你们楚国国师的一切。”

“好,你先休息一会,待天亮,我带你去找舅舅。他会告诉你。”

窗外的天空黑暗一片,不一会太阳就会升起,再次照亮整片大地。只是我的天,何时才能真正透亮?

苍华篇 第六十八章 暗夜往昔

天稍微发亮,楚莫就送我去了国师府,自己匆匆理了官服上朝。楚源对于我的到来有着几分讶异。

“我还以为姑娘不会那么早来,没想到……”

“没想到天才透亮我就来了?”我挑了个位置,随身坐下,调整后背的软垫,“我不喜欢拖拉,迟早要解决的事,越早解决越好,楚莫和源国师是商量过那件事的吧。”

楚源沉默半响:“是的。”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怀疑:“源国师不同意楚莫想做之事?”

“是。”他苦笑,“莫儿一路走来不容易,无论情操才能,他都超越当今的圣上,若是在普通国家,以他的手腕,必定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可是他生在了大耀皇室。”

的确,楚莫的才情确实是这个世间少有,若他登上帝位,放手大干,一统四国也不是毫无可能,只是为什么如此一个千古一帝的人选为何他们神秘的师尊放弃了?

“因为莫儿太过强势。”看出我的困惑,楚源默默的叹了口气,“太过强势的帝王往往容易逼迫国师,说起来,师尊也是为了平衡国师与帝王的势力,希望我们能相辅相成,共同自理大耀,可是我们即使能算天机,测人命,人心尤其是帝王之心又岂是我们所能控制的,帝王之心往往比常人来的高傲膨胀,所以历经六百年的大耀只在前两百年出现过强势帝王,后四百年帝王大多平庸,而那些原本可以问鼎帝位的皇子,只能屈居人下,成为强势王爷,一代一代,如此传递。”

“就如现今的帝王和楚莫一样。”这个世间的平衡哪能如此容易,可是听闻楚源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楚源点头,在一旁坐下,“我不希望莫儿冒这个险,可是莫儿执意如此,他长这么大,这是我看他唯一一次的任性,既然他想要,我也只能帮他,好在有姑娘你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即使事败,莫儿也不至于丢了性命,说到底,莫儿是我们这一脉唯一的传人,我百年之后,国师之位恐怕就是他的了,除非师尊能想到别的办法。”

楚莫将是下一代国师?我的心突然跳空了一拍——那么我的孩子!楚莫所有悲伤的脸孔涌上脑海,不,我不要让孩子步上楚莫的后尘,我所希望的是只要他微笑就好。

“苏姑娘,若可以,好好待莫儿,他只知道他喜欢你,可是,他恐怕不知道,他对依然是一份深深的爱恋。他怎么会知道呢,自他母亲事后,他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我看着他一路成长,看着他慢慢的在黑暗沉沦,看着他在得知破命后的希望,看着他在得知你死后那付毁天灭地的恨意,看着他再次找到你那时的喜悦,我这才放下心,我的莫儿终不用整日生活在黑暗的世界,苏姑娘,老夫厚着脸皮求你,好好待莫儿。”

楚源的眼角闪着泪光,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居然双膝一沉,硬生生的跪在了我的面前。

“源国师,您这是为何。”我慌忙想扶他起来,“我只能做我能做的,再者,楚莫对您并非没有亲情,若说楚莫的世界满是黑暗,那么源国师何尝不是楚莫心中的一盏明灯。”

无论我怎么劝说,楚源仍是跪地不起,直到我威胁他跪多久我亦跪多久他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

“苏姑娘,你可知道,历代国师无论身体健康与否,均要在四十岁死去,仔细算来老夫时日不多了,若我走了,莫儿就真的除了苏姑娘再也没了任何依靠。”楚源满脸悲痛,“姑娘若是知道莫儿的过往,也就会知道莫儿过的有多苦。”

记忆就像锈迹斑斑的大门,在楚源的叙述之下,恍若洪水,倾泻而出,一片黑暗。

生于楚家的男子注定要成为国师而生为楚家的女子则相对而言要幸运的多,有的入宫有的嫁于朝臣,有的嫁于楚氏国师护卫一族。多数女子虽不是嫁给自己心爱之人,至少这一生衣食无忧,夫婿多少也颇为疼爱。

当然这些现象也只存在于子嗣颇多的情况之下。只是到了近百年,子嗣凋零的可怕,到了楚源这一代,真正能活到成人的也只有楚源和她的妹妹楚惜,而楚家护卫这一族近百年来也日益凋零,直至楚源长大成人予以婚配之时,楚家护卫一族居然没有任何一名可以保证楚氏血统纯正的女子可以婚配。

耀国皇室震怒,可是别无他法,只能等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娃长大成人,若是这样,楚源只要晚点嫁娶即可,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些为数不多的女娃居然没有一个能活到成人,均是抱病而逝。

先帝在世不知听信谁的谗言,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楚惜的身上。

楚惜当时已婚配于楚氏护卫一族的男子,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能一路这么走下去,想来也是幸福美满的一对。

楚源真心疼爱自己的妹妹,以为先帝希望楚惜入宫,自然替妹求情,希望先帝能放自己的妹妹一马,让她自由的与爱人双宿双飞。没想先帝并非是希望楚惜入宫,他所想的是楚惜嫁于楚源,生下楚氏国师一族最纯正的一脉。

如此违背伦理之事,楚源自然不愿意,他恳请师尊规劝先帝,没想到先帝不知着了什么魔,居然以血咒胁迫师尊,师尊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得默认先帝的疯狂行为。

楚源得知此消息之后,帮助那护卫和楚惜出逃,只是千算万算,算不过楚府众人对国师一脉断绝的担忧,楚府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楚源楚惜的一举一动,楚惜和那护卫仓促出逃之后,避无可避,被追兵追上,楚惜的爱人被马蹄乱踏而死,楚惜被带入国师府,凤冠霞帔,由人控制着和自己哥哥拜堂成亲。

婚后,楚源无论如何不肯与自己妹妹行周公之礼,原本以为就这么僵持而下。

一日先帝召见,赏赐数美人和一碗美酒,楚源明知酒内含有春药,也只得饮下。只是没想到先帝赏赐的美人只是幌子,真正躺在床上的是同被喂了春药的楚惜。楚惜哭的肝肠寸断,楚源恨意绵绵,他未能保下妹夫,已然伤害妹妹一次,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妹妹,做出如此天谴之事。当下凝聚内力,活活的掐断了自己的男根。至此楚源国师不育。

皇室大惊,师尊大怒,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弥补。

当日先帝混乱之下先将楚源送至师尊处,然后去看望楚惜,那时楚惜的药性发作,楚惜本来柔和娇俏,春药发作之下更是千娇百媚,先帝色心起,借着药力玷污了楚惜。

楚惜醒来以后痛不欲生,曾想求死,无奈哥哥楚源多次规劝,不忍哥哥如此牺牲之后还如此伤哥哥的心,只好忍辱求生。只是没想到只是这一次,楚惜居然身怀龙种,十月怀胎,生下楚莫。

原本楚氏兄妹以为他们这一生也就这么过了,只是没想到这次楚源违抗师尊命令,顺应天意不仅着实改了楚源的命运,也使楚惜的命运面目全非。

楚源占测,楚莫身上带有一定的鸿运之气,也就是说楚莫很可能拥有楚氏一脉相传非凡之力。

先帝请教师尊,师尊说法略有不同,楚莫身上虽带有鸿运之气,只是不稳,只可暂试交于测算之术,若到八岁还未能完全运用,则是无法继承国师之位。但楚惜经此次改命,天怜楚源,楚源一处子嗣命理居然嫁接在了楚惜身上,就是说,楚惜子嗣之中,将有一个孩子必定能通晓天运之术,安然继承国师之位,然后继续国师子嗣传承。当然,这个孩子未必是楚莫。

先帝大喜,楚惜拜为贵妃,龙宠后宫,楚莫更是后宫所有孩子之中最为得宠的孩子,日日跟于楚源身边学习天运之术。

楚惜并不快乐,她的现任夫君是帝王给了她世人向往的荣华宠爱,可是这一切并不能掩盖昔日心爱夫君的惨死,敬爱大哥被毁了的幸福。

因为师尊的预言,楚惜几乎日日被迫承欢先帝身下,她不甘不愿,可是她有能如何,纵有满腔的恨意也无处可发,日复一日的活着就是为了先帝泄欲,为了先帝产子,心在不知不觉中扭曲,待到楚源发现之时,已然不能规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将满腔的恨意发泄在楚莫身上。

自楚莫降生以来,先帝就将满腔的期望放在楚莫身上,希望他能开智,习得天运之术,无奈楚莫小时愚钝,到了六岁也仍是稍弱于平常儿童。离八岁之期只剩两年,先帝弃之,专心奴役楚惜造人,希望能让楚惜早日诞下另一龙子。

先帝的刻薄,楚惜的怨恨注定了楚莫从小在在皇宫之路走的比平常皇子更为艰辛。若非有楚源不时护着他,楚莫能否活下来恐怕还是未知数。但楚源毕竟只是国师,宫内所有人为了讨好楚惜和先帝自然顺着他们的意思背着楚源处处欺负楚莫。

楚莫就是在这么一个冷情黑暗的地方活了下来,依靠着楚源这点微弱的温暖,自己顽强的意志活了下来。

也许真的天意弄人,无论先帝怎么努力造人,楚惜自从生下楚莫之后再也没有怀过龙嗣。

楚莫八岁,仍懵懵懂懂未入天运之门。先帝现在对他已经完完全全抛弃,什么骨肉亲情在皇家本是单薄无比,更何况先帝现在对楚莫是满满的恨意,恨他居然毫无慧根,无法继承国师之职。

不仅如此,先帝对久不怀孕的楚惜也是怒意满满,前去请教师尊,师尊只答随他处置。

对国师一脉断绝的惧怕,对无言面对列祖列宗的悔意,对自己无法再次令楚惜怀孕的心灰意冷一切的一切再度令这位本是无情的帝王失去理智,陷入疯狂。

他集结了楚家所有血脉相对纯正可生育男子,对楚惜白日调养,入夜喂以春药,夜夜和无数男子交合。楚惜彻底沦为受孕工具。

楚惜无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得接受,沉沦。她将一切都报复在了楚莫身上,无论何时都随身带着楚莫,即使是和别的男人媾和之时,也将楚莫带在身边,以盈盈笑意,放荡之姿彰显于楚莫,并不时于别的男子一起嘲笑,戏弄楚莫。

楚莫在这环境中生活了一年,几近崩溃。

楚源不舍,可也是有心无力。

楚莫九岁那年,师尊算得楚惜此年会命薄而亡,先帝派人千防万防,没想到楚惜不知何时瞒过众人以锐器在楚莫面前割脉而亡。

“那日我顺师尊命匆忙入宫,待我推开门就看见莫儿一脸冷然的看着浑身是血的惜儿倒在地上,纵使师尊也无力回天。”楚源痛楚的合上双目,声音里满是疲惫,“当时先帝大怒,甚至要莫儿陪葬,结果也在那日莫儿居然说自己开了天眼,先帝起初不信,可是还是留了莫儿下来,没想从那日起,莫儿习天运之术的资质居然比我还好上几分。先帝自然大喜,莫儿也彻底告别过去,慢慢大权在握,可是已经造成的伤害怎么挽回,他的心早就漆黑一片,若非有师尊拘着,他恐怕早已弑兄夺位,让大耀让这个世界踏上血雨腥风。”

苍华篇 第六十九章 雪天论话(一)

室内寂静无声,座塌之下的炭炉里绯红的火焰静静的燃烧着,只是那绯红衬的楚源脸色愈加苍白。“啪嗒。”一声轻响,火星飞起,炭小小的蹋下一角,然后再度安静的燃烧。一时间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任何安慰在此时只会显得对过往的更加无力。楚源也只是静静的盯着那片火焰,身子微微的颤抖。恍恍惚惚中我仿佛能看见楚源所说的一幕幕,心压抑的可怕,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猛然推开窗。冰冰凉凉的空气瞬间扑上脸颊,风割的脸生疼,就连呼吸之间,胸腔也冷的可怕。即使如此,我仍是贪婪呼吸——这一切的疼都不及我心中那份对楚莫的痛。楚莫,楚莫……

也不知站了多久,有人从身后轻轻揽住我:“这么冷的天,还开着窗,也不怕冻着。”

“楚莫。”我回过身,紧紧的抱着他,原以为人间并没有地狱,可是你却是在小时候就经历了炼狱,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苛责。

楚莫小心翼翼的碰住我的脸,“为什么要哭呢,我自己都不曾哭过。”

哭吗?刚才脸上冰凉一片,原来我流泪了吗?为什么哭呢?我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疼。”一个孩子,何其无辜,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为这扭曲的欲望让他就这么在黑暗里站着,那么多年的站着,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疼吗?”楚莫一脸惘然,“月儿为这个而哭吗?不必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没为这个觉得疼过,都麻木了。别哭。”

楚莫的唇覆上我的脸,柔柔的,暖暖的,用心的吻走我的泪。

“啪!”

窗外树枝因为承受不住冰凌的重量断裂,打断我与楚莫间的暧昧。我迅速清醒过来,推开楚莫。

“不是上朝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余光瞟去,楚源正笑吟吟的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水,对楚莫和我的行动熟视无睹。

“告了假。”楚莫向我伸了伸手,还是缩了回去,绕过我,关上窗子。

抽出帕子,拭了下脸,略微整理下礼仪:“楚莫,源国师说你会继承下任师位?”

楚莫在我一旁坐下,倚着椅背:“若无意外。”

“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楚国不止一位国师,那么除了你们师主,源国师,还有几位?我曾在紫都听起过一位叫林玄机的,他又如何。”

“如何啊?”楚莫眼微微眯起,贴近我,“若说这位林玄机,那是气度不凡,足智多谋,出类拔萃,放眼这个大耀无人能及。”

“噢?”经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兴趣大增,能赢得楚莫如此夸奖之人定非凡俗之人,“这么说浅月倒想见见,不知可否?”若此人在,楚莫想夺位,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你不是见过了吗?”楚莫又懒懒的躺了下去。

“见过?”有么?

楚莫一本正经的点头。

楚源在一旁轻轻笑了出来:“莫儿,你就别戏弄苏姑娘了。”

我疑惑的看了看楚莫又看了看楚源,难道……?

楚源仿佛心知我的猜测,点了点头:“不错。我和莫儿都是林玄机,准确的说,只要我们两个谁披上国师衣,那么这位就必定是林玄机。”

传说中神秘多变的林玄机大人居然是由两个人扮演,这么说来上次林玄机出访大齐算起来也是正牌国师到访,而且,楚莫小时有如此的经历,有那种空洞的眼神也不无没可能。

“我原是猜你替了国师出访,没想到你就是林玄机。”我摇了摇头,“说实话,你是第一个用眼睛完全骗过我的人,那双眼睛,真不似你的。”

楚莫和楚源两人均是脸色一变,两人交换了眼神一下,楚源一声叹息:“罢了,你若认为你能保她安全,你便说吧。”

楚莫犹豫再三,最后笑语嫣然,手腕覆上我的肚子:“月儿,你说这胎是男是女?”

不想告诉我么?我拍开他的手:“你们到底想瞒我什么,既然我答应帮了楚莫,可是有你们师尊在,若是失败,结果不是一样。罢了,即使你们不想说,我也便不听了,至于你们的大事,日后也不便说于我听,说不定日后更是能保我安全。”说罢,就想从榻上下来。

楚莫一手揽住我的腰,将我固定在他的怀中,皱着眉:“月儿,你是在不高兴么,别使小性子,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

我不挣扎,毕竟八个月的身子的确很重,有人给我靠,我自然就靠了。眼却是没看向他,只是自顾自的的抚弄自己的手指:“没有所谓的高兴与不高兴,你们不说我便不听,就这么简单。”

说实话,心底到底还是有点埋怨的。楚源给我将楚莫小时候的故事无非是在拉拢我,他做到了,而且是完完全全的做到了,若真要打个比方,那么我便是丢盔卸甲,溃败逃离之人,终其原因,我心不够硬,还有,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我的孩子走上楚莫这条老路,虽然并不一定我的孩子拥有如此秉义天赋,可是当今圣上看楚莫的眼神,还有看向我腹中胎儿的眼神,让我不得不防。私心里是想让楚莫登临帝位,他的即位至少表示国师和帝王的合二为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罢了,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也自会陪你去了。”楚莫轻叹了一声。

心,因他这句话暖了暖。

“若真有那日,老夫拼死也会护你,反正我时日也不多了。”楚源听完楚莫的话脸色沉了沉,随即释然,“只是我们所要讲的太过惊世骇俗,只怕你不能接受。”

我抿嘴笑了开来:“若是相传六百年的国师秘密少了份惊世骇俗,那我还真不信呢。”

话说我连神仙都碰到过,还穿越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

“凡人有三魂六魄,月儿你听说过么?”

我点点头,楚莫移了移身子让我靠的更舒服:“那日你在紫都大殿上见到的我并非只是我一人,那日我身上携有四魂七魄。”楚莫观察着我的反应,见我一脸平静,便继续下去:“那多出来的一魂一魄正是师主的。师主除了通晓天命精于我们之外,还有一招是我们所不会的,那便是移魂术。”

“所谓移魂即是将身上的一魂一魄移置他人身上,那么即使师主身在远方,中移魂术之人所见之物,所历之事均于师主亲临现场无异。”

我不由赞叹:“如此厉害。”

“的确厉害,但是此术耗费心神巨大,师主并不轻易施放,说来我也是第一次看师尊施此术。”楚源也感叹良多,“要知道我们国师秘书中移魂术出现的次数是少之又少,我和莫儿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说中的秘术,没想到果真有,若非亲眼所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怨不得那日殿上你的眼神和你家师主如出一辙,原来本是一人。”终于恍然大悟。

“我的月儿果然蕙质兰心,一点就透。”偷香成功,楚莫一脸笑意,“平素师主的一魂一魄只是潜伏在我体内。那日入大殿,师主的一魂一魄就显现出来,所以说那日你见到的并非我一个。不过我身上虽携有一魂一魄,行动可还是自主的,所以还是可以按自己的意愿看向你,何况,你原本就是师主要找的人。”

“这么说你家师主和我还真是熟人。”挡开楚莫的唇,横了他一眼。“那一魂一魄你家师主何时收的回去?”

