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乱 (邪离) 18-31

by 邪离

18.　　谜团重重

　　他妈的！我一声低咒，看了一眼风清扬，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像是小孩子正在做坏事，反倒被大人抓到个正着一样。
　　见他愣着，我冷哼一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虚骑在他身上，亦是没有半点被衾的遮盖，整个身体露在外面。
　　他的青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又被接涌而至的慌张所代替，额上身上满是汗水，微微浸湿了的青发，粘在肩上，颈上，更添诱惑。
　　房门被啪的一声踹开，轩辕赐大步迈了进来，原本难看得不得了的脸色，此时已经无法描述出其恐怖之态。
　　我转过脸看他，风清扬“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要遮住些什么，却被我控制在身下，不得动弹。
　　轩辕赐大刀阔斧地走来，面无表情，一声不吭，我对他弯弯勾起一抹笑。我要怎样是我的自由，搞清楚了，我是来陪你演戏，不是来陪你假戏真做的！
　　看来轩辕赐已经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是没有一丁点理智，毫不顾忌伤口，冲上前来就把我从风清扬身上生生扯下，横抱在怀里，其用力之大，让我骇然。
　　接着已经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阻挠，白白让我被轩辕赐抱去寝宫，而且前提是我身上一丝不挂。幸而无人胆敢抬头看一眼，否则我真要把这个发了疯的太子殿下剁了。
　　轩辕赐把我重重摔在床上，我的背脊疼得让我龇牙咧嘴，但仍是直直用眼瞪着他，却见他外袍已经隐隐渗出伤口开裂的血渍。
　　他二话不说朝我扑来，眼神简直是要把我给吞了。
　　我翻身躲避，一弓身站了起来，他却紧追不舍，在我身后把我扑倒在地上。
　　他如炬的金瞳散发出嗜血的光，一头雄狮愤怒起来完全失去理智，也就是这样了。而唯今之计，别无他法，只有跟他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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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殿下……摄政王殿下！”
　　我突然晃过神来，才忙“嗯”了一声，把思绪拉了回来。
　　终究我还是把轩辕赐一个脑袋敲晕，这事才算暂时结束，而不知道他醒来，会有怎样的举动。
　　又看到眼前让我发晕的大臣，我揉揉脑袋，定了定神，道：“继续说。”
　　见那皇甫宇都清了清嗓，道：“昨日殿下为民部司解决的两项惊人问题，令臣等五体投地，不知殿下对兵部司有何教训？臣等愿洗耳恭听！”
　　我定了定心，被这些事情缠着，真不是滋味。正好，借着应付他们来转换转换心情。
　　还记得上次惩罚千叶绿水之时，南宫瞳不经意透露的军队训练量，我便说道：“训练强度太少。”
　　皇甫宇都“哦？”了一声，正想往下说，却见后头有一把年轻的声音响起：“你一个女流之辈，有什么资格批判！”
　　“不得无礼！滚下去！”皇甫宇都断喝道，立马跪下请罪。
　　我摆摆手让他起身，藏在面纱下的唇勾起笑笑，道：“皇甫凌将军说的是，那么御林将军，我就不多说了。”
　　皇甫宇都心里虽然憋着一口气，却不好在大殿上公然发作，只好闷闷道了声“是”，归位之后想必满脑子都在斟酌着回去怎么教训他家直率的儿子。
　　“据说摄政王昨日沐浴时被袭，贱贼却没有擒获，南宫将军，你统领御林军，办事如此不利，害殿下受惊，该当何罪啊！”从昨日上来的奏折得知，那位一直与我针锋相对的老臣原来就是龙鸣丞相，如今已是服侍了三代功臣，所以才特别维护轩辕皇室。
　　而他本身就不服我如此把兵权通通交到南宫瞳手里，恰好借题发挥。
　　南宫瞳自然知道自己是遭到朝廷排挤，也不多话，甩裾就跪，毫不犹豫。
　　“臣罪该万死！”他的声音稳如泰山。
　　我冷哼一声，道：“罪该万死的是你们吧！”我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吓得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便紧接着说道：“丞相的职责是干什么！说！”
　　那老臣才知道我是在说他，却还镇定地答道：“回殿下，丞相者，君侧也。君王之忧，则吾之忧，谏言不虚，为君王认清奸佞、忠义……”
　　没等他唠叨完，我便断道：“那你该当何罪！”
　　他停住话茬，答：“臣，不知……”
　　“先皇在上，他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蛇蝎毒辣之人为枕边侍寝，贵为国母却无时无刻不思篡位，你们这群人养着来喂肥了烹的吗！”
　　我话还没说完，他们就完全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不是我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要是你想把事情拿出来说，那我们就说一个彻底！
　　一系列朝中重臣，知道内幕的都趴地一下，从椅子上跌跪下来，一声接着一声的“罪该万死”。
　　我冷笑一声，示意南宫瞳起来，站在我身边，也不由多说，迈步离开。
　　等到出了大殿，我问道：“那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方才，我的确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内幕，虽不是胜券在握，但赌一赌还是算出个十有八九来的，否则就赢不了他们这场漂亮的仗了。
　　“回殿下，此女乃封雷国之人，太子殿下一直对她有所防范和控制，本想借此利用她，却不知……”
　　“怎么没有人反对？”
　　“她的身份也是太子猜测出来的，并未确认，昨日之事，才使南宫确认的。由于她在宫内有人接应，偌大龙宫，实在不得分散兵力，以防其为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臣擅自取消追捕，请殿下降罪！”
　　我抬脚越过跪在地上等我降罪的南宫瞳，随口抛给他一句“免了”，便径自走开了。
　　我还有更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在这里瞎耗。
　　如果那皇后是封雷国派来的卧底，那看起来事情是能够说得通的，但是依旧疑点重重，以轩辕赐的为人，我不相信他会把那么危险的一个人留在身边，还异想天开地想要利用她？
　　这其中必定有更大的阴谋！
　　可是是什么呢？我根本无从下手。目前想要理顺的事情太多，我顾都顾不过来。
　　首先是上次在太子殿偷听到轩辕赐和冷紫黛的对话，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
　　冷紫黛提到一个月后的婚礼，还反对轩辕赐保我不死，说轩辕赐儿女情长必定坏事。那个“她”，肯定是指我无疑，那么也就是说，轩辕赐打算灭青龙，而冷紫黛更希望把我和青龙一起消灭，只是轩辕赐并不这么想。
　　而这冷紫黛的身份也有待证实，说是龙鸣最大富商的女儿，好像也还没有面子大到能够来搀和龙鸣的宫廷斗争，况且她对三龙之事，对轩辕赐之事了解得如此之透彻，更说明她的背景不纯。
　　此事暂且搁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在一个月之后的成婚当日，他们究竟要怎么加害风清扬？
　　依靠我现在的力量，在这偌大宫内，要凭自己保住风清扬，是不怎么可能的。
　　且今日风清扬之事，其实我听到他来了后做出的反应，也是为了证实一件事——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如他所说，对我有情？
　　但现在看来，是真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就算他是演的，我也必须在这一个月内让他确确实实爱上我，这样，我才有完整的把握，保住风清扬的性命。
　　让他真的爱上我，风清扬就有救了！
　　但是现在想到要去面对气得昏了头，被我敲晕的轩辕赐，我的脑袋就嗡嗡作响。
　　拨开垂帘，越过屏风，看到轩辕赐仍躺在床上，千叶绿水二人在床的两旁扇风，见我进来，千叶对着我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示意轩辕赐已经醒了，又皱了皱眉，摇了摇头，看来他的状况让我感觉不太乐观呢。
　　我咳了一声，见轩辕赐没有反应，径自走到床沿，在他身边坐下。
　　“太子殿下早饭晚饭都没吃，怕是饿了吧。”我淡淡说道。
　　千叶从来比绿水资深聪明，忙应道：“是，下婢马上去传饭。”说着就把绿水拉了出去。
　　我转过头来，看见轩辕赐闭着眼装睡的样子，笑了笑，俯下身，在他耳边痒痒地叫道：“老公……”
　　果不其然，他浑身一怵栗，眼睛一抬，露出金瞳凝视我。
　　本来冷得骤然的表情慢慢放缓，才带着仍有丝毫愠怒的声调道：“再叫一遍。”
　　我没理他，把枕头扶起来，让他背靠着坐起，说：“好了，醒了，就吃饭吧。”
　　他反而没有像我预料到的那样，大发脾气，或者又是想出一些奇怪的戏码来为难我，眼神却是非如寻常的清静，冷雅，那灼热的金瞳都似乎蒙了一层墨蓝色的冷调阴影。
　　这让我有种第一次跟他本人见面的感觉。是，没有面具的本人。就如同那日，炎阳高照，我伏在他身上大笑的那一瞬之感。
　　这种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似乎在把你往透明处看。即使是我心里，那个让他爱上我的暗下计划，也仿佛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姿势很安静。眼神里是满满的痛苦和诘问。
　　僵持了一阵，我正被他看得心虚得手心出汗，像是一个干了坏事，又没人逼供，还得一直承受着“受害人”悲戚眼神的囚犯。
　　“如果……”在我心焦之际，他突然低低地冒出一句话来，让我慌张得反射性地回了他一句“嗯？”
　　慌张？这是除了风清扬之外，我会慌张的第二个人了。一定，只是因为心虚！
　　但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我还在胡思乱想，他仍旧盯着我，语气严肃又威势逼人：“如果今天我没去……你是不是会跟他做？”
　　我又反射性的“啊”了一声，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把精力拉回来，冷静下来回答他：“应该，是吧。”
　　“但……”没等他黑下脸来说话，我紧接着说：“但最后那个姿态，是故意演给你看的。”
　　要让一个男人爱上你，首先要让他发现你若有似无地对他有好感，这样，他才会开始对你感兴趣。
　　虽然对异性的研究不是我的必修课，只是有一次的任务对象棘手，需要利用到他的真情罢了，想到当年，赵炎还为此奇怪地生了老大的闷气呢。
　　想到这里——不知道，我走了以后，小圣怎么样了呢？
　　“是么？演给我看？你故意气我？”轩辕赐的问话把我拉了回来，果然那句话很奏效，他的眉眼间已经挂上喜色。问的这话也很诡异，本身是该参杂着愠怒，却有一丝幸福。
　　我故作不在意地“嗯”了一声，他却雀跃地张开手臂，把我实实拥进怀里，脸蛋摩挲着我的额发，体温柔软而灼热。是男子的盛气吗？还是只有帝王才拥有的霸气？
　　“我不允许他碰你——不对，是不允许任何人碰你。”
　　“我不属于你。”我又重申了一遍，如同那次在回宫的车里。
　　只是这次，语气，情感，环境，甚至我们二人的心情，都不一样了。
　　“是的。你不属于我。”他笑得很柔和，出乎意表的柔和。而接下来说的话，更是不能再柔和了。
　　他说：“只是我属于你。”
　　教授说过，要让男人对你感兴趣很容易，但是要让他爱上你，就不只要你自己表现得对他有多好，而是，要欲推还就，欲盖弥彰，欲说还休。
　　我抬头看他，深深浅浅的长睫毛下，深邃的眼瞳出奇地金黄，如同烈日。
　　轩辕赐挑挑唇，低头吻了上来。
　　我缩着脖子躲避，因为我知道，这不但不会减低他的兴致，更多的是换来他更为激烈的进攻，点燃更为茂盛的征服欲。
　　我一直退到床尾，缩着脑袋，手却不离开他的衣襟，似有若无地虚扯着，不让他来，也不让他去。
　　轩辕赐，说到男女之事，我们可是不分伯仲，要斗，也只能斗气势和心理的了。
　　我低头抬眼望他，轻咬着下唇，微扯嘴角，就笑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弧度。
　　他轻易褪了我的鞋袜，大手一勾，就把我整个人放上了床，两只手把在我左右，像个牢笼一般囚固着我。此时他脸上的这一抹笑，才是真正倾城绝代的。
　　我无路可逃，也再不必逃了，睁着微微迷离的眼，看着他慢慢靠过来，接着唇上那股灼烈的感受，熟悉而生分。
　　他很细腻地尝着我的唇，湿湿滑滑的触感，软软的，柔柔的，如同一根羽毛，在你的唇上轻轻诱逗，它不进来，也不回去，惹得人心痒难耐。
　　他的唇不似风清扬有甜腻腻的触感，而是刚阳又霸气的温柔。
　　轩辕赐的手轻轻托起我的腰，一手解衣，实是熟练得很。
　　要给他吗——我的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个想法。

19.　　鸳鸯帐暖

　　他的动作虽然放得很慢，但是却是很利落，而且自然毫不拘谨，是属于那种能够在伴侣未察觉之间就被他引入状态的。他的确无论在朝廷还是战场，还是床上，都是一个足够玩弄大局于股掌之间的霸王。
　　但是对于我来说，没有谁真正有资格作为我的王。我的王，是自己。
　　轩辕赐的吻十分缠绵，属于那种能够说话，会传递信息的吻。这样的人我确实是第一次遇到，从前教授就跟我讲过，接吻的技巧数不胜数，但是一个真正精通吻道的人，连舌头都会说话。
　　而今遇到他，算是我倒霉还是幸运？怪不得天下多少女子，甘愿臣服于他的身下。
　　褪了一半的朝袍，半挂不挂地吊在我的腰际，而他是病人，身上自然只有一件薄薄的天蚕丝内衫，已经覆上一层蕴热的汗，散出的全是他的男人香。
　　他不再在我的唇上缱绻，一路掠夺式的吻，从脸边直到下颔，接着是脖颈。如水一般嫩滑，丝绸一般的触感，不轻不重，不缓不急。
　　床帐并没有合上，已近黄昏的光阴，大敞的轩窗，傍晚的凉风透了进来，今天的天气虽然闷热，但是临夜，仍是有稍凉的风，此等天气倒也让人惬意。
　　床帐被风绕得在空中缠绵起来，打好的随意而不怎么精致的小结，被风轻拉穷扯后，骨溜溜地滑了出来，飞扬起来，稍微掩着床上的春光，频添几分欲遮未掩的画面感。
　　轩辕赐弓着身体，如同在打开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但更像是在品尝跟踪追捕多日的猎物，病怏怏的身子完全没有给他的气势减分，那由内而外，天生具有的王者气质，再怎么掩盖也是囊中之剑，其锋利足够劈开磐石。
　　我微眯着蒙幻的眼，似乎覆了一层轻雾，模糊的仰着头，耳边听到风清扬的压抑泣声，在轩辕赐火热的唇点至心脏部位时，狠狠地锤了一击，那等钝痛似乎要把人压碎。
　　但我没有抗拒，我最拿手的，最莫过于忍耐。
　　我张开双腿迎接他，却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
　　自然轩辕赐也发觉了，刚想张口，千叶绿水已经端着御膳进来，看到我们呆了一秒，整张脸红得如同外头黄昏的落日，立马拉着更为呆滞的绿水转身打算出去。
　　“进来。”我把朝袍一拢，坐起来笑着给一脸阴沉的轩辕赐整理衣衫。
　　“你一天没吃饭了，别闹脾气。”我的语气还是改不掉的冷，但说出来的话，已经是出乎我意料的温柔。
　　轩辕赐把脸撇向床内，一脸小孩子似的表情，嘟起嘴，鼓起脸的样子，也是好看到不可言喻。
　　我捏了捏他的脸，质感很棒，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柔柔说道：“好了，你乖乖的话，今晚一定给你好不好？”
　　他立马恢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本性，一本正经地准备吃饭了。
　　趁着他吃饭和洗澡的空档，我好不容易说服他，脱身先去书房处理一些参奏之事，也好让我稳稳心神。
　　期间我召花映玉见了一面，让她好好看住风清扬，并代转告他说我这几日会比较忙，没有时间去看他，让他自己保重。
　　倘若不出我所料，只要轩辕赐的伤一好，登基和成婚就刻不容缓，据上次冷紫黛所说，东窗事发就是在当日，正好是我无暇顾及风清扬那日。也就是成婚之日。
　　早就听轩辕赐说过，我跟封雷国的瓜葛非常，身上的毒是他们所下，很可能是他们手里掌控的棋子。而他们口口声声说封雷国索要我，难不成他们知道我上次身中七尸毒之后没死？
　　但这应该不太可能。因为中七尸毒者七天七夜后必然身受剧痛而亡，除了封雷国，无人有解药，况且他们还不知道我这具灵魂的渊源，毒发后离体，七日后恢复的事情也只有轩辕赐知道。
　　而冷紫黛说轩辕赐要保我，灭青龙，很有可能是要把风清扬青龙的身份公开，然后跟封雷国交换我的生存。
　　一个青龙，换一个卧底。对封雷国来说，也实在太划算了，又怎么会不和轩辕赐做这笔生意？
　　手里虽然握着笔，但是脑子却正在运转分析回忆着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整理思绪解答迷津之外，更是要想解决问题，逃出生天的办法。
　　我皱了皱眉，搁下笔，又端起手边的清茶，刚饮完，就有宫娥进来传报，说是太子殿下已经沐毕，要我去迎驾。
　　我呼了口气，闭了眼又睁开，才站起来，右手捏了捏腰间随身佩戴的半截玉如意，迈步走了出去。
　　时辰已经挺晚了，上弦月挂在空中，苍茫茫的亮白色，就像风清扬笑起来的两颗小虎牙，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我慢悠悠地经过回廊，一路上每个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掌灯侍女，却如同不在一般，悄无声息，静得让人寒栗。
　　直到浴殿之前，侍女密集在外头，也是静静的，丝毫没有沐浴完毕的意思。
　　太子就是太子，还怕我跑了，偏要让我等着。
　　我拂了拂袖，径自走回寝宫之外，隔了多日，倒也有些想念那头识人性的白驹，正好趁着空档去看看它。
　　轩辕赐确实对它宠爱有加，它有专署的马厩，而且就建在太子寝宫外头，以便随时召用。
　　寝宫外头是一个长方形天井式的花园，四周是围廊建筑，中轴线串联着寝宫和三重隔门。
　　这天井式的前花园虽小，却也诗意非常，尤其添了那么一个马厩，里面塌着那只天驹神兽，毫无一丝不雅。
　　我在外头轻轻唤了声“双瞳”，它便优雅而又有丝毫急切地出来了，马蹄的嗒嗒声，在深夜听得无比清晰。
　　它的双瞳眼看着我，凑到我跟前，庆幸的是已经对我不那么生疏。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摸了摸它脑袋上的毛发，一手为它顺着毛，抬眼看着满夜空的星，黑得耀眼。
　　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可不安的，这对我来说又不是第一次，我老早就忘记第一次的感觉是什么了，跟不同的人上床，只是为了训练，也只把它当作训练，自然毫无快感可言。就算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只是演得很享受。也许我早就不把那具躯体当作我自己了。
　　而这具身体，是第一次呢。但我也不必为了这个而如此不安，我找不到理由，头很难过，懒得去想了。
　　何况在轩辕赐面前，就算怎样，也还是会被他看穿的吧。尤其是在床上，此人经验之丰富，绝不亚于我，我是从来没有打算小觑他的，只是我能否做得那么逼真，能否征服虏获他，也就看今晚了。
　　双瞳的脑袋在我手下缓缓摆了摆，发出一声低鸣，没待我反映过来，鼻尖就已经嗅到一缕清香，接着整个身体就落入身后人的怀里。
　　轩辕赐低头轻啜着我脖子上的皮肤，暖热的触感立刻把我浑身的血液都调动起来，腾地一下把我方才的不安都引了出来，冲向脑袋，然后脸上就是火热热的滚烫。
　　搞什么！都还没开始，我居然在脸红！开玩笑，我刚才担心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不可能，我连做爱都不会脸红，现在更不可能会了！
　　我推开轩辕赐的手，抬起脚就往前走，轩辕赐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的脸都丢光了！
　　他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却没有用力，柔软的大掌扣住我的手腕，语气里的关心都充溢着低哑的磁性：“怎么了……？”
　　我只是一个慌神，正想着怎么回答他的话，还是从长计议，也许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捕获他的真心，或者还有别的办法能够救风清扬也不一定……
　　回过神来，他的舌头已经插进我的口里，肆无忌惮起来了。
　　他用手半托半捧着我的脑袋，另一只手勒紧我的腰，害我整个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好配合他的身高，让他顺利得弓着身子前倾，用唇舌挑逗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有些惊醒地睁开眼，恰好对上他眯起来的凤眼，金瞳雕琢在里面就像一颗价值倾国的黄钻，在星空下形成一股漩涡，黑洞一般吸取这人间所有的精华。
　　他的眼里有笑意，我不由得一愣，然后脸上火烧一般地疼。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也不想知道。
　　他抽出舌头，还舔了舔我的嘴角，才放开我的唇，脸上的笑意更为危险，更是一种胜利在望的笑。
　　他空出一只手捏捏我的脸，凤眼弯的角度胜过天上的月亮：“果然是呢……”他的表情，比打了一场胜仗还要爽。
　　“你害羞的样子，让我很受用。”他的笑从喉咙里低低哼出来，让我听了更是不爽。
　　我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他眼疾手快，立刻从后面一手框实我的腰，稍稍低下身，轻而易举地把我横抱起来，大马金刀地朝着寝宫去。
　　英俊的轮廓在月下，如同月神。
　　无可抵抗地被他放在床上，前厅的灯一个个接着扑灭，却留下房内的亮堂。我侧过脸不去看他。
　　他的吻随即细细碎碎地从天而降，毫无急切之感。他在我下颔，脖颈处舔吮，似乎能够明白我的感受，力度适宜得连我自己都没有那么了解自己。
　　他一路舔上去，直到耳根，轻咬住我的耳垂，在颔上耳廓的一霎那，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挑掉我的外袍，一路畅快地摸进腰际，在我的背脊，夹腰之间色情地抚摸，让人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我没有主动，全身的细胞却已经被他挑动得沸腾，只是稳稳地压抑着，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把喉中一触即发的声音吞了回去。
　　他没有急躁，依旧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他不断向下吻去的唇，不知不觉褪剩了内衣，他身上却还穿戴整齐。
　　在他挑开我的抹胸那一瞬，我触到他完全没有勃起反应的下体，突然清醒过来，一个翻身顺利地把他毫无预警得压在身下。
　　我虚坐在他身上，性感情色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嘴角勾起一抹足够让他欲罢不能的笑。他眯起凤眼，修长的右腿屈起，慵懒的姿势和他微张的唇，诱惑非常。
　　我“哼哼”两声轻笑，低下头用牙齿解开他的腰带，用力一扯，把他的龙袍甩下床。
　　我并没有抬起头，挑开他的内衫，轻轻吻上他的小腹，慢慢往上吻，舌尖触到他胸前重点的一霎那，一手握住他欲涨的男根。他的身体明显一抖，开始有了感觉。
　　感觉到他的涨大，我刚有一点胜利的骄傲，却被他反身压了回去，凤眼危险地看着我，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从来只有我玩弄女人。”
　　我“哼”了一声，又伸手抓住他的下体，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已经能感受到突突脉动的性器，往上稍微一捋一夹，拇指在铃口处轻轻一摁，牵出一丝精液。
　　果然听得他难忍地“嗯”了一声呻吟，沙哑性感的鼻音，勾得二人身上又出了一层厚汗。
　　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神更为邪恶，几乎要把我给吃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皱皱眉，把我的手拿开，双手禁锢着我，干脆只用唇齿来解决。
　　他几乎是把我的抹胸用嘴撕开，眼神里是满满的欲望火焰，兽性的金瞳在我眼前闪了一瞬，接着我的身体一阵酥麻，他含住了我的乳头，又放开，小心地用舌背顶着，避免舌苔的粗糙触感。
　　细腻的诱惑把敏感的身体挑逗地无以复加，他却再添一把火，另一只手握住另一边，用拇指在乳晕处画圈。
　　我浑身一软，不被束缚的手勾上了他的脖子，手指插进他的金发里，不自觉地把他往下摁。
　　他感受到我的迎接，轻笑出声，舌尖挑勾着乳头，敏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下颤抖，快感和下体的瘙痒痛感一起涌来，如同涨潮一般。
　　正当我快感就要奔涌出来时，他却用牙齿咬住我的，往上一带，我忍无可忍地呻吟出声。
　　他虚骑在我身上，俯身低头看着我，呼吸有些沉重，眼睛里投射出来的金光蒙了一层绿，欲望一触即发。
　　他的身材优雅颀长，身上似乎没有丝毫多余的脂肪。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优雅，雄健，是将会统领天下的王。
　　我微微屈起一条腿，夹住他半褪的内衫，往后一带，他的下体弹了出来，挺傲坚直，虽然刚才用手感觉到它比正常的要大，却没想到应该说是比我见过的所有都大。
　　我脸一红，忙移开视线，祈祷他不要猜到刚刚在我脑子里的想法。
　　但是很不巧，他眯起眼，已经挤不出笑容，眼看着就要忍不住，一副欲罢不能的模样，却又没有继续的迹象。
　　他这是在忍耐什么？不是很期待吗，究竟是在顾虑什么！
　　我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提起身体，凑上前去吻住他的唇，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吸住我的唇，一手把我的右脚往上一抬，一手握住他的，在入口绕了一圈。
　　“嗯唔……”我的呻吟低低从喉咙里发出。
　　他放开我的唇，舔了舔我的耳垂，声音极其色情：“好湿……”说着又在洞口蹭，蹭得我下定决心完事之后要把他给阉了。
　　我皱着眉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欲望如此强盛，满脑子都只有他一个人，都只有一个概念，就是我要他。
　　轩辕赐一定比我还更难忍，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而忍，为何而顾虑。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他再不顾什么理智，往前一顶，想长驱直入。
　　我的脑子好象出现一条裂缝般，痛感霎时喷涌上来。
　　但是他没有插进来。
　　他抬起头看我，眼神更加复杂，又有一丝喜悦，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怎么了？虽然我一切技巧都很好，但是意识到我是处女有那么兴奋？
　　果然他的声音放柔了，只是里面的欲望更为可怕：“腿张开……”
　　我乖乖照做，因为我也很痛苦。
　　“会有点痛……”他说。
　　“别废话，要做就快点！”我怒！这点痛我还是忍得住的。
　　他明显不再说话，握住阴茎，慢慢地往里送，我尽量把腿张大，只是无力抬臀。
　　“唔……”痛。
　　“抱紧我。”他的声音沙哑，却性感非常。
　　我照做，手指掐住他的肩胛骨，使劲。
　　在下一秒，他趁我分神，一个前顶，长驱直入，我的身体好象整个裂成两半，又像感觉从此完整了，满满的寂寞正在被一点一点填满。
　　“嗯……”他在我耳边闷哼。
　　但疼痛虽然在持续，快感却接涌而至，那种感觉前所未有，似乎要把我吞噬。他把所有的力量都融化在肢体接触中。
　　我仰起头，双腿不由自主地收缩，像是在吸着他的，要求他的进入一般。
　　他开始动了起来，我的耳膜似乎都在震动，一次接着一次不停歇的撞击，似乎把我千年之外一个毫不相干的灵魂唤了回来，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
　　我不再感到羞惭，任由自己肆意呻吟，在他一次接一次的冲击下沉沦。
　　整个世界几乎都在摇晃，疼痛和快感交接，形成一条毫无章法的线，我双腿环抱着他的腰，毫不退缩地迎接他的进攻。
　　我的指甲几乎掐入他坚实的背脊，汗水交融，分不清彼此，只有涌起的快感，和呻吟。
　　他的频率越来越快，我只感到异常疼痛，并且异常难过，其中却有些像是要飘起来的感受一般，又似两支连起来，搁在满弓上即将离弦的箭，要一飞冲天了。
　　“叫我……”他喘着粗气，抬着我的腿，声音性感而诱惑，似乎不像以往的他，已经失去理性。
　　“啊哈……赐……嗯哼……”我受不了，咬住他的肩膀，闷闷的呻吟哼出来。
　　瞬间天花乱坠，似乎世间一切事物都消失殆尽，我们在燃烧，我们是合为一体的，烧成灰烬了。
　　我只感到热，非常热，热源就是他的。
　　铺天盖地的高潮狂涌而至，几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叫嚣，挣扎，升腾。
　　下体一股热流奔泻出来。
　　我不知道是轩辕赐的真心话还是失去理智的胡话，但那句话清晰得让我永生不忘。
　　“音。我爱你……”