楚莫故作不懂的眨了眨眼,动作倒是收敛了起来。

“师主当时下的暗号便是只要见过齐帝,让齐帝答应我带你走,魂魄自然离体,所以那日我强吻你齐帝并未阻止,你走之后,魂魄自然就回到师主体内了。”

我皱了皱眉。

楚莫也意识到了刚才话里的不妥,手指抚平我的眉头:“月儿我以后断不会如此粗暴对你的。”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也不想让楚莫对我承诺太多,只得扯开话题:

“楚莫,那日你说你师主的命规很不一般,如何不一般。”

楚莫凝了凝神:“我们是知道师主的生辰八字的,据我们推算,师主的命应该是在二十岁就完全终结了,而且那一年师主的命轨的确是断了,而且是消失了。”

“消失?会不会是他功力强大你们算不出来?”我疑惑。

楚莫和楚源均是摇摇头。

“月儿,除了你,任何人给我们准确的生辰八字,只要我们肯费功夫,虽然不能推算的十分仔细,但是他这一生的命轨大体我们都是知道的。就算是你,我们不能算出大体命轨,但是好歹我们是可以看到你的命轨,虽然是雾里看花,不明不白,总体是知道你的命轨在延续,虽然算不到。”楚莫抿了抿唇,“可是师主的命轨是彻底的断了,这应该是人死之后出现的命轨,可是我们师主偏偏还活着,而且娶妻生子,并且还遇到了当年乱世之中拥有雄才抱负的圣主陛下,并开创大耀,说来圣主有此番成就,师主功劳非常。”

“等等。”我突然想起,大耀六百年,帝王之中被成为圣主的只有唯一的一位,那便是与耀国师共同谱写可歌可泣爱情,留下一代传奇的大耀开国皇帝,“你们说的师主到底是谁,那日在密室里召见的是你们师主,但我怎么听着你们说的是耀国师?你们前些日子一直挂在嘴边的师主到底是哪一个?”我有点迷糊。

待我问出这个问题后,楚源的脸再次白了白,楚莫也是一脸凝重,他转过我的身子,仔细瞧着我的反应,一字一句的说:“月儿,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令你害怕。也可能太过离奇,但是请你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所见到的师主和我所说的师主是同一个人!”

“什么?”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楚源舔了舔唇:“苏姑娘,是很不可思议,但是,你所见到的师主就是耀国师本人!”

“本人?”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他活了六百年?”

“不,他没活六百年,二十岁命轨断了之后他又活了十八年,陪圣主走过十八年风风雨雨,然后死去。”楚莫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

我更糊涂了:“你们不是说我见到的是师主本人么?”

“是!”楚莫一脸担忧,一脸密切的注视着我,然后咬咬牙,托盘而出,“师主他现在不是活人!”

苍华篇 第七十章 雪天论话(二)

不是活人?四个字好似雷劈直至进入我脑中,留下轰隆隆经久不衰的回音。

“月儿,吓到你了。”楚莫一脸担忧。

我无所谓的摇摇头,吓到倒是没有,但是惊的确是有,他居然就是耀,那个被奉为传奇的耀,那个为耀国耗尽心力气绝而亡的耀!

“你们进过那个密室吗?”我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隐隐的总有个念头在我脑中环绕,“那画上的人?”

“是圣主大人。”楚源接过我的话,双眸定在我的身上。

“哦。”我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便不在说话。

楚源和楚莫探究的眼神在我身上环绕半天,最后还是无奈的收了回去,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我在思量他们,他们在评估我,暗流涌动。

思绪点点滴滴汇拢,一个大胆的猜测呼之欲出。

“我想看国师密录。”

六百年生活的点点滴滴,询问楚莫他们不若自己来看个仔细,有关耀的命轨,有关移魂。

楚莫和楚源思索再三,还是应了我的请求,躲过众暗卫,将我送进国师俯书房,移开书架,打开密室,取出厚厚的几本密录。其摆放之地机关之精巧,让我咂舌。

六百年国师精华就这么摆放在我眼前,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抽出最古旧的一本,细细阅读。

纸张酥黄,指尖翻过,历史就这么从我手中流淌而过,从六百年前到现在,那被埋藏的耀国岁月的真实,黄金权势堆彻背后的黑暗,国师记载中言语间对耀的恐惧,还有少数叛逃国师对自由的渴望,对此逆天之举的抨述,以及后来国师亲眼所见背叛者的下场,无不凄苦无比,生不如死,如入人间地狱。

一页页一篇篇,构成一部庞大的国师泣血史,血脉纠结的黑暗,挚爱分离的苦痛,无语沉沦的哀伤。

那一刻突然明白楚莫眼中对于这份血脉的惊惧,他说的对,流淌着这份血脉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窗外的天被厚厚的黑幕所包裹,冬日的夜月暗星稀,看起来一片漆黑可怕。我的手覆上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的心跳。呆坐了半响,缓缓立起。楚莫一脸担忧的握住我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我们都知道任何语言在此时只会显的苍白无力。

“楚莫,带我回你的府上吧。”我闭着眼靠在楚莫的怀里,汲取他身上的点点温暖,“我饿了。”

“知道。”楚莫柔和的抱起我,楚源将披风覆盖在我身上,支起伞,送了我们上马车。

雪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

马车一路驶的很慢很平稳,我缩在楚莫的怀里对着他的胸膛轻轻呵气,白色的气体散开,最终不见。脑中与其说是一片空白,倒不如说是很多东西挤在一起,塞的满满,可是偏偏又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抓起,让人有点茫茫然。

“月儿。”楚莫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点迟疑,“你还好么?”

“嗯。”我缩了缩身子。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些,连我自己有时都觉得害怕,何况是你。”楚莫的声音里有着没落,“是我的错,当初若是狠心将你的孩子拿掉,也不至于……”

楚莫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渐渐没了,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我将头搁在我颈边:“月儿,你若现在要走,我不会拦你,其实月儿,你若现在不要这个孩子,还来的及。”

说到最后,连楚莫自己都有着一丝不忍。

我突然笑了起来,空灵而飘渺。

“楚莫,我懂了。”

缩在他怀里无声的笑着。我懂你的生活的绝望与黑暗,懂你知道我存在时的希望,懂你遇到我的种种,懂你面对自己血脉的复杂眼神,懂你对我袒露的心。

只是楚莫,连我自己都一直在寻找溺水时可以扶住稻草,如何能做你的稻草?

楚莫全身的肌肉在我说出的那一句话时紧绷起来。我伸手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就像母亲轻哄着孩儿般。

“楚莫,我饿坏了。”这一刻我是懂楚莫的,不想推开楚莫的柔情,毕竟两个人的温暖总好过一个人的严寒,粲然一笑,“我想吃你府上厨子做的菜了,吃着总让人觉得很温暖,很舒服。”

“那是。”楚莫也缓过来,言语间满是骄傲,“那可是我特地为你而留的厨子,他只为你而在。”

后面六个字很轻,隐隐含着敬意,只是那时我的心还未完全的缓过来,所以也未细加体会。

待马车驶入王府时,楚莫已经完全恢复成那个我在酒楼见到的王爷。

“楚莫。若现在发动政变,你有几分把握即位?”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正端着汤碗。透过白茫茫的雾气看楚莫的眼总觉得有几分忧伤。

“几乎没有吧。”我笑开来,六百年国师所创造的神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终结,即使这个人拥有无比的才华,已经创造无与伦比的冥界帝国,可是只要他是人如何能推翻神!

人若是想逾越神那么只能成为神或者,神灭!

“月儿,你走吧。以你个人之力相信国师耐何不了你。”

我笑了开来,真正开心的笑了起来。楚莫是知道我存在的意义的,如果我不在,那么楚莫必败,他的下场可能不比那些密录里记载的逃跑国师好多少,顶多只能活着,活到他能诞下血脉,以后的悲惨生活是可以预料的,没想到这样他还是让我走。

有时候,感情真的很奇妙。心动可能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比如现在。

我走过去,圈住他,直视他的眼睛:“若我不走呢?”

“月儿!”楚莫眸色黝黑,“别诱惑我,你要知道我是废了多大力气才说服自己放你走。”

“走吧。”他别过头,起身离开我,“现在不走,我怕你以后没有机会离开了。”

“没有机会啊。”我玩味的笑着,“那我创造机会离开就可以了。不过,现在,我绝不会走。我没有后半生都在追捕中渡过的打算,至少我要为他想想。”唇角挑起,指了指小腹,笑意连连,我喜欢避开麻烦,前提是这个麻烦避的开,若是避不开,那还不若迎头面对。

而且我还有不得不考虑的人。那些人不能牵累,更不能放下。他们守了我好久,这次换我来守他们。

你们还好么?茫茫夜空,我从心底无声的问着。有些人只有在正真面临危险时才能发觉他们在心中的分量。还好,不算太晚,还好,仍有一线生机,还好,我并没有在死亡的关口才发觉你们已经住进心里。

要好啊!

我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楚莫,谁让你家厨子手艺那么高,完全勾走了我的胃,所以我决定在吃腻以前都不走了。”

楚莫的眼睛猛然清亮起来,犹如夜空中最美的星子,又如夜空中绽放的礼花,灿烂而炫目。

第一次在楚莫前完全诚挚轻松的伸出右手:“楚莫,未来多多赐教。”

楚莫盯着我的右手惊喜万分,却又犹豫不决。

我努努嘴,忘了,古人是不习惯行握手礼的,想着便要收回来。

只是电光火石间,楚莫已经抓住我欲要缩回的右手,轻轻一用力,将我全全拥进怀中。

“是你撩拨的我,这次不走,以后我便再也不放你走,是生是死,我陪你!”

“错了,我可没要你这么陪我。”我笑的有点没心肝,“我只是说现在不走。”

“我不会给你机会走的。”

楚莫抱的紧紧,没有一丝缝隙。

“我说了,我会自己创造机会。……所以不用太感动。”

我依然笑着,只是笑里有点陌落,楚莫,真的不用太感动,你的情我还不起。

“楚莫,别抱了,我还想吃点东西呢。”努力推开他回到位置,继续喝我的汤,半响,从桌面抬起头,直视他,笑的优雅而残忍。

“忘了说了,楚莫,希望未来的日子合作愉快。”

楚莫执筷的手抖了抖,随后抬起头来看向我的眼睛依旧明亮,嘴角的笑话邪肆而魅惑。

“合作吗?嗯?”

那眼神又回复到第一次见我时狩猎般的样子,只是比那时透亮的多。

无视他的眼神,我依旧平静的喝着我的汤,一如往日。

可是有的东西既然已经改变,那便回不得往日。比如楚莫的心,再比如我的心。

心门只要打开一小道缺口,只要有个影子进去了,那往昔的心如何能找的回来?

苍华篇 第七十一章 爱到深处

吃过点心,看天色不过一个时辰天该透亮,又要到楚莫早朝的时间。我身子有点乏,便要到床上去躺躺,让楚莫随意,没想楚莫却执意要和我躺一张床上,美其名曰贴身保护。明明这举动别人做来是死皮赖脸,楚莫做起来却霸气十足,容不得人反驳。

不过今夜似乎来得特别冷,让我特别眷恋人的温暖,明明知道这样的让步会照成我与楚莫间怎样的暧昧,可是最终还是没拒绝他,也拒绝不了。

我的心还真的不够狠。

和衣侧身躺着,愣愣的看着里墙。身后楚莫的呼吸绵厚而平稳,喷到我脖子上有点温温痒痒的。他的身子紧紧的侧贴着我,虽隔着衣被,却仍是无法让人忽视。

我睡不着,他亦然。

“楚莫。”

“恩?”

“你的政变缓缓,我需要细细琢磨。”

“嗯。”

他的手抚上我的背,隔着衣服都能明了的感受到掌心的炙热,慢慢的帮我按摩着有着些许酸痛的腰背。

我将头深深的埋入枕间。他知道,他都知道,每晚我会为背酸而要捶打几下才会安睡。

“楚莫,有风云的消息么?”

自从和他们分别后,我再也未曾向寒打听过他们的消息,一来我对他们放心,二来,有些人只要放心底惦念着他们的就可以。

楚莫的手略微顿了顿,然后继续下去。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不问他们了呢。”楚莫的语调很奇怪,刻意伪装的轻快无法掩饰内中的苦涩,却又带点点自信,“他们无愧于你的眼光,整个暗部的重建极其迅速,现在即使我不给齐老八找麻烦,齐老八也够头疼。”

帝王就是这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风云他们即使没有反心,可是八皇子不会放任他们不管。

“被八皇子知道了么?”

“你觉得不可能知道?那你低估八皇子了,多少会知道点风云势力的存在,只是不知到底有几许深浅。上次他们入宫救暮王爷倒是折了不少人马,可是终究还是救出来了,然后撤的无声无息,从这点上就给了齐老八警示。”

楚莫按摩的力道拿捏的很好。

“若假以时日,不加限制,他们必定能成为我最大的对手。”

“他们一直很优秀,以前不过是有皇权压着,缩手缩脚罢了。”回忆起初次见到风云,黑暗中我微笑,瞬间又有点心酸,世事都不能如人意,这也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恩,很优秀。”楚莫鼻音里带了半点气恼,“尤其是我们的风公子,一直很优秀,怪不得齐文帝要用十八公主来笼络他。”

心尖缩了缩。

“十八公主也确实有点心机,为了捆住暮行风居然施苦肉计,硬生生为了暮行风把孩子给弄没了。”话语里带着嗤之以鼻。

“孩子?”我心惊,风的孩子,胸口感觉被什么压着似的,一种苦涩慢慢泛出来。风的孩子啊。

“是啊,那要从暮家事变说起……”

“不必说了。”原以为可以微笑着祝风娶得美娇娘,可是想到他将别人拥在怀中,温软细语,同享天伦,莫名的让人反感,“我想知道的不是这。”压下心中的异常,“楚莫,你觉得,凭他们能否护得无尘的安危?”

“你想送无尘出去?”楚莫沉吟,过会,“若是他们,无妨。”

“那你找个时间去找他们吧,我会让无尘离开。”留他在也只是拖他入险,能走一个是一个,“我先睡了,你自便。”

楚莫的手没有停,半响身后传来低低的笑:“月儿,有时候觉得你真是个多情的人,有时候却觉得这世上你也是最无情的人。五个月不闻不问,现在问起也只不过为了别的男人。他们的心有时候连我都觉得赞叹,偏偏只有你看似无动于衷。月儿有时候你不觉得你残忍了点吗?”

无情吗?残忍吗?闭上眼,缓缓陷入自己的虚空。

半梦半醒之间,隐隐听见楚莫的低语:

“月儿,你是我的。”

再后来,朦胧之间,听见寒的声音,楚莫轻声起了床,走时不忘帮我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再我额头留下浅浅一吻,然后关门离去。

门关上的刹那,我睁开双眼,心中瞬间恢复一片清明。

楚莫……

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何你能如此转变?明明你该不带一丝感情的利用我,为何又变的如此柔情蜜意?为何我要知道那么多,多到想走却不能走,想对你狠心却不能完全硬下心肠?

四十岁的寿命……

那一本国师密录让我知道太多。

耀对圣主所奉献的那份爱让我动容。这时间人人都在说地久天长,可是有几个会为自己心爱的一半献出一份地久天长?或许有,更可能没有,因为人生不过百年,下一世,谁又是谁,谁知道。就是这短短百年,亦是真爱难求。而耀却为圣主足足守候了六百年。一个人在密室里望在那铺天盖地的爱人画像,独自熬过六百年,二十一万九千多个日日夜夜。

很想知道这漫漫相思如何煎熬。回忆?惦念?执着?若是两个人还好说,偏偏只有他一个。一个人的孤单,当初我只支撑了一百年就如此的难忍,更何况享受过两个人甜蜜的他。

爱、信念,果然是如此的强大。

强大到毁天灭地。

知道为何每一任国师无论健康与否只能活四十岁,知道了为何非耀的血脉不可,知道为何国师不能是女子。只是为了这份守护。

为了圣主的爱,耀摒弃所有,禁锢灵魂于这世上,每四十年必须为自己那已死亡的身躯弥补新鲜的血液,吸食精气。自己的子嗣成了自己最好的养分。为了得到养分,哪怕逆天,逼迫兄妹乱伦也再所不惜。

这份爱到底是让人动容还是让人害怕?

圣主,你怎么舍得你的爱人如此?

圣主,你是否真的如此爱着你的耀?我真怀疑。

楚莫说我无情,说我残忍,若有情若圣主若耀,那么我情愿放弃。

爱一个人定当不离不弃。

疼一个人绝不让他形单影只。

耀,你是否悔了呢,自己孤孤单单的留在世上六百年?

耀,你是否累了呢,守候一个爱人不在的国度六百年?

悔了吧,累了吧,否则怎么会有意无意的纵容那些国师的反叛,从不阻止楚莫势力的发展,更甚至找到我这颗破命之魂成为耀国的国母,即使我身上怀的不是耀帝的孩子。或者说谁的孩子都不重要,只要是我的孩子就好,对么?不能推,不能算,不能测……

楚莫想到了用我如此对你,你亦想到了如此对待自己。或者说是刻意的提醒楚莫可以利用我反抗你。我想对于楚莫的反抗,你乐见。

耀,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脑中兜兜转转的全是那日见到的耀。

希望一切如我想如我愿。

想累了,昏昏沉沉间终于睡去。待醒来时,睁开眼发现楚莫正在我怀里睡的沉。没有一丝防备,全然放松的安睡。光线打在他身上,完全不见了往日里的邪气,长长的睫毛,微翘的唇角,看起来单纯而甜美。楚莫,有着这个表情的你,在梦着什么呢?

单纯、甜美,我哑然失笑,这两个词居然也会用来形容楚莫。

胸腔的震动使楚莫迅速的醒来。

“笑什么呢?”双眸黑白分明。

“笑你流口水。”

闻言楚莫立刻伸手去抹下巴,顿时笑的我直不起腰来,那么足智多谋的楚莫居然也会如此简单的被骗。很意外,楚莫发觉我拿他玩笑,也没有发火,看着我也徒自笑了起来。

“月儿,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骗得手的人。”

我的笑一点一点敛下来,最后恢复云淡风清:“我饿了,让我起床梳洗吧。”

“好。”楚莫伸手扶过我,仔细的帮我着衣穿鞋,然后让我坐到一边,帮我去端刚刚丫鬟送来的梳洗水。

看着他的声影,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楚莫权当没看见我的反应,仍然温柔的帮我擦拭脸庞。

用膳时,楚莫也是极尽细心。

在楚莫耐心的帮我剔除鱼刺时我终于忍不住了:“楚莫,别待我日此好,终有一日我会离开。”

楚莫的目光转向我,清透而灼热,嘴角依然带起那邪肆的微笑:“你觉得我会给机会让月儿你离开吗?……这一生,我将会用情牢牢的禁锢于你。所以,月儿,你逃不开了!”

言语中饱含的霸气与决心让我无法漠视。

“来,月儿,你最爱的鱼肉。刺都剔完了哦。”下一个瞬间,楚莫的声音里又带着几分柔情,只是霸气依然。

这个男人……他说的是真的,脊背有一瞬间的透凉。

“罢了,随你。”他爱是他的事,我的心还是我的,“联络风云的事怎么样了?”

“没问题,你只要说服无尘就行。”谈起别人他终于恢复原有的冷意于精明,“若非无尘爱着羽国太子,我还以为他对月儿有意思呢。不过。”楚莫的眼神有意的往我这边削了几眼,“以月儿的魅力,我怕有一天他也会倒戈,还是早日送走为好。”

……

不理他,快速吃饭,还要找无尘谈谈。

“对了,我想知道耀帝现有几位皇子的状况,一会你让寒理好送过来。”出门散步时突然想起。

“好,还要什么?”他也起身准备和我一起走一段路。

“什么都不需要,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看着他扶着我的手,我皱了皱眉,“只要等着便可。”

“等着?”

“是啊,等着。”等他来找我,他一定会来的,我相信。

“那便等吧。”楚莫并不在意,反而提醒我,“小心脚下。”

下了一夜雪,终于停了,可是我好像从一个雪地出来又进入了另外一个雪地。

楚莫……

苍华篇 第七十二章 情转浓

数十日后无尘由楚莫派修贴身护送出了苍华。那天天气意外的好,晴空万里,连严冬的空气也被这太阳照的带着丝丝暖意。我并没有去送他,他走的时候我正坐在楚莫专属的天语轩院落里晒着太阳。

身后传来雪被踩压特有的脚步声。

“寒,他出苍华大门了?”揣着怀里的暖炉我只是怔怔的望着头顶的蓝天。

“是。这是雪公子给夫人带的纸条,说是想说的都在这上面了。”一张信纸从后面递了开来。摊开,纸上只写着九个大字:

珍重,再珍重。千里相随。

千里相随……

手轻轻的摩梭着这几个字,感慨良多。我何德何能,能让羽国第一才子千里相随,充其量我只是护着他罢了。

“千里相随。”手上的纸条猛的被人抽走,耳边的声音如此熟悉,“月儿果然厉害,连第一才子的心也被你收的服服帖帖,好一个千里相随。”

“怎么现在有空,皇上不是找你商议你的婚事吗?”我没动,楚莫这些天只要一有空就过来陪我坐坐,就连批阅公文也要将桌子搬到我身边,若是遇上我想走走,他绝对会半路放下公文,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到处乱转。确如他说的,他在用密密的爱为笼,细细的情为线,将我深深缠绕,点点滴滴渗入我的心房,让我无力抗拒,也找不出地方来婉拒。因为一切在他做来都那么简单理所当然,虽是霸气,可是贴心,我的每一处他都照料的仔细,不让我有一丝一毫皱眉的机会。他怕长时间缠着我让我心烦,便每次只在我身边呆一会会,让后退到他目所能及的地方,看着我。

“无尘刚走,怕你寂寞,所以来陪陪你。”伸手细心的感受我握着暖炉的温度,随后又吩咐寒给我身边再挪个暖炉来暖脚。

“好了,这样脚也不会冷着了,我就知道无尘不在,你能略掉的便略掉,连脚边的暖炉也给省了,也不怕一直坐着脚冷。一会让寒帮你换掉手上的暖炉,再过一会就有不够温了。”说着再替我拢拢披风,“你先坐着,我去该回宫了,我对皇上说我忘了带东西才回来的。”

走时还不忘再次叮嘱寒要好好照顾我。

我眼尖,就瞧见他把纸条拽成一团,塞进袖口:“那是不是走前把无尘的信签先还我啊。”

他脸上的懊恼一闪而过,一拍脑袋:“哎呀,你看我一急,都忘了把信签给还你了。可惜不小心给弄皱了,要不回头我让寒把信签弄整齐了再还你。”

“不必了,皱了就皱了。”否则别等他出院子,这信签就成了纸粉。

“那我现在帮你掳平整。”说着便仔细将纸摊开,用力碾压。

下个片刻就听他喊来:“哎呀,太用力,扯破了,下面的那半截被我捏烂了,月儿别生气,我补上。”

捏着半张纸,回头对下人吩咐:“来人,拿本王的笔墨来。”

提笔便在那信签上半部空白处上写上“千里相随”四个大字,还不忘落款“莫”,递给我,然后偷得一吻,踏着绝顶轻功出了院门。连给我反应的时间都没。

我看着信签苦笑,这男人,五个字将信签的上半部空白处挤的满满,字偏偏又霸气无比使的无尘留下的“珍重再珍重”看起来纤瘦无比,让人第一眼就被忽略。

明明是无尘给我留的信签,怎么就大大方方的落上他的名,写上他的愿。

无奈的收好,原本还想忆起无尘时欣赏下他的字,这下可好,影响最深的反倒是他楚莫的字,以后不拿出来也罢,拿出来也罢,他楚莫都占尽便宜。他居然连这都想到了。

再坐一会,便怎么坐也坐不住了。这些日子,只要无楚莫陪伴,无论我在院落散步还是小憩,总是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开始我原以为是错觉,可多试几次后发觉,并非错觉,的确是有人如此热情的看我,每每回望却不知人影何在。

寒是一定知道的,却没有阻止,那就是楚莫也就知道。我原先以为是楚莫,略一推敲,便知不是他,所以这些天,借口赏雪,借口晒太阳,借口吹风思索,我有意无意的延长在院落的时间。数十日下来,发现这道目光从未在我饭前出现。

“寒,我脚坐的有点麻,陪我走走。”将一只手递给寒让他扶着,慢慢的依照习惯的路线散步。走至院门口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止步,反而迈步往前,“寒,我来王府有些日子了,还未完全走过你们王府,不如你带我逛逛。”嘴上说的让寒带着逛逛,实者顺着自己的脚步按着自己对那份气息的锁定往前。

我说过我的五感特别的发达,一个人数十日在身后看我,我何尝不是也在感觉他。

左转右拐,在天语轩旁的一个小院落旁那个气息隐了进去。

“好香,闻的我都有点饿了,寒这是什么地方?”站在小院门口我深深吸了口气,即使不问我也知道,平日里的可口饭菜都出自于此。

“这是为夫人和王爷单独准备饭菜的地方。”寒恭恭敬敬的答道。

他身体透露出的点点紧张被我敏感的抓到。不能逼人逼的太急。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都说这孕妇胃口大,我这随着孩子越大胃口也越大,这才吃早膳多久,我居然又有点饿了,怪不得会走到这地方,寒,你让人帮我炖点银杏香芋汤,不要太多,一小碗就好,否则午饭吃不下。一会等我们散好步再吃。”

旁边的人领命而去。我还是绕着院子乱晃。

“夫人,累了吗,要不歇歇?”寒有点担心,在一条分岔路口想将我往右带,我却借口要看梅,硬生生的往左拐了去。

梅林尽头,院落独立。门匾上书“藏香居”三个大字。探头望去,院落颇大,里面房屋错落有致,仿佛王府内另一门户。正想迈步向里,唬的寒借口我今日散步太多,希望我往回走。

“藏香居?嗯?”睨了一眼寒,我笑的有点高深莫测的往会走。

目的已经达到,我才不会傻傻的走进去遭人白眼,这也够楚莫猜测我的目的半天了。

晚上楚莫回来时果然少见的脸有点黑,看着我的目光又带点兴奋。我只是自顾自的看书,并不理他,他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

“月儿,吃醋了?”

我白了他一眼:“今晚饭菜里没带醋,我已经过了孕吐时期,没必要专门吃酸的东西。”

“我们去散步。”寒进来后他立刻甩开手中的书。

我依然懒懒的窝在椅子上:“不去,已经走过了。而且现下风也太凉。”

“那我抱着你走,就当你陪我。”楚莫一个起身,小心的抱好我,还不忘让寒在我身上盖件厚披风,把我裹成一个十足的粽子。带着我七拐八绕,跨进藏香居,就差没带我兜便藏香居的每个房间。然后才将我送了回房。

“月儿,我将他们都送走了。”他小心的为我泡脚,按摩着我略有肿胀的小腿,“说实话若不是月儿今日到了那里我都忘了那里有人,自从回了大耀,我就从没去够那边,那边也就一直放着,既然那碍了月儿的眼那就让她们全散了。”

“我只是随意逛逛才逛到那的,那没碍了我的眼,你还是将她们找回来吧。”我盯着楚莫按摩着我脚面的手有点失神。

“本来就不想要的。”楚莫倒是兴高采烈,“只是没想到月儿会吃醋。”

我张了张嘴想辩驳,硬是该了口,这事若是辩了只怕越抹越黑,只得换个话题:

“皇上对你的赐婚你选的怎么样了?”

他的手停了一下,接着取来帕子,细细为我擦干腿脚,套上鞋袜,然后寻来暖炉垫在我脚下。

“皇上是铁了心为我赐婚,是推不得了,我也不好现在和皇上闹的太僵。”楚莫拖下外袍扔给旁的侍女,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再说若是真要政变,还是需要人支持的。”

“李大人家么?”李家的女儿生的国色天香,长姐也在宫中,若非皇帝要拉拢楚莫,这小女儿肯定也会送入宫中。

“不,沐大人。”楚莫已经脱了衣服躺进床里。

“沐家公子?”说实话我有点吃惊,楚莫不像是个好男色之人,沐家的势力绝对比不上李家,沐家公子长的倒是不错,听说为人也不错,颇有几分才华,可惜有个势力的爹,硬要将儿子送上这条路,巴结权贵。

“当然是他,他毕竟是男子,女子间的嫉妒要少些,所以也不怕他日久生妒伤了你,再说,他也不原真的压于人下,所以也就少了同房的麻烦。他是男子,也不会有是否怀孕的压力。当然选他。”楚莫从被窝里爬起,“好了,我用内力捂热了,来,我帮你更衣。”然后伸过手来细细帮我解开衣扣,“至于子嗣,月儿已经给我了,所以女人更是无用。我只要月儿的孩子就够了。”

我低敛着睫毛,遮掩我满眼的情绪,钻入被窝:“楚莫,你自己睡。”这是我每晚必讲的一句话,尽管无用。

楚莫的眼里有一丝受伤,但瞬间被湮没:“我说耀国冬天很冷,你又不会内力,还是我这个天然暖炉给你抱吧,以后不许再说这话。你若说一次,我吻你的唇一次。”说着钻进被里来,用内力替我细细的按摩起腰部。

楚莫,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七十三章 长相思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心在等待中慢慢耗损,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对耀国师来说耀帝的身体健康是不是很重要,帝王不举,势必影响子嗣,子嗣稀少势必影响国运,难道耀国师已经强大到帝王只是一介摆设,可是从楚莫那里得来的耀国编年史看得出来,耀国师很少插手国事,除非耀帝做出的决定动摇大耀的根本。

我也曾问过楚莫有关耀帝的状况,楚莫也满怀疑惑,耀帝自我走后再也未曾宠幸任何嫔妃,他甚至还一度猜测担心这师主的意思,只有我知道,这是我下的药。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耀国师根本不在意耀帝现在能否诞下子嗣,因为他的孩子中已经有符合耀国师的人选。

耀帝现在只育有两子,长子愚钝,幼子尙在襁褓之中,难道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若是如此,我要如何去见耀国师,难道真的要在无尽的时间中慢慢等待。

等待的日子久了,心反而脱离了焦躁,平静下来。

楚莫以他的坚韧意志,霸气的温柔,撬开我心房的一丝空隙,然后源源不断的侵入。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做到了对我的禁锢。至少我现在不想逃也不愿意离开,安心的在他的羽翼之下过着静谧的日子。

那个对我有着过分关注的神秘人,我也没有急着去找,只是安享着饭菜中那份浓浓的温暖,切切的关爱。也许潜意识里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所以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想那么快相见。依旧是每日在庭院里坐上或者走上那一小会,久而久之,反而习惯那目光的存在。他于我而言就是一个颇为亲切的陌生人。

转眼,大耀的大年终于在漫天冰雪世界里来临,而楚莫与沐家公子的大婚也选在这时,连耀帝也亲自出力筹划。

红烛喜堂,觥筹交错。尽管楚莫将拜堂的地方设的离他住的居所有点远,可是还是挡不住那满院的红还有那份喧嚣的闯入。

“夫人,回屋休息吧。”寒止不住的往酒宴的地方望,“主子一时半会是过不来了,皇上似乎也在。”

言谈间有着几分惶恐,就好像自家的小姐跟着男子过了一阵子,结果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男子迎娶他人。

我有那么像那幽怨的小姐吗?从未看两个男子拜堂成亲,不知道楚莫现在脸上有着何种光景,一定是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眼里只怕冷的能掉出冰渣子。脑中勾勒出如此表情,身着红袍的样子,很是滑稽,无论怎么想都无法协调,不由的笑出声来。

明明楚莫长的也算一等一的美男,为何怎么想他穿红衣都觉得别扭?

红衣啊……

曾经有一个人穿着红衣,眼中满是不屑,举手投足间慵懒无比,可是仍是对着你笑的妩媚妖娆,想把你迷的失魂落魄,然后偷偷挖好陷阱让你跳。

明明很担心着帮你却又表现的一脸无所谓,冷嘲暗讽,也不怕人家误会。

最喜欢他生气的时候,明明气的想直跳脚,偏偏又要装作无所谓。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时候的眼睛有多明亮,多生机。喜欢和他作对可能就是潜意识里喜欢看他那时候的眼睛,那么朝气蓬勃,不像平时那么暮气沉沉。

他第一次对我真心实意的微笑是救了他之后,那天当他知道我活着好好的活着,和他们一起策马奔跑的时候,迎着晨曦,我唤他的名字,他回头对我一笑,那一笑倾国倾城,那一笑天地动容,那一笑百花失色,那一刻万物不在存在,眼里只有他的那一笑。逃亡的日子他的笑便是所有的亮点,明明风还在昏迷,明明前有楚莫后有八皇子的追兵,有他的笑,所有的辛劳不值一提。

还有那天将头埋进枕间,模糊的嚷着让我抱时的羞涩。他都不知道那天的他在我眼里有多诱人,他就这么不经意间拨动我的心弦,让我不由的疼到心坎里。

还有明明楚莫的言语间狠狠的伤着他那不堪的过去,他还是那么勇敢的面对着他,可是看我的时候却有那么忐忑不安,就怕我有一丝看不起,那时的他却有脆弱的让人想哭。

还有……

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历历在目。

眼眶涨的发疼,温温热热的液体滚下脸颊。

云……

原来不是楚莫穿红衣不好,而是见过穿着红衣的你,在我眼里这天下的红衣只为你而生。

原来你已在我心里划下了深深的一笔。我是不是该说你刁钻滑头,一件红衣,就让我想你如厮,日后,是不是想让我见着红色就想你一次,痛上一次。

不能忘,不相望,长相思。

第七十四章 乱春心

合上眼睛,让那滚烫的液体徒自留个不停。

愈思愈痛,手不由的松开暖炉,按上心口,弓着腰,满脑都是云的影子。

只听的寒在一旁惊慌失措的声音:“夫人,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夫人别哭,主子一会就来。”

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明明是劝你不哭,你反而哭的更加厉害。那声夫人别哭,于我而言就像一个信号,泪水就像开闸的洪水,倾泻而下。

寒在一边完全懵了,慌手忙脚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扶着我,嘴里喃喃:“夫人别哭啊,我让人请主子去了,主子立刻就到。”

我哭的天昏地暗,贮藏百年的泪水仿佛要在这一天流耗殆尽。

泪眼朦胧间一人将我挽入胸膛,入眼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不哭,不哭,我与他只是装装样子,天上人间,我楚莫绝不会负你,今生今世,仅疼你爱你一人,不哭啊。”第一次听到楚莫慌乱的声音,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锐气。

“楚莫,不穿这身!”十指紧紧揪住那片红,眼里心里都是那个倾国倾城的红影,灼的我心痛。

“好,你不喜欢,我便不穿。”

楚莫放开我,一把扯下喜袍抛于地上,瞧瞧中衣也是那喜色,也一并抛在地上,只是今日是他大喜,全身上下由里自外全是一声喜色,他干脆脱了个精光,冰天雪地里,赤着膀子抱着我:“不哭,我已经脱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你。”

话语里柔的能掐出水来,温温密密的将我围绕,让我莫名的觉得安心,仿佛只要在这臂弯里,哪怕天塌下来,我也能安全如故。

只能紧紧的抱着楚莫,将脸埋在他胸前,小声啜泣。楚莫抱着我笨拙的拍着我的后背。

终于使自己完全静下来,低着头,慢慢离开楚莫的怀抱,却被楚莫一把抓住,轻柔的拭去我脸上的泪:“怎么就哭了呢,你若想我只要让寒唤我过来就好。怎么就哭了呢。”

映入眼帘的是他精瘦的胸膛,脑子轰隆一下,我居然在楚莫的怀里哭了那么久,这三九严寒天,他居然就这么光着膀子让我抱着,即使他有深厚的内力,身子怎么受的住,慌忙抬头唤过寒:“寒,快,给你家主子穿衣。”一边拼命推着他,“你还不快进去穿衣服。也不怕凉着。”

楚莫却哈哈大笑:“能让我的月儿如此吃醋,如此紧张,如此挂心,哪怕要我在雪地里冻伤一天一夜我也甘之如饴。”

心一点点抽搐,我怎么可以在他的怀里哭泣着想念云,又汲取他怀里的温暖让自己安心,我这样做对楚莫何其不公。

羞愧难当,只得重重推着楚莫的身子:“还不快穿好衣服。”眼睛瞟像那抛在地上的红衣又立刻收回来。即使我看不见,我也知道,此时我的眼里有着受伤。

楚莫显然误会我的意思,只是拉着我的手:“月儿,你不喜欢我为他人穿喜装,那我便不穿,日后这喜装只为你而穿。”

“寒,还不快带着你家主子更衣去!”只得用推开他掩饰自己的心慌。

楚莫也颇给我留面子,进了屋。

我在一旁的亭子坐下,支着头呆呆的望着墙角。刚才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哭的这么不管不顾,真不像是我自己。云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我心里的,明明是那么邪肆的楚莫怎么会让我觉得如此安心,我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依靠起他来。明明以前心里只有个风,为什么会为这两人心痛不已。

心,乱成一团。

“想什么呢,月儿。”

刚抬头发现楚莫已站在眼前,换了声紫红的衣服。见我盯着他看,他低过头,轻轻的在我耳边呵气:“我可是连里裤都换了,月儿要不要亲自检查一番。”

我别过头,仍是望着墙角:“我还以为你只有黑色衣服,没想到你还有其他色的。”

“怎么,难道月儿看腻了我穿黑色。”楚莫不死心,探过头,占据着我的目光,“月儿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穿黑色便是了。”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老老实实的说道:“非也,我反而觉得天下只有你最合适穿黑色,反之,黑色也最合适你。其他颜色穿在你身上反而觉得不伦不类。”

“为什么?”楚莫的眼神有点奇怪。

“只是这么觉得。平常人穿黑衣总是让人觉得很一般或者不舒服,只有你穿着那一身黑色,与众不同。明明黑色是最为暗沉的颜色,可是到了你身上,只能衬托的你更为神秘,邪美。你平时穿的衣服总是绣有金线或者银线压边,又不失华贵。有时候看起来还有几分神圣不可侵犯。刺眼的让人不敢直视。不过,这些衣服只有你穿起来有这种效果,普天之下只怕难寻第二人。”

我说的是实话,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合适黑色,能将黑色穿出如此多的韵味。

“真的?”楚莫喜形于色。

我点头,目光飘向门口的人影:“修可是在那边站了半天,快回前院去吧。你不能将皇上与众宾客凉在那里不管。”

话还没完,楚莫就已经冲进屋里去了,待出来时已经换为一身黑色金边袍子,还不忘在我眼前多转几个身子,高兴的拢了拢我,在我耳边低语:“月儿,你真好,我原以为像我这般人只适合在黑暗中生存,只有黑色能给我安心感,所以才一直只穿黑衣。没想,在你眼里,居然有如此不同。”

说罢,在我脸颊留下一吻,雄赳赳气昂昂的迈大步,就这么穿着描金黑袍去喜宴。

看着他的样子,心情莫名的变好。

寒乘机像我抱怨:“刚才夫人说主子穿黑色好看,主子赶紧回屋翻箱倒柜,将那些黑色带金线袍子都番了出来,一一在身上试,还一个劲的问属下那件好看,属下哪懂这些,这些应该问夫人才是。主子还让下属吩咐裁缝连夜赶制新的黑袍,说要款式新颖,绣纹独特。还说要把其他色的外袍都扔了。”

正说着,侍卫抱着他换下的喜袍走过来请示寒如何处理。

寒摆摆手:“主子说了,全烧了。”

那艳丽的红色刺的我立刻别开眼,却撞上墙那侧担忧的目光。慌忙扭过头。那双眼何其熟悉,就算以前我在潜意识里拼命不断的催眠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可是此刻目光相撞,让我避无可避。

荀,你何苦为我做到如此!