20.　　甜蜜陷阱

　　虽然昨夜只是一次的激情，但由于轩辕赐身上还有伤，我的身体原本虚弱，更因是第一次而疲惫非常，我几乎是倒枕在他怀里就睡着了，夜里无梦，不知是因为过于疲惫还是什么其他缘故，竟睡得很安然。
　　所以当我次日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已经艳阳高照了。
　　窗户敞开着，日斑点点地播撒在地上，风拂过床帐，还有些微的鸟叫声。
　　照现在的温度和气息嗅来，我居然已经睡到了午后。
　　糟糕！忘了上朝！
　　我煞时坐了起来，感觉到下肢一阵酸麻和下体的微疼，也顾不着那么多，强忍着就要下床。
　　不妨一只大手从身后伸出圈住我的纤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扳回他的怀里。
　　我睁大眼睛看着有些许睡眼朦胧的轩辕赐，刚想开口说话，嘴唇就被他逮住，霎时来了个缠绵悠长的晨吻。
　　我的身体紧紧被他用手裹在怀里，胸部紧贴着他的，昨夜并没有重新穿上衣服，我才发现直到现在还是浑身光溜溜的。他也亦然。
　　我用手抵了抵他的肩膀，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我，单手搂住我的腰，一手又捧上我的脸，用指腹揉搔着我的面部皮肤。
　　我稍微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意欲挣脱出去，却又听得他说：“事情我都解决了，你就乖乖呆在我怀里好不好？”
　　我愣了，抬头看他，一脸迷茫，问道：“解决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蛋，声音清明，温柔得真实：“你昨晚太累了，睡得很熟，所以我去把早朝上了。”
　　我“哦”了一声，垂头钻回他的怀里，碰到他坚实的胸膛，又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不好意思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浓烈，只是有些担心。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胸部，惹得他往里一缩，差点就要扑过来惩罚我，我立刻冒出一句：“我饿。”他便气焰全消，把我搂起来，对外头叫了一声：“进膳。”然后又看着我，扬起嘴角，低声道：“要不是你昨夜累着，我立刻把你就地！”
　　轩辕赐无论如何也要帮我穿衣服，只好随他。捣弄完毕，终于有饭可吃，一看端进来的却是一大堆补品，枸杞红枣益母草，看得我有些呆掉。
　　“我不吃！”我瞪着轩辕赐，一脸坚决。
　　再看千叶和绿水二人，两颊微红，嘴角隐隐偷笑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昨晚一定在外头听到不少好事。这自然让我更加不爽。
　　“我又没有怀孕！”我小声嘟囔，不就是第一次嘛，过两天完全没事，搞得好像妊娠一样。
　　“太子殿下，主子说得对啊，吃太多这些，反而过补了。”千叶识相地说，我趁机给了她一个挑眉，当作赏赐。
　　“女人不是吃这些会身体好吗？”轩辕赐居然问出一个让我几乎跌地的话来。
　　“你不是很多女人吗？这都不知道。”我白他一眼。
　　“是有很多啊，但我发现我只能记得你一个呢……”他把脸凑过来，我感觉到危险，立刻往后缩，却被他一手撩到腿上，随即手便不规矩地伸进我衣内，倒是摸索得极灵巧，一边啃上我的唇。
　　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他的所有权，似乎是他的一大嗜好。
　　我紧闭着嘴巴，手也不乱挣扎，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应不回不理，这样此人才不会猖獗如此。
　　他自然也知道我的脾气，摆摆手让她们换了正常的宫廷饮食。
　　但即便是“正常”的，也是相对来说的正常。仍旧少不了下一些名贵的补品药材，不知道的人也许还真以为我这个太子妃那么快就怀上了龙嗣。
　　不过，说到龙嗣的问题，我一直有疑惑。为什么轩辕赐身边那么多女人，却无一个怀孕？而且凭昨夜看来，轩辕赐完全没有任何生理问题，相反，却比任何男人更有能力。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那些女人若想一步登天，只要母凭子贵，还不简单。
　　唯一的理由，也就是轩辕赐不想让她们怀孕了。这办法也有很多，以他的性格。
　　“我自己会吃。”我皱着眉，一脸厌恶地对着放在嘴前的勺子，撇过脸。
　　“乖，听话，你身体还没复原……”轩辕赐一脸谄媚，丝毫没有被我惹恼的气象。看来今天他要把奴性发挥得淋漓尽致，饰演一个前所未有，极富挑战性的角色。
　　这更是证实了一点，男人重视处女的程度，是不可估量的。尤其是像他这种心理变态大脑有病却比世界上任何人聪明的天下霸主，心里的占有欲极强，这种恋处情结才能如此发挥。
　　“不就是做了，又不是打仗！”我闷声道，却还是被一群跪在地上服侍的侍女听到了，不仅千叶绿水，其余人都低低地忍不住偷笑。
　　“做？做什么了？嗯……？”轩辕赐一脸痞子相，明知故问，放下勺子，嘴唇又往我脖子上靠，呼出的热气在我颈上搔着痒。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一只不用说，自然是偷偷在我衣内肆无忌惮了。
　　我此刻真庆幸从前教授给我训练的关于控制身体的定力，是无比有用。
　　我冷哼一声，不再理他的调戏，被那群宫女笑得很是后悔刚才一时冲动的口不择言，只好闷头吃饭。
　　饭罢，轩辕赐又令端上来上次的荧月果，因为味道还不错，所以我自然吃得很爽。
　　“这几日我会比较忙，也许没有时间来陪你，你乖乖呆在寝宫，无聊的话可以和小双玩。”他拣了一个“将要出远门的老爸”的角色，一脸凝重地说。
　　我拣起一颗荧月果，放到嘴里继续吃，没有回答。心里却笑开了。
　　你不来最好，我不用每天晚上服侍你，还可以去看风清扬。
　　但是——
　　“为了你的安全，我会设定一定数量的侍卫，在这期间不准出寝宫哦～尤其不准去风清扬那里。”我被当头浇了一大盘冷水，真笨，他怎么可能破天荒那么好人！
　　我知道没办法跟他理论，更多时是再多加理论，反倒更加吃亏，又被他不知道从套话里添加了什么更多的“不准”，那吃亏的只有我了。
　　“伤还没好就要忙着安抚妃嫔？小心精尽人亡了！”既然没办法，那在口头上赢他一个也好！但是我竟不知我还有这种想法，心里有些微的酸意。
　　尤其是最后那四字成语说了出来，耳边听到的再不是偷笑，而是忍无可忍的大笑。
　　也只有在我这个完全不在乎规矩礼数的主子面前，她们才敢这么随心所欲。
　　轩辕赐也笑了，但只是微微一笑，却反倒把表情放严肃，把南宫瞳叫进来。
　　“传我的令，宠幸过的所有妃嫔，安排食宿或者按其意愿处理，未宠幸过的，一律放回本家！”
　　霎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傻了。
　　我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非常不了解，尤其是从民主社会到封建社会，这些贵族宫廷之类的完全没有概念。
　　但是，不用想都知道，君王三宫六院是很正常的，尤其是轩辕赐这类倍受雌性动物青睐的顶级种马，百年都不出一个，自然脱光了衣服乖乖送上门了。所以，他拥有的女人是非常多的。
　　而他如今一上位就要打破这么一个传统的规则，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做到吧？
　　不过依照他的性格，如果只是为了取悦我，也不需要做得那么夸张吧？我人在他手里，还怕我飞了不成？
　　故我姑且把他当作精神分裂症的间歇性心理变态。真后悔以前没有让教授教我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或者恋爱方面的也行。
　　南宫瞳显然也愣了，沉默了一阵，才支吾道：“殿下，这……”
　　“退下吧。”轩辕赐大手一挥，语调冷漠，屏蔽了所有声音，像是天生就具有命令人的嗓音，只要稍微开口，就是一个命令。
　　接着他又把头转过来对着我，那表情简直就像一只千年老狐狸在看着自己窝里的小仓鼠，让我背后不自觉地发凉。
　　“干……”我刚想询问，就被老狐狸扑倒在床上，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别闹了，我现在还很痛。”对付他，现在可不能来硬的了。
　　他狡黠一笑，倾国倾城倒是真的，只是反而让我感受到无限危机。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两眼警惕地瞪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恐怖感油然而生。
　　他才不管我瞪不瞪，用嘴巴扯开衣带，轻轻松松地就把我身上的衣服像剥洋葱似的三两下褪落，一脸妖媚地看着我笑，一句话不说，低头跟我接吻。
　　“嗯……你真是……欲求……不满……”唇上根本放不出空间说话，断断续续地多次找到突破点，才勉强把一句话说了出来。
　　轩辕赐坏笑一下，放开我，我大口大口喘气，也不漏了给他白眼。
　　“这几日会很忙，晚上也不能来陪你，所以……你就让我满足一下吧……”他的声音越压越低，性感而沙哑，最后那热气吹到我耳尖，惹得我一阵战栗。
　　算了，想来能换得好几天的相对自由，就遂了他罢！
　　正这么想着，却奇怪他怎么穿得整整齐齐，完全没有脱衣服的迹象，而我却是光溜溜了。
　　虽然没什么好害羞的，但是回想昨夜，我不禁为我难得的主动迎合而耳红面赤。
　　轩辕赐低低笑了，笑声在喉咙里哽着，那种成熟的感性难以言表，只看到他慢慢往下吻去，直到我的小腹以下，我才霎时反映过来。
　　“不要！”我一下子夹住双腿，双手掩盖上去。
　　他抬起头一挑眉，只需一只手就能把我两只手都稳稳制住，另一只手则以两指拨开我的腿，中指在外壁搔挠。
　　我浑身不能自制的微颤告诉了他我的终极弱点。
　　到现在我已经明白他要干什么。
　　他把脑袋探下去，我的魂魄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这也许就是教授曾经在这方面训练中告诉过我的“高手之中的高手”。
　　若不是拥有极多女人积累经验，极了解女人由内而外的生理系统生理反应，从而自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领悟到此中的精华，否则正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这种技巧十分厉害，足够让女人独独为拥有这等技术的男人欲仙欲死。
　　它能让正常女人很快达到连高潮都没有的快感，而且来不了第二次，因为会疲惫非常。
　　但——我很清楚，这样之后的后遗症就是——不能出恭。
　　一旦出恭，就会欲火焚身。
　　所以等到我第二天睡到忍无可忍必须出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大难临头了。
　　这种事情，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管不了那么多了！
　　待我舒舒服服一身轻松地出来，身上的大石头丢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压下来了。
　　托了他精妙绝伦的高超技巧，让我全身都极其渴求起来，尤其是下体的痛痒，有种抽搐一般的难过。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人，我的教授也是这么想，所以没有在这方面多加任何训练，他只告诉我，一旦很不幸遇到了，那么你就赶快找个人解决了吧，否则即使再能忍的人也无法忍耐。
　　而且用这种技巧的人，很明显是要让你自己乖乖去找他，求他给你。
　　我的怒火和欲火几乎要燃烧起来，脸色难看到极点，二话不说，掰开挡在跟前的人就往外走。
　　大不了去找风清扬解决，就是不找你！
　　“主子，主子！”
　　“殿下殿下！”
　　我正想夺门而出，就有人抢先一步进来，一身华贵奢靡的金龙朝服，和他脸上的邪魅相得益彰。
　　罪魁祸首一张脸笑成了万寿菊，道：“宝贝儿出乎我意料地能忍呢。”
　　因为身体的火烧火燎，我已经极度不适，就算用多大的运动强度来让身体淡忘掉这种折磨，也是非常困难的，教授说这如同被人下了降头，诅咒一般。
　　我的双颊一定很红，因为我感觉到浑身都很热，当然包括脸。
　　但是我仍然没有动，虽然看似稳稳站着，但是厚衣下的身体已经大汗淋漓，非常难以忍受，只想立刻跑上几千米冷静下来。但我却不能。
　　我直直地站着和轩辕赐对峙，他倒是笑得挺舒心，嘴角扬起的弧度就像他整个人一般危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脑子里回想起跟他的云雨，风清扬的影子就一直都在。存在那个灰暗的角落里，分不清是在微笑，还是啼哭。
　　第一次，觉得思考很累。虽然我拒绝疲惫。
　　我几乎是怒视着他，但是又有轻微地收敛，并没有主动搭话。
　　轩辕赐走了过来，搂上我的腰，把我搀扶到床上去坐着。看来他是很理解这样之后的功效呵，大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让我浑身一阵酸。
　　所以我的眼神更不友善了。
　　他把剩下的人支走，先无言地帮我解决了问题。这多多少少把我的怒气消了很多，还好他这次没有废话，长驱直入，而且也减免了前戏。否则我就要把他给灭了。
　　只是看得出来他今天很累，深邃的金瞳好像又凹得更深了，只有那么点星光，在我仰起头看他的时候一闪即逝。
　　最后他闭上眼睛，拒绝看着我，而且身体也离得我很远，根本够不到。
　　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概念，到底想怎么样。如果说昨天给我的是缠绵深切的真爱，那么现在就是欲罢不能的纠结，还有无奈。
　　我几乎都要在他眼里看到眼泪了。只是没有。我不能想象他会存在眼泪这种人性化的东西。
　　他没有退出来，虚压在我身上，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和湿漉漉的发间。大口喘气。可是就连这样，我也感受到他离我的距离，永远不仅仅是从我来的世界到这里。
　　我根本不能想象这和方才倚在门边调侃的人有任何关联。虽然他们确切是同一个人。
　　“怎么了？”我转过脸对着他，看他咪得细细长长的长眼里，露出一线金瞳。
　　他不发一言，脸上根本没有能提供阅读的神色，似有变幻莫测，百般情绪写在脸上，又只是被千万种颜色往一张白纸上泼墨，成了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黑。
　　就算仍进一个大石，也听不见水声。
　　我看他的眼神也很复杂，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有什么在牵绊着，有什么相隔太遥远。
　　轩辕赐避开我的眼神，坐起身来，三两下随便穿了衣服，头也没回地走了。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接下去的日子，该是惬意得紧了。
　　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只要一出这个寝宫大门，就会有一层接着一层的卫兵，连通去风清扬那里的路更是戒备森严，二十里开外就被阻了，即使那边发生任何事情也传不过来。
　　对于轩辕赐如此的安排，我自然不能说什么。我照理是他的妻，如今照事实而言，他确确实实是我的夫。
　　既然戏开演了，上台的戏子，也没有理由退下去了。
　　本来还觉得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会很好过，但是那些侍女之多，让我除了洗浴之外，根本没有独自相处的空间。
　　本想在这些日子好好锻炼，让身体相比较下不那么虚脆，但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故这些日子的烦闷，自不必述。
　　即使日子那么无可救药，我的时间观念仍没有因颓郁的生活而褪色。
　　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我就像一只金丝雀，在有一堆人服侍的笼子里，整整半睡半昏地呆了一个星期。而这种日子丝毫没有半点要结束的趋势。
　　我是越来越搞不懂轩辕赐的意图。真是忙，也不会忙到不用睡觉吧？
　　我放下漱口茶，随口问了句：“轩辕赐最近在干什么？”
　　因为身边只有千叶绿水服侍，我一叫“太子殿下”这个称呼就深感恶心，所以直呼名姓，在她们二人看来也不足为奇了。
　　二人脸上带起一弯欣喜的笑，千叶才带头说：“日前国丧之事，登基之务，配职之奏，内贼之乱，改革之业，均需太子殿下一一处之。”
　　我皱了皱眉头。
　　“殿下吩咐，若娘娘欲见殿下，我们去禀了便是……”
　　“难不成我不找他，他就不来见我？”
　　我的语气骤然森冷，空气凝重，二人清楚此时方是不回话为妙，不然处处都有可能踩到我的地雷区。
　　我冷哼一声，既然你的感情是这么闹着玩儿的，那我也没必要跟你玩下去了！
　　气不打一处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冒那么大的气，从来不习惯吃亏，我站起身，连鞋都懒得穿，直接冲了出去。
　　轩辕赐，你就是一混蛋！
　　当日的理事殿依旧冷清如故，寒甲冷胄的黑面侍卫，烈日下仍把身体裹在层层的铜铁里，汗水不住地往下流，明晃晃的午后，这深宫中竟连蝉鸣都听不到半点，果真连蝉都知道享受，没兴致呆在这个阴森之地。
　　众人见我，也不吭声，喀喇喀喇的齐声铜铁相摩擦的声响，统一鸦雀无声地摆正姿势低下头当作行礼，见我横冲直撞倒也丝毫没有惊愕之色。
　　听理事殿里也是静静的，悄然无声。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人的感觉是会衰退的，所以以前教授最喜欢就是找这样的午后，先让我睡一大觉，正舒服的时候，把我弄起来训练，这样的效果，除了因为疲惫和慵懒弄出大大小小的一身伤外，还有的就是提高了对这种天气的敏感度了。
　　耳边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声响，喀喇一声，但我很清楚那不是金属发出来的，而是砖瓦。
　　我微一眯眼，警惕地往房顶一瞟，光线的一个小角落只是闪了一个小黑点，咻的一声就消失了。还当作那是幻觉。
　　“老婆，你终于舍得来见我了。”我稍一慌神，才从方才的怪异中回过神来，多日未见的轩辕赐就已经来到我面前，话语间已把我横抱起来，送进房间里了。
　　他却也看出了几分消瘦，眉间有皱褶的痕迹，他把我放下来，低着头看我，好似要把几日的债都一次性就此了结。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案几上的凌乱狼狈，奏折倒是只有一小摞，大概是还在头疼的，其余的废纸和地图，用过没用过的毛笔，都搁在那里，想来也没有宫娥胆敢上前打扫，要是弄丢了一张纸角，也许脑袋就落地了。
　　轩辕赐刮了刮我的鼻子，嗔道：“那些奏折是你的丈夫呀？大活人摆在面前不看，还是嫌我入不了你的眼啊。”
　　我看他一脸的怨妇状，倒还真来了气，白了他一眼，道：“我看是我入不了你的眼吧。”看来他也忙得很，我来这里自讨什么没趣，还不如回去睡个午觉。即使我并不是那么想就此寄人篱下地度过余生。
　　我转过身，轩辕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我冷冷一声：“我走了。”迈步便要开门。
　　“好了，我错了。”他单手就把我整个人像抱宠物一样揽了回去，根本不需要我有分毫的挣扎，好像这句话让我来说比较适合一点，他语气里自是满满的亏欠，手上，身上则是满满的霸道。
　　“噢，你的认错方式好特别。”一丝情绪在我心里奔涌，这很难说明，因为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情绪化了，跟以前完全不同其他人接触的那种孤僻之感很不一样。
　　开始有一些什么，很容易就能引起我心里的波动。教授说过，其实他觉得我最优秀的地方，不是身体或者先天上的天赋，更重要的，也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一点，就是很难让任何人影响自己的情绪。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找到原因了。如果你让一个人每天对着一面摆满杀人器械的墙壁，需要做的事情只有训练，等待任务下达，锁定目标，分析提供资料，搜集情报，选择器械，行动。如此一来，我想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让自己变得丝毫没有人类的情感。
　　我该庆幸我还在这里，还有机会体验人类的情感。
　　“我以为你第一天就会来找我，没想到你过了七日还不来……”他把脑袋埋进我颈窝，金发垂撒在我的肩上，痒痒地挠着我的手臂。
　　我发现我的身体第一次如此完满地接受一个人的触碰，全身的细胞都好像认识他了，快乐地叫嚣着，认定着，毫不排斥。
　　女人的身体果真是一个记忆体，尤其是第一次给过的男人，会永世不忘的。
　　“要是你今天还不来，我就要去闹你了，闹到你离不开我为止……”他在我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很纯粹的亲吻，让我感觉很舒服。
　　我偏过头，蹭了蹭他的金发，柔顺的质感在脸上划着，就像在用脸触碰一缎丝绸，柔滑，而带有暖意。
　　因为不懂得用语言表现自己，所以我还是遂意很放松地做出这个动作来，当作是在表达些什么。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只觉得这样会很舒服。
　　当他突然猛地抬起头来，表情又惊又喜地看着我，我才反应过来，一脸尴尬。
　　“干嘛。”我撇过脸，只觉得有些东西在烫着我双颊。
　　……
　　“音音，你好可爱好可爱哦，尤其是刚刚那样，再来一次好不好？”他用手挠着我的脸，又一只手把我整个人圈在属于他的领域范围内，很安全地把我捧在掌心把玩。
　　“……”
　　“呀！脸红了！你居然在跟我那个之外的时候脸红了！果然很可爱呢……”虽然说出口的话很不衬他这张脸，但是这个痞子表情我已经看得多了，细眼里的金瞳，熠熠生光。
　　“什么啊，神经病。”
　　“那个啊，就是做……唔嗯……”
　　……
　　当我放开他的嘴，才发现其实刚刚可以用手捂住他的，所以自然又觉得自己非一般的尴尬。
　　我低下眼帘，他的脸却越靠越近，接着在称霸我嘴巴的前一秒，浑浊地说了一声：“下次也要这样堵住我的嘴巴哦……”