拼命压抑着自己回头的冲动,可是还是忍不住侧过脸去,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红唇轻启:“寒,让厨房给我做碗梅花碧玉粥。”

担忧隐去。

不一会,一碗香气扑鼻的梅花碧玉粥端至眼前,一勺一勺的慢慢品,每一勺都浸满荀的关心、爱心。

风吹起,吹皱一池湖水。

春心动,却又乱。

第七十五章 一魂一魄(一)

月升中天,照的原本白色的雪景愈发发白,前堂宾客早已人去楼空,我一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由得叹口气,披衣起来——原来一旦习惯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休息,一个人的塌无论怎么睡,都会觉得寒意彻骨。

门被轻轻推开,我回望不由稍稍皱了皱眉,来人也同样一惊。

“我以为夫人睡了。”寒一脸踯躅,一脚跨在门口进退两难。

“怎么?”发白的月光照的寒的脸色有稍许的苍白。

“圣上留宿王府,主子今晚不会过来了……”寒定了定神,走到旁边替我拿起一件厚的衣服递给我。

“还有呢?”我透过窗口的缝隙看向外面,他的身上带着稍许呛人的腥味,“谁来过了,还是谁要见我,皇上?”以寒的武功要想伤他不易,伤了他还不引起稍乱更难,除非这个人不能反抗。且帝王夜宿臣子家本不合理,更何况还是臣子的新婚之夜。

“或者皇上留宿只是个幌子。”小小的缝隙处清楚的透出一顶的软轿,“想见我的人是国师吧。”

“走吧。”套上外套,平静的往外走,脚跨到门口,忍不住回头,“寒,若是有一天国师让你杀了楚莫,你会吗?”

寒只是低着头。我低低的叹了一声,罢了,在耀国,国师说什么都该是金科玉律,谁会不遵从?想着不禁有点悲哀。

“主子是寒一生的主子。”

才跨几步,背后传来寒的低语,很坚定。挺直脊背,望了一眼远处飘忽的红色,心莫名的松口气,唇不自觉的往上翘了翘。

躬身钻入轿子,安心的等待。

还是老地方,我进去的时候耀国师正背对着我看着满墙的画。银白色的月光从高处窗口进来照的整个密室有种莫名的荒凉。

“我一直以为我会守着他守着这些画守着他这份热血打下来的江山直到天长地久,没想到……”就在我站到双腿发软的时候,耀回身看了我一眼,“你挺着肚子也不容易,坐吧。”

我四下一回望,唯一的椅子就在耀的身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也不知坐了多久,耀的目光终于从满墙的画上收了回来,悠悠叹了口气,将轮椅转向我,看着我的眼光中居然带着丝柔和:“你对绥帝下的药,断子绝孙?”

我不认为耀会对着一个让爱人后代终生不举的人温和,相反的是耀现在的眼神让我的心空的厉害,脸上的表情倒是一点没变,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笑起来,很奇怪的笑容,就连那笑声也让人很不舒服。我不由的皱了皱眉,原本他身上的味道对五感灵敏的我来说就极难忍受,更何况现下多了两样。

仿佛感觉到我的不适,耀止住了笑容,再度看向墙上的画像:“你是我六百年来唯一一个看到我眼睛不怕的人,很有趣,不过,想你也不应该怕,毕竟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些多半是知道的。”

同一个地方?我一头雾水。耀倒是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不再说什么。我一人坐在密室里等了又等,最后还是开了口:“国师不准备问我要解药吗或者国师能解?还是国师正想着怎么罚我?”这地方真的很不舒服,比耐力,我先认输。

“解药,我为何要要,他与我何干。”耀声音中满是嗤之以鼻。

“他是圣主的血脉,也与国师无关?”其实答案是知道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要问。

“他是他,他又不是他,我为何要管他,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即使没有,也无关,到底是谁登上帝位又有何妨,只要遵从于我,能守住这开国江山即可,不是他,又何妨。”

一连串的他绕的慌,心却透亮,耀是这天底下最痴情却也是最薄情之人,除了圣主,其他人包括圣主的血脉也休想分得他的一丝一缕的心思,这天下已经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心分毫。

“不是他,又何妨,可是他,那该如何?”耀睁眼,目光迷离,视线沿着墙上的画流动,最后定在我隆起的腹上,慢慢的变的复杂,饶是我百年识人无数,也看不懂那目光里到底蕴含着什么。

耀的手轻轻的覆上我的腹部,冰凉透骨。胎儿的心跳忽的奇怪起来,惊惧爬上我的脸庞,停了!孩子的心跳停了!我慌忙想推开他,这一推之下才发觉耀的身体冷似冰,重似铁,无论我怎么推,都不能移动他一丝半毫。

突然想起国师密册里记载的,脑子瞬间空白,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恐惧,耀难道是在吸取胎儿的生气,不,不可以。惊惧不断放大,拼命拉扯腹上的手,也不知怎的,耀突然大叫一声,缩了回去,我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连退数步,退至墙角,双手护住腹部,惊魂未定的向他看去,一看之下,不禁骇然,他正举着刚覆在我腹上的那只手,那手的四周隐隐的泛着黑色,耀满脸痛苦之色,眼中更是死气沉沉,仅是这刹那间,密室内完全弥漫着由陈年腐尸散发出的那股恶心的臭味,愈来愈浓,迫的我飞至半空,双手巴着窗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约过了一盏茶时间,空气中的味道淡去,准确的说耀身体上的味道淡去,我靠在窗户旁恐惧的瞪着他,他的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或者说他的身体根本起不了多大变化,只是环绕在他手上的黑气,现在仿佛一道印子一般,已经印在他得手上。

“耀,把孩子还给我。”脑中一片混乱的我唯一清楚的映出的只有这句话。

“孩子?我伤谁,都不会伤了这个孩子。”耀的眼中翻滚着惊涛骇浪,让人读不清道不明述不尽。

耀想说什么我并没明白,唯一懂的是他说他不会伤了孩子,深吸一口气,无论什么原因,我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孩子诚如他所说的的确还活着,小小的脉动,一下一下跳的生机勃勃。

“过来坐下吧。”耀的话语中满是疲惫。

我仍是警惕的看着他,挨着墙壁犹豫着。

“你怕我,其实说起来我更应怕你,虽然这不是那个世界,但是你身上的仙家宝气却是出乎意料的纯正,我这种半妖不妖半仙不仙的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你看了我这手还不知道么?”耀自嘲的举起那黑色纹理缠绕的右手。

仙家宝气?那个世界?我再度有点迷糊,只是死死的盯住耀,让自己沸腾的心逐渐冷静下来,完全冷静之后,开始细细琢磨从一开始看见耀到现在耀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从脑中划过,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瞠目结舌。

“怎么,丫头,猜到我的来历了?那里的人可是越来越迟钝了。”什么都瞒不过耀的眼睛。

耀的话间接证明了我的想法。

“那么耀国师不杀我和孩子就是因为这?”

“一开始算是吧。”耀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下,说来话长。”

“破命每百年诞生一次,这六百年来统共诞生了六个,每一个一生下来就被我派人给杀了,唯有你,例外,因为你是第一个未在我推算时间内出现的,而且现世之时根据楚莫的情报,居然已经是个成人,即使我无法算出破命的命格,但是破命下世我是绝不会错。六百年来,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件让我觉得有趣之事,所以这才想起让楚莫将你带过来见见,没想到,一见之下,你让我大吃一惊,你的身上居然带着仙家宝气,第一眼让我犹豫,是否将你杀了,可是说实话,你的仙家宝气太过纯正,我一直在怀疑自己能否杀了你,第一眼犹豫过后,你腹中胎儿气息扰乱了我,他的气息与我很是亲近,也很是奇怪,可是我居然没多想,我只以为这孩子乃我在那世界亲近之人所投。”

“你知道,这世界除了濯,我再无亲近之人,这六百年除了濯我的世界再没有其他,突然冒出来的亲近感使我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心想让你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生下孩子,若是无害于濯与我创下的这份国土也就罢了,若是有害,我到时候除之也不迟。”

“只是没想到,当初的我太沉浸我与濯的世界,居然没认出那胎儿之魂,还好,还好当初我没对你下杀手,否则往后的日子我恐怕只能在悔恨中渡过。”耀的眼神又逐渐迷茫起来,“可是即使我认出了,那又该如何,我到底该如何做才是对濯最好,明明说好了生生世世陪在我身边,明明不可能,却又发生了,到底该如何是好……”

濯?是谁?似乎在哪里见过,拼命回忆,眼角扫过墙上挂着的画,立刻清楚的想起,耀国的开国圣主,字濯!

我,孩子和耀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我与耀之间可能是耀误会了什么,但孩子与耀之间必定存在着什么至关重要,甚至和耀的爱人,开国圣主也存在着一定的关系,所以耀才会如此迷茫。

“罢了,遇见你也许真的是天意,也许真的是同仁看不下去找你帮我指点一把迷津,否则怎会如此。”耀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我,“你这颗破命居然连我这种这世上的死局都给破开了,天意……”

“丫头,你到底是哪位大仙的门下,来这世上到底为何?”

“?”我皱了皱眉,“我不明白国师所言。”

“丫头,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耀摇摇头,目光仍是落在了我的腹上,满怀温柔。

“国师的话我真不知,但在国师的话里我揣测到几分国师的意思。”思索着如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话语,“或者国师以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事实上我的确不该是这里,我本应该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凡人。”仔细观察国师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的吐出。“不知国师可知中国?”

“凡人!”耀闻言一惊,“你怎么可能是凡人,那你身上的仙家宝气何来?”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将我来这世界的经过和盘托出。

“怨不得你身上带的气息如此纯正,即使是我,到了这里,气息也多有浑浊。”耀摇了摇头,再度长叹,“天意如此……”

“这世界和原处的世界为两个平行的空间,基本上那边的上仙是不会过问这边的凡事,当然,这边也没有所谓的妖魔鬼怪,更没有仙,一切遵循因果循环,人运因其特定轨迹而行,除了一百年一次的破命由那边上仙选择特定灵魂入世,这种人没有特定的命轨,所以可以打破原有人们的命运轨迹,达到这个世界命轨的重建,以及世界的变数。”

“你的入世便是代替了那颗特选的破命之魂,而我,亦然。”耀将一切缓缓道来,“我原本是那个世界负责破命之魂守护人之一。那日轮到我值守,可是我却将破命之魂送进了那个世界的牲畜轮回通道,星君一怒之下令我堕入此世。原本入此世之人均因消去记忆,以纯净魂魄之姿重新进入轮回,结果因某些原因,我居然在脱离仙胎,成为魂魄之时滑入这个世界。”

“任何破命进入这个世界,除非这个世界崩塌,否则那边的上仙们,即使是掌管破命入世之口的星君也无法插手这边发生的事,所以我保留记忆,保留仙术,保留仙气以魂魄之身游荡在这个世界,直到我遇见耀。”

第七十六章 爱上他

知道吗,在耀之前我已经游荡的太久,那长长久久一个人的孤独几乎快把我逼疯,以前在地界我虽不喜热闹,但好歹也有一两个可以说话的人,但到了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所以说实话,丫头,我很佩服你,一个人游荡了一百年,居然还能让岁月沉淀出现在的你,我可真是佩服之极。”耀说完冲着满墙的画苦笑,岁月在他的眼中流转,倾泻出满眼的悲哀——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流出鲜活的眼泪。

“那时候我来到这里,遇到耀,我惊奇的发现我的魂魄居然能附到他的身体之上,这是我游荡的几十年来所没有发生过的,在这时我就想或者耀的身体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接受到我魂魄的身体,我不能放弃。唯一的问题是,我的附体只能是耀失去意识也就是说耀沉睡的时候,所以我只能等,等耀死亡的那一刻。好在我算出耀的寿命并不长,我只要在等十年就够了。长时间的我注视着耀,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偶尔我会在闲暇时出去玩玩,看看当时的世界。”

“我常常在想,那天我要是不心血来潮去那个小院,我的人生一定会截然不同。”

“第一次是无意间飘荡路过那个院落,很是荒芜,里面却隐隐透出一股绯紫之气,我很是好奇,纯紫之气是真正的帝王,绯紫之气则是与帝位只有一步之遥之人,这种人一般都是那种手握大权控制帝王的摄政王。当时正式耀国的前身徽国,徽国国主昏庸,朝政混乱,民不聊生,而真正的太子尚未诞世,耀的世家在徽国也颇为富有,日后必定会接触此人,了解此人对我避祸可大有好处,所以我决定仔细观察此人,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这个人是谁了吧。”

“是的,是濯,第一次见他,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他在有一日会成为一代明君。”

“那时的他才七岁,与耀同龄,但日子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他比同龄的孩子整整矮一个头,瘦小,皮肤蜡黄,衣裳破陋,除了干净,其他的和外面的小乞丐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在无人的时候散发出的光芒,动人心魄。”

“我曾查过他的家世,他是陛下的亲侄,皇帝昏庸,瞧上了他的母亲,而他的父亲正值,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清流。佞臣揣测圣意,诬陷亲王,使亲王下狱问斩,其妻妾儿子或妓或奴,唯有她娘,被以种种理由接进宫门,当时他才四岁。他娘进宫忍辱承欢,唯一要求便是饶了他。昏君为了更好控制他娘,也就将他留下来。从此他便住在这间别院。”

“他的娘亲为人也颇为聪明,使劲各种手段,获了一年恩宠。在恩宠最盛时期,他娘来这见了他一面,这是他们最后一面。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心思,宫帏重重,她在宫内居然置办了些银子,还有偷了宫中为数不多的珍品武林秘籍,送了出来。”

“他娘在见了他半年后,逐渐失宠,宫中的生活想你也知道,一个毫无后台且身份原为弟妻之人能有什么活路,没过多久,她便在病痛中死去,然后迅速被昏君淡忘。”

“她死之前居然还买通了佞臣,若是哪天君王想起要处死她的孩子,那么请佞臣保一命。好在宫中新人太多,她被忘的太迅速,连她的孩子,昏君居然也给淡忘了。渐渐的,原本住在这里的下人没有了,屋内能搬走的东西也被搬走,只剩下空空的四面墙,还有当年他娘留给她的银两,典籍。当时的他还差四个月满六岁。”

“我见到他时他已经孤单的住在这里一年多了。我不知道当时的他怎么活下来的,我看着现在的他,白日里出门乞讨,常被那些占着地盘的大乞丐打的遍体鳞伤,只是为了抢一口吃的。抢到一日的食物便回到这里,抱着典籍,开始练功。累了便蜷成一团,缩在角落睡去。但也总是很容易被轻微的声音惊醒。”

“我曾经见过一次他又饿又生病,徘徊在生死边缘,若不是我算出他能活下去,我简直就相信他会在那天死去。即使在那天,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埋藏银子的地方,没有用那些钱。那天他活过来完全靠的是他的毅力。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昏迷中不断的对自己说要活着,不能让娘所受的屈辱白费,要活着,要救出娘亲。聪明的他从现状早已猜测到娘亲失宠。他只是想娘亲正在那黑暗的红墙之内想念着他,憔悴衰老。他不知道,宫中的娘亲早已病逝许久。”

“我也曾问过他,为什么不用那些银子去买些吃的。他告诉我,娘亲给的银子都是整银,拿出去,只会被别人所抢,这样娘亲所受的苦也就白费了,与其被别人抢走,不如留着,作个念想,到哪天他大了,能用在真正的刀刃上。再说若是这点苦都挨不下去,那么未来怎能救娘亲。当时的他早就将这些分析了个透彻。”

“我看着他慢慢练功,体质慢慢因功力得到提升,附近的一片小乞儿逐渐被他所征服,诚心接受他的领导。他也慢慢能吃饱了,渐渐的强壮起来。”

“这个院落成了小乞儿的天下。他十岁时,背完所有典籍。那时几乎所有的小乞儿都集中在了这个院落。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太过锋芒毕露,这群乞儿也太招摇。便挑了几个聪明值得信任的乞儿为小头头,将乞儿分组管理。分散居住。他看人的眼光很好,在未来的戎马岁月里,很多得力干将都是从这支乞儿队伍中出来。像开国几个有名的大臣一半出自这些乞儿。从小吃尽苦难的他们更是了解民生的疾苦。”

“他渐渐隐藏在人后,乞儿方便打听情报,他便有意识的培养那些乞儿。十二岁那年,他取出银两,正式投身商界。在他十四岁时,他创建的明远山庄已经颇有成果,十六岁时,他几乎站在了商界的最顶端,同时也用大量的贿赂牢牢的抓住朝中大多官员。”

“我说的轻松,可是这其中的苦楚,除了他也便只有我才知晓。看着他从逆境中慢慢长大,看着他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看着他在无人时候看向皇宫方向不屈不挠的眼神,看着他偶尔眼中流露出的孤单,看着他人前的从容,看着他对偶尔为朋友真心的一笑,看着他人后倾泻的哀伤。唯一没看到的过的是他的眼泪。”

“渐渐的,我发现,我的心会随着他的心而跳动,他历险我担心,他悲伤我流泪,他成功我喜悦。脑中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都是他那双会流露出倔强、从容、忧伤、寂寞眼神的双眼。”

“那时的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深深的爱上这个少年。什么时候爱上的呢?或许是他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那个晚上,或许是更早,早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看见他那眼神的第一眼。”

第七十七章 两相依

“注视着他的成长,十年于我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愈近耀的大限我越是觉得时间的漫长,我不再注视着耀,只是贪婪的守望着濯。每一时每一刻,都凝望着他。突然有个晚上,他对着空气低语:出来吧,我很久就知道你在看我。”

“你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吗,他居然可以感觉到我,感觉到我这个飘渺虚无的灵魂。强烈的喜悦冲击着我,仅存的法力波纹唤起了风。他唤了我几声发觉我没有现身,便又开始沉默。”

“那时候我站在他身边,多么渴望抱着他,抚摸他,可是无能为力,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就在我沮丧之时,他却略显疲惫的面对着我的方向坐了下来,对着空气说道:我肯定是疯了,明知没有人,还那么期盼有人能陪着我。”

“我在,我在!明知他听不见,我扯开嗓子大声喊,风势大作。丫头,你知道我那时的悲哀吗,他听不见我的回答啊。”

“没想到他张开手,抓住一片风中狂舞的叶子,自嘲的笑出声:难不成你是风?不如这样吧,如果你真在,就让这风停了,然后让我手中的叶片来回摇三次。”

“我做了,他信了。以后的每个晚上他总是会对着我说他的喜怒哀乐。他说我听。那一年,即是甜蜜又是煎熬。甜蜜的是他知道了我,煎熬的是近在眼前,无法触摸。”

“耀西去之时,我早早的守候在哪里。等耀的真魂一走,我便入了他的身子,赶去见了他。自此,我的生命不再缺憾,我的世界只有他,而他,亦然。”

“他负责谋略,我为他避开全部风险。推局势,算天下,保证他毫发无伤,让他尽情的冲刺。”

“他很快就成了商界的霸主,朝廷本来佞臣当道,有钱的他控制起来更是容易。佞臣贪,昏君也贪,他奉上金钱和美色,很容易的恢复他爹的声誉,继承爵位,成为当时朝中唯一大权在握的亲王。”

“权利,金钱都有了,娘却没了,就连尸骨都没找到。他一把火烧了当时他娘死时的宫殿。”

“昏君佞臣策划杀他夺了他的钱财,可惜被我识破,使计杀了昏君,控制朝廷,对朝廷大加洗牌,并由我选出有纯紫之气的新帝。我原本以为他会幕后摄政,没想他却将手上资源人脉一应给了新帝,陪着我隐居起来。”

“我原本以为我们会就这样守候在一起,直至终老。可是事事未能如人意,这身体终归不是我的,这幸福也只是我借着别人的身子偷来的。偷来的幸福都不会长久。”耀抱着头,身子轻轻的打颤。

“尽管拼尽全力用仙气养护身体,这个身体也就像我自己活着的一样,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身体会慢慢衰败,然后出现尸斑,渐渐腐烂。”

“幸福就像披着糖果的毒药,让我欲罢不能,可是又日日对身子提心吊胆。濯终于发现我的异常,几经逼问,还是让他知道。他说要和我生死同在,身魂同往。我被逼的没办法,便偷偷的实施了锢魂术。”

“所谓的锢魂就是以某个介质为容器,永生永世的将灵魂禁锢在这个容器内。我的灵魂被禁锢在这个身体中,身体恶化的状况也就在那天似乎终止下来。我并没有告诉他有什么副作用,他却猜到了。我们彼此都太了解,所以什么都瞒不过他。”

“被他百般折腾之下,我这完全才告诉他,灵魂被永生永世禁锢的话那么理论上我会继续在容器里活下去,可是禁锢我灵魂的却是一举已经死透的身子就算我用了锢魂,如果没有生气透进来,还是会慢慢的腐烂,然后我的灵魂也会随着躯体的腐烂慢慢风化。到最后,我灵魂只能是星星点点的散布在躯体腐烂的地方,永生永世被禁锢,永生永世孤独,即使大罗神仙将世,也不能让我再次投生,因为那时候我的灵魂根本是微如尘埃飘荡。求生不能,求灭不得。”

“他听完后,便直说要将生气渡给我,可是哪有那么简单,我需要的气必须是要和这具身体血脉相连的气。现在知道为什么非楚耀家人不可了吧。”

“当时天下正值乱世,各国念前朝幼主即位,虎视眈眈,大举进攻。濯为了我,便重新夺了幼主大权,执掌朝政。保住我就要保住楚家,保住楚家的最好办法莫过于皇权的保护。濯为了我,设计杀了小皇帝,接了大权,而我也以国师身份登上朝堂,举国皆知我是他的情人。而他依我的意立后生子选后继者。”

“他伐天下,平朝歌,安民心。人都说他是仁君,人民依赖他,臣子崇拜他,若没有我,他真是一个千年难遇的仁君。可是为了我,他却违天道,他说这江山只是给我的第一份献礼,我原以为他只是开玩笑,他居然真的在他生日之时将国号改成了我的名字,他说要让大家都知道这天下是我的,他要让人知道,他的爱人耀是这天下最强大最值得尊敬的男人。”

“这只是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他送我的第二个礼物便是将楚家完全给了我,并按我的意思,将国师作为一个掩护,这样楚家便归了我,楚家的被选中为国师的人只能活四十岁,不用我说为什么你也该知道了吧。”

“这一切都不算,他送我最大的礼物居然是他自己永生永世的陪伴。”

“丫头,听说过移魂术吗?他们应该和你说过吧。”

我点点头:“楚莫曾和我说过,你可将自身的一魂一魄移到别人身上。”

“错了,不是我自身的一魂一魄,这一魂一魄是濯的,是他留给我永世的陪伴。”

“我曾无意中和他提过移魂,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做了。我不同意,他居然在我眼前服毒,让毒药将自己折磨的生不如死,当时的我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亲手杀了他,第二,实施移魂术。无论如何我都下不了杀手,即使我下得了,他也不会让我成功,只会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更加痛苦。”

“所谓移魂是在人弥留之际,抽取人三魂六魄之中的一魂一魄。濯将他最重要的生魂留给了我,而缺少这一魂一魄的缺憾灵魂极难轮回,即使轮回投胎成功,生出来不是个死胎便是个怪胎,总而言之都逃不出出生即死的命运。”

“这么多年,我们其实一直都没有分开,彼此相互依靠相互取暖。我一直以为我们的世界就这么继续下去,天荒地老。”

“可是在第一次见到你之后我便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妥,今天总算是确定。偷来的幸福不可能永恒。”

“为什么?”我不明白,“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为什么还不能永恒?你的法术出了问题?”

耀缓缓的摇了摇头,视线在墙上略略停留,最终落在我的身上,一字一句:“他回来了,就在我身边。”

我愈加迷糊:“他不是一直就在你身边吗?”

“我说的是他剩余的灵魂,回来了,而且这次他会逃脱胎死腹中已经怪胎的命运,可以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但是由于缺少生魂生魄,他这一生便只能做永远的傻子。”

“那又怎样?当初你和他不是共同舍弃了他剩余的魂魄,现在为何还要如此在意,更何况以你的实力照顾这个傻子并无问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跳的厉害。

“原本是,所以我一直很矛盾,知道刚才。”

“刚才?”难道是指他手上出现黑气?

耀点头:“你的仙气已经破坏了我的锢魂术。你的破坏就好像给一口注满水的大缸敲开一条小小的裂缝,每次只能渗一小滴水,虽不多,可是日积月累,这水总有一天会漏完,水漏完的那天,我也要魂飞魄散去了。”

“那么濯呢?”我从未想过要拆开这对恋人,这份无心之失该如何弥补。

“濯的那一魂一魄便会永远的留在这世上,永远的留在我消失的地方,带着我的记忆,带着所有的伤痛。”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我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痛苦:“那一魂一魄不会自己寻找并融合到自己其余的灵魂中吗?”

“原本会,可惜那时候应该不会了。”耀眼中的伤痛如刀刻人心。

“为什么?”什么叫原本会那时候不会?我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就连腹中的胎儿也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份忧伤,开始躁动不安。

“因为多次转世不成功,那份残缺的灵魂已经及其微弱,这次便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次,那便是永远的消亡。”耀自嘲的笑着,“天意,这是上苍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若不是上苍赐给了他一个特殊的母亲,又将他母亲送到我的眼前,这份延续六百年的错误只怕永远都不能更改回来,这个时代只怕永远无法终结,我作的孽永远无法补偿。我该放手了,我该还他一个漂亮的转世。他这一世必定会很快乐,因为他有一个好母亲。丫头,我会让你拥有一个完整健康聪明的孩子,好好照顾他。”

好好照顾他……

平地起雷,炸入我心。

我的孩子……

第七十八章 问情

脑子乱哄哄的可怕,耳边都是耀的声音。

他说:“丫头,我将濯交给你,你要好好待他。”

他说:“丫头,我已经将濯所有的记忆抹去,他再也不必背负那么沉重的爱情。”

他说:“丫头,你不要用那么感动的眼神看着我。”

他说:“丫头,不要告诉他他的前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甜蜜,所有的痛苦,一切的一切,都由我一个人来背负。”

他说:“尽管他这一世已经没有了我,可是,丫头,请你允许我这一世仍然能呆在他身边。我不会介入他的生活,我只要静静的看着他就好。”

他说:“静静的看着他,守着他。我于他的爱天荒地老,直至我的完全幻灭。”

他说:“我曾和他承诺,无论沧海桑田,无论斗转星移,我的心意终不会变。我做到了,我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能依照承诺给他地久天长,一直害怕这份爱会被时间愈磨愈平,现在再也不用担心。”

他说:“我很感谢上苍给了我这份爱。我的灵魂将带着包裹着这份爱,慢慢消散。我很期待。”

他说:……

爱,真的超越生死,超越时间,超越空间。

濯,失去耀的转世后的你,真的会快乐吗?

我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抬着头无言的看着那墨色天空,纷纷扬扬的雪从天空中慢悠悠的飞舞而下,落在伸出的手上化成透明的水,顺着掌纹缓缓落入地上,消失不见。

真的消失了吗?可是掌中水痕仍在,那冰凉的感觉仍留在我的心里。

记忆可以抹去,爱能抹去吗?

爱一旦深入灵魂,灵魂在爱也在吧。因为那爱已经烙上灵魂,去不掉了。

看过太多的爱恨离合,纷纷扰扰,第一次那么担忧,那么害怕。是因为他正好转世成我的孩子吗?还是我心中如此期待着有这么一个爱着我的人。

爱着我的人?

合上眼,双手捂上脸颊,冰凉纷乱的脑子。

“夫人,您从国师那儿回来就这么一直站着,天又那么冷,凉着了对夫人对孩子都不好,夫人若是等主子回来,还是回屋等吧,我让修在那边看着,若是一有机会,主子一定会过来的。”寒已经不知劝我多少次,可是我却是一动也不想动,只想站着。

或者这冷能让我清醒,让我清醒的知道我不能再逃,风、云、荀、楚莫,他们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呢?苏浅月,你要逃到什么时候呢?看着别人为你的付出,自己躲在自己的蛋壳里不肯出来。

可是,我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谁能告诉我?

“夫人。”

“寒,你下去吧,不必劝我,累了我自然会去休息。”摆摆手阻止寒的劝阻。

寒上前一步:“夫人,这是厨房为你熬的清甜红豆汤。夫人稍微喝点暖暖胃,对孩子好,即使不喝,端着暖暖手也好。”

一杯红豆汤,暖的是手,温的是心,乱的是人。

我到底该怎么办?

“等我啊,原来我的月没有我已经睡不着了啊。”一个暖暖的怀抱包裹我,“怎么站在这里那么久,身体都已经冰冷了。”

说着,一股暖暖的内力缓缓注入我的体内,身子慢慢温暖起来,下一个瞬间,人已经在被他抱起。

“天还没亮,我陪你去睡会,昨天晚上一直担心你,我也没睡好。”轻轻的吻一下我的额头,“月儿,你对我施了什么魔法,现在的我要是没有你在怀里就觉得冷冷清清,怎么睡都睡不暖,一点也睡不好。”

“天热了就不会觉得冷了吧。”第一次有点痛恨自己,楚莫那暖暖的怀抱是让我如此的贪恋。

或许我天生就是个滥情的人,曾经那么喜爱风的温柔,可是心曾沦落在繁锦的荀,明明那么贪恋楚莫的温暖,可是却为那片红色心碎。

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我不是滥情,而是根本无心,所以分不清自己到底爱的是谁。

或许我的心早在游荡间迷失……

“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楚莫一手小心的按摩我的腰,一手霸气的圈着我的,“在担心我新娶了君妻吗?我说过,我会处理好。”

“没有想他。楚莫,我刚才去见耀了。”突然想告诉他。

“什么?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楚莫一听,立刻起身,慌忙在我身上检查。

我拍开他的手:“没事,只是有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好消息自然要听。”楚莫仔细把了我的脉相这才放心。

“楚莫,国师四十岁的禁咒可以接触,你也可以平安登上帝位,无需任何政变。耀支持你的可能性很大。”压住心烦,先将楚莫的事解决吧,想他也很心急这件事吧,毕竟楚源已经临近四十,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让他拥有亲情的人。

“真的?”楚莫眼眸突然黑了起来,眼角微微上挑,然后瞬间恢复不见,快的令人无法捉摸,他在怀疑吧,他只有在怀疑,生气的时候才有这种微小的动作。

“楚莫,耀他一个人在那个黑暗的房间六百年了,无论多坚强的一个人,都会觉得孤独吧。只是你们都没有找到让他宣泄的那个口子。而我就是那么幸运的替你找到了那个口子。他说他累了,他说他要离开。他说他会帮你。他说他守护耀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因为他所爱的男子已经转世,他只要守护那个转世的孩子就可以了。看着他,会轻松的多。

“不亏是月儿,我的宝贝。任何人在你面前都会觉得寂寞吧。任何事到了你面前都会有奇迹的产生。”楚莫开怀大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会准备我的力量,即使师尊不支持,只要他不反对我也可以用我的力量夺的王位。我的生命从此只能由我掌控。”

看着兴奋的楚莫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疲惫:“楚莫,我累,先睡,不陪你聊天了,以后每个下午我都会去陪耀聊会天。”

“知道,辛苦你了,月儿,我未来的皇后。”还是如往常一样抱着我,可是为什么觉得没往日温暖呢。

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膳时间,楚莫早已不知去向,守在床边的是寒。寒恭敬的捧上热水,招来侍女替我更衣,替我布菜。

“夫人,轿子已经准备好了。”才吃完,刚准备出房门散步,寒就在门边候着。

轿子?略一思量,想起昨晚的话,反应过来。

“主子今天入宫去了,所以不能送夫人。今晚照规矩,要去沐府吃饭,所以也不能陪夫人用晚膳。”

“不必说了,我知道,我们走吧。”

为什么明明是晴天,太阳高挂,还是让人觉得寒意阵阵呢。

从这以后的每一个下午,我都乘着轿子去陪耀聊天。

陪耀的时间越来越长,时常是用了晚膳,推着耀在月下散步,听他说那些他和濯的幸福点滴,说我在世上看到的点点滴滴,说我在这世上经历的点点滴滴。

我和楚莫似乎又回到我刚到苍华的时光,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见面甚少,有时候我回去了他还没有回来,有时候他回来了却还在忙,唯一不变的是无论他怎么忙怎么累都会回来陪我同床而眠。

他进行的如何,我并没有刻意关心,可是从寒的只字片语,知道他进行的很顺利。

耀刻意的纵容,使他加快掠夺的步伐,也使朝中大臣的态度渐渐从暧昧过渡到暗中的巴结。他的事越来越多。事实证明他选择沐公子是对的。沐公子能帮他很多,耀国并不限制为人妻君的男子抛头露面。

新年的气息还没完全褪去,朝堂上就传来耀绥帝身体不适的传闻,太医数次诊断都无法判断哪里有问题,只得说耀帝因近期太过劳累,压力过大,建议耀帝多加休息,多多进补。

照常推着耀在月光下散步,我很喜欢这种月光下静静的感觉。

“丫头,若不是有你,我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出来晒晒月光。”从那天以后,耀的心情是越来越好,偶尔还会和我开开玩笑,“我现在是一身轻松,倒是丫头你,心情越来越重。”

“是吗?”我笑笑,在一旁铺了块软垫坐下去。

“丫头,你是瞒不了我的。国师府的确是一个逃避的地方,无论外面风起云涌,这里始终是风平浪静。可是丫头,你逃的了一时,逃的了一世吗?”耀就像个慈祥的尊者,和蔼的拍拍我的手,“无论怎么逃,始终逃不过自己的心。丫头。”

“我……”困窘的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耀倒是一副完全明了的样子:“暮家两小子,韩荀,楚莫,你心里到底住着谁?”

住着谁?摸着自己的胸口,我根本找不到答案。

“耀,你能告诉我,我心里到底住着谁吗?我不知道。”

“傻丫头,感情这种事只有自己知道。而且,丫头。”耀认真的看着我,“丫头,你是那种容易被感动而爱上的人,所以不必太过自责,虽然说起来你已经一百多岁,可是你爱情的年龄也不过才是孩子阶段。你在不同的时间遇到他们,不同的情况下爱上他们中的一个,这没有错。或者他们每一个你都爱着。只不过爱的是多是少而已。”

“好了,丫头,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一直避开自己的心,所以问问,你就不要一脸心痛的看着我。好了好了,你若不想想,那就不想吧。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呆在国师府。你就当没听过我的问题吧。来,我们去回去烤火,你也该冷坏了。”耀体贴的转变了话题。

“既然不知道,那便顺其自然。丫头。”不愿看我烦恼,拍拍我的手,转着轮椅往室内走去。

“是啊,顺其自然。”推着耀往回走。可是心为什么还是好痛呢?

好痛啊,痛的忍不住蹲下来,痛的抱住自己的肚子,好痛。

“丫头,怎么了?”察觉到我的不对,耀慌忙转过头,“丫头?”

“来人啊,快叫产婆。”

“丫头,坚持住,都怪我这个老头子,居然忘记你已经在待产日了。”

待产日?是啊,我们都忘了,谁都忘了……

第七十九章 守的云开见月明(大结局之1V1)

痛,下身撕裂般的疼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像是泡在水里一般。

谁来帮帮我,我好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耳边模模糊糊的听到产婆焦急的声音:

“国师大人,夫人似乎没力气,孩子凶多吉少。”

接着是耀暴怒的声音,我第一次听到耀如此的生气,他很在乎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不能放弃,若是我放弃了,那耀的牺牲算什么,我怎么可以将这段耀以灵魂为代价的爱的延续放弃。

咬紧牙关,脑中唯一的念头只有,用力,用力,再用力。

“哇……”

虽然很微弱,可是还是听到了孩子的哭泣声,还有产婆的贺喜声,似乎是个小男孩。耀,他应该很高兴吧。我也很高兴呢,对我来说,他是耀的心血这意义远大过他是我的儿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像耀那么明确的心呢?

楚莫,现在的你到底在做什么?应该是意气纷发吧。所有的抱负,所有的怨气,终于在现在打开一道口子,你所要的都要实现了吧。于你而言,我最初存在的目的已经达到,你的光明未来中将我放在了什么位置?

你承诺于我至高无上的后位,你可知你的后位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愿意与爱人携手并肩,共同进退,哪怕是在那深宫大院,在那个只能遥望众人的位置,在道黄金雕铸的牢笼。

可是我们之间能像耀与濯那般吗?

不能吧。

我在你眼中或许是你最爱的女子,可是你从未把我放在和你同等的高度,当未来拥有一起,所有的束缚不在,我们的未来怎样?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耀说的对,我是那种很容易因感动而爱上的人,可是也是那种对爱最自私,最胆小之人。

楚莫……

苦苦的嘴巴终于有了清甜的味道,很熟悉,是荀的味道,在繁锦就知道吃喝玩乐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比过他,他也会在我耳边吹嘘他自己烧的菜有多好,偶尔也会烧给我吃,可是机会少之又少,现在到是一日三餐吃个够,这才发现原来他对我口味都记得。

荀,放弃所有,只为我值得吗?

可是,如此住在王府的荀,真的是我所认识的荀吗,我在繁锦所想依靠的那个荀去了哪里?

因为我,那个荀不见了,因为我……

好累,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代替某个破命之魂进入了这个世上,耀的错误已经纠正,我在这个世上的任务是不是已经结束了?那么这世间有我和没我没有区别吧。不如归去,让所有的事务都恢复到原有的位置。

楚莫达成心愿,荀回到原来的位置,很好啊。

好累,就让我这么一直睡着吧。

我在哪?黑色到处都是黑色,走的好累,前面的是谁?那一丝特别的颜色是谁?

风?

他旁边的那个是谁?