　　云厚得很，把艳阳的光泽都遮盖了大半，人就如同随时随刻身在绿荫之下，偷得浮生半日凉。
　　因为天气很好，再加上实在闷得慌，其实更主要是受不住轩辕赐的纠缠，所以答应出来逛逛。虽然只是逛逛，但是身后的排场就像是要去迎阵杀敌一般，恢宏壮观。
　　我懒懒地倚在轩辕赐胸前，被他包围起来，以极慵倦的姿态坐在马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这种感觉很好。
　　轩辕赐一只手牵着缰绳，空出一只手把我抱在怀里，时不时低下头来亲亲我的脸或者嘴巴，说是要过过嘴瘾，免得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起情来。
　　双瞳看着可怜的我几乎被亲得满脸口水，也只投来一个怜悯的目光，谁让这头种马盯上我了，这些基本的满足，我还是不能不给的。否则只会丢更大的脸。
　　小双走得很平稳，马蹄踏在绿地上都发不出什么声响，只有沙沙的风声，参合着身后几十米远的宫廷禁卫军的马儿们时不时发出的鼻息，然后就是淡淡的蝉鸣。
　　此时的我整个人都快趴进轩辕赐的怀里了，因为我几乎睡着了。昨晚被轩辕赐折腾得真的很累，所以这也不能怪我。
　　回想到昨夜的激情，轩辕赐迷醉的脸，还有他深沉沙哑而性感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得居然如此清晰，他看着我的眼睛，就像太阳，只是这个太阳里装的满满都是我，沉甸甸的，只是仅仅为我所有的太阳。
　　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修长的十指触碰着我的肌肤的感觉，一寸一寸，温柔而激烈。我的一瞬间，是他修长十指下，唯一的断弦。
　　天，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刚脑子里充满的那些画面让我顿时无地自容，一时间清醒了过来，脸上自是由于羞耻而狂冒而出的绯红，连脖子上都能感觉到脸颊的灼烧感，这下可千万不能让他看见。
　　我把脸更紧地贴在他胸前，几乎都要钻进他肌肤里去了，因为是盛夏，所以如今穿的绸缎也织的涣散不稠密，有助于透汗，清凉。
　　但是，相对来说，那也有助于传温。
　　“宝贝，你的脸怎么那么烫？”他双手捧起我的脸，一脸担心的样子，第一次看到他关心人的模样，倒也很有十二分的男人味。紧接着的表情就自然是兴奋、深情、惊讶，简直就想把我就地压倒。
　　在他失神的瞬间，我利索地掰开他的手，趁机跳下马。
　　踩在草地上的感觉很好，春天刚刚过去，草不但绿得猖狂，还更是由于不被人们所破坏而生长繁茂，都几乎够到了腿肚子。
　　一片一片的草香，是跟着风向迎面惹来的，那股清意就像在品绿茶一般。
　　我深吸一口气，不禁微笑起来。再看那远方，我才知道原来已经出了宫门，到了龙宫背后那一大片正待开发的富饶之地，我如今是站在绵绵延山的其中一个小草坡上，正好能看到潺潺细流被引上山间，屯兵和百姓们正在山坡上开垦造梯田。
　　那是数不清的绿，数不清的绵延。我几乎都能想象出这里多年以后的富足。
　　才刚想往前再走走看看，腰却被一股力量往下一扯，着实地倒在地上。
　　摔了个四脚朝天，正对着满天的云朵发愣，我眼前的天空便被一张笑得比天空还灿烂的脸挡住了。
　　“要照你所说的方案实施，可是很不容易的呀，前几天都快把我累死了，现在快心疼心疼我！”他嘴角翘的弧度帅气得刚刚好，除了说出来的话万分不搭调之外，一切都完美。
　　我撇开脸不打算搭理他，虽然这种姿势在这种场合十分不适宜，而且还围观者众，但是我知道，一旦我有什么进一步动作，就不仅仅是被他死死压在地上的事儿了。
　　“唉，不要不理我嘛……”他缠了上来，双手不老实地在我身上游弋，虽然我知道那些卫军是看不到的，但仍然被他挑逗得很是害羞。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我怒瞪了他一眼，实在忍无可忍，大叫一声，才把他乱动的手给遏止下来。
　　轩辕赐果真乖乖地躺在我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边死死地抱着我，一边唉声叹气地感叹自己命苦和我的无情。
　　我没理他，眯起眼看着天，好像有点快下雨。
　　见我不理他，轩辕赐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搂着我，一手忙着摩挲我的身体，一手伸向某些部位，我早在跟他一起睡觉的过程中练就了一身本领，不需要看就能轻易地把他的魔爪挡住，然后再狠狠掐一把。
　　轩辕赐一下又要龇牙咧嘴的吸著被揪痛的手背；又要搂紧我的身体，不愿让我离开自 己多一厘米；又要蠢蠢欲动地找机会往我身上乱摸。
　　我渐渐抵挡不了他的攻势，一个劲又掐又打，想挣脱出他的怀抱，不料却总是被偷亲一口。很快就在草地上闹得不可开交，小动作转化成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来滚去。
　　轩辕赐见一时间制服不了我，就转化为挠我痒痒，使坏乱搔我的腰，还把我压在地上，低头乱啃我的脖子，吮吸我突起的锁骨，留下一道道红印子，还伸出舌头舔舔，惹得我浑身酥麻搔痒，憋不住一直笑，又不愿停止挣扎踢打，想让他停止这种折磨。
　　“好了，好了，别闹了，别，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被挠得实在忍无可忍，浑身又热又粘糊，肚子笑得抽疼，又挣扎不开，我只好求饶。
　　“要我饶你可以，快像刚才那样对我笑一下！”轩辕赐不依不挠。
　　好不容易解放了的身体，我直喘着粗气，对他哼了一声，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侧过头不理。
　　轩辕赐凑近我的脸，低头在我鼻翼，颊间乱嗅着，像一条宠物狗，差一点就伸出湿淋淋的舌头舔我的脸了，他挑起一丝邪笑，道：“不理我？不理我就再来哟！”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我衡量了一下权益，还是不想再次经历方才的恐怖待遇，只好挤出一个怪笑，惹得轩辕赐捧腹大笑起来。
　　“干嘛笑得跟见了鬼似的，哈哈哈……但是还是很可爱啊，太可爱了，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看他笑得快要断气的样子，我恨恨道：“就是见了鬼了，见了你个大色鬼！”话音未落，我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一笑我就怔了，因为轩辕赐也怔了，看着我的眼神如同蒙上一层紫色的薄雾，蓄势待发的金瞳如同在空中向下俯瞰，并准备对着猎物俯冲下来的苍鹰，温柔而又深情。
　　我急忙停住笑，推开愣在那里的轩辕赐，站了起来。
　　“小宝贝给我回来，再像刚才那样笑一个给我看看！”轩辕赐的怀里一空，才感觉到我已经逃开了，忙不迭跳了起来，冲已经逃离现场的我大叫。
　　“你想得美咧！”我转头示威一般看了他一眼，向山坡的更远处跑去。一片一片层次栉比的绿，葱绿、翠绿、草绿、嫩绿……连成一幅水墨画。
　　“好啊你，你等着，被我逮住了就没刚才那么便宜了！”轩辕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近，我竟找到一种出乎意料的刺激，拔腿奔跑起来。
　　才刚没跑几步，天空刺啦一声，一条白光转瞬即逝，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起了瓢泼大雨，就连微微细雨的过程也直接省略。
　　我和轩辕赐都在原地愣了一会看天，直到那豆大的雨点拍打在我的脸上，我才一醒神，心口豁然明亮，就像那一滴一滴的雨水，是渗进了心里，一寸一寸把我过往的一切阴影洗净。然后，我便重生。
　　“老婆，回去吧，你会生病……”轩辕赐话音未落，我就已经笑着跑远了，这么美妙的心情，我还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放掉？
　　“这次我一定要把你给逮回去，别跑！”他这句话也是大笑着说的，在我孩子一般恶作剧的笑后面追赶着。
　　我抬起被雨水打得模糊的眼，见对山工作的人们都已经收拾好躲进屋子里避雨了，整个绿色就是属于我的，没人胆敢跟我抢这难得的幸福。
　　记忆里有一块发了霉的领域。我只记得一些一顺而过的片断。
　　也是这么大，这么广阔的天地，我好像正在学步。
　　父亲在前面张开双手，像是一张温暖的大床。
　　他说：“宝贝快来爸爸这里……宝贝快来爸爸这里……”他很温柔地喊着，声音里有父亲的味道。
　　我很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我不断努力地迈出一步又一步，不顾脚下的泥泞。
　　可是无论如何，父亲却越来越远。
　　直到我终于了解，我永远抓不住了……
　　——紧接着，这一幕一跳而过，好像被人抽掉记忆一般，刷的一下。白屏。
　　然后是一个小女孩，那是我吗？
　　爸爸在她身后追赶着，她的笑声很好听，就像雨后初生的太阳。
　　“爸爸。爸爸。爸爸……！”她喊。
　　紧接着我一个失足，往前一倒，但是腰部被一股力量扯回，温柔地把我翻过去，着实倒在轩辕赐怀里。
　　我抬起迷蒙的双眼，凝视着轩辕赐，然后一个不经意，往侧面滚了下去。
　　轩辕赐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种状况，刚刚只是看我失了神跌倒，也不顾地势偏差，先把我护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在斜坡上翻滚了。
　　世界不断地在转换，虽然都是湿漉漉的雨水当头而下，但还是转得人晕眩。颠簸让粘着衣服的身体更是不舒服，闷热消失了，接踵而至的却是阴郁。
　　我在耳边清晰地听到轩辕赐和着滂沱的雨水和闷响雷声的叫喊：“别怕，有我！”
　　其实我一点也不怕，只是有些恍惚。
　　眼睛被雨水拍疼了，有些酸楚，似乎有股暖热的液体流出。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是抱着眼前的人，拉扯着他的衣服，把指甲用劲掐着他铁一般的背脊。
　　我恍惚地启唇，叫了一声。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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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气氤氲，世界在模糊中变得更为明亮。可以让人稍微清醒。
　　睁开眼，是那座庞大的金龙雕塑，巨型的龙口中正源源不绝地流出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水。
　　那高大的龙尾灵巧地直冲屋顶，破空而出，蜿蜒而上。
　　水中不知添加了什么材料，有让人醒神的香气，扑面而来，奇异的是，这气味却出奇地素雅，并非浓稠。
　　我又紧了紧手臂，抱着轩辕赐的身体，脑袋枕在他颈窝里，眼睫毛扫着他漂亮的锁骨。
　　轩辕赐正低着头，仔细地帮我清理身子，一声不发。
　　自回来的时候，他便抱怨着我把他当成爸爸太过分，自诩英俊潇洒风华绝代天下无双，竟被我叫得那么老，而且他特意提醒，还是被他心爱的女人叫得那么老，说我分明是嫌弃他了，于是信心被狠狠打击了一回，如今便像小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
　　“嗯……”我尝试发出声音打破僵局，却见他仍旧色厉内荏地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压根没有打算理会我的意思。
　　我咳了一声：“喂……”摇了摇他的身体。
　　可这孩子闹起别扭来也倔得很，整张脸写满了“我生气了！”的字样，就是不理你。
　　“哼。”我抱住他的脖子，张嘴往他锁骨上面狠狠咬了下去。
　　他“啊！”的大叫，几乎要一弹而起，大手把我抓住，像一匹狼一样紧紧凝视着我，然后冷不丁伸手往我屁股上打了两下。
　　“啊！变态！”我大喊，嘴巴也不闲着，又找到下一个目标，张口就咬。
　　“疼啊！”他叫着。
　　“我也很疼啊！”我抗议。
　　“谁叫你咬我！”可怜的屁股上面又引了两个大掌印。
　　“是你先不理我好不好！”我哼一声，继续奋战。
　　我咬一口，他就还给我两下，直到我实在受不了，才趴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上大口喘气。
　　就算是在以前的训练中，教授也不会针对我的屁股啊！我脆弱的……
　　轩辕赐你个大变态！