不重要了,是谁都不会是我。

那个男子啊,怎么可以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世的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走近,然后擦身而过……

黑暗的世界除了我一无所有,既然没有方向,就随心所欲的往前走。

“月。”

谁在唤我?

“月。”

温柔而坚定的语气,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月。”那一颦一笑都极致风情的美人,牵着我的手,“月要去哪?这边还是那边?”

红衣素手指点着两个不同方向。

“那是什么地方?”

“生或死。”

“噢。”

两端的门都没看,继续按照我的感觉向前行。

红衣美人牵着我的手,亦步亦趋。

“你喜欢哪边?”我看着他温暖包裹着我小手的大手。

“对我而言,没区别。”那笑,极致妩媚,眼角的泪痔勾人心魄,“因为月去哪我就去哪,月在哪就在哪。”

语气淡然而坚定。

“苏公子,若行云未记错,苏公子可在我家存了一笔巨款,足10万两,一个多月有余,既然苏公子救了唔家小妹,多出来的日子全当是谢礼,就以一个月计算吧。保管费用应为三千六百二十五两七钱。”那个财精的男人

红衣风姿卓越,故意带着我在外人面前展露万般风情,可是在众人羞辱我时,却替我恼羞成怒的男人。

那个在《悠游传》上草书肆意如飞样子的男人。

那个嫌我学毛笔字笨被我气的上火的男人。

那个对我说“我真的很讨厌你,请你离开暮家”的男人。

那个在我被楚莫劫持以后帮我上药的男人。

那个因为担心晚上睡在马上上等我出宫的男人。

那个在我受到林玄机屈辱却阻止行风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对着我拼命想补偿,不知所措的男人。

那个在我陪我看落日,看我掉下悬崖,满眼悲怆绝望的男人。

那个为我忍下任何屈辱只想为我报复的男人。

那个羞涩的对我说“只要一次就可以回味一世”的男人。

那个在一路上仔细照顾我,全意宠我的男人。

那个……

泪喷涌而出,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脚步已经到了生门。

“月,我说过会陪你,一定会。你在哪我去哪。一辈子。”亮光模糊那张美丽的脸渐渐清晰在我的脑海。

云……

云……

“月,你终于醒了。”醒来面对的是一张极度憔悴的脸,青黑的眼眶,满眼的血丝,这般狼狈的楚莫是第一次见到。

“我睡了多久了?”全身酸软无力,“孩子呢?应该还好吧。”

“不好。”耀被人缓缓的推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抱着孩子的奶娘。

“怎么了?”孩子被耀照顾那应该是再好不过了,又怎么会出事呢。吓的我赶紧抱回孩子,孩子果然很没精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耀不是说这个孩子很健康吗?

“楚莫,你先去梳洗下吧。既然我醒来了,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看着疲惫的楚莫,有点心疼。

楚莫走后,不一会人散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耀,还有刚端上来那热气腾腾的补汤。

“吓坏我了,丫头,我还以为这孩子已经吸光了你所有的元气,现在这样很好。”耀的眉头总算舒张开来。

“孩子怎么会这样?耀不是应该能照顾的他很好吗?”看着在怀中安享喝奶的孩子,初为人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是我的孩子,这种感觉从现在开始已经超越了他是耀的前世恋人的感受。

“无论如何,我只是一个爱着他的陌生人,只有你,才是他的母亲,这个世界能给他所有关爱的人,他的人生是从你开始不是从我开始,知道吗?丫头。”仿佛明白我的感受,耀微笑的看着我和孩子,“丫头,以后别这么吓唬人,你昏睡了三日,楚莫那小子三日没睡,白日要忙着争权,晚上来陪着你,亲自帮你擦拭身子,味你汤药,还有厨房的那个小伙子,这三日天天想着要给你做什么汤药,能让你好好吸收,有力量醒过来。还有暮家两小子,几乎都已经被你吓疯了。”

“他们……”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我已经给他们报了平安,你放心。”耀开心的看着我怀里的孩子,“现在想来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心软还是心硬,明知道荀小子在楚莫府上为你屈就做厨子,明明可以通过各种方法知道暮家两小子的状况,你狠心的不闻不问。前段时间连楚莫也避了,躲在我这里。你呀,到底要让人操多少心。”

我只顾着逗弄着孩子,不说话。

“月儿,孩子体虚是因为你的仙气补养孩子,现在孩子才刚出娘胎,魂魄还是很虚弱,所以还是得你亲自喂养。”

什么?我惊讶的抬起头:“难道孩子一辈子都离不开我?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只要你让他过了满月就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样了。”

“真的啊。”我开心的亲吻着孩子的脸蛋,哪个母亲不希望孩子健康平安。

“所以,所有你想做的,只要等到孩子满月就可以了。丫头,有些事不能躲着,敞开自己的心,听听他们的声音。你可以听到他们有多爱你。所以,丫头,不要这样一脸忧愁,你和这个孩子一样,拥有那么多的爱。好好休息。”

耀招来下人,缓缓推出门。

日子一天一天过,只是这次我没有堵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

在耀的帮助下,荀的生活,风的思念,云的依恋,统统展现在我的眼前。

楚莫依然没日没夜的忙着朝中的事,耀帝现在卧病在床,再加上国师的暗下授意,楚莫俨然是朝中未加冕的帝王。整个王爷府人来人往,沐公子打理的很好。现在耀国的所有人私底下将他们当成开国圣主与国师的翻版。

我的身子恢复的很快,孩子还未满月,我已经恢复到生产前的状态,可以抱着孩子满地溜达。

孩子满月后的一日,我正在国师府的大院内和耀逗弄着孩子,远远的楚莫走了过来。

“说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虽然耀在,楚莫却毫不避嫌,依然亲昵的揉着我,他是乐见这幅场面的,所以也没坚持着要将我接回王府。

“看孩子很可爱呢。楚莫,我有事要和你说。”将孩子递给服侍耀的侍女,耀知心的带着所有人下去。

“什么?”楚莫将头颈埋在我的脖间,光明正大的用舌头调戏我的耳垂。

“我要见韩荀,或者说我要见我的厨师。”

“什么?”楚莫猛的拉开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告诉你的?”

“谁也没告诉我,楚莫,我和荀一起生活那么长时间,他的气息已经深入我的脑海,所以即使看不见,还是能知道。楚莫,我要见他。我知道他在这院的厨房。”

楚莫的脸已经完全黑了,若不是顾着我,只怕现在就想跑去劈了荀。

对视片刻,楚莫终于放弃,视意寒将荀带过来。

冬日的阳光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刺眼,刺的我的双目生疼,疼的眼泪都止不住往下流。

我的荀,早已没了往日的高贵风流公子模样,消瘦的脸颊,粗糙的双手,简单的衣着。唯一不变的是看着我的时那双带着笑意满怀真诚的双眸。

“荀,好久不见。”满怀的话语只能吐出这么一句。

“对我来说是日日都见。身子好点了吗?”依然是那种明媚的笑容。

“好,可是心情不是很好。怎么办呢?”无视身旁杀人眼光的楚莫,走到荀的身边,抚摸他的脸庞,“因为我的荀不见了,我那个风流调侃,万人迷的荀不见了。”

“这样的荀不好吗?”荀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的心情。

“不好,因为很多女人会伤心,我最讨厌的人就是让女人伤心的男人。”荀,你不可以这样子,这样继续下去,会完全泯灭你的那自由的个性,“我的荀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的荀是那个在树下抱着女孩情意绵绵的男子,是那个看着一个陌生女孩走小道,即使满身泥泞,仍然坚持要送女子回家的男人。你把这样的荀弄不见了,我怎么会开心呢?”

“荀,回去吧。”不要被楚莫拘在那满是油烟的一小块地方。

“把我喜欢的那个荀还回来,然后某一日,我们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你会衣着秀逸,摇着扇子,满脸灿烂明媚。”

好不好,荀?回到自由的天空。

即使你是自愿为我戴上奴隶的枷锁,你甘之如饴,我却疼痛不已。

“好,我懂了。”粗糙的手恋恋不舍的从我脸上收回,离开我,面向楚莫,“王爷,我们的契约到此为止,我要走了,望王爷成全。”

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楚莫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一挥手:“我让寒送你出都门,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荀。

再见,会再见的。我相信。

“月儿,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后袍?你说我穿黑色好看,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帝服改成黑色?”楚莫不满的圈着我,试图转回我的思绪。

“不用,你穿明黄一定也很好看。”我微笑的看着楚莫,“后袍随便什么颜色都可以,我从来不喜欢后袍。楚莫,手轻一点,你捏疼我了。”巧妙的挣脱楚莫的紧捏,“国师说过,他不想再过问耀国的一切,前提是,让他安静的活着,将恋风带给他。”

恋风,我的孩子。

“好啊,师尊似乎很喜欢那个孩子,而且他也说国师就我这一代结束,相信孩子能过的很好。”

真的这样吗?我一点点退开楚莫的怀抱:“国师保你的帝运,无条件支持你还有一个条件:你的皇后不可以是我。你怎么办?”

“很简单啊,我的傻月,我的后位为你空闲就好。月贵妃怎么样?”楚莫不以为意。

“耀不会同意的,你要实现你的帝位,摆脱有史以来国师的命运,最重要的条件是,我要离开你。”

楚莫,你要怎么办呢?一边是你的梦想,一边是选择我而同时选择黑暗的未来。我,果然是个残忍的人。

楚莫的手一点点的放开我,我依然微笑着看着他,他读的懂,他知道,我的眼睛在说:没关系。

“王爷,师尊大人请您过去。”修从门口跨了进来。

“好,回师尊,我现在就过去。”楚莫冷着脸吩咐修,转头安慰我,“放心,总会有折中的办法,你一定可以留下。”

留下我吗?知道了。

看着楚莫匆匆远去的背影,抬头望着天,今天太阳果然很刺眼。

“丫头,你何苦这么逼迫楚莫。”一会,耀被人推着抱着孩子进来。

我接过孩子,轻轻的逗弄着,孩子长的很快,白净而漂亮。

“因为舍不得,所以想给自己找个舍得的理由。”

“决定了?”耀此时是有子万事足,对我是爱屋及乌。

“恩。耀,谢谢你。”抱紧孩子,轻轻的在孩子额头印上一吻,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也跟着孩子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耀,人是很贪心的动物。我曾以为只要不闻不问就可以忘记。可是有些事不是说忘就忘,甚至一旦被提起,便想念的一发不可收拾。耀,谢谢你一直传递他们的消息给我。我很想他们。”

特别想那个为了达成尽快见到我的目标忘乎所以,拼命工作的红衣男子。

想见他……

微风起,摇晃着光光的树枝,仔细看,树枝上面已经投出点点绿意,春天该来了。

“恋风,你看,那片云好看吗?多像个棉花糖,看,又变成了只羊。看。”

天空真的很漂亮。

孩子也很漂亮。

“什么时候走?”耀和我们一起抬头望天。

“越快越好吧,我怕我越来越舍不得这个小家伙。”轻轻的将孩子放在耀的怀中。

耀错愕:“你不带他走?”

我摇头:“耀,我不能那么自私,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可也是你六百年守护而生,带走了他,你怎么办?”

“谢谢。”耀颤抖着将孩子抱好,“还回来么?”

“当然,我可不想错过孩子的成长期,我希望孩子在认人的时候我在,我想听他喊我妈妈。”小心的摩梭着孩子的脸颊,孩子从生下来,除了我,就特别依恋耀,“耀,答应我,尽快找出能和自己灵魂契合的生活肉体,即使只有一世,也请你以鲜活的生命爱他,不是相守而是相伴,或者相爱。”

耀仔细研究过,锢魂术被破,灵魂虽然会慢慢消散,但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必拘泥于这个锢魂的容器,而是可以像游魂一般,在找个肉体依附。人类转世之时,会有少部分灵魂因某些原因使灵魂残破,耀只要找到个可依附的痴傻儿童便可像常人无异。只是常人寿终之后进入轮回,耀依附的那个人寿终之时便是耀魂飞魄散之时。

“谢谢你,丫头。”第一次,耀对我满怀谢意。

“不谢,只是到时候只怕你不能叫我丫头,而要改叫我婆婆,哈哈,这辈分一下子可是掉了个个头。”我打趣道,“只是,”我冷下脸来,“若是你在孩子识人之前找不到,那么我会带走他,带他到天涯海角,直到你找到一个合适的肉体之后才能来见他。我不能冒一点的险,让孩子爱上现在这种状况的你。耀,对不起。”

“不,不必说对不起,你说的很对。我宁可不见他,也不愿他承受半点爱上现在的我之苦。早点回来。丫头。”

找寻一个契合的身体何其困难,当年他在这世上晃荡近百十年才遇上这么个身子,而我却只要他这点时间找寻一个契合的痴傻儿童,更是难上加难。

我们默契的低下头去逗弄孩子,庭院依旧笑语不断,仿佛刚才的只字片语并未出现。

十日后,紫都街头。

一列马车慢跑在街市的大道上,马车所过之地,人们议论纷纷:

“看,这是暮王府的马车吧,里面坐着的可是第一美人。”

“听说当年的冤案使暮家人吃了不少苦,好在苍天有眼,皇上病体好转,查清冤案,八皇子通敌卖国被人发现,朝中的奸臣被除殆尽。”

“是啊,现在太子年幼,皇上病重,国事都压在暮王爷、驸马爷还有云公子身上。”

“若没有暮王爷一家人,真不知我大齐会成怎番模样,说不定你我早成了亡国奴,受尽欺凌。”

“天佑暮王爷全家。”

“不知日后谁可以和云公子成为亲家,那可真是即使修来的福气,要我,哪怕做个侍妾也乐意。”

“就是。”

……

马车在人群细语中缓缓前行,拐入一安静小道,前方一位公子正伫立在车道正中。

“公子,烦您让个路,我家公子要过去。”马车安稳的停下,驾车小童平易近人。

视线掠过小哥,落在马车帘幔之上。“我在等人,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在等我。”

话音未落,帘幔应声而动,红影飞出,未等我反应过来,我已在一个红色的怀抱之中。

“月。”

“恩。”

“月。”

“恩。”

“月。”

“恩。”

“月。”

“我在,我在。”安抚的拍着他的背。

那人再也忍受不住,将头埋在我颈上,痛哭失声。

对不起,一直没给你我的消息。

静静的抱着他,慢慢的等他平复心情。

“月,我真怕永远也见不到你。”

即使哭红双眼,也无法减损他半分魅力。

“云,好久不见。”

城门口树林依旧。

手牵手,一起漫步在人烟稀少的河流旁,彼此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享受着这份宁静——一切尽在不言中。

夕阳西下,染红半边天空。我看着绯红的天空,仿佛不经意间说出:“云,我三日后离开紫都。”

握紧我的手瞬间紧了紧,又慢慢的放松,最后牢牢握住。

我回头:“云和我同往可好?”

“好。”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一笑倾城,“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同往,不离不弃。”

“三日后这个时间,我在这等你。”

三日后落日时。

马蹄声渐近,直至身边。

“月。”

我回头:“夕阳漂亮,夕阳下的人更漂亮。”

安心的伸出手,握住。

“我比较喜欢有月时的美景。”云温柔的执起我的手,微笑。

“走吧。”

“等等。”

“?”我不解的看着云,有些许受伤,难道他来不是为了和我离开?

“不是的,月。不是你想的那样。”云急急牵紧我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能往南边看看,大哥,他一直很想你,虽然他说不来送我,可我知道,他一定会在城门上看着你,月,请你回头看他一眼好吗?大哥一定很希望你能看到他。”

城门上,银发蓝衣为谁立?

相对无言,报以一笑诉衷肠,只此一别相会遥无期,只盼君安康,你之情,我懂,我之心,你明了。

“走吧。”

夕阳古道,两人一马,飞驰而去。

“云想去哪?”

“随意,月想去哪我便去哪。”

“那么天覆湖怎样?听说那里水天一色,湖水蓝如宝石,春天来时,湖边百花盛开,堪称人间仙境。”

“好。”

尘烟淡,蹄声远……

**

雨过白鹭州留恋铜雀楼

斜阳染幽草几度飞红

摇曳了江上远帆

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

心事轻梳弄浅握双手

任发丝缠绕双眸

所以鲜花满天幸福在流传

流传往日悲欢眷恋

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

容颜瞬间已成永远

此刻醉花满天幸福在身边

身边两侧万水千山

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

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

心事轻梳弄浅握双手

任发丝缠绕双眸

所以鲜花满天幸福在流传

流传往日悲欢眷恋

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

容颜瞬间已成永远

此刻醉花满天幸福在身边

身边两侧万水千山

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

大结局之NP有你的幸福

彻底的放松自己,现在的我只有眼前,只有紧握我手的那份温暖。

和云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我喜欢坐在慢行的马背上被云温柔的拥着,在他的怀里,惬意的看着一路行来的景色,喜欢他在我耳边暖暖的鼻息,喜欢他紧贴着我脊背有力的心跳,喜欢彼此间的软侬细语,喜欢彼此间心有灵犀的互望。

有时两人都只是静静的行在山间小路上,享受微风吹拂的感觉,感受这份世间少有能宁静,心里却觉得无比的充实,因为我的手始终握着另外一只温暖的手。

晚间露宿在荒郊野地,我们坐在篝火前谈天说地,同围一条薄衾仰望星空,听虫鸣风吟,偶尔不经意醒来,入眼的便是一张倾国之颜。

未敢翻身,因为腰被一双大手牢牢的圈在怀中,伸出手,一笔一划的描绘着他的容颜,最后停留在那朱色的唇上,轻轻摩梭,想起彼此从相遇到现在的一切时光,忍不住笑出声。原来老天果然会开玩笑,原来果真是欢喜冤家。

手上的感觉柔软而饱满,红唇因为手的摩梭光泽越发诱人,终于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一舔,那是不同于任何事物的柔软,这唇仿佛是这世间最诱人的果实,让人浅尝之后想品尝的更多。

完全的覆上他的唇,用舌尖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他唇的轮廓。在我慢慢逗弄之下,身侧的人呼吸渐渐急促,突然腰间猛然一紧,身子翻转,云已经将我整个压在了身下,那眼如黑夜中的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云……”我轻乎他的名字,手圈紧他的腰身,话音刚起,余音被悉数吞进他的口中。

头被他的手稳稳的托住,他的唇缓缓的覆了下来,学着我的样子,一遍一遍的勾勒着我的唇形,我微笑着合上眼,张开唇,吮吸着他唇间的甜蜜。

唇间的力量猛然加大,他的舌灵巧的深入口腔,轻抚着每一颗贝齿,逗弄着我的舌尖。

彼此吮吸,彼此追逐,彼此缠绕。

一时间万籁俱寂,天地间只剩下我们彼此间粗重的呼吸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云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我的唇,沿着我的脸颊一路细吻,来到我的耳边。

“月,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替他解开他身上腰带的手。

他的吻终于重重的落下,顺着颈脖,一路点燃炙热。外裳顺利的被他解开,露出里面桃红的肚兜,映衬着雪白的肌肤,也泛起一层薄薄的粉色。

他的吻又变的细碎而轻柔起来,仿佛着的是个易碎的瓷瓶,又带着些许虔诚的膜拜。

一只手揉住他纤瘦的脊背,一只手从他的腹中缓缓滑过,摸索着来到他胸前的红豆,轻轻揉捏,偶尔用指尖俏皮的刮过。

他的喉中发出一阵模糊的嘶吼,胸前一空,肚兜已被他扯起抛在一旁,凉意未起,双峰已被他的大手覆盖,他的唇留恋着我的蓓蕾,烫的我全身发热。

云的吻带着些许狂野,可他待我终究是温柔的,明是下身涨大的厉害,可还是隐忍着,等我做好准备,才一个挺身而入,他满足于我温暖的包裹,我满足于他满满的充实。

柔情蜜意,烈火如歌,呻吟如诗,身心相融,共同攀上愉悦的顶峰。

明明身体带着疲倦,可是脑子却很清醒,云带着一脸满足细细帮我穿上衣服。然后带着我翻身到底,让俯卧在他光滑的胸膛。

耳边是他强健的心跳,一声声,让人听的安心。

“月,幸福吗?”

我点头,反问:“云呢?这样的生活幸福吗?”

“幸福,很幸福,只要有月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很满足。我曾以为只要一次就可以让自己回味一生,或者去死。”

“云!”我慌忙抬起头,捂住他的唇。

他笑着拉开我的手,在我额前印上一吻:“我才知道我错的离谱,月,即使以后你想回到你爱的人身边,也请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像这几日一样陪着你,和你聊着天,或者只是静静坐着不说话,这样足已。”

“说什么呢,云。”十指相扣,“我们说过的不离不弃,永相守。云,我害怕一个人的日子,我曾经孤单那么久,所以,云,你能如此陪着我,我觉得很满足。爱是什么,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我曾也不知道,可是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所谓的幸福就是最在乎的人,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直陪着我,就是我在孤冷的夜里醒来,发觉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中,触目可见的是熟悉的容颜。云,你若是问我这幸福是否有缺憾,内心还对其他有所依恋。我承认,我不能放下他们,偶尔会想起他们,可是云,人生本有许多不完美,而我不是个贪心的人,我只想惜取眼前人。云,有你陪着,我很珍惜这份幸福。”

“月……”云不在说话,只是紧紧的拥着我,仿佛要将我整个揉进他的怀中。

我们不再说话,感受着彼此的心跳,缓缓睡去。

早晨醒来时,云早已在一旁将水烧开,顺带将早餐准备好。看着他在晨光中绝色的容颜,脸不自觉的烫了起来。昨晚,我多少有点主动勾引云的意思。因为太过害怕这种生活只是虚幻,太过害怕只有一个人的体温,太过害怕醒来空荡的位置。所以忍不住想拥有更多。

云看着我通红的脸庞,脸颊上也不知觉的晕上一丝绯红,我背过身,吃吃的笑起来,云如此可爱的样子,只怕只有我一个人有幸目睹。

梳洗完毕,吃完早餐,重新上路,让他随意载着我游荡。

窝在他的怀中忍不住满足的叹息:“云,你的怀好舒服,比任何人都舒服。”比任何人的都让我安心,不似荀,总是在他怀中害怕自己是他拥在怀里的第几个女人,不似楚莫,总是担心自己是不是最后一次被他拥在怀里,就怕第二天一觉醒来,物是人非,温存不在。

时间先将路边的景色染成嫩绿,渐渐的又铺上各色的绿,缤纷的色彩,路上彩蝶纷飞。春,正在怒放,隐隐还可以看见背后的夏意。

不经意间发现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忍不住发问:“云,这里?”

“这里有着人间难得的美味,前些日子路过小镇我偶尔听说的。想着我们风餐露宿很长时间,是该饱食一顿。我知道你的口味很挑,我做的东西虽然好吃,可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你心目中的完美,这里有着让所有女子心目中完美的菜式,所以带你来尝尝。”

马蹄声渐渐没入鼎沸的人声。楚莫怕我疲惫将我留在旅店,自己去打听那天下女子心目中完美的菜式地址。

我一人百无聊赖的在茶肆中听闻这里的各式流言。

“听说宋家差了媒婆去痴心公子那去提亲啊。”路人甲。

路人乙:“那痴心公子惨了,谁不知宋家小姐缠人又极度不讲理,可怜一个帅气小伙哦。”

“那你可就错了。”路人丁积极加入,“宋家小姐后来被痴心公子所感,放下话来,说以后谁要是敢对痴心公子提亲,那便是和宋家作对,和这隋国所有有情人作对。”

“是啊,就连我这把老头子,都被痴心公子所感。公子长的风度翩翩,原也是风流人物,为了一个女子敛其风流,依旧对每个女子笑容满面,关心问候,可是内心始终为一个女人守候,若有女子对他表白,他便说起那个女子的好,把那个女子夸的天上地下,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将那女子放在心窝窝里,此生只为那女子。”路人甲感叹。

“是啊,听说公子之所以到处做厨子,只是因为那女子最爱吃他的菜,他希望有一人能在某个城市遇见她,为她做上一桌美食,然后风流潇洒的走上去问候一声。”路人丙摇头赞叹,“情可动天,老天可要开恩,别活活拆散一对鸳鸯。”

……

后面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无法听见,眼涨的厉害,心跳的可怕,想赶紧跑开,可是脚沉似铅,一步也动不了。

勉强冷静下来时,桌面上已上满了菜,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我爱吃的。

“小姐不介意小生做下吧。”青衣翩翩,玉扇飘香,“小生自我介绍一下,这桌菜是小生尽心之作,小姐满意否?”

见我没反应,他放下手中的扇子,替我夹起一块鱼肉,细心的跳开鱼刺,放入我碗中:“这是你最爱吃的玉竹水色,好久没吃到尝尝看。”

木然的拿起碗筷,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唇齿满香:“好吃,是我吃到最好吃的……”哽咽着说不出余下的话。

他笑的灿烂,连春日里的阳光都要被他比下去:“既然如此,不知姑娘家缺不缺厨师,我愿随姑娘浪迹天涯,每日给姑娘烧食最好的食物。只求和姑娘一起看日出日落,不知可否?”

我捂着唇,语音破碎,让人无法听清。

他依然笑的风度翩翩:“无妨,这次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会一路跟着你,我见不得你再这么瘦下去。水水……”

那声几乎远隔一年的水水终于让我忍不住泪雨滂沱,泣不成声。

荀……

笑甚至比第一次见面还阳光的荀……

依旧风度翩翩风流调侃的荀……

“不哭。水水。”荀心疼的用手接住我的泪,“遇见我就这么让你开心吗。”

我只是尽情的哭,尽情的看着他。

等后来清醒,这才发现整个茶肆里的人都看着我,羞的我差点没有躲到桌子底下去。而荀仿佛没看见,依然热心的为我夹着各种菜。

见我害羞,茶肆的人都善意的看着我微笑,纷纷举杯道贺:“恭喜啊,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谢谢谢。”荀也热切的举起手中的酒杯。

那一刻真的如置身于结婚礼堂安享着宾客的祝福。下一刻,门角一抹红色闪过,刺的我眼痛。下意识的越过荀想追出去。没想却被荀一把抓住。

“你脚力没他的快,说起轻功,我可是独步武林哦。”说着一把抱起我,对着众人一躬身,“韩荀谢过大家的祝福,就此拜别。”

“走喽,水水,抱好我哦,小心掉下去。”

一个马踏飞燕,踩上栏杆,跃上屋顶,一路飞奔,终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拦住云。

“云,你就这么准备丢下我要走么?”挑下荀的怀抱,一步步迈向云,牵起他的手,“不是说要不离不弃的吗?你要不守承诺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种情况下你不需要我,我想我晚点出现会比较好。”云在我牵上他的手那一刹那,脸上的忧郁被幸福所取代,“我说过天涯海角,只要你需要,我都会陪着你。即使你不需要,我也会远远的跟着你。”

“真的?”我破涕为笑。

“真的。”他摸摸我的脑袋,“我才不把你让给他,我只是觉得我烧的菜不合你的胃口,看着你一天天瘦下去,我心疼,所以要给你找个厨师而已。才不是把你给他。”

“我才不要你让。”荀走过来牵住我另外一只手,“水水,我们不理他,我再给你烧一桌菜,不给他吃,让他看着眼馋。暮行云,你就嫉妒吧,你这辈子都没我烧的好吃。我家水水至少每天要想我三次以上,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还一次,嫉妒去吧你!”

“嫉妒?月每天都陪着我,想我所想。只是分了三次给你,才三次,而且还只是想你做的菜,就这,我还需嫉妒?”云毫不示弱。

他们两人一人牵着我的一只手,边吵边往前走。

虽然他们看起来是吵架,可是为什么我会很喜欢这种氛围?很轻松,很……像家人?

马上我就知道错了,因为他们两个从早上一直比到下午出城,就连自己的马也不放过拿来比较一番,有时候吵的内容让我瞠目结舌,有时候又幼稚的可以,让我想笑又不敢笑。

出了城门,他们彼此看了一眼,都牵着我的手不放,还好想牵的手由宽大的衣袖遮着,否则还不知道路人要议论成什么样子。而事实上,路人已经议论纷纷,三人城门并排而立,后面还跟着两匹马,弄的路堵的慌。

我甩甩手,终于放自己双手自由,左右各瞪一眼:“你们都给我等着,谁都不许跟来。”

等我出城时正赶上城门关门,城门口围了一堆的少男少女。云一脸的不耐烦,荀虽是脸上陪笑也是一脸浮躁。

“走吧。”策马扬鞭,不再看他们。

“月,你去买了一匹马?”云从后面追了上来,“不和我共乘一骑吗?”

荀也跑到我另一侧:“水水,不如让这批马让这红衣小子牵着跑,你来我马上,我的马可是大隋良驹,跑起来又快又稳。”

“月习惯了我这匹马。”云的马又往我身边靠了靠。

“不试试新的怎么知道我的好?”

又吵上了。

一路上尘土飞扬,拌嘴不断,真热闹……

第二天一早起来,立刻发现,马不见了……

荀一人忙着早餐,云忙着给锅添柴。

“马呢?”我满头乌云。

“在前面溪边饮水呢。”异口同声。

等我到水边梳洗,才发现根本只有他们两的马,悠悠闲闲在水边饮水。

“我的马呢?”猛一回头,两人倒是默契的很,一个忙着将早餐盛出,一个忙着将我睡觉的地铺卷好。

“不是在饮水吗?怎么只有你们俩的?”

“是在饮水,你看,我们的马也在饮水,偶尔也要放它们一起交流交流。”云一脸媚笑。

美人计?

无效!

“水水,特地为你做的神仙粥,你一定喜欢。看你瘦的,多吃点。”美食飘香,勾人脾胃。

荀的手艺,始终是那么馋人。

“为什么你们的马都在,我的呢?”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水水,我们真的没做什么,云和我准备让马去饮水,顺手也帮你的马马缰给解了,让我们的马带着他去饮水,然后我们就各忙各的了。”荀就差没说我发誓,我啥也没做。

“那为什么不将我的马系在河边的树上?”故意不放过他们。

“没想到,毕竟我们的也没系,都习惯了。”云就差整个人都靠过来,“月说过要一视同仁的。”

第一觉得无力,他们的马都是通灵的骏马,只要主人一个招呼就会来到主人身边,他们两个居然在这件事上如此统一。

罢了,无力的扯扯唇,安心吃早餐。我倒要看看一会他们要怎么争吵。

奇怪的是,荀一把帮我拉上马的时候,云什么也没说。直到第二天,云和我共乘一骑时,我才恍然大悟——他们两个居然乘我睡觉,偷偷商议如何把我瓜分。

两人行变成三人行,多了些热闹,也多了些快乐。有时候看着他们生动的侧脸,莫名的让我有些感动。他们与我的关系,始终是朋友已过,恋人未满。

在这种暧昧里常常觉得心痛,午夜梦醒,总是坐着看他们两人出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是鱼与熊掌都难以割舍,怕伤怕痛,怕看见他们伤心的脸庞,更怕拖的愈久彼此间伤害越大,有时候真想学寒号鸟,得过且过,只顾眼前,可是……

忍不住长叹一声,将头埋在膝间。

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云靠着我坐了过来。

“月在想谁去谁留吗?烦恼很久了么?”

我无言的望着篝火,其实我一直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漂泊时看过太多的爱情悲剧,爱情间从来都容不下任何一粒沙子,而我居然将他们两个都带在身边,在他们两人心里狠狠插上一刀,或者更多刀。

“月记得那次逃亡的路上我曾说过什么吗?我说我不曾奢求过主妻之位,我只求平妻,只求能在月的身边,至于月的身边有哪些人,只要他们对月好,我不在意,只要月幸福。”

“月,你别说,听我说完。”我正想说什么就被云打断,“你知道为什么当时只求一平妻,而不是说我要独占月月?”

“因为我看见你对大哥的目光,还有大哥看你的眼神,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你心底的最深处早已为大哥保留,这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常想,如果大哥是自由身,不是驸马,不必背负如此承重的责任,我们的未来会怎样。”

“你一定会和大哥双宿双飞,避开所有的人吧。”

“我不会……”

“月,听我说完。”云捂住我的唇,善意的一笑,“或许月觉得不会,可是月,我了解你,你会。”

“我,韩荀还有楚莫,其实你对我们三人的感觉或怜或惜,准确的来说,比喜欢多一点,比爱少一点,只是那一点,造成你的犹豫不决,因为,没有人能再比的过大哥,你已经将大哥埋在心底太深的地方,这地方深的连你自己都快找不到了。”

“你来找我,却没有再见大哥,大哥也明知你在哪,却只能遥遥相望,若我不说,你不会回头,因为你们彼此潜意识都知道,相见不如怀念,相守不如相知,彼此都将彼此放在心底的最深处,所以见与不见,其实于你们来说已经不重要。”

“我曾期待可以永远的出逃,我曾和大哥争吵,我曾天真的以为我们三人可以一路行来,你可以和大哥幸福的在一起,偶尔可以回头看我一眼。后来物是人非,担子大哥我全都扔给了大哥,走时大哥并没有对我特别嘱咐什么,可我知道,他希望你幸福。”

“没有最爱的人如何幸福,即使我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变的让你和大哥在一起的一样。可是,我可以做到让你最大的满足。我一个人不能给你所有的幸福,那么两个人,三个人,我要把你除了大哥以外的缺憾都补上。”

“月,不要这么看着我,其实我也很自私,我这么做无非是想在你心里多占一些地方,想让大哥在你内心处埋的更深,深到连你的潜意识也忘记他的存在,然后将注意力完全放到我们身上。”

“再多一点,变成爱。”

“月,我有你便是幸福,然后哪一日,你爱上我,这样的你才幸福,我想要你幸福,月。”默默的将我揽进怀中。

背后原本睡着的人猛然跳起来,对着我一个熊抱,也不管三个人是不是抱成一团。

“云,等水水爱上你那太慢了,水水,你放心,凭我风流公子的能力,一定能让你先找到幸福。”

“风流公子,只怕哪天会让月伤个彻底吧。”云瞪。

“诬陷,水水,绝对的诬陷,水水,你可以四处打听打听,当年的风流公子现在可是守身如玉,改为痴心公子了。”荀瞪。

两人互瞪,谁也不让谁。

“水水,以后我的风流只为你一个人。到时候我们生一群可爱的娃。气死这个云小子。”

云听完,妩媚一笑,手放上我的腹:“说不定月现在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娃了,你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会和月好好待这个孩子。到时候我一定会让风流公子看着我和月逗弄孩子。”

“你……”荀的脸气的都鼓起来,不一会,眼睛一眨,一个痞笑,“只是说不定有,那就是说有可能根本没有,你有没有听说过后来者居上,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机会帮我儿子洗尿布。”

“月肯定会生我的孩子先。”

“水水肯定帮我。”

“我的。”

“我的!”

当下两人为凭空想象出来的孩子吵的不亦乐乎,可怜我夹在他们中间接受炮轰,双耳都不能幸免,一个头两个大。

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停!”

两个人终于停下嘴。三人继续抱成团。

“月的头发好香哦。”云拼命揽我进怀。

“好困,我要睡水水身边。”一个倒地,躺在我的腿上,还不忘双手继续揉着我的腰。

“风流公子,你想压坏月还有我未来孩子啊!”

“我怎么舍得压水水。来水水,我给你做枕头。”弹起,开始扯我。

云不放。

三人继续抱成团,可怜我夹在中间,被抱的喘不过气,哭笑不得。

“好了,你们俩就别吵了,我被你们左一个孩子右一个孩子吵的都有幻听。”

“幻听!”两人不约而同住手,“月,水水,哪里不舒服。”

终于静下来,看着他们紧张兮兮的脸,我只想翻白眼。

“不对,真有婴儿哭声。”云的内力好于荀,先听到。

“哪有……”荀刚开口辩驳,突然停住,侧耳倾听,“好像真有。水水,你的内力比云小子还好?居然比我们都先听见?”

“我没内力,我刚才只是突然感觉到孩子在哭,说实话,你们现在听见的我还没听见。”我五感再敏感也只是对近处的比较清晰,像远处借由内力的,我根本无能为力,所以我刚才才觉得自己是幻听。

“不,月,你仔细听,这孩子应该越来越近。”

“对,水水,哭声变大了。”

不一会,连我也听见那细微的哭声。

“月,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孩子?”

“会不会是夜猫子之类的,水水?”荀很不自信,“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脸色胚变。

“别乱说。可能是夜猫子。月。”云以为我被吓到了,赶紧喝止荀。

荀吐吐舌头,“水水,一定是夜猫子,别怕。我去敢走它。”

我一把扯住荀:“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耀国国师已薨或者换人的传闻。”

荀和云认真思索,对视一眼,摇摇头。

“我只是听说最近耀帝身体不适,卧病不起。月你应该知道。‘

“国师的确没什么动向,前些日子还是靠国师和王爷摄政。并无多大变化。”

真的没有?可能我多心了,“算了,睡吧。”

可是那哭声越来越近,我从地上一跃而起,“不,是孩子的哭声,我不会听错,就在附近,十米之内。”

话音落,树影中人影一闪而过,伴随着孩子的啼哭。

我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月光下,开阔地,一身黑衣抱着一个孩子背光而立,黑衣上的泛着缕缕金线光泽。

楚莫!

“月,好久不见。”笨拙的哄着孩子的他依然邪魅,只是似乎清瘦了些,憔悴了些。

我一个箭步上前,从他怀里抱过孩子,细细的哄起来,孩子哭的直扒我的胸脯。饿了。我在一旁解开衣服,安心给孩子喂奶。

云和荀相继赶到。

三人间气势剑拔弩张。

孩子吃饱喝足,打着个饱嗝,很容易就揪着我的衣服入睡了。

“楚莫,你怎么会带着孩子来,国师呢?”

“恋风?”楚莫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师尊曾说他和孩子缘起于风,所以才取名于恋风,现在总算知道这名字是怎么回事了。月儿,你居然将你我的孩子取名为恋风!”