21.　　阴谋萌芽

　　第一次发现原来生活也可以过得那么简单，就可以很幸福。
　　虽然我的幸福，要赔上的是风清扬的悲伤。
　　我当然没有忘记我现在身处于此的目的，只是有股魔力一般的漩涡，直把我往下拉扯，把我拉离理智，把我的脑子里疯狂地塞进轩辕赐的一切一切。
　　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无论是色厉内荏地端正坐在案前，两指托着下巴，托着整个俊美的脸，严肃地皱着眉头，垂目审批的表情。
　　还是他慵倦地倚在床上，单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捧着奏折，一脸将要睡去的可爱表情。
　　真的无法联想到这个全心治国的君王，黑甲冷胄，金戈铁马，意欲坐拥天下的霸主，会披着一脸幼齿的呆笑，哄着你多喝几口汤。
　　会在半夜醒来，盯着你看老半天，也一句话不说，用指肚一寸一寸抚着你的发，在你额上印了许多细细碎碎的吻痕，为你掖好被子，拥在怀里。
　　我的睡眠很浅，所以他的每一次凝视都让我只好不知所措地装睡。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么情深似海的轩辕赐。
　　他是兽类，是王者，是神明。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他是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
　　不，他就是天神。
　　他的眼底里尽是光芒，是金色的光，总是照得人睁不开眼，却更加想多看他几眼。
　　他的五官如同鬼斧神工凿成，每一个角度，每一个侧脸，每一个不经意的表情，都拥有凛冽、霸气、傲慢和孤芳自赏。他的温柔，是藏在眼角的。
　　他喜欢演戏，而且很调皮。但是他的这一面只会给你拥有。
　　我开始喜欢听他叫我的名字，感受他在我身边的快乐，他会有永远的惊喜，永远的精力闹得你不得不开怀大笑。
　　可我不知道——可也许——这是我这辈子所拥有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我甚至，害怕他的每一次离我而去。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什么，我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快乐。
　　以前我所有的快感，注意只是快感，就是刀刃割裂肌肤，血液在动脉中翻滚喷薄的声音，会让我感觉一丝丝，胜利的强者的快感。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一种东西，那叫做快乐。
　　我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因为一种叫爱的东西所带来的。
　　可是那究竟是爱吗？又有谁能告诉我爱是什么呢？
　　我发现我终于开始……担心一些什么——
　　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
　　突然在我手里消失了。
　　那是什么……？
　　我闭着眼，睡梦中的我很清醒，以至于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轩辕赐的凝视，和他依旧温柔的指肚，在我脸上摩挲。
　　只是今晚，他却有一点，让人出乎意料的伤感。
　　他低下头，亲吻我的额发，手指把我的落发勾到耳后，嘴唇的温度是一样的柔软，却隐约有一股叹气般的冰凉。
　　他没再做什么，也不似往常就这么搂着我便睡了，而是小心翼翼地给我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出了寝宫。
　　遇到这种状况，我自然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动作轻巧，直到听得周围没有什么诡异的动静，我才顺手抽出衣钩上腰带间的匕首，藏在袖中，缓步移向门边。
　　夜黑得阴森，地上只有摇曳的树影，被月光打散了，然后又被搅和在一起，浑浊了，所以更加森冷。
　　几乎听不见丝毫声响，宫廷便是如此，连蝉鸣都听不到的地方。
　　风策动了树，树策动了月光，月光一摇，愈发恐怖和冰冷。
　　可我仍旧如此热爱黑夜，它给了我最好的藏身之所，给了我最方便的行动条件。夜里，人的嗅觉听觉，都要比平常高两倍。
　　我眯起眼，危险在我眼底一闪而过。
　　我尽量把身子压低，古代的门窗太容易暴露身份，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影子给欺骗了，不过好也好在这些门窗，不需要什么窃听技术，传声效果就能很好。
　　一阵风动，树影摇得只有一丝的乱了节拍。
　　我一个警惕，转出匕首，躬身躲在半敞的门后，静听外头的动静。
　　匕首在夜里闪着银森森的白光，我脑子里突然闪过风清扬咧着嘴傻笑露出的两颗白森森的虎牙，就如同这月色一般纯净无瑕。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一瞟，把匕首缓缓伸过门缝。
　　借着迷蒙的月色，反射在匕首上的光芒，一下子就映出外头的局部景象。
　　衣摆，罗裙，然后是紫色的纱带。
　　冷紫黛！
　　真是多日不见了啊。
　　“还有什么事？”我一个激灵，把匕首稍稍一侧，轩辕赐的身影映在素白的刀刃上一掠而过。
　　他们看起来是在洽谈，如果估计没错的话，就同上次我听到的那件事一样，那么现在那么急着又找来一次，想必也快东窗事发了罢。
　　“现在……我是不是该叫你龙鸣王轩辕大帝了？嗯……？”冷紫黛嗲着声音，勾起手指在轩辕赐脸上划着圈，一手搭上轩辕赐的肩膀，挑起柳眉，勾了他一眼。
　　“没事？那我走了。”轩辕赐往后退了半步。
　　“走？你就那么急着要回到她怀里啊？还是她技术真的比我好？还是你对她……”冷紫黛猛地抓住轩辕赐的手，两只杏眼瞪得直大。
　　轩辕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又有一丝无可奈何，然后的复杂神色，无法笔述。
　　冷紫黛有些慌了手脚，突然一改方才的镇静自若，几乎是低声叫嚷道：“不，不可能的，你别开玩笑了，这，这怎么可能！”
　　轩辕赐甩开她的手，方才的一丝慌乱已经瞬间凝结，跌落在空气里，恢复原本冷静的模样，语气更是极其理智而冷漠：“没有。”
　　冷紫黛眼里也只闪过霎那的欣喜，就又很自然地收敛起情绪，理了理衣袖。
　　“快说吧，到底约我做什么。”轩辕赐背向她，身影高大。
　　约？他们究竟是怎么约到一块儿的，这轩辕赐的本事倒也通天了，往往做出一些我完全不知情的事，而今我也完全不能弄懂他。我很清楚，我看到的他，也许仅仅是这个如同海一般深的轩辕赐中，极小的一滴水罢了。
　　“主上让我找你确认计划的行期。”冷紫黛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是咬着下唇，把不服和内心的郁结压抑暂时在心底。
　　“没有改变，登基大典和大婚一同进行，到时青龙就任他处置了。”轩辕赐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波澜，我心里却霎时咯噔一下。
　　现在的谜团可不仅仅是轩辕赐想做什么的问题了。
　　很明显冷紫黛背后是有一个集团支撑着的，而她也许就是连接轩辕赐和他们之间的桥梁，她嘴里所说的那个“主上”，应该是能和轩辕赐势均力敌的人。
　　总而言之，轩辕赐和冷紫黛的集团目前是处于合作关系，他们共同的利益和最后的目的，就是除掉青龙。
　　那么，这个世界上有谁最渴望除掉青龙呢？
　　我想，那也只有与其处于同一命运的，金龙和，赤龙了吧？
　　但是，轩辕赐又何必把青龙送给“那个人”处置呢？
　　难不成是他想借刀杀人，这样一来，事情不是他做的，我便怪不到他头上，仍旧乖乖地每天倒在他的怀里，而他顺便就此也能一手除掉青龙，把天下分了个大半。
　　这可真是一箭双雕。
　　只是我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个问题。
　　我更害怕的，轩辕赐也许并非我所想的一箭双雕，他更喜欢的，是一石三鸟，一举多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又有什么能力阻止！
　　以往接下来的所有任务，都是起码能有一点资料可循，能有一些弱点可破可攻的。
　　我只需要几天，便可以弄清目标的属性习惯，生活饮食，兴趣爱好。我信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是——
　　我想就算给我几年的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弄清楚轩辕赐这个人。
　　他好色，没错，但他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丢掉森林。
　　说他孤傲，没错，但他可以为了一个笑容，巴巴地装可爱想尽一切办法逗你开心。
　　说他霸道，没错，但他会在你熟睡的时候为你掖被子，会毫不顾忌地位地被你在属下面前教训。
　　说他危险，没错，但他可以永远想在你前头，把任何事为你处理得服服帖帖，会每天体贴地给你测量体温，用世间最俊美的眸子把你包裹在他最安全的世界里。
　　说他冷血，没错，但他可以每天对每一份无聊的奏折都认真批阅，随便翻开一本说的是一个孩子死了爹娘的，他就批上一大堆，还分列要点，告诉地方官员该如何如何。
　　说他乖戾，没错，但他坐在大殿之上，一副绝对王者模样，傲睨台下众臣，傲睨整个江山大地，他眼底里——竟是无限的柔情。
　　……
　　……轩辕赐。
　　我有些失神，直到外头的声音又把我的神志拉扯回来。
　　“行，到时候我直接去桂房取人，你只要把南宫瞳支开，我保证事情顺利得紧。”冷紫黛甩甩水袖，一阵香气扩散而出。
　　她又哼哼冷笑两声：“倒是你那个宝贝儿，可别让她跑来搅和，要是事情搞砸了，我可不好跟主上交待呀……”她的语气里居然有丝毫的威胁，敢这样对轩辕赐说话的人，也不怕吃亏。不过我看，她也不怕吃亏不吃亏，轩辕赐压根不打算陪她玩，那么又哪里有兴致跟她计较。
　　“婚庆大典，三日之内不得出门，这个，不需要你跟他交待了吧？”轩辕赐冷哼一声。
　　一见他们的讨论既将近完毕，忙抽回匕首，尽量把脚步声掩饰在他们的谈话里，只听外头风声树打，我更加快了脚步，把匕首利索地插进衣钩上的的腰带中，翻身上床。
　　轩辕赐脚步匆忙，刚好看到我坐在床上。
　　唉，演技即时临场训练，开始。
　　我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耸着肩膀，眯起惺忪的睡眼，强把自己方才警惕性抬到极高的状态调整过来，直到身体慢慢放松。
　　虽然这个过程无比艰难，但是要蒙过眼前这个戏王之王，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演技行得通的，他一会儿只要过来一抱，就可以轻易摸出我肌肉的紧绷程度，从而判断出是否刚睡醒。
　　倒是他有些做贼心虚，所以走过来也比较缓慢，给了我更多的时间调整恢复。
　　我挤出沙哑的鼻音，刚刚睡醒的嗲声状态，带着些许埋怨道：“你怎么不见了……”
　　我嘟起嘴，微扬起头，表情自然尽是不满和娇柔，不带一丝刚强。跟轩辕赐呆久了，其实变脸也不是那么难以做到。
　　“我去出恭了。”嗯，一个很真实的谎言，他却依然很镇定，马上凑了过来，褪下鞋袜就把我压倒。
　　我看着轩辕赐，揉了揉眼睛，一脸倦意地说：“唔……别闹了，我很困唉。”
　　他舔着我的唇，鼻尖轻触我的鼻翼，低声说：“可是我很想要你。”
　　然后猝不及防，他一下含住了我的唇，我感到他那湿热的东西钻进了嘴里，温柔地挑逗著自己的舌。
　　他深深地吸住我的舌，复又放开，再吸住，拨弄着，拉扯着，拉进另一张嘴里，被搅动着。灵动的舌舔食着敏感的上鄂，柔软地滑过齿边，吸走了唾液。
　　而不属于他的液体缓缓流入他的嘴里，和自己的混在一起，滑下我微仰的喉咙。

22.　　危险行动

　　一夜无眠。
　　自昨夜听闻轩辕赐和冷紫黛之间的谈话之后，我的脑子便一宿没有停止过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不恨，对轩辕赐完全没有恨意，亦不是抱怨。因为我很清楚，对于风清扬是青龙的这件事情，轩辕赐是跟我摊开话题谈过的——即使只是短短的一句对白。
　　——“你会杀了他么？”
　　——“是的。”轩辕赐的声音回响在我脑海里，依旧那么坚定而清晰。
　　他不会欺骗我，所以他说到就会做到。这个无可厚非。
　　但同样的，我说过我会护着风清扬，这一点，也无可厚非。
　　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轩辕赐和我的决裂？我不知道。我很清楚我为什么原因选择同轩辕赐相处的这么长一段时间。即便它并不算很长。
　　我知道有某些东西在我心里萌芽，并非我不想面对它们，而是如今的我，只能进，不能退！虽然我并非一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道义之人，但是相对于风清扬，他仅仅只是一个我希望去保护，希望让他安全的一个人。
　　半截玉如意如影随形，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珍视一件东西。
　　据轩辕赐所说，大婚之期在几天之后，不知道这个几天是什么概念，而且在大婚前三天，我就必须被禁足。也就是说，我的时间所剩无几。
　　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准备，我自知自己的身体完全比不上以前的十分之一，连孤身一人逃出这个深宫我都完全没有把握，更别提带着风清扬了。
　　如果要硬挺着头皮跟轩辕赐硬碰硬地来，我没有把握。
　　这样一来，最多也就碰个鱼死网破，即使轩辕赐大发慈悲应承我把风清扬放了，那么我就必须留在这里，抑或答应他交换条件。而什么条件抵得上杀掉青龙，并与那个“主上”的合作关系破裂呢？
　　我不知道。
　　利益最大化地想来，若是轩辕赐答应了我，把风清扬送到离棼，路途之远，不是我所能预计的，但我知道，在这漫长遥远的路途之间，什么危险都会发生。
　　硬碰硬，这是最笨的做法。
　　虽然我在以往行动，任务当中最讨厌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这次，我不得不选择一搏。
　　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虽然我仍然在不断思考更好的解决办法。
　　但最起码的，这个办法还存在百分之五十的胜算——如果我没有估算错误的话，如果我相对来说还是能明白轩辕赐的话。
　　但——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糕——而是更加糟糕。
　　轩辕赐走后，不多会，外头就不断有人源源不绝地往寝宫里送东西。
　　“做什么？”
　　千叶让绿水先招呼着他们放东西，自己则走过来，说道：“明日主子便要开始准备大后日的大婚，不得出门了，现在送来的是一些服饰绸缎……”
　　我还没听到后面，脑子便嗡地一响，即使我随即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但是这个时间概念仍然让我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
　　明日开始。
　　大后日便是行动之日。
　　我根本没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
　　轩辕赐，你办事真是够雷厉风行，够利索决断。
　　事实已如此，我对待事实，就只有接受。丝毫的犹豫停滞，都是送给危机的最好的礼物。
　　我依然冷静如初，若无其事地嚼了一口荧月果，才道：“那么，我今日仍能见人吧？”
　　千叶眉间浮起一点为难，支吾着说：“殿下吩咐……主子千万不能见风公子……”
　　“嗯，我不是要见他。”我的声音没有波澜，亦不冷淡，只是临危不乱。我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我也很清楚风清扬如今是步步惊雷，我知道我的计划，必须实行。而且必须慎密。
　　千叶又疑惑了，灵动的眼珠一溜，挑挑眉，道：“噢，还是花姐姐比较得主子心呢！事事都要她亲力亲为的，我和绿水，就只能给你端茶递水罢了！”
　　虽然嘴里满口怨恼，但是脸上却喜着，她们暗下也跟花映玉混熟了，她性情好，又懂得做人，自然人缘不差，让花映玉过来跟她们一起照料这三日的繁琐事务，千叶自是喜欢。
　　又能多一个姐妹说话，又能减轻不少工作，何乐而不为。
　　而且，如今我能够信任的，也只有花映玉了。只是，还缺一个人，但不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我放手一赌。
　　不多时，花映玉便应召而来，自然，原本负责风清扬安全的南宫瞳也护送着一起来了。
　　借着说是想跟花映玉叙叙旧，询问一下南宫瞳有关宫中状况的借口，我让千叶绿水支使开人，并在外头守着，告诉她们的是我怕轩辕赐突然来了没有做好准备，事实却是在暗地里进行计划了。
　　南宫瞳还是一样的英姿飒爽，堂堂大将军的模样，自然又少不了他固有的礼节。
　　而花映玉倒是没有先前那么活泼多言，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的模样。
　　等到外头已经没有什么动静，我的神色立马严肃了起来，把二人都唬得有些拘谨，不知所措。
　　“风清扬怎么样？”我首先对花映玉开口，解决我这几日郁结在心头的疑虑。
　　花映玉低下头，眼底是浓郁的忧愁，只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自然状况很不好，每日进食都要百般哄骗，除非说他不吃你就不来，否则他是滴水不进，人是愈加消瘦了……之前我们也尝试过，但无论如何，太子殿下都不允……”
　　南宫瞳忙打断她的话：“殿下大婚之日将即，切勿费神。”
　　我皱着眉头，摆摆手，表示作罢。风清扬，你什么时候才能少让我担心一点？
　　“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事要托。”我的语气冰冷森然，神色也愈发严肃，根本不是在请求，更多地说，是命令。
　　“殿下有何事，属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南宫瞳作了一辑，道。
　　我把声音放低，眼睛却是看着花映玉的。
　　由于担心轩辕赐下了朝随时会过来，我不得不放弃所有给他们心理准备的前奏，直切正题，把轩辕赐和冷紫黛的对话，我的猜测告诉他们。
　　南宫瞳听着是神色越来越黑，花映玉则是快慌成一团了，两人的额头直冒冷汗，一直滑到下颌去，滴到地板上。
　　话毕，我没有功夫给他们发表感想言论的时候，便直接说出我的计划。
　　“如今之计，我是不得进，更不得退。进，则必死，退，亦无甚活路，所以——我选择‘顺’。”我的语气冷静而独具诱惑力。
　　“顺？”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错，顺。就是顺着轩辕赐的计划来，只是，在里面动一点手脚。”
　　我的话音未落，花映玉就忙不迭说：“太子殿下做事向来天衣无缝，主子冒的这个险，会不会太大了？”
　　“就算有险，如今也是不得不冒了。我没得选择。”
　　“那么，殿下想要怎么做？”南宫瞳声音仍然平稳，只是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清楚我们目前这个计划的机密性。
　　这是只许成，不许败的。一旦失败，那么落在轩辕赐手里，就不仅仅是掉个脑袋就可以完事的。
　　“大婚当日会有一批人去桂房劫风清扬……”
　　“殿下不必担心，南宫必会誓死保护风公子！”南宫瞳一片赤胆忠心，却惹得花映玉一瞪，只听她轻启朱唇，眼睛机灵地一转，道：
　　“你别当那些人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也别当你太子殿下是那么好对付的，当日还怎么会把你留在那里招呼风清扬？早把你支使开了，到时候你能怎么的？”
　　我点点头，继续说：“而且当日我一定会打扮几乎一整日，然后被架去龙啸殿成婚。所以，桂房，龙啸殿，这两个地方，我，风清扬。风清扬——我。”
　　南宫瞳愈发被我说得晕乎了，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解，花映玉也一时间听不出我话中的企图，听不出我这个企图的危机性。
　　我也只是等着，毕竟如果要再说下去，还不如等他们自己想明白。那样的话，就不是我亲口说出来的——而是他们猜的而已。
　　我喜欢给自己留后路。
　　……
　　“啊！”花映玉一拍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忙把声音压低，禁不住兴奋，道：“主子的意思是，当日来个‘调包计’？！”
　　南宫瞳听到最后那三个字，立刻跳了起来：“这如何行得！这宫廷护卫之森严，并非如此这般容易做到的，若是当日出了丝毫差错，那可是天大的谋逆！”
　　的确，如果当轩辕赐满心欢喜地揭开面纱时，看见的却是风清扬而不是我，我几乎都可以想象出他到时怒气冲天的样子。
　　他接着说：“更何况，若是把风公子留在太子殿下手里，那又如何保得了他？”
　　花映玉听了，也看着我点了点头，皱着整个眉头的疑惑。
　　我挑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轩辕赐的初衷，就是想借那一帮人的手除掉风清扬，若是他想自己除，风清扬的命早就死了好几次了。轩辕赐等到现在，只是为了让我相信风清扬不是他杀的，而是在‘一场意外’中被劫了的，与他无关。那么若是把风清扬留在他这里，而被劫走的人是我……你们说，他是会自己除掉风清扬，让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情功败垂成呢，还是会首先保证我不被那群人错杀？”
　　二人恍然大悟。
　　但花映玉立刻又道：“可是这般来，主子就非常危险了！”
　　我笑了笑，看着她道：“你也别当我这么一段时间做的事情白搭！”
　　花映玉果然听懂了我的话，窃笑道：“是呀，宫中民间不知流传了多少太子殿下和主子恩爱之事，主子这次也不必担心了，太子殿下不会让主子出事的。”
　　正说着，南宫瞳便刷地单膝跪下，低着头，沉声道：“恕南宫不能从命！南宫对主子是忠，对殿下也是忠，若要南宫违背，南宫宁死就义！”
　　我叹了口气，看来我得失去一个得力助手了。
　　“好吧，你去罢，我不会阻你。”我口气不改当初，听不出一丝怨责，也没有丝毫惊讶。但我心里是有谱的。
　　南宫瞳现在心里也一定是乱成了麻，神情复杂，也只是镇静地对我深深行了个大礼，道：“殿下对南宫之情，南宫必定不忘，此后仅守本分，决不向外透露分毫。属下……告退了！”
　　我对他点点头，不作多留。
　　南宫瞳走后，花映玉脸上只掠过一些担心和遗憾，随即便进入与我一同作战的状态。
　　“我会把你安排作大婚当日的贴身侍女……”我低声告诉她计划总概。

　　临近任务的感觉，到如今我竟有三分的陌生感。
　　要是以前，我一定还是如同当初一样平静吧？充足的准备，毫无后顾之忧，只要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回来，就一切太平。
　　更何况，我亦不必担心死亡，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地生，我想若是我早些死了，那么会有很多人颔首称庆吧。毕竟一个杀手，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根本没有意义的。
　　好像，现在真的离以前那种日子好远好远了，远到如今我对危险都感觉茫然。
　　我该喜还是悲？喜的是我终于失去了那种杀手的，对危机的嗅觉，对灾难的第六感，对杀戮的沸腾。悲的则是，同样的，我对危险的敏感度也大大降低。
　　更何况此次的计划，并非牵连着我一个人的性命。
　　日子愈发临近，我就愈发感觉不安。就是有股什么一直在紧张。
　　是的，这次，我的确只有一半的胜算。更气人的是，这胜算的主动权还不是在我手上，但事到如今我却只能用这种办法。
　　只是我知道我必须平静，必须比任何人都冷静。无论是在表面上，还是在内里。我都一定，一定要比任何人淡定，因为我没的选择。
　　所以当时间一瞬即逝转到这日，我的心情也慢慢稳了下来。
　　最后一次沐浴，沐浴过后，便没有人能见我。
　　我躺在浴池里，只微微皱了皱眉，周围便跪下来一大片，这两日光洗澡净身乱七八糟的就折腾了好几十次，所以我如今也怕不上一堆侍女在一边看着我洗澡。
　　花映玉因为我提出的某些无所谓合理与否的原因，被提升为我的贴身大侍女，这两日也是由她事事安排。
　　当然我要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给她时间在这个小圈子里树立起她的受信度，笼络一下人心，如此这般，她的行动便成了合理合据，有前面的能干做铺垫，之后的一些小事，自是不会有人怀疑。接下来的行动也方便多了。
　　她顺理成章地走过来，娴熟地跪下，一派恭谨地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我懒懒地往水里沉了沉，点了点肩膀，故意用一副贵族腔，说道：“之前在桂房，有个挺会按摩的小婢，招她来给我按按，这两日把我折磨坏了。”
　　“是，下婢这就去召她来。”花映玉又顺理成章地站起身来，静静地走了出去。
　　自然，这个“挺会按摩的小婢”，早就乖乖呆着等候召唤了。
　　对于风清扬，我命花映玉不要对他透露半点，否则肯定又会出一些什么事情，我也没有再多余的时间跟他解释清楚，还不如直接把他给瞒了，倒省事儿。
　　如今只是告诉他说有办法可以让他见到我一面，他便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知道他究竟如何，听花映玉说的，我倒是没有任何办法去安慰他，或者解释点什么。
　　我不知道他有多痛苦。
　　因为我从来没有试过如同他爱我一般爱他。
　　如此这般说来，我是不够资格的。尤其不够资格被他如此厚爱。
　　只是我一闭上眼睛，我可以看到瑟瑟落地的竹叶。绿得就像他的发色，落月湖明晃晃地反着光芒，竹林里有一声一声的欢笑，有他的足迹，有他的童年，有他葱绿色的成长。
　　他露出虎牙，笑得让我感觉特伤感。因为我不配拥有这样的笑容。
　　他就像是春天，在竹子之间穿梭搜寻，飘摇晃荡，拾起一支断竹作剑，长歌一曲，他的衣摆是我永远追捕不到的微笑，他的微笑是我永远控制不了的狂风。他在猎猎的狂风当中对着我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虎牙，微笑。
　　他一声一声地叫我，妹妹，仙女妹妹……
　　走吧……
　　属于我们的浪迹天涯……
　　此去经年。
　　我仰着头，想得有些出神，直到花映玉的声音响起，人们的步伐移动开来。
　　清场之后，我转过头，眯起眼静静审视着站在浴池边上，扭扭捏捏地背对着我的小人儿。
　　黑色长发被一条脏绿色发巾垂垂地系着，松散地披在后面，吊在腰际。
　　身上穿的加大码的侍女装看起来也丝毫没有不衬的地方，反而更觉有种与众不同的奇异特质从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在水一方的伊人，其清淡素雅，高挑消瘦的一个背影，就是满当当的清逸。飘香满楼了。
　　“不是有人天天吵着闹着要见我么，怎么现在又反悔啦？要不让映玉送你回去？”见花映玉在他身边窃声百般劝导还丝毫不见起色，我语气里浅含调侃，说道。
　　他瘦弱的身子猛地抖了抖，接着肩膀似笑非哭地微微颤动，嘴里艰难地吐出话：“是吗？如果你不希望见我，我也不希罕来！”风清扬甩开花映玉的手，大步往门口走去。
　　我很清楚我现在的感觉，那叫做——
　　心痛。
　　我没有转过头去，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到了极点。因为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样的表情，和这样的情绪。
　　这应该叫逃避吧？我不知道。我从未因为什么事情而想过要逃避。
　　我的语气应该是极冷的，里面却有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鱼龙混杂地捣鼓在一起，只有木然的冰冷：“我没有说我不希望！”
　　风清扬的脚步明显停了下来，怔怔地木讷地站在原地，似乎也没有谅解我的打算。
　　我叹了口气，道：“映玉，让我跟他单独谈谈吧。”
　　花映玉看了看风清扬，再看看我，无奈地穿过屏风到隔间去了。
　　浴池中的水越过我的胸部，在锁骨下方柔荡着波纹，泛滥开来的水雾迷蒙了双眼，也看不清那一头的金龙。
　　似乎有轩辕赐的影子在那里，还是那样邪魅的微笑，不着痕迹，若隐若现的笑，他的那种意味深长的，会说话的笑，被清凉的风一吹。哗啦一声全部散失掉……
　　瑟瑟的树影。原来已是深秋，不过几日，就要入冬了呢。
　　原来，我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将近一年了。不知道赵炎在那个世界过得如何？偶尔是否会时常想起我呢？还是已经训练出新一届的“零”？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来不及的感觉。似乎如果现在还不开始拾掇我所仅有的回忆，那么接下来，我就时日无多了。
　　我异乎寻常的想念小圣的那张小脸，闹起别扭来，就和风清扬一模一样……
　　原来，我曾经在那个时空，遗失了那么，那么多的东西。
　　风清扬愠怒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神思，我一瞬间回过神来，眼前还是迷雾一般。如同我的未来。
　　“没错，我是无论什么地方也比不上金龙太子，我也不屑当什么称霸天下的君王！我不屑坐上那个需要千万人性命去换来，需要跟每个人都勾心斗角才能得到的位置！我说过，我要像爹一样游历天下，行侠仗义，济世救难，这一点我也从来不曾动摇过。同样，我对你也从来不曾动摇过！我也从来没有相信那些混蛋说的关于你和他的事情！他做得比我好，比我多，他可以陪在你身边，可以给你安全……他，可以……做到更多我做不到的事……可是我不甘心！……所以……我请你……放我，离开吧……”
　　一时间一股腥气从胸中一涌而上，我心里不是气，是愧欠，是疼痛——是我突然发现，世界上我唯一忍受不了的疼痛。
　　原来一直以来，是我错了吗？
　　我不应该把你带来这里，不应该来到龙鸣，不应该把你带进宫中。如今的我，更不应该让你陷入此等危险的境地！
　　千不应万不应。
　　——我们原本就不应该相识。
　　我是孽障，我不配拥有你的真心！
　　……放我……离开吧……
　　到底是我，束缚了你吗？
　　还是你，要放弃我了吗？
　　嘴角渗出浓稠的鲜血，腥铁的气味很熟悉。可是此刻，我的木讷对一切都陌生了。
　　我撇脸吐掉嘴里的一大口血，红色在热水里一下子就发散开来，郁郁地沉没下水了，但折磨我的疼痛却没有一丝减少。
　　刀绞一般，钝锈的刀刃割钜着胸口的皮肤。
　　然后心就在里面，没有任何外力作用——刺啦一声碎了。
　　我的声音在笑。
　　“呵呵……呵呵……”我的笑，很平稳，平稳到我自己都感觉颤抖，最后那个微弱蚊丝的字，我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好……”我说。
　　“我今天，就是为了要放了你。”
　　原来，还有笑声可以笑得如此悲凉。
　　我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卡住，一下子又哇地吐了一口血。
　　我赶紧把脑袋压下水面，让吐出来的血在水里溶化消散。
　　身体一定有什么事，但我已无暇顾及。
　　“今日你只要听花映玉说的去做，就行了。很快，你就可以……离开了。”
　　“嗯。”
　　我不愿再看他，只是闭着眼睛，回味着他的嗓音。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听到这把声音了……

　　花映玉一看我们俩的样子就知道是闹翻了，但形势所迫，没有再多的时间跟风清扬多加解释。
　　我和她都明白，就让他误会了吧。恨我也好，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他也可以自由了。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知道整件事真正事实的人只有我和花映玉还有南宫瞳，而危机迫在眉睫，不到两个时辰，就是登基大典和大婚之时了。
　　虽然外头重重戒备，侍女们和侍卫们走动的脚步声虽然齐整，但是仍然能清晰地听出来人手众多。
　　但是正是如此多的人，才给我更有利的条件脱身。
　　我们匆忙地换了服装，我穿着花映玉这两日连夜赶制的特别垫高了的鞋，长裾的裙摆遮掩住漏洞，稍加化妆，也没有人会多注意一个小侍女。
　　而风清扬则是照计划被折腾了一身，把花映玉忙得直冒汗，她需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风清扬脸上的妆大致化好，套上大婚的凤袍，红纱蒙上脸。
　　姑且还是顺利的。
　　至于如何瞒过外头那群人，顺利到达寝宫内等候时辰，花映玉早已想好一套妙计。
　　本想佯装头晕，但考虑到如此一来可能会惊动到轩辕赐，所以当我焦头烂耳想不出办法的时候，花映玉倒是出了一条好主意。
　　唯今之计，是装着有喜最好。
　　这是一件喜事，而且如此一来，就更没有人敢上前碰我了，还可以大摇大摆地让轿子抬到里屋来，把风清扬先送进去，借此隐瞒身高的差别。
　　将计就计，在花映玉宣布“可能”有喜之时，我再趁乱偷偷溜回桂房，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等着大婚的时辰，等着人来抓我了。
　　我逃出大殿后，回头再看了一眼有风清扬在里面的凤舆，咬了咬牙，朝桂房去了。
　　还好路上没有什么人，就连侍卫们都被分派去了各地，何况轩辕赐还“特地”吩咐了把桂房的人手都清走，免得在大婚上出一些什么“差错”，侍卫不够。
　　这自然是屁话。龙鸣皇宫，鼎鼎大名的金龙太子登基大典，还有谁胆敢上前闹事？
　　不过，除了我之外罢了。
　　我低着头疾步走着，毕竟两宫的距离相隔不近，走也要走一段路程。
　　冷不丁地面前装上一个结实的背脊，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把头低得更低，抬起水袖佯作擦汗的样子，匕首早已在手中握着，蓄势待发。
　　“哪里的小婢！”我的心一提，原来竟是南宫瞳！谢天谢地！
　　只是南宫瞳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我疑惑地抬起头，虽然脸上仍旧一副绝对冷静的模样，但是心里早已不断地在打着算盘，给突发事件制定ABC计划。
　　还好我事到如今还没有把以前的事情忘记，毕竟那些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掉的，经历过的都是赤裸裸的伤口，刻骨在我原本的那具身体，直直刻进了灵魂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先发制人，南宫瞳也只是怔了一小下，才把神色缓和下来，又见我这身打扮，心里已知道了个大概，再加上之前我已经跟他说过今日之事，我才不那么担忧。
　　他也是惊愕着我是如何从宫中逃出来的问题，却也没有多说，低头咳了一声，四处看了看，再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似有话要说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与我擦肩并疾步离开了。
　　时间不多，由于还得回到桂宫去换身衣服假扮风清扬，所以我并未作任何停留，南宫瞳一离开，我便放步打算跑着去桂宫。
　　没跑多几步，我的呼吸就开始越来越急促，多年的训练让我早已清楚人体的习性，一般的超负荷运动过后才会出现的反应怎么会跑几步就这样了？
　　我并没有停下来，因为尚且还有一段路，我得赶快！
　　但是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激烈，不仅仅是呼吸，还有咽喉和内脏，都开始间歇性剧烈疼痛起来，我咬着牙，几乎是拖着身子走着。
　　突然腿一软，我忙一斜身扶住一棵桂花树。
　　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恢复过来。
　　等到内脏的疼痛感从针扎一般慢慢麻痹慢慢减退之后，我才缓缓睁开眼睛，努力地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一股狂涌的血气从食道冲了上来。
　　我哇地一下又吐了一大口血，渗进泥土中，撒在绿草上，鲜红夺目，潋滟明媚。
　　血气上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把内脏通通都吐出来一样，我屏住呼吸，喉咙下压，把血液都硬生生压了下去，才感觉缓过来一些。
　　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时辰一到，那群来人发现风清扬不在，那么不用说，谁都得死。
　　我撑着身体，半拖半爬到了桂宫。
　　果真那里空无一人，我用袖子擦干嘴边的血渍，用黑布蒙住脸，进了风清扬的房间之后，迅速套上一件男衣，刚系好腰带，就听见屋顶上砖瓦磕碰发出的声音，接着是脚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然后门嘎啦一声被大刀生生砍落，三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我刚一回头，只见到门口三个黑影在眼前一晃，那股血气就又涌了上来。
　　接着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风清扬的笑一掠而过，似乎他的虎牙还在发着灿烂的光。
　　我一看到他的笑就很心痛，因为我知道这个笑应该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这个时候我才记得要往前跑，有种声音叫我上前去追。
　　还有另一把声音，隐藏在那把声音里，却清晰地吓人。
　　我很确定那是赵炎的声音。我却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又好像听得很清晰，一字一句，只是我不理解。似乎是我自己不想去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是吗？我不想明白吗？
　　那——究竟是什么呢？
　　风清扬走远了。
　　他背着一把很大很大的剑，那把剑占据了他的整个背影，我看见他的光芒把那把剑照得发亮，熠熠生辉。
　　他的绿发就如同我第一次见到那样潇洒。我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叫做——天涯。
　　可是我再也不在他的身边了……我看不到他实现愿望时候的笑颜。
　　他突然转过身来，一张脸竟是轩辕赐！
　　我被吓得浑身一震——然后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变得黑而混沌。
　　身体骤然变冷，哗啦的声音从我耳边流过，一下子麻痹了的皮肤统统活了过来。
　　粘住身体的衣服，满身的血腥味让我一瞬间清醒。
　　要说什么最容易引起我的注意，那便是这种味道，这种我最为熟悉的味道。是五岁开始就熟悉了的，是我在那个流满父亲母亲鲜血的房间里醒来之后的唯一记忆。
　　血液的味道，浓郁而腥臭。
　　我这才感觉到脸，脖子，都是湿的，双手双脚都能灵活动弹，似乎没有被囚禁，身体上除了原本那样噬骨的疼痛之外，没有感觉到任何皮外伤的疼痛。
　　看来也没有遭到虐待呢。
　　那么，这股血腥味是哪来的？
　　我猛地睁开眼，很昏暗的地方，感觉慢慢恢复，瞳孔扩大又缩小，缩小又扩大。
　　身体在左右摇晃着，我终于可以下判断，我这是躺在一辆车上，是一辆非常大的车。
　　而且，大概是白天。
　　因为站在车口处的人背后，透出外头刺眼的阳光。
　　下一秒，我就能够判断出来，站在那里的人那身上并不陌生的兰花香气。
　　是冷紫黛。我也早就料到她会亲自出手了。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怪异的问题。
　　脸上并没有布帛粘住皮肤的感觉，所以，我脸上的黑布已经被撕掉了，可为什么冷紫黛还那么冷静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让马车停下来的打算？
　　我动了动舌头，居然连我的嘴巴都没有封。
　　“我……”我艰难地开口，满口都是血腥味，我终于知道我满身的血是怎么来的，这样下去，我也许快要把身体里的血给吐光了。
　　“真是可怜呢……”冷紫黛口中缓缓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身体骤然冰冷，僵硬得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我紧咬着牙关，疼痛感让我迅速清醒过来，毫无方向的逻辑也被迫在浑身的疼痛之中开始运转。而我得出来的结论只有一个——我错了。
　　她慢慢地朝我走过来，借着她身后的光，能看到她身上不再是那象征性的紫，而是换了一身相对紧身的行动服，没有衣帛垂纱的累赘，显得更加利索。
　　我皱了皱眉，眯着被强光刺痛的眼看着她朝我走过来。我动了动手指，果然手里的匕首已经被拿走了，我现在完全是一阶下囚，命悬他手。
　　在完全没有搞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是最好的做法。若是一个人处于弱势，那么就示弱好了，逞强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我抿着血红的双唇，垂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双手，一副平静的表情。
　　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因为我知道风清扬现在的状况，因为我知道了自己的失策。
　　或许这不叫失策，叫中计比较准确。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又有什么目的，最终策划人是谁。但我知道，这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陷入这种困境，我唯一想着的是风清扬、花映玉怎么办。
　　若是我自己单独行动的话，我一定会为陷入此等刺激而兴奋。因为这世上的对手，可是很难找到的。
　　她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斜斜瞟了她一眼，却看不见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定是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她用和我一样的姿势倚靠在车壁上，曲着双腿。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去看她，因为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刺激，我身体上的问题我可以找到症结所在，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远在他方的人，我却救不了了。
　　我懒懒地把身子摊在地上，沉沉地闭了眼睛，听她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响，回响在整个车里。
　　“其实你真的出乎我意料地聪明，也出乎了赐的意料。但是你不知道，天下是没有任何女人能够让他迷恋的，你输，就输在这里。不过……跟他斗的人，从来没有赢过。而你，是输得最漂亮的一个。但这，是他的偶然的仁慈，不是你的聪明。”
　　我用力闭了闭眼，有些酸麻痛感。
　　看来跟久了轩辕赐的人，也许都会染上这种恶习，特别会演戏。
　　比如冷紫黛，这个女人，她的性格根本不是那种千金大小姐，也许这一点我本来该在和她初次见面，初次交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练白练的人，腕力臂力和整个身体都柔韧度都要比练其他大得多，下的功夫绝不亚于刀剑，笼统来说，还要难上许多。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娇嫩的小姐家能够锻炼出来的。
　　她继续说道，语气平淡而冷寂。
　　“你太不了解轩辕赐。他这个人，会除掉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因素，绝无半点犹豫。青龙他是除定了的。——至于你，他也是除定了的。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自然，他开始便知你不是离棼公主，所以才去截你。很想知道为什么吧？而且你的记忆都丧失了，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吧？”
　　我喉咙里哼了一声轻蔑，看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轩辕赐也没有告诉你我身世的事实。
　　“我没兴趣。”我冷声道。
　　她斜瞟了我一眼，敌意倒是没有，就像一个局外人般对我讲述。
　　“我只是想让你清楚，你太小看轩辕赐了。我不过是可怜你，免得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封雷的人整死。既然你不想听，我何苦自讨无趣。”她只手撑地站了起来，朝车门走去。
　　“封雷？”封雷要我做什么，轩辕赐要送出去的不是风清扬吗？
　　要是之前估计的没错，冷紫黛口里的“主上”是赤龙的话，难道他是封雷的领袖？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又有什么瓜葛？而且，冷紫黛口口声声对轩辕赐说，他要除的不是风清扬吗？
　　整件事情毫无头绪，我只好重头理顺一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人时时刻刻措手不及。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轩辕赐，当时我被人追杀，他说那群人叫“凛”，是“赦”的附属机构。另外烧掉风雨客栈的那群人是封雷的。
　　后来他又告诉我，我身上中的七尸毒是封雷下的，那么他们在当时应该认为我已经死了才对，但是由于冷紫黛是封雷的人，所以才得到我没死的消息吗？可是为什么要在我身上下毒？
　　而后来在去龙鸣的路途中遭遇的半山围堵，又是怎么一回事？轩辕赐说华焰新登基的王要我，我以前也许是华焰国的人，那么这次为什么轩辕赐不跟华焰合作却要选择封雷？
　　封雷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华焰又到底为什么要我？
　　到底那个主上，到底是谁？是否存在？！
　　冷紫黛转过身来，语气冰冷而尖锐。
　　“之前我和轩辕赐的对话都是设计出来给你听的，他对你都是演戏，目的就是达到现在这种效果。你和风清扬，他哪个都必须除掉。所以，你上钩了。风清扬现在，已经消失了。而你，也活不长了。你是他和封雷合作的一笔交易。”
　　“封雷要我究竟有什么用，倒不如杀了我干脆！”
　　“这个不在我所能知的范围内。”她说完，掀开帘幕。
　　我的头脑瞬间冰冷，神经似乎被一霎那冰冻起来，我只觉胸口一阵翻腾，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冷紫黛猛地转过头来，借着车门外透进来的强光，我赫然看见面前的一大滩蓝色粘稠的液体。
　　这是我刚才吐出来的？！
　　她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像是看到什么根本不能接受的现实，惊呼一声。
　　“轩、辕、赐！你居然给她吃荧月果！你居然毁约！”
　　接下来，我的意识也被冰冻了起来。就像上次七尸毒发作一样。
　　只是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人用身体把我救活了。
　　因为那个人，从头至尾都是在演戏。而我，从头至尾都在坚信着那份廉价的真爱。
　　多么可笑。