云和荀闪身来到我眼前,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应付楚莫的怒火。

“就凭你们两个,你们觉得会是我的对手吗?”楚莫的眼里有着不屑。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莫王爷。你若是要伤月,我是绝不会退后一步!”云的气势也不弱分毫。

“我倒觉得恋风这名字不错。水水,以后我们的娃娃叫惜荀吧。”荀摇着扇子依旧嬉皮笑脸。

“你们的孩子!”楚莫恐怕现在是气到极点,“月儿这才离开我多久,这么快就有别人的骨肉。”

“现在没有,以后有就行了,我和云会努力的,到时候水水会给我和云一人生一堆娃娃,怎么,你嫉妒?”荀鄙视的看着他,“莫王爷只怕瞧不气我们这些小民,谁不知莫王爷和新君妃是如何的如胶似漆,大家都在暗地里传诵你们是圣主和耀国师再世,王爷何苦来折腾我们这些小民。”

“你们两个!”楚莫明显有点吃惊,“看不出来月儿倒是有些手段。你们还真没男人的骨气。”

“月月有没有手段我不知道,我只知我会全心的待他,其他的不劳王爷费心。”

“男人的骨气,我有没有干你何事!我就喜欢做水水的小妾,我高兴。水水,来,我们不理他,走!”荀拉起我的手就往后撤。

怀里的孩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成功的将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

“月儿,和我回去吧。我们一切重来。”楚莫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柔情,“你忍心让孩子没有娘亲。”

“不忍心。”荀抢先一步,“所以把孩子给水水就好了。”

“楚莫,我不是将孩子留给了师尊大人了吗?”难道耀找到了合适的身子?

“师尊大人让我带话给你,说是他身上的气对孩子有伤害,孩子不能留在他身边,需回到母亲身边细心调养。而他会全力为未来之事努力。所以,月儿,孩子不能没有你。而且你也不能让孩子没有爹,所以和我回去吧,我一定好好待你。”楚莫已经在退让了。

“你放心,莫王爷,我会将孩子视如己出,所以王爷不必担心孩子没有爹。”云不轻不重的抛出这么一句话。

“回去?你是想让我当你的后吗?那个位置我不在乎,我从来都不在乎。”回首往林子深处唤了一声,“寒,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带着你主子回家去吧,耀国政事现在可全都是你家主子做主。”

树影婆娑,寒从一棵树上跳到我面前,单膝跪地:

“夫人!请夫人和主子回去吧,主子他……”

“别说了,寒!”话音未落,楚莫掌风已同时袭向云和荀来人。

一时间刀光剑影,人影晃动,一红一青一黑抖的激烈。

“夫人,请您让两位公子住手吧,主子已经为您放弃了耀国的一切,国师这才让主子出了耀国,夫人,看在主子为您做这么多的份上,你就和主子走吧。”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您不能这么伤主子,主子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掌风至,落在寒身上,寒狠狠的呕了口血,可是还是坚持跪着。

“寒不必求他,我今日先杀了这两人再去大齐杀了暮行风,月儿,这样谁也不会和我抢你。”楚莫的双眼赤红,杀机尽显。

酣战继续,云和荀身上挂了不少彩,楚莫也受了不少伤。

“夫人,您快说和主子走,否则主子真的会杀了两位公子。”

他们三人间孰优孰劣我怎么看不出,若继续下去,两败俱伤。我将孩子抱起,脸贴着他的小脸蛋,恋恋不舍,终还是将他放在了寒的面前:“寒,请你好好待他。”

“夫人?”寒一脸惊恐。

“我们曾说过,生死相随。”

淡淡一句话,引的楚莫向我投来目光,云和荀乘机共攻,楚莫阻挡不及,中了云的一掌,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大大的喷出一口血。

我忍不住往前一步,低下头,阻止云和荀的追杀。

“楚莫,我们回不去了,我曾给过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陪我走,那么天涯海角,我终是伴着你一人,可是……”自嘲的笑笑,“我高估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女人在大多数男人眼里永远比不上权势。你现下中了云这一掌,是杀不了他们了。孩子我待走,我会好好待他。你,好自为之。毕竟高处不胜寒。”

狠狠心,抱着孩子,带着云和荀快步离开。

转入一处山涧,四处清幽,流水清澈。

“我们先在这歇息一下吧。马儿也要饮水,你们更需要包扎。”说着准备动手四处找寻柴火。

“月,这样走可以吗?”云迟疑的看着我。

“没关系,再大的伤只要不致命,总会好的。”心里的痛也一样。

“可是会留疤。”荀也话中有话。

“怎么会,你们忘了我是神医,疤痕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快拾柴火,否则真的要留你们一身疤了。”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赶紧扯着他们做事。

心,不痛,怎么可能。可是这痛经过时间,或者有一天会好,若是他们两个真的出了事,那么这一生,我都会痛不欲生。他们说有我就是所有的幸福。或许他们并不是我最完美的幸福,可是我知道,若是没他们,我的人生一定是不幸。楚莫……

“水水在想什么?我的手好痛。”荀皱着鼻子走过来,可怜兮兮的将手伸到我的眼前。

皮肉外翻,这刀伤还真严重,不过还好,没有伤及筋骨。

“你们哪,我真怕……”

“不怕不怕,水水,还好你没和他走,我当时心都快停掉了。”荀毫不在意。

“来,我帮你抱着孩子,你帮荀先处理伤口。”云顾不得一身脏,从我手里接过孩子,开心的朝我笑着。

他们的伤好的很快,蜷在他们怀中开着孩子酣睡的脸,偶尔会失神,总以为以楚莫的个性,他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孩子一天一天的在成长,很健康。

“水水,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荀骑在马上看着我缩在云怀中。

“云,无尘在哪?”我咯吱的孩子咯咯笑。

“知道了。”云立刻掉转马头,“他一人隐居在靠近紫都猎场的祁连山脉那边。”

“宝宝,我带你去见见你未来的先生,他会教你读书认字,他是娘认的哥哥哦。”孩子回我一个甜甜的笑脸。

去无尘隐居的地方路途遥远,顺路观花赏鸟,走走停停。

“月,要下雨了,前面有处避雨的地方,我们还是等雨过去再走吧。”

“好。”

六月的天,娃娃脸,说下雨就下雨,刚进避雨处,雨就铺天盖地的倒了下来。

“宝宝看这边看这边。”

荀逗着孩子不亦乐乎,我跟着笑成一团,云也逗弄着,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外看。

“怎么了,云?”

“有访客,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管他做什么,他就是个路人甲。”荀抱起孩子转圈,“飞哦。”

“那么大的雨,让他们进来歇歇吧,这也不是我们的房子。我们各不干各的,互不打扰就是了。”我没做他想。

“只怕进来了就会打扰了。”荀停止动作,不满的说,孩子因为突然停止旋转,不满的蹬着小脚,“宝宝喜欢荀爹爹抱你飞啊,我们再来,别理什么路人甲。飞哦。”

“好了,让他们进来吧,如果真有什么要帮上忙的就帮帮人家。”我赶着和荀逗宝宝玩。

“知道了。”云点点头,拉开门,气集丹田,“外面的,我家夫人让你们进来避雨。”

说完也不管他们,加入我们的行列。

“切,就你爱多事。”门吱呀打开,荀不满的哼了哼。

“夫人。”一声熟悉的召唤。

楚莫,寒!

“你们怎么在,楚莫,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我急急帮忙把了把楚莫的脉相,“你的伤一直没治?不要命了?”

“主子从那次受伤以后一直不肯医治,好不容易找到你们,也不肯上前,只好远远的跟着。”

楚莫给了寒一肘子,寒只好闭了口。

“谁说我跟着,只是恰巧遇到。”楚莫仍是霸气十足,可惜信心欠少,“再说我想我儿子,见见儿子有何不可。”

说着就挣扎着要去抱孩子,才走一步,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楚莫!”吓的我赶紧扶住楚莫,楚莫就势软软的晕在了我的怀里。

“死撑。我就知道会这样,都是你云小子滥好心。”荀不满的努了努嘴。

“迟早都会遇上的。”云不以为意,“来,让云爹爹抱抱。”

“不给你抱。”荀不肯放手。

两人顿时抢孩子抢的不亦乐乎。完全不在意这屋里其他的人。

雨停之后,三人行变成五人游——因为昏迷中的楚莫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放。还好离镇子比较近,迫不得已,寒进城买了辆马车。

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三匹极品好马,一个驾车人,悠闲的使在路上。

小小的车里挤满了人,一个女人三个各色男子还有一个奶娃娃。

“我要座水水的身边。”

“这边是我的位置。”

“谁都不许抢,月儿应该坐我怀里!”

“我的!”

“我的!”

马车晃动,拳来脚往。

“够了!”终于忍不住一声怒吼,“全部给我出去骑马!”

“水水!”“月!”“月儿!我的身体还没好透……”

我一瞪眼,云率先出了车去,荀摸摸鼻子也跟了出去,楚莫犹豫再三也飞了出去。

终于安静了。

可是车厢后面传来的声音是什么?

掀开后车帘一看,荀和云将楚莫夹在最中,一左一右攻的厉害,楚莫倒也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一招一式破的认真。

算了,我什么也没看到。翻个白眼,无奈坐下。

宝宝,我似乎给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你的三个爹爹……

一想到未来的生活,我的头一个比两个大。

天哪,谁来帮帮我……



番外  风之吟(一)

  月的离开注定我未来的人生一片黯淡,娶十八公主,进入朝中内阁,位居高位,一切的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只是我的心思已不在此,常常感觉到无比的疲惫,可是在人前只能保持镇定自若,人前笑人后叹,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墨黑色的日子唯一的亮色便是云,我和云的关系从未曾这样好过,爱着同一个人,痛着同一个人,想着同一个人,念着同一个人,思念在我们心灵的浇灌下,疯狂而茁壮的成长,密密麻麻的缠绕一身,明知这样如饮鸩止渴,可还是欲罢不能。

  连同思念一同疯长的还有云对权势的渴望,几乎是一点一滴的,他慢慢渗入朝堂之中,不止十四皇子,竟是连深宫之中的皇上也对他颇为赏识,朝中有人疯传,暮府的二公子只怕也要成为驸马也了。一门两驸马么?外人看来无限的荣耀,内里却是无穷的悲哀,云,他要的只是为了月报仇。

  这样也好,至少有了一件事可做,心,就不会那么痛。

  常言尽人事,听天命,天命往往难测,谁都没想身强体壮的十四皇子会缠绵病榻,最终年轻早逝,就连莲落也跟着去了。十四皇子这一走,朝中的势力完全被颠覆,暮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暮家终有一天会毁于政治,我们早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早,早的我们有点措手不及。

  皇上那日宣父亲进宫便一去不回头,未等我们布置完成,暮王府便陷入重病包围,对外宣称十四皇子皇妃病逝,特来保护暮王府,对着我们则威胁罪名叛乱,可惜暮家行事向来细密,未有证据,若是有,早就明面着给投入牢中。

  有与没有有区别吗,有吧,唯一的区别是这次牢狱之灾只是我和云,而不是祸及全家,母亲逃了出去,公主被接进宫,和父亲一样受到了软禁,这点应该是大幸。

  看样子,八皇子也觊觎着暗部的势力,皇上和八皇子说了吗,应该是吧,毕竟现在朝中势力一边倒,位置只能是八皇子的了,就连皇上也无法遏制,说不定连皇上也被八皇子控制了,更何况我们。

  我预见了我和云即将的凄惨生活,可是没想到我和他到达的居然是地狱,阿修罗地狱,这世间不可能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实。

  我情愿鞭子抽打在我身上,烙铁在我胸口留下处处印记,任何刑具我都能忍受,可是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云,我的弟弟,用双手撑开我的双眼,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云受辱承欢在同为男人的身下,那一声声刻意的呻吟,几乎入一把利剑,直直的劈入我的胸口,将我的切个稀巴烂,偏偏又让我留口气活着,生不如死。

  死亡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也是种奢望,而且,我不能死,我不能将所有的痛苦让云一个人背负,他说的对,活着才有希望,我们要活着等待,母亲还在外面,我们有希望,一定可以。

  我们要活着,云隔着牢栏握我的手,要死也要等到替月报了仇才死。

  仇恨已然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不抗拒那些畜生的虐待,只要求时间在傍晚,因为只有那个时间交合过后会有皓月升起,才能支持着他,点亮着他,让他怀念着她,对着月亮述说自己的后悔,述说自己的爱恋,述说自己的恨意,述说着一切的一切。

  我恨,恨自己为什么不多继承母亲的媚态,这样就能多承担点云的痛苦,可是他说月也曾这样被人侮辱过,他不能享受月的快乐,那么承担与月一样的苦痛,也未尝不是一种甜蜜。

  那一刻,心痛吗?不痛吧,因为已经空了,唯一知道的是不断对自己说,要活下去,活下去,我已经负了月,这次绝对不能负云,一定要出去,即使下地狱,也要让云达成自己的愿望。

  拼命的往嘴里塞着靠云身子获得的食物,不许吐,不许吐,强忍着恶心拼命对自己说,暮行风,你争气点,你的遭遇比你弟弟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你怎么可以让他在承受侮辱之后还让他为自己担心。

  尽管叫自己不担心,也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毅力,我的发,还是一点一点的斑白起来,先是灰白斑驳,后来竟慢慢的全白了,如暮年的老者,月光一照,银白一片。

  云的眼中满是自责,隔着牢栏,我笑了:云,你痛着和月一样的痛,我一点都不能分享这份痛,至少,现在我总有一样能缅怀月,一样银白的色,云,我很喜欢呢。

  那一刻,云笑了,无奈、心酸、理解、坚定、不认命。

  从那以后,云看着我的白发亦格外的柔和。



番外  风之吟(二)

  天堂是什么?对我而言在极度难熬的夜里再及其疲惫的情况下睡去然后梦见月的那一小段时光,这就是天堂。事件有很多事不能强求,我原以为是人心、感情,现在才知道,人心和感情其实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唯有梦中的一切,是人所不能控制强求的。

  是因为我先放弃的月吗,所以连偶尔梦到他都觉得很奢侈,更别说梦里能挽留他多多停足,每次都是一浅笑一转身徒留一个背影,独剩我一人空荡荡的站在那高高的悬崖边,撕心裂肺。

  可是今天不一样,他就那么如以前一般宁静的站在我眼前,眼里有着心疼,这是我第一次梦到这样的他。我不敢挪开我的双眼,就怕我一个恍神,他就又如以前一般,消失的彻彻底底,无论我怎么呼喊,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云的声音,肌肤间温润的触感告诉我一切一切都是真的,他还活着,那时的心就好像干涸的土地碰上了清澈的泉水,瞬间活了。

  机械的吞着他喂给我的粥,直直的盯着他看,我要一次看个够,把那些思念都补回来,他活着,似乎活的很好,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真的,这样就好。

  泪,突然无法遏制的从我眼里喷涌而出。脸颊边是他温暖的手,他在替我擦去脸上的泪,那一瞬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紧紧的,任凭他脸上如何为难,就是不放开。

  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渴望他的手,也很清楚的知道,错过了这次,下次再牵他的手时,会在何时,那时我是否有那个勇气去牵他的手,是否能有那个资格去牵他的手,尽管现在的我也没有资格——是我在那不久以前在深宫的高墙之中放开他伸出的求助之手,是我先放开他的手,所以我有什么资格还想要牵他的手呢,没有啊,所以月,对不起,即使你有不耐烦或者厌恶,请你让我任性这一次,请你让我握着你的手,这一次就好。

  一气喝下四碗药粥,那粥的味道是我一生中吃到的最美味道,因为那时的我一直执着他的手。如果可以,我想,那天别说是四碗,哪怕是十碗,四十碗我也吃的下去。

  粥喝完了,三人间的气氛有着点微妙的尴尬,云和月一定是在我醒来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否则云的脸上不会有着那种光芒,那种虽然微弱,可是无法遮掩的幸福光芒,月对他说了什么吗?或者是他对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一时间我的心莫名的慌乱起来,不知觉的说到那个高墙之内的夜晚,说如果可以回到从前,我是否会抛开一切放你走。

  月的回答很干脆或者有些残忍,他说我不会带他走,因为我放不开那份责任。

  是啊,这就是我,与其说我是顾全责任不如说我是一个胆小鬼,以责任为借口,不敢改变现有的格局,单单放弃了他。

  他在问我究竟将我自己的幸福放在哪里,那时的我才如梦初醒。靠在他消瘦的肩上,我的心在淌血——我的幸福在哪里?

  我的幸福是你……还有云,我不能忘记他在牢里所受的苦难,我不能忘记他对你深深的爱恋,他对你的爱纯粹,没有任何杂质,热烈而奔放。云与我不同,他是一个一旦付出那么便会全力以赴,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不像我会缩手缩脚,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在爱情与责任间徘徊不前。

  月,你还爱着我吗?为什么你看云的眼神也含着笑意?为什么那个夜晚你像我告白时的眼神再也看不见?

  云爱你,我也爱着你。我该怎么做?我不想放开你,也不想让云伤心,他的幸福,我曾对天起誓,我,到底该怎么办?真的不想放开你。

  恋恋不舍的离开你的肩头,看着云走了进来,那一瞬间,我居然有一种罪恶感,我怎么还有脸去期望你的垂青,比起云来我根本没有资格,不由自主的便倒了歉。那一刻,云怒了,他几乎是揪着我的衣襟愤怒的问我:为什么道歉?大哥,为什么道歉?有什么好道歉的?

  那是懂事以来第一次几乎狂怒的云在和我争吵。不过争吵的结果让我很满意,因为我们达成协议,彼此加油彼此努力,无论月选择谁,那么一定要看着月幸福,努力保证月幸福就好。我有点慌张,如果我们两个月谁都不选呢?云一挑眉毛,意气风发:那就抢呗,好歹我们是两个人,总不可能抢不过人家一个吧。实在不行,我就去色诱月,他抗拒不了。

  我第一次从云口中听到色诱这个词,有点错愕。随口说了句,月也不一定经不起你的色诱啊。没想到云却回答:谁说经不起,我刚才试过,月明明就很心动,如果我再练的好点,说不定月可以立刻缴械投降。哥你知道吗,月刚才对我说……

  云笑的很贼,我的心就如被针尖那么小小的扎了一下,原来月对云是有感觉的,而且他并没有因为云所受的侮辱而看低他,在他眼里,云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云,这样子真好,可是为什么心还是有点痛呢?没有云如此优秀外貌的我,该怎么办?

  云很快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我搪塞道:“我怕不成功,总觉得是有这个可能性。”

  云干脆的坐下:“大哥,我想好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死也要缠着他,即使被他讨厌,也要缠着他,他对我有承诺,他会娶我做平妻,他说的。”

  平妻啊,原来狡猾的云已经取得了这个承诺,无论是月有心的还是无心的承诺,可是这已经够了。

  如果是这样,云爱着月,月爱上云,月幸福,云幸福,那么我也会幸福吧?这样是不是最好的结局?看着云坚定的眼神,我暗暗想着,心还是有点抽痛,假装不在意那痛,握着云的手:“云,要加油。”

  “大哥也一样,要加油。”云也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笑了。

  片刻云低下头,轻轻的说了句:“大哥,其实我不介意和另外一个男人共享月,我只要做个平妻就好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猛的又跳的快起来。

  “云。”那一瞬间,我看着云绯红的脸庞不知说什么才好。云,你要的幸福原来如此微小。云,你从来都是了解我的。或者我刚才的想法你也猜到了吧,所以才这样对我说,我轻轻点点头,看着云的眼,吐出几个字:

  “云,我亦然。”

  加油吧,云,加油吧,暮行风,我这么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