23.　　死里逃生

　　醒来。
　　也不算醒来。
　　只是感官细胞开始能够活动，最起码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像是浮在某处，跟以往的两次死而复生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次却确实实有升天之感了。
　　还真有点庆幸，这样死了倒好，我也许还能看见风清扬，跟他解释一番，在这里也别投胎了，安静当幽魂野鬼倒是不错的选择。
　　眼睛手脚却还完全没有知觉，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形体呢。
　　只有耳朵，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隔天破空而来的一些影影绰绰的谈话声。
　　“我上半辈子欠你和风老爹的情，就这么清了，啊，没的再说，你以为我违背原则救此等妖孽是好便宜的？不提，不提，我不入耳。”一把苍老得哽咽的声音，果真有几许仙风道骨。
　　“没义气。老不死。”相对来说较为硬朗的声带，可是粗糙的非常沧桑。
　　“瞧你就是跟风老爹学坏了，想当年你还沉默得很，我们俩一边吵架，你啊屁都不带劝一个，现在倒是好，学了他那妖精的本事，时不时就讽刺人。坏得很，还装酷，算了吧你。”那人扯着一把老嗓门，东扯西扯地说了一大堆。
　　“唠叨。”看来另外那人却不领情。
　　“是了，你干嘛把她送回去，你小徒弟不是要她么？直接把她带回去得了，别老来这里破坏我的原则，要不是看在咱仨哥俩好，这女人又碰彩撞上风老爹他家小屁孩，你以为我会救她么。不提，不提，都是以前欠你俩的。”
　　“我家和风家小屁孩都在你主子那里，你叫我怎么带她回去？”硬朗的男人有些激动了。
　　“噢，那没戏。风老爹后继无人了啊……落在他手里，也能死个利索，他这个人呀，最讨厌拖泥带水，做什么事都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小屁孩。”
　　“相对他来说你才是老屁孩，他的心思，千年老狐狸都没那么狡诈。不过小风娘的玉如意到时候该是会起作用的吧？天命啊，我仍想不透上天为何选中风老爹那小屁孩？”
　　老者马上接口道：“太清透了，若要让他和金龙匹敌，不摧毁的话，别无他法。天命如此！你我也只好随波逐流了，逍遥得过风老爹，如今不知云游到何方了，也不来看看老朋友。话说回来，你主子又如何？跟我那屁孩主子比呢？”
　　“不是一个类型。正如你认为金龙更适合称霸，我认为赤龙更有资格为王一样。”
　　只是一个金龙和赤龙，就立刻把我的浑身细胞激活，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绿色。
　　不对，应该说我的身体被浸泡在一个绿色的大缸里，气管里塞着一条软管，通到外头呼吸空气。
　　我立刻把眼睛闭上，因为这水是滚烫的，眼球无法适应。
　　看来这下还是没死成了，更可悲的是，我还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对了，他哪来那么多荧月果？”
　　“哈哈哈……”老者突然笑了起来，有些喘不过气，“他呀，他把龙鸣国五百年结的通通给她吃了！哎哟喂呀……可真把我给笑得，那一个可是增寿十年啊！还是还魂的药引，七七四十九个，就这么给她催毒给催没了。哈哈哈……那可是四百九十岁啊……他算得还真准，真搞不清楚他怎么让她刚刚好就吃到第四十九个，在今天催发七尸毒呢？幸而封雷那小丫头不再追究，让她运气好遇到我，不然可是神仙都难救喽！”
　　“哼，那我就更有把握把她送回去了。”
　　“你可别盲目自信，现在青龙一定早没了，你那小女儿就不一定了，但先提醒你，金龙的狠，我可是见识过的。”
　　“那你笑什么？”
　　“笑那小屁孩还是那副死不承认的脾气！哈哈哈……咳、咳！”老者连咳了几声才缓和下来。
　　“白痴老不死，别笑了，她醒了。”
　　我仍旧闭着眼，聆听他们的动静。
　　只感觉到整个容器的温度慢慢冷却下来，仍旧保持在适宜人体的温度上。
　　听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我慢慢尝试睁开眼睛。刚打出一丝视线，就看到一个苍颜白发的老人，瞪着两只大眼睛，眼皮垂皱得吓人，胡须遮住了大片脸，唯独突出的就是那尖尖的鹰勾鼻。
　　“时辰刚刚好嘛，看来我还是宝刀未老啊！”他捋一捋长须，把脑袋扯离容器，我才看出来，原来他就是那个在轩辕赐受伤的时候看我不顺眼的洛水神医。
　　而那边坐着，手里正夹着一杯清酒的中年壮实男人，正静静地抚着膝上的宝刀。
　　我稍微尝试动了动手指，看起来恢复得很好，比前一次还要完美，不知道是因为这老顽童的医术实在是神，还是由于“尸身”保存非常好的缘故。
　　本想再动一动手臂，但是没想到这液体阻力竟颇大，以我现在的微薄之力，要动弹仍旧很费力。
　　那老顽童仍旧看着我不作反应，我也懒得理他，因为身体内的五脏六腑只能在慢慢被解冻，在这舒适的容器里浮着，比出去要舒服多了。
　　但我仍旧在不断使用我并未完全解冻的脑筋，回想着他们二人方才的对话，金龙，赤龙，青龙。还有龙鸣，华焰，离棼，封雷，这当今较有野心的四个大国，又究竟是一场怎样的阴谋呢？
　　我回想起之前在冷紫黛手里，吐那一大口蓝血的时候我就已经联想到荧月果，因为那果子的颜色太特殊，想起当时，还以为只是平凡的果子罢了，原来我吃的每一颗都是轩辕赐算准了的。
　　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一个演戏天才。一个天生的王者。
　　也许我是轻敌了，第一次这么轻敌。
　　他确实非常强，他早就摸清了我的性格，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但是他是属于什么都知道，你能感觉到他什么都知道，他同时也能掌控你的思想，让你慢慢觉得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定老早就知道我会对他一直报有怀疑的态度，但是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障碍，他可以使出亦真亦假的手段，他可以推动你的思维，控制你的思维。
　　要说世界上运用知己知彼这个办法最神乎其神的，也当属他了。
　　不过，我自然未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作为一个王者。就不能有弱点。
　　不过，那又能如何，教授最常教我的，就是吃一堑长一智，任何事情，错一次没关系，一错再错，那就没有任何生存的价值了。
　　回想起当时，也是因为这句话，我知道自己不是神，我也允许自己犯一次错误，在身上印下无数伤疤，但是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位置上印上第二个伤疤。
　　“如果连自己都没有能力给自己创造生存的价值，那么就可以去死了。”
　　我究竟是被什么迷惑了眼睛？我不知道。
　　也许这才是轩辕赐真正厉害的地方，我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很彻底。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我也对此毫无对策。
　　但总而言之，我要回去龙宫，最起码弄清风清扬的死活，最起码把花映玉给救出来。
　　而接下来慢慢恢复的日子里，我也同样在两个人的双重压力施加下，不得不回去龙宫了。
　　原因就是，这次救我的人，那个中年壮实男人——便是花映玉的爹爹，我曾经在馥香村听闻过，却不曾见面的那个开杂货铺的老男人。
　　他告诉我当时被封雷的人抓走之后，他的小徒弟，也就是之前他和洛水神医的对话中的赤龙，炎空夜，费了一些周折把他救了回来。
　　只是当时花映玉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状况如何，被封雷国人所威胁，才追上我作为卧底。后来的毒发我猜确实是她提供给封雷的消息，但过后她收到花老爹已脱险的消息，自己在龙宫也安全得很，没把柄在封雷人手上，也不必为他们办事了。
　　虽然早就猜到花映玉有问题，但如今花老爹解释了一番，她救父心切，自然是道义的，何况并非她自愿，我也消除了心中对她的芥蒂。
　　花老爹性格沉闷，话总是不愿多说一句，对于我问的一切问题，通通当作耳旁风，没有听到。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只听该听的。
　　当然，他也朝我明摆了他这次救我的目的。
　　原来当时我吐了一大滩蓝血，冷紫黛能立刻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地认为我确切是吃了荧月果的原因，是因为她原本就是封雷的人，她自然知道我身中封雷特有的七尸毒。
　　那么，她之前跟轩辕赐的谈话中，所透露出来的那个称作“主上”的人，难道是封雷的领袖？
　　花老爹告诉我，之前我吃的那个荧月果除了可以延寿，但还有另一种功能，就是催毒。
　　当然，二者是不可得兼的。
　　既然你身中不得解之毒，那么就遵照着这毒的特性，吃下符合其特性的一定量的荧月果，如此一来，才有催毒的功效。但同样的，毒发以后，这荧月果的效用便消失了。
　　千百年来，由于荧月果百年难得，且从不腐烂，所以皇室贵族都乐于把它们供奉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大多数人都知道荧月果的两种功效，只是绝无人尝试过用第二种，因为那实在太浪费了。
　　但若是君王贵族中了什么毒，必须催其毒发才可治疗，那么也就用得上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轩辕赐要对我用这个手段，不想让我落入封雷手里，以免我透露给他们龙鸣内部的事？这一点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花老爹不知道我在龙鸣已经管得太多，知道得太多，包括宫廷，包括开拓土地之类，轩辕赐也许是用这种手段把我致死，以保龙鸣江山。
　　但我没有告诉花老爹真相的打算，就让他当作轩辕赐确切对我有情，为了救我才煞费心思，因为我必须依靠他的帮助，回去龙鸣一趟。
　　其实稍微想一下就能想通，若我在冷紫黛手里毒发死亡，那么免不了弃尸荒野，或者找个地方乱葬，带回去也有可能，但总而言之她不知道我得身、灵不同体，身体保存得当，七日之后便可复活。
　　这样一来，随机性太大了。凭轩辕赐的性格，要是真想着救我，又怎么会想出这等下策。再说，他也没有神通广大到未雨绸缪地知道花映玉的老爹还跟华焰有那么多牵连。
　　花老爹说，这次他的救命之恩让我先欠着，迟早有一日他会有需要我偿还的时候。
　　看来我这条命还真是值钱，又欠了一次命债。
　　说起来，我也还欠着轩辕赐一条命，那么这次回去，也好跟他一了百了。
　　是风清扬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而轩辕赐，却颠覆了我脑子里对“假”的理解。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情”是什么东西，所以，既然他是“假”，那就无所谓“情”。我一定会谨遵教授的教导，错事只能允许自己做一次。

24.　　重入虎穴

　　身上的毒被荧月果抵销了，所以身体自然也恢复得比往常要快得多，没有了七尸毒的毒性在体内，虽然有了好转，但这具身子本身质量就不甚好，即使恢复过来也无法与从前的身体相提并论。
　　但无论如何，龙宫还是必须要回去的，时间不会依照着我的身体状况好坏而减慢，而龙鸣那边的状况更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拖延，所以事不宜迟，仅仅养了一日的伤，我就必须上路。
　　花老爹是个话少之人，生性沉默寡言，但洛水神医就较能言。只是之前对我还存在着芥蒂，总是认为我是什么不祥之人，才对我有些冷淡。
　　不过如今是，花老爹常时不时讥讽他一下，又从来不配合他，不倾听他讲话，弄得这老顽童生活十分无趣，尤其还得跟着花老爹护送我进龙宫，一路上没得选择，只好装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了起来。
　　“想当年啊，我们三人可是江湖上煊赫的名士，常结伴一同周游列国，纵览五湖四海，沿途结交逸士名门，惩恶除奸，实乃快事！至今回想，往事仍历历在目啊！”洛水神医捋了捋苍白的胡须，颤颤巍巍地坐在马上，有些怅然。
　　见花老爹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怀旧之色，仿佛从前的经历仍旧近在眼前，不觉撇开了脸，望向东方的山峦。那是华焰的方向。
　　“风清扬的爹不是在他出生后就病逝了吗？”我想起以前风清扬曾经告诉过我的。
　　“那个老狐狸狡猾得不行，我们还希望上天早收了他呢！他那时抛家弃子，自己一个人跑到不知哪里去了，我们也只知道他还活着，并不知他的行踪。”二人无奈地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那，风清扬的娘呢？”他说过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娘，也不知道他娘是谁，如今是死是活，趁此机会问一下，也许还能给风清扬找到一些线索。
　　“……咦！快要进城了，我们得在这里准备一下！”洛水神医脸上闪过慌张，赶紧劣质地转开话题。
　　“对对，是要准备准备！”一向无言的花老爹也忙附和一通，闪身下马，就把包袱给摊开，拿出一些农夫的旧衣服，和斗笠，把脸化花了。
　　我自然也不能对他们的反应作出什么异议，看来他们对风清扬的娘很是避讳，我只好默然下了马，见洛水神医也下了马，他不需要作什么打扮，只往地上摊开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直往我脸上审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他是要帮我易易容吧，也可以趁机看看这种神奇的技术。
　　但他研究了很久，仍旧无果。
　　“你是不是技术退步了？”花老爹翻身上马，喝了一口水，对洛水神医抬抬眼皮子。
　　洛水神医摇了摇头，道：“要丑化这张脸，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我站着有些木然。
　　最后的结果，只好让我蒙上黑纱。看来我的脸和这黑纱特别有感情。
　　入城这一段路，洛水神医也不愿多话了，看起来是担心透露给我的太多，自己必须保守的秘密又太多，只得缄口不言。花老爹倒是省得清静，惬意地行马。
　　天色慢慢昏暗下来了，我们还仅仅只走到龙鸣的外城，花老爹打算再穿过一个城，在午夜随处找个客栈稍作整顿，最好天尚明就启程。
　　他救女心切的心情，我们也没有意见，何况花映玉算起来还是洛水神医挂名的小侄女，另一方面更加担心的是风清扬的处境，要不是碍在我身体方面的原因，他们二人也不愿多休息一小会。
　　我们三人策马穿城，奔驰如电，所至之处惹得街上尘土飞扬，男女老少呼喊着躲避，花老爹沉着的声音不断在提醒着过往行人让路。
　　我在马上也不忘观察着龙鸣的街道，仅仅是一个边境小城，规模就已经不小，先前我也曾经在祈宁国边境小镇呆过，自然比不上这里的繁荣。
　　看来龙鸣的国力确实强盛。
　　由于有洛水神医的通行金牌，畅通无阻，我们三人不到二更就进入了下一个城池。
　　这个地方叫且末城，是龙城的第三外城。
　　虽然现在已经是二更，但各家各户还灯火通明，客栈、酒馆、肆驿里更是人声鼎沸，喝酒的喝酒，品茶的品茶，对诗的对诗，闲谈的闲谈，自是一番美妙的世俗之景。
　　原来洛水神医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隐居深山，也只有在皇室传召或者特殊情况会出手救人，所以他的名气虽大，但人们常把他当作传奇看待，几乎没有几个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所以也不必作何掩饰，自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客栈。
　　托神医的福，我们住的是城里最好的客栈。就像以前我的私人医生一样，他也有洁癖，讨厌去脏兮兮的地方下榻，坚持要来最好最干净的，花老爹早已了解他这老哥们的性情，自是随他来去。
　　我单独一房，他们二人一房。放下行李，便催促我下楼用餐。
　　此时虽然夜已半深，但仍旧还有不少人在这家客栈里。为了怕我为难，他们专挑了个偏僻的位置，让我面对着墙壁，免得吃饭的时候暴露这张脸。
　　客栈是最能探到消息的地方，而像这种高级的客栈，自然有高级的人，谈论的自然是比较高级的事。
　　而我们要听的，恰恰是这些事。
　　不远一桌，有两个儒生正在探讨当前的家国大势。
　　“据说日前的登基大典，不是要和大婚一同举行吗？如何到头来那惊如天人的王后又没了踪迹？”
　　“你可曾见过那王后的真面目？当日龙鸣王巡城，我恰好去了师家求教，没有赶上，如今听得人人皆称羡那一对鸾凤之配，我真真懊悔莫及！前日拜访吾师，据尊师同官宦交往，听闻是那王后似乎被甚么贼人所虏……唉！龙鸣王将此事掩得甚密，无人得知实情，但若是那如水人儿真似人所称道一般美若天仙，我要是龙鸣王，坏了江山也势必将她夺回！”
　　一番话说得花老爹和洛水神医二人窃笑，我一脸的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说得倒是好听，但世人谁又知道这其中的阴谋之大，谁又知道这牵连的人命将有多少呢？
　　我反而很想像他们这样，做个男人，没事就去找个老师求教求教，偶尔跟一党狐朋狗友来酒馆客栈混个天明，有自己的理想，并慢慢实现，娶妻生子，不要去想那么多烦琐的人事。
　　不过若是如此，我还能遇到风清扬，还能遇到轩辕赐吗？
　　又或者，我遇到了我并不爱，但很爱我的一个人，“坏了江山”来换美人的人，我是否会选择就这么过一辈子呢？这种日子，似乎不是我该奢望的吧。
　　“面目倒是见不真，那时几乎被人潮冲走，顾着自己不被乱脚踩死，抬头看了几眼，只觉得那云里雾里，二人似仙人一般，然后一片哗然，冲出一个疯癫道士，还惹出一场血腥事件呢！”
　　“那道士的话倒是众说纷纭，这点暂且不论，若是兄台也见之如仙女下凡，那我真得捶胸顿足，仰天长悔一番！”
　　“说起来，你别光顾着佳人，我们那龙鸣王，更是绝代容颜，这可非我道听途说，宫中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金发璀璨，家国大业经指一弹，什么灾什么祸患都迎刃而解，真真烨然若神人，真龙在世也，龙鸣之昌盛，指日可待矣！”
　　我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吃饭，二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执杯续饮。
　　但由此可见，轩辕赐在国民心中树立的形象确实很好，无论是在表面的光辉还是处理家国大事，都能让百姓臣服，且看他们生活安定，安居乐业，打马而过的两个城市都显得生机勃勃，即使在夜里也灯火莹烁，只需要看看百姓的副业如何多彩，便轻易可知此国的经济程度如何。
　　对轩辕赐的治国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如果他想要独霸天下，聪明如他，怎么可能没想到战争给百姓带来的后果，但看他的政策，一场战役也望之不远了。
　　在宫后方开拓土地，以供战时之需，以备征战在外有军粮源源不断地送来，就必须有广袤的土地，充足的人力，为他在国中镇守后方，他如今做的就是这事。
　　不过我看要是他聪明的话，就该现在开始把百姓的思想主调调整过来，倡导以农为本，兼服徭役，将来一旦开战，也不必花过于的时间在练兵上，囤粮上。
　　他现在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一个可供他开展“正义”之战的时机。
　　泱泱天下，若要一统，人心向背才是重中之重。
　　只听不远桌的一位衣着相对锦华的书生，向着这边两位高声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当今龙鸣王可不比先前之贤主。如今他开始大刀阔斧地兴修水利，又新创‘下水道’一说。月前还制定了新约，明说家中年过弱冠，不及不惑，无病无伤残之士，必履期三年，前往龙宫后开垦荒地，此何为哉？见国中当今百姓富足，衣食不忧，照先王贤帝之顺民政策，民生由主粮渐趋主商，如今国无缺粮，又要垦荒开田，是为何也？余见兄台二人乃有识之士，难道不能由此得知？”
　　他的一番话可让整个客栈像打了一惊响雷，惹出了一顿喧哗，大肆议论起来。
　　照他的意思，傻瓜都能想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了。只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这是很聪明的举动。自然也没有在场的任何人胆敢把这句话的结论说出，否则惹祸的就是自己了。
　　看来百姓也已经对他的目的有所揣测，天下大战，虽然能取得统一之大业，对国家之鼎盛，和开拓更广的土地，保障更好的民生，自是有一定重要作用的，但是生在这一时期的人，却不会每个都愿意牺牲今世的幸福，换来后世的昌盛。
　　“依先生之意，莫不是……”有人开始说话，又顿时安静了下来，看看那位仁兄还有什么高论。
　　“如今之局势，明主正有求贤之意，见各位都是博学之士，有鸿鹄大志，余且建议各位不如转向兵法之修，若遇乱世，幸者助君王得天下，名垂青史，否则也不会被迫充军，做一个千军万马中的无名小卒。”
　　那个人说得头头是道，也引得他们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确实，在战乱之年，最没有用处的就是书生，但看来龙鸣的书生不少，这对战争来说大为不利。
　　那么如此看来，此人又像在为轩辕赐招兵买马，做好后备工作似的。
　　我擦了擦嘴，蒙上脸，转头一看，居然他就是皇甫御林大将军的儿子，那位看我不顺眼的——皇甫凌。
　　我立刻转过头去，望向洛水神医，但他是早已见到皇甫凌，也知道他的身份，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意地瞟了瞟他，不作议论。
　　看来轩辕赐是打算好好利用起这个人才，并且从现在开始就为开战作准备。只是他先前的话语不难看出很有故意制造舆论，蛊惑人心的嫌疑。
　　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他不应该去当一个将军，反倒更应该去作外交大臣一类职务，更能发挥他的特长。
　　先说出自己独特的猜测，还不给说明白，给人一个耳目一亮，引住别人注意力之后，才娓娓把自己真正的观点道来，单薄的一两句话，就把人心惹得蠢蠢欲动，激烈议论起来，再强加一个重力定心丸，给他们一个看似最好的解决当前主要矛盾的方法。
　　不过我对他没有兴趣，对龙鸣的未来也没有兴趣。本想就此回房歇息，准备明日的入宫，只是顾虑到若是我贸贸然在此刻站起来，有些许突兀，只得单坐着，等着动静过去。
　　“恕在下学识尚浅，不懂先生之意，莫非要我们都去悉熟兵法，作惟恐天下不乱之事？当今龙鸣王乃金龙在世，圣主明君，若有一统之心也是于情之内，于理之中，我等学经读圣贤之书，难道不能为国家效力吗？先生这未免有辱先代圣贤之意，恕我等不能苟同！”
　　在这里的大多是读书人，准备将来去当官的，所以才无所谓那么挥霍，来到这里高消费的地方喝酒，也有希望顺便能结识一些贵人之意。如果是过往的剑客，旅人，可就没有那么多的资金可以肆意使用，只消住一些偏僻的小驿。
　　皇甫凌听了，也没有一丝愠怒之意，只是笑笑，摇了摇头，不再和他辩驳，坐了下来，继续自斟自饮。
　　这个人真是挺有意思的，之前在大殿之下，不顾一切权势的压迫，对我怒目而视，怨气冲天，我还以为他应该是一介鲁莽行事，只会弄刀舞枪的武夫，不想他今日表现出来的口才和气度素养，都让我对他大大改观。
　　若是这样一个人，真应人尽其能，让他好好为国效力才是。
　　见身后动静已平，又陆续有人相继买账离开，我才站了起来，上楼回房。
　　不到天明，我们便又开始赶路，沿途越接近龙城，就看到越多的工人在街上拓地，准备施行工程。
　　这也给我们赶路造成不少的麻烦，时不时就要停下来，下马行走。
　　所以等我们穿过三个内城，终于进了龙城后，已经是夜半了。
　　在龙城里住宿比较麻烦，因为处处都可能有达官贵人的耳目，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探到真面目，那也就不用去见轩辕赐了。
　　但如今我们三人在马上看着城内的形势，好像跟夜半完全没有关系。
　　城内灯火辉煌，大街小巷挤满了人群，庆乐之声响彻耳边，我们进城也非常容易，因为就算是此时也不断有外城的百姓冲龙城过来，难不成是什么大日子，举国欢庆？
　　见那灯火是连天而去，漫天的烟火缤纷缭绕如同仙境，人们呼喊的声音混淆在音乐里成了另外一种曲调，市井已经不成市井，似乎四处都是庆祝的舞台。
　　从我们这个角度直直往前望去，龙宫肃然耸立在花哨的夜色下，却仅仅衬托得更为阴森黑暗，没有一丝喜庆。
　　洛水神医抓住了一个行人，问了问，转瞬神色就立刻黑了下来。
　　看着我们询问的神色，他紧皱眉头，道：“今日龙鸣王大婚。”
　　平日就不多话的花老爹此时更是沉默，我也一时哑口无言，只有呆呆看着街上涌动的人群，跨下的马被人群推攘拥挤而烦闷地低哼。
　　漫天炽烈照耀的焰火在沉闷的夜色下，掩盖住了无数星光，果然还是掩盖不住压城催山的苍茫。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
　　洛水神医嘴角还是调侃似的笑着，整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慢慢把马引过来，拍了拍花老爹的肩膀，大声道：“别担心，事情尚还蹊跷，你的宝贝女儿还是有救的，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否则这么做很不符合他的性格。”
　　“久闻那竖子素喜依花傍柳，天下美女都给他占了去，这喜新厌旧的做法，又有什么不符他性格的！”花老爹满心不爽，心念着自己女儿的安危，闷闷说道。
　　“这你可有所不知了。”洛水神医似乎听到这对轩辕赐有所诽谤的言论而皱起了眉头，肃然道：“你还当真以为他是这种人么？他若是贪色之人，早就被不知多少人想办法解决了。我早就说过，他很清楚自己不可以有弱点。今日之事，其中必是有其奥妙，不可贸然定论。但绝非因为他的个人意愿。呵……我看他从小到大，就从未左右过一件合他意愿之事。”
　　“哼。”花老爹冷声道：“你们这群人都把他当作真神一样奉侍，其人如何，我却不知，但若他把小玉如何，我必毁他龙宫！”
　　“你打算怎么救他们？龙宫是轩辕赐的地盘！我看，现在还是搞清楚他们二人的生死要紧！”洛水神医一脸冷静，皱了皱眉头，盯着这个因为痛失亲女而差点失去理智的父亲。
　　花老爹也一时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因为理不在他那，也顿时想不到要说什么了。
　　“神医有何计策？”我问道。
　　洛水神医看到现在这种状况，一时也猜不透到底这大婚是什么来头，当然，他自己也很清楚不能这么贸贸然闯进去，捋着胡须想了想。
　　“以我在宫中的地位，手上还是有不少人情债的。如今之计，老夫认为也就一个人可以值得信任了。如果今日是大婚，那个人也不难找，只是要想办法进宫而已。”
　　“现在不能进宫。”我语气冰冷，打断了他的话。
　　“你有什么对策呢？”洛水神医看着我，眼中闪着精光。
　　最后我们三人商量定，事不宜迟，花映玉和风清扬的生命还岌岌可危，如今更不是停下来的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这街上通通都是满脸喜庆的人们，弥漫着呼喝叫卖的声音，熙攘非常，根本无法催马前行。
　　而若下马徒步，却更不能保证还可以走多远了，而且还会有被识穿身份，相互走失之虑。
　　按照计划，花老爹的身份特殊，没法光明正大地进宫去，神医在街边随意买了几张宣纸，大概画出一幅通往龙宫囚禁犯人的几条路线。
　　一个偌大的皇宫自然有不少地牢，大型的就有四个。我们打算分头行动，这边让花老爹去探地牢，如果能找到人就最好。虽然我不知道花老爹是什么来头，但他们二人之前的谈话中也透露出花老爹绝非等闲之辈。
　　我们约定了半个时辰之后在桂房碰头，因为目前大婚，整个龙宫要说最安全的地方，防卫最少的地方，就是那里了，因为我和风清扬花映玉都曾经在那里住过，现在一定是没有人住了，花老爹如果先到，也可以在那里找寻一些线索。
　　而我和神医则光明正大地进去，为花老爹引开守卫的注意力，并去找那个也许能够提供消息给我们的人。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到桂房找花老爹，花老爹则按照神医画的的地图，去找人。
　　但眼前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周围吵得要死，根本没有地方能让马儿通过。
　　神医和花老爹也是一脸愁容，额上都急出了汗珠。
　　我扫视了一下，看到一队戏子呼啦啦地往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卖唱，领头班子那个男人嘴里大声呼喝着：“来啊来啊，龙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喽！各位父老乡亲赏赏脸喽！大爷大姐儿们有钱出钱喽！”
　　他们的阵势把路边一个乞讨的小孩儿给挤倒了，那小孩踉跄了好几步，才猛地蹿到墙角，一脸不爽地瞪着那群人，居然还挑了挑眉毛，那傲气简直让人奇了。
　　我眉毛一挑，盯着那小孩儿。他也倒是机灵，看到我，再看看我胯下的马，马上就咧开嘴笑了，又发现不对劲，搓了搓眼睛，死命挤出眼泪，可怜兮兮地看了我两眼，立刻就朝我奔了过来。
　　因为这个时代，一般人还买不起马，有马的、有剑的，身上装的钱也多。
　　“官爷官爷，您大富大贵，施舍点儿吧……我饿了好几天了……”他倒是很识规矩，没有碰我，只是在我马下跪着。
　　我俯身抓住他破烂的衣领，掏出神医给我防身的全部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到他一脸惊愕和贪婪，我笑了笑，说：“你现在过去那边，帮我闹出一场事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要你把尽可能多的人吸引过去。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他舔了舔嘴唇，嘿嘿笑了，在我手里拿了一半，就拼命挤进人群里去。
　　小孩儿身子又软又小，到处乱窜，一下子就跑到那群戏子那，抓了那个刚才呼喝叫喊的男人，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接着把银子塞进那人怀里。
　　那人笑得眉毛都开花儿了，眼神一变，脸色一黑，却立刻抓起他，大吼了几声：“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周围有不少人围了上去，开始有人为那小乞丐理论。
　　慢慢事情越闹越大，人的本性，还不就是爱看热闹，这小孩倒也聪明。
　　那边已经打了起来，只见那小孩扑通一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我眨眨眼，我扔了一大包银子给他。
　　我随即使出全身力气猛拉了一把缰绳，夹紧马肚子，脚后跟往马上一踹，马儿立刻受了惊，飞也似的往前奔去。
　　突兀的马啼声扰乱了街上群众们的游玩兴致，他们的交通工具都是马车，所以对马的叫声一定特别敏感，平时一听到就会下意识的躲避开来。
　　洛水神医敏捷地紧跟在我身后，马儿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人们也开始慢慢让出道路来。
　　龙宫的大门离我越来越近。似乎只要我一抬头，就能看到轩辕赐那对着我坏笑的脸。
　　无论他有什么苦衷，有什么缘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疙瘩，我都没有兴趣知道，也许他从未求过我爱上他，也从未打算爱上我，而今一切都过去了。
　　最无聊的事情，就是不断懊悔从前，人们总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当作自省，可其实，懊悔才是让你停下脚步的最大的毒药。
　　可是我竟完全无法得知，究竟我心里是在懊悔，还是在庆幸。
　　但其实，我很清楚，我已不似从前般心如止水，冷酷无情了。
　　眼前的景象不断翻滚，楼宇房屋不断后退，人群熙攘已经消散殆尽，我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远方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
　　慢慢地，人群越来越多，在龙宫门前挤攘着，往上仰望。
　　我停下马，等着洛水神医想办法进宫。
　　还好那群军官们都忙着照看众多的老百姓，也没有注意到我们。
　　因为人群太多，根本无法往里进，唯一的办法，还是照旧，得让他们自动让开。
　　他不知何时从手中变出一个铜锣，定神一拍作响，邦郎一声巨响。幸而我早就捂住了耳朵。
　　“何人吵闹！”一个侍卫对我们怒目而叱。
　　洛水神医亮出怀揣的金牌，在马上高举起来，晃了晃手。
　　“陛下大婚，怎能没我洛水神医？”他笑嘻嘻地往前走去。
　　此时也不需要人群自动自觉给我们让路，侍卫们早已开始疏散通路。
　　我紧跟洛水神医其后，往宫门走去。

25.　　夜闯龙宫

　　进了宫门，周围的侍卫林立，站得整齐抖擞，却仍是那一份不言而喻的冷涩，很熟悉，好像我从未曾离开过，可这几日，我又一次生死一线，不算是故地重游的感觉，对这个地方我没有丝毫的眷恋。
　　若不是花老爹的相逼，我决不会回来这个鬼地方。
　　轩辕赐愿意做什么，做了什么，我都没意见，也不恨，我太早太早就忘了恨的滋味，尝到恨的后果。
　　就算复仇，又能够怎样，就算风清扬没死，花映玉没死，我又能怎样？
　　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了无牵挂，风清扬和花映玉也算是我自生以来交到的唯一两个可以成为朋友的东西。他们让我体验到人性的温情，他们曾经那么努力的尝试保护我。而我知道，风清扬他爱我，这我也没什么好逃避的，虽然我对这种“爱”很陌生。
　　花老爹救了我的命，要我回来补救我自己的错误，这很公平，甚至对我来说已经够仁慈的了。
　　因为我知道，花老爹一直在忍耐，若他还像年轻时那样鲁莽冲动，他早就把我给杀了，再自己冲回来救女儿了。可是他很聪明，他知道那样对轩辕赐来说还是好事，可以毫不费力地除掉一大堆人。
　　但我说过，我不习惯欠别人什么。所以，花老爹救我的命，还是要还的。
　　踏马而过，一路寂寥，飘渺而来的只有前方和后方一阵阵的歌舞升平。
　　这龙宫其实非常大，但我之前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走遍它，只知道从宫门快马飞奔到玉石铺垫的朝堂大门外，还需要一刻钟时间。入了朝堂大门，眼前自然是如同天国一般遥远的龙啸殿，在五百米开外，突兀地耸立起来。白玉为阶，净如碧石。
　　而我，现在除了要搞清楚风清扬的死活外，我还很想知道，轩辕赐到底在跟谁大婚？
　　到底是谁有这个“礼遇”，可以让他草草几天之内，在对外，对离棼毫无交待的情况下，举行国宴，宣布大婚？
　　我一路不言不语，脸庞掩盖在黑纱下，静静地跟在神医后头。
　　虽然他知道现在时间紧迫，但是我们仍然不能露出很急躁的样子，否则太容易就被人盯上了。
　　我跟着他向弦乐不断冒出来的方向过去，一轮侍卫走了过去，看了我们几眼，直到看见神医手上的金牌，才走开了。
　　金牌毕竟不是谁都有的，就连南宫瞳都没有，而且它属于轩辕赐的私人赠物。据我所知，也就只有神医和冷紫黛拥有。冷紫黛这个人非同寻常，她绝对不是外界所传的那个龙鸣富家千金。我越来越坚信，这个身份只是用来掩饰她的另一层身份。而这另一层的身份，自是非同寻常的。
　　等走到一个盲点，神医随即就迅速蹿进旁边的树下，我跟着他跳下马，把马儿拴在这里。
　　把马留在这里，可以掩人耳目。
　　说实在的，我对这老头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反而觉得他挺真的。他起码清清白白地面对我，对我有不满也直说，哪来那么多唧唧歪歪的小动作。
　　我们两个人选择走小路，我跟在他后面，毕竟这个地方，他比我熟悉多了。
　　在这里绕了好一会，我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要找人么？”我把声音压得极轻。
　　“我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绕了那么多地方，怎么都没见到他的影子！”神医满头大汗。
　　“时间不多了。”我提醒他。
　　“好！既然这样，你不适合露面，我找人，你先去桂房跟花老爹接头，让他在那等我。”见我皱了皱眉头，他又解释道：“我现在出去引蛇出洞，你注意安全！你的身体……还很弱！”
　　我点了点头，毕竟无论怎么说，桂房对我来说还是很熟悉的。
　　我看着洛水神医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一队侍卫围了上来。
　　他没有亮出金牌，而是跟那群人纠缠起来。
　　我知道他是为了给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咬了咬牙，转身打算原路返回。
　　“慢着！”一把极为熟悉而又沉稳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我立刻全身一惊，所以毛孔都好像立了起来。
　　南宫瞳！
　　难道，我被发现了？！
　　我用黑衣把自己隐藏在这条小道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抬起眼望外看。
　　只见洛水神医周围的侍卫立刻簌簌地站好，转过身低下头去对他行礼。
　　南宫瞳是谁！他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太子殿的禁卫军长了，他是整个龙鸣，最受龙鸣王信任的贴身护卫！好像，已经不能简单用“将军”这个头衔来称呼了吧？
　　只见他的眼睛只盯着神医看，没有看到神医背后的我。我松了一口气。
　　别人也许不知道洛水神医是谁，南宫瞳可不能不知道。他主子的命，都是这老头一把手救回来的呢！毕竟神医不习惯露面，自家都弄得离皇宫那么远，世上当然没几个人知道他。
　　南宫瞳干脆地跪了下来，一时间周围的侍卫有些发愣，才一个个脸上露出一丝惊愕恐惧的神色，忙不迭跪下。
　　神医看到南宫瞳，立刻笑开了颜，转过头来给我使了眼色，给我打了个暗号。
　　我心里一沉，原来，神医要找的人是他！看来南宫瞳肯定也欠了神医不少命债吧，而且，他也一定知道风清扬和花映玉的行踪。
　　我慢慢往后退去，直到穿到另一头，又躲在墙后望外看了两眼，脑子里规划了路线，急忙往桂房去了。
　　路上虽然遇到好几队的侍卫，但是我一身黑衣，在夜里潜行，只要不发出什么声响，很容易隐藏。
　　算着时间，花老爹应该快到了，我进了桂房，躲在那桂花池边的巨石下。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屋顶蹿来蹿去，一下子闪了下来，他蒙着脸，左右看了看，又一跳，躲在了柱子后面。
　　我没有出去，因为现在还不算安全，那人的体格看来，是花老爹无疑了。
　　他左右看了，见四处无人，闪身钻进了身后一个房间。
　　我紧随他后进去，等了不一会儿，洛水神医也来了。他的脸色有些怪异。但他还是迅速在花老爹的地图上给他指点了去地牢的路线。花老爹的眉头稍微有些舒展，这么看来，他们还是有救的。
　　花老爹走了，我正要询问神医，却见他的脸黑了下来。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的人破门而入，我看清了来人，是南宫瞳！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对神医说道：“神医，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我可以当作没看见，欠你的情我也还了，请神医遵守诺言！”
　　“行，我跟你去一趟便是。”
　　我哑然。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两个老狐狸把我给卖了，在南宫瞳那里交换了条件，得到花映玉和风清扬的消息。不然我很清楚，以南宫瞳的为人，怎么可能会出卖轩辕赐？
　　而我的死活，跟他们根本没有关系。他们还不知道我是谁，神医只对南宫瞳说，我是一个轩辕赐一定很想见到的人。足够拿来交换花映玉的了。
　　哼，这两个可恶的大尾巴老狼！把我骗到这里，可是早就想到有这一步了吧！
　　那神医老头苦笑着对我说：“你欠了我和花老爹一条命，现在，就当你还了吧！”
　　我冷哼一声，就被南宫瞳的人押走了。
　　南宫瞳把我连押带捕地押到轩辕赐所在的宫殿。
　　洛水神医走在前面，开门进去，迎面的是一群正在舞蹈的优伶，两旁则是吹拉弹唱的乐官。留在这里的官员不多，大概是在龙啸殿已经举行过了仪式，留几个朝廷命臣在这里续宴。
　　一声清脆的丁铃响了响，舞女们往两旁散了去，这才露出正前方的主位。
　　轩辕赐身上似随意又慵懒地穿着一件黄金大镂龙的金袍，手里把着一个九龙金樽。
　　表情有些迷离，眼神却清醒得如同一头黑夜的狼王。
　　还是一样惊艳的一张脸，只是让我多了很多戒备和厌恶。
　　他歪歪地斜在高椅上，是一幅美景，可惜了我是一个不懂欣赏的人。
　　我现在对一副内心肮脏的皮囊，没有任何兴趣。
　　他看见洛水神医，嘴边笑了笑，点了点头，一边立刻摆出了上位，离他最近的位置。虽然仍旧隔了几阶台阶。
　　对我，他只是淡淡瞟一眼，看不清他眼神里蕴含着什么。
　　他自然也没看到面纱下我的表情，是多么可怕。也幸好他没有看到。
　　我双手被捆住，两个侍卫站在我身后，而我则站在在神医身后，立刻就有宫女摆上了酒桌。只是，从进来到现在，我只看到轩辕赐一个人坐在上面，旁边确实有一个凤椅，但那却是空的。
　　“好，既然神医来了，那就直接进入正题吧。”轩辕赐对着这边笑了笑，也没有理会洛水神医来到这里的目的。
　　乐声响起，我没有心情欣赏这个，面纱下的眼眸迅速地观察了在场的人。
　　但我发现之前的估计错了。
　　我原本以为这里的人大概都是什么朝廷重臣，但其实不是，都是一些生面孔。这样一来也解释得更清楚一些，毕竟之前的典礼已经招待过了，怎么又要再来一次呢？可是，如果招待的是两批人，而这两批人都是不方便相见的，那就只好分开来了。
　　人不多，只有四个，看他们的服装，不是龙鸣的服饰。这很容易分清，龙鸣的人，都是把腰带作为重要的装束，贵族们更是注重布质，结法等等，这些都是很有讲究的。
　　可是这些人的腰带都是细长的一条，没有任何讲究，而且，是束在里衣的，外头一件敞身长袍。
　　不一会，音乐开始慢慢变小，像泉水一样流了开去，渗透着，两旁便出来一群女人，开始在中间跳舞。
　　那群女的都戴着面纱，而且，其中有一个人服装明显和她们不同，被包围在中央。
　　四个异国来宾看着中间那个女人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和莫名的熟悉感。
　　看着这女人的体态，和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我握紧了手。
　　果然，等到一曲终了，那女人扭着腰肢上了台阶走到轩辕赐身旁，但轩辕赐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看了她一眼。
　　但她却撒起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轩辕赐笑了笑，这才扯开她脸上的面纱，把她整个人抱在腿上，低头吻了下去。
　　虽然在这个角度不是正面，但我仍然能清楚地分辨出这女人是谁。
　　不出我所料。也就是冷紫黛了。
　　之前我就说过，她绝对不是普通人。看来，她的背景还是比我想象的要雄厚得多。
　　因为神医的到来，轩辕赐决定提早结束。他本没有打算邀请洛水神医，因为神医本来就是一个归隐之人，只是念着跟龙鸣的旧情，才答应给龙鸣子嗣们救治罢了，他是不想烦扰他的。
　　而神医今天不请自来，身后还押着一个蒙面人，轩辕赐猜都猜到不是为了他的婚宴而来了。
　　我想，这次我死定了吧……早就猜到两个死老头，那么急忙忙地趁我身体没有复原就把我扯来救人，肯定没好事。但我没想到，居然我是给他们卖了。
　　而且，我的身体……呵，就算了吧，我已经不指望这具躯壳能做什么事了。一个人死一次，能活过来就不错了，我还三死三活，本来这身体如果多加锻炼，还是能够回到常人的状态——注意，我说的是常人，一个正常人。
　　可是，这次，我连一个正常人的状态都回不去了。我明显地感受到，我的手腕，最多只能飞一些针，刀片等轻巧的东西。至于匕首，我能稳稳握住就不错了。
　　现在没有后路可以退了。但我还是不后悔跟着他们过来，因为，他们是为了救人！
　　他们当然知道，这次的行动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也很清楚南宫瞳的个性，如果不是有一定计划，他们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肯定也不敢贸然行动。
　　看来是我低估他们了。
　　我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洛水神医之前口中所说的“妖孽”，他们又怎么会顾及我的死活？
　　但我能不来吗？但我能不救人吗？我能放弃风清扬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吗？是的，可以。只是这样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存在。我不想，也没兴趣，一个人苟活。
　　因为在我原来的世界，我孤单太久了。那种滋味，我不想再一次品尝。
　　而风清扬，我想现在，我清楚地感受到，他是点亮我黑暗的人。
　　第一次，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的，明亮。
　　我独独这次，希望他能活着。希望一个人，还能够，好好地活着。
　　就算用我的命作为条件去交换，也无所谓了。
　　我想看到他。

26.　　羊入虎口

　　“神医今天不是为了来恭贺我大婚的吧？”轩辕赐屏退了乐官和舞女。
　　洛水神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轩辕赐勾了勾指头，两旁的人就上前来扯我的面纱。
　　我紧紧盯着轩辕赐的脸。我不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只是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美人满怀，看着他唇角优美的曲线，那里印着浅浅的红唇。而我心里就突然感觉那么一抖。原本曾经尝试信任的东西，哗啦啦的，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地，沉进了混浊的泥潭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了。
　　包括他曾经每夜，在我耳边痒痒的呼吸。我承认，那是我第一次如此亲近地和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同床共枕，就好像，也只是好像，一对小夫妻。
　　不过！那只是我可笑的好奇罢了。我是一个畸形的，刚刚出生的婴儿。我对这个世界的黑暗，死亡和恐惧，了解得彻底。彻彻底底。
　　但，我对这个世界的爱恨情仇，从来没有了解过。
　　在黑夜里行走了太久太久，而前面，不远的地方，一道门开了一条蜈蚣般的小缝，呼啦啦地钻进来明媚的光亮。匡当一声，又合上。
　　——海市蜃楼罢了。
　　面纱被拿掉了，我的一张脸暴露出来。
　　轩辕赐的眼神，明显地颤了一颤。双手紧紧握着椅把，指尖都泛了一层厚重的苍白。
　　冷紫黛则更是不可抑制的“啊”一声叫了出来，见鬼似的瞪大双眼，一下子站了起来。很快，她便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虽然看着我的眼神还是惊异非常。
　　既然连轩辕赐的眼色都变了，显而易见，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回来。
　　随即轩辕赐就冷静了下来，两眼还是瞪着我。
　　洛水神医嘿嘿地笑了两声，还是一样淡定从容的态度。
　　“我的事情办完了，现在我要走了。”他站了起来，走到南宫瞳面前，对他低声说了句：“小子，你也记得谨遵约定！”
　　他们之间的约定，就是让南宫瞳答应掩护花老爹去救人，洛水神医则带我来见轩辕赐。
　　轩辕赐还是一样的微笑，不阻拦神医的离去，深深地看着我，对我说：“哦？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宴会虽然结束了，但是四个异国宾客仍然在那里，一开始看到我的脸还显出惊愕和惊艳的神色，听到轩辕赐说的这句话和看到冷紫黛的反应之后，居然就对我露出不善。
　　果然，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一定也知道“我”是谁。应该说，他们知道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谁。甚至比我知道的还要多！我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和冷紫黛应该是一国的。
　　我一双眼睛盯在他身上，恨不得把他浑身打上弹孔，可惜这个社会根本没有热武器，因为我最拿手的，是各式各样的枪械。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他冷笑两声，一眸如夜般的眼直直看着我，一手却挽着冷紫黛的腰，把她紧紧往自己怀里收。
　　他把眼神放离了我，身体斜斜地倚在龙椅的一侧，一只手抵着下颌，另一只手拿着酒杯，眼神就一直在那杯上游离，好像那上面有什么魔力一样。
　　我现在的处境，就像被一圈一圈铁栅囚禁的苍蝇，一点小缝都没有了。我能做的，也只有安静地等待死亡罢了。
　　“你……居然没死？！”冷紫黛紧紧盯着我，惊讶的表情都把粉妆给扭曲了。
　　轩辕赐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眉间慢慢放松了下来，神情又一次变得冷漠无常。
　　“你打算把她怎么办？”这句话自然是对着轩辕赐说的，冷紫黛倒是聪明，没有在这个时候追究起荧月果的事。
　　轩辕赐阴着脸，说了声：“随你吧。”然后起身，抬脚就要离开。
　　冷紫黛看着轩辕赐的表现，暗自皱了皱眉头，垂首想了想，一挑眉，忙站了起来扯住轩辕赐，又朝他抛了几个眼神，轩辕赐脸色微变，又坐了下来。
　　我分明看到轩辕赐眼里的犹豫，和彷徨，似乎在努力挣扎着些什么。
　　冷紫黛笑道：“臣妾倒是有个主意。”她特地把那个称呼加了重音。
　　她接着转过身来，对我说：“不如，你给我们跳一支舞，这样，我倒是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命哦！”
　　这个提议一亮出来，那四个宾客自然是拍手叫好。
　　“我不会。”我几乎是潜意识地立刻否决。留我的命？笑话！
　　冷紫黛正要得意，轩辕赐却打断了她，突然冷冷地说：“这里是我的地盘，轮不着你不会！跳！”他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话里有了一些奇怪的激动。
　　冷紫黛眉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就反应过来，朝我这边走。
　　“我不会。杀了我吧。”
　　“那可不行哦。”冷紫黛在我面前摇了摇头：“你看，这是龙鸣王的命令。而你，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呢？”她的语气从温顺骤然转冷，一巴掌对着我扇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
　　轩辕赐脸色微变，看着我的眼神却仍然冰冷。
　　我的右脸火辣辣地疼，她也是个练武之人，下手自然不轻，这个力度，在我脸上留下五个火红的巴掌印，慢慢肿了起来。
　　她附下身子，在我耳边道：“你要回来找死，我也不拦你。我之前就暗示过你，不要跟我抢！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本跟我抢！你对于轩辕赐，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你还真以为他爱你吗？哈哈哈……我告诉你吧！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爱上任何人的！”
　　说毕，她又扬声道：“你不肯跳，就别怪我不尽地主之宜了！”
　　两旁有一连串的侍女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红布，红布上的绣花针反着光。
　　“等等。”轩辕赐清冷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这句话作用要比千军万马大多了，冷紫黛立刻停了下来，犹豫着。
　　“我只问你一句——”轩辕赐似乎叹了一口气：“你……只是为了救风清扬而来？”
　　“哼！”我冷冷地说：“龙鸣王陛下，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傻吗？”
　　反正我都必死无疑，当然宁愿选择有骨气地死！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别过头去自斟自饮。
　　冷紫黛不给我再说话的机会，自己就上前来，把我的手压在台阶上，在那侍女手中的托盘上，随意拿起一根针，就往我食指扎了下去。
　　我疼得几乎要叫了出来，十指连心，这可不是一般的疼。一下子我脑子就清醒了不少。
　　那根针刺透了整个指头，穿了过去，血正在慢慢往下滴。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不自主大叫了出来。虽然以前的训练比这个要恐怖上好几倍，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动我的手，这可是用来杀人的家伙！
　　但她根本没有给我缓和过来的余地，下一根就迅速扎了上来，猝不及防！
　　“天啊！”一个宾客有些受不了，低叹了一声，撇过脸去。
　　这非常疼，非常，非常疼，疼得连十几条鞭子在我背上抽，都没有这么疼。
　　“杀、杀了我吧！”疼痛让我一瞬间几乎晕了过去，猛咬了自己的舌尖，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针尖血淋淋地从我指甲盖上穿了上来，血拼命地往下流。
　　看来，我的手是废了。
　　我冷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凄切，可下一根针又扎了下来，我几乎能听到我皮开肉绽的声音。
　　嘎……呷……是穿透指甲盖的声音。
　　“哼……”我紧咬着下唇，甜丝丝的血液都被咬了出来，此时我一定是满嘴的鲜血吧。但那痛感不由得又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血已经流了我一手，一地。
　　“杀了你？你可是洛水神医送给龙鸣王大婚的大礼呀，怎么可以那么容易就糟蹋了？”她俯下身子来，在我耳边说：“更何况，我还要在你身上讨回陛下对我的疼爱呢！”
　　这时候我已经快被痛晕了，但还是抬起眼，本来想恶狠狠地瞪回她，可是我没有力气了。双手都是血肉模糊的，指甲盖都快翻了过来，非常恶心，就像刚杀完人一样。
　　可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扎完了手指，就往我手背上扎，静脉里的血猛往外飚，针孔都被血混杂得我的这双手就像烂了一样。
　　我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一张嘴，粘稠的血立刻从我口中流了下来，流上我的脖子，有的滴在地上。那是我痛得咬破嘴唇和舌头的血。
　　我浑身打颤，说出来的话却仍然镇定，只是虚弱地细如蚊蝇。
　　“杀了……我吧……”
　　我的膝盖突然遭到一顿痛击，呷啦一声，我整个人扑在地上，哇地一声就吐了一大口鲜血。
　　看来右腿也废了。我抬头看到旁边站着一个大汉，满脸横肉，手中正是拿着一把铁棍。
　　我没有抬头看轩辕赐，紧咬着牙关，腿上的疼痛已经比不上手指，火辣辣的，却开始有些麻。我知道我的手有些失血过多了。
　　他们没有理会我，我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世界就只有一个字——疼！！
　　两个侍女上前来，居然没有丝毫的不忍，迅速地就继续折磨我的手！
　　“啊！”我疼得眼泪就快飚出来了。但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如果你突然受到重创，眼泪是会不由自主地往外流，由不得你控制！
　　我痛得昏都昏不过去，浑身抖得几乎散架，只有努力地拼命呼吸，洛水神医身边早就站了一圈侍卫，个个拿着利刀，时刻防着他出来救我。
　　当另一根针就要扎下来，轩辕赐猛然站起身！
　　这时冷紫黛脸色大变，因为她肯定不敢惹恼轩辕赐，从之前她要折磨我时还得通过轩辕赐同意便知道了。
　　冷紫黛当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示意让他们停下来：“求饶啊，你不是很有骨气么？”她半跪下来，戏谑地对我说。
　　“……哼……”我这时候已经很难再发出声音，要是以前的体魄，我还可以撑上一两个时辰，甚至一两天都不是问题！
　　可是，我刚刚死里逃生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来龙鸣，根本没有任何时间让我恢复！现在的我，本身就一碰就碎，如此折腾，我已经几乎嗅到死亡的气息了。
　　好吧……如果你还能好好地活着，那用我这条命去换也值得了……
　　我在心里，静静地对风清扬说。
　　现在这个时候，花老爹应该已经救到风清扬了吧？那么，我在这里拼命吸引轩辕赐注意力，也死而无憾了。
　　“嗯？你说什么？”冷紫黛听不到我刚才的细语呢喃，凑到我前面，问道。
　　“我说……”我虚弱地说。
　　“嗯？什么？求饶就说大声点啊！”她朝着我嚷嚷。
　　“我说……”我哼了一声：“我说你个婊子！你以为这样轩辕赐就会爱上你吗！！”
　　哼，她这么对我，不就是为了报复我之前霸占了轩辕赐么？不就是想让我在轩辕赐面前备受折磨，让他对我断了所有感情么？哈！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向他们示威！
　　我知道风清扬没有多大可能还活着，就算还活着，也差不多跟我这样了吧？不，应该比我更惨！所以，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怎么了！我现在就是来要人了，我要的是风清扬！不是你，不是你轩辕赐！
　　而冷紫黛，哼，就更可笑了。你爱的人，是我没兴趣的，玩过了的一个玩具而已！
　　看来这句话是把她狠狠地刺激了一通，轩辕赐有些愣，呆站在那里，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这女人发了疯地从托盘上拿来一个老虎钳。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但我不在乎，反正我的手都废了，再全部断掉，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了。
　　两旁的人硬拉起我已是血肉模糊的双手，用老虎钳夹住我左手的小手指，狠命一钳。一声脆响，手骨立断！
　　我一时忍不住痛哼出声，整个人向后倾倒，全身抽搐着。我急速地喘着气，失去焦点的瞳孔茫然瞪视着轩辕赐站的方向。
　　左手的五只手指指骨很快被一一钳断，但这次，我却没有发出一声让冷紫黛兴奋的惨叫声。
　　“哼！这样还不够痛吗？好啊！你不喊，你命硬，你有骨气是吧？我就让你硬到底！”冷紫黛毫不犹豫地抄起一盘卷在一起的黑色大蟒绳。
　　鞭刑？还好，我以前承受得多了，只是她技术一定很差，会把我的身体打得血肉模糊。
　　看到我嘴边浅浅的微笑，她怒哼了一声，抓起一把盐，掺上冷水，慢慢地往鞭子上抹，一边笑了起来。
　　“哈哈哈……让你看看坏我大婚的下场！”
　　看来我猜得没错，她绝对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绝对是一个杀手一类的人，而且是对用刑有一定认识的。
　　这种办法，足够让一个人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盐，让你越疼越清醒。冷水，让你浑身的细胞都打了一个激灵，反而更加灵敏！
　　我真是，要死了吗？

27.　　绝境逢生

　　就在鞭子朝我身上抽下来的一霎那，轩辕赐动了。
　　他只是慢慢往台阶过来，他的动作，让那四个宾客都咳了一声，整理了衣襟后坐直。冷紫黛立刻出手死扯住几乎鞭下来的鞭子，我都能感觉到鞭尾猛地刷过我背上空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着轩辕赐的行动。我甚至能听到我的血在往下滴的声音。
　　我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看了，只听轻微的脚步声踩在奢华的地毯上，还伴着踩着地上血的声音。
　　轩辕赐慢慢走过来，跟我擦肩而过。
　　他拿下冷紫黛手里的鞭子，扔在地上，然后，留下一句话，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看来……风清扬，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这句话里，竟是他满满的哀伤！
　　冷紫黛冷哼一声，好像更火大了，却没有再打我，却跟身边的人耳语了两声，紧跟着轩辕赐走了。
　　接着，我被架到一个地牢。怎么走的，我也没有印象了，因为一路上因为虚弱我都是时昏时醒的，只感觉周围越来越阴冷，越来越潮湿。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我浑身都湿透了，衣服都粘在身上，身体变得更冷了，非常不好受。
　　我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大概像十字架的刑架上。
　　双手已经没有感觉了，神经虽然没断，但是手指关节却都被钳断了。
　　右腿还在剧烈地痛，尤其是被冷湿的衣服粘着，拉伤的肌肉被扯得很痛苦。
　　我想睁开眼睛，却天昏地旋一样，不由得再缓了缓，才慢慢抬眼。
　　眼前是一个地牢，到处都是血腥的腐烂气息和潮湿的霉味，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但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拷问的。
　　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我这才看清来人。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都是强壮的大汉。
　　看到我醒来，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儿，怎么会惹了大小姐。”
　　我现在眼睛还非常模糊，没有力气，又闭上了眼睛，垂下头休息。但我的头脑还是很清醒。
　　他们两个以为我又昏了过去，也没有再给我泼水，好像时间很多，也不想对我用刑，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倒酒喝。
　　在这种地方还有心情喝酒，看来他们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靠，大小姐是什么人！她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反正这里也没有人，我倒是可以跟你说，你以为龙鸣王怎么会答应这门婚事？还不是因为大小姐背后的‘赦’！”
　　赦？难道冷紫黛是赦的人？轩辕赐不是说这是一个强大的杀手团伙么？
　　“未必。你还别说，我倒认为是为了扼制封雷国势力。没看到今天来的那四个小喽啰么？不就是封雷王那杀千刀的暴君整来的，谁不知道他妄想独霸天下啊！嘿！今天龙鸣王娶了大小姐，赦的三分之一势力就当作倒向龙鸣了！封雷还敢再嚣张么！”
　　“妈的！封雷这几年弄得各国人心惶惶，老子早就想干他一票了！不过，先前大小姐不是为封雷办事的么？”
　　“放屁！办事？封雷王他也配？只不过之前老大被‘凛’势力压制了下去，需要资金周转，才接了封雷王的那个任务。喏，封雷王要的不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么，本来大小姐报上去的是这女人在半路毒发死了，谁知道今天又回来了！还当着那四个封雷人面前！看来他们今晚也活不了了，大小姐肯定把他们灭口。”
　　轩辕赐说过，凛是赦的其中一个支队，而且还是属于非常强大的那种，上次在落月池，轩辕赐受伤，就是他们干的，我已经见识过他们的威力了。
　　据我的分析，赦，是一个不分国界，非常庞大的组织，这个组织甚至能把爪子伸进各国的政权内部，以求分一杯羹。
　　而这种庞大的组织，肯定不会是一人独裁，也不会是几十年之内就能发展起来的。
　　它有一定的历史，但是并不是每一任领头羊都是那么强大的，所以才在后来慢慢分了支部，变成现在内部的各个派别，互相牵制，互相监督，互相虎视眈眈。
　　至于它们内部的详细划分，我就不清楚了，但能知道的是，冷紫黛现在的身份，大概是赦里面一个支部的大小姐，也就相当于这个支部老大的女儿。
　　所以才会对外宣扬说，冷紫黛是龙鸣富阀千金，赦里面最多就三四个支部，而这个遍布六国九州的庞大组织，几个支部互相牵制，而谁一旦当上其中一支部的领袖，那么这个人还不是富得流油了？说是“富阀”，倒也没错。
　　近年来，凛的势力越发强大，凛支部的首领正在一步步地准备扩张势力，所以，冷紫黛的父亲才会受到波及，被凛压制。
　　他作为一个首领当然不会这么坐以待毙，所以就跟封雷国和龙鸣国定下约定，在中间牵线，让二国各取所需。
　　从二人的谈话中，我居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龙鸣国一早就在暗下和封雷合作，故意爆出两国不和的流言来蛊惑人心。而二国之间的交流传递，则是冷紫黛和她父亲的势力负责的任务。
　　这两个人看来是一直跟在冷紫黛身边的，否则她也不会放心把我交给他们。
　　“封雷王真是好眼光啊，一看这个女人的姿色就把大小姐给比下来了，怪不得大小姐今晚发那么大的脾气！”
　　“哈！我跟你说……”随即这个男人把声音特意减低，还防着这个阴湿的地牢会有什么窃听者一样，说道：“我看，今晚龙鸣王的表现也……嘿嘿……”两个笑了起来。
　　“是啊，我也看出龙鸣王是特意的，肯定是不忍心看到这个美人被糟蹋吧……不然她也不会活到现在了，早就被大小姐鞭死了！”
　　“咦……那现在美人当前……大小姐又交代下来让我们……嘿嘿、嘿！”
　　我眉头一皱，果然两个人站了起来，满脸淫光地朝我走来。
　　我突然抬起头，睁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他们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两眼往我身上的手链脚链上瞟了一遍，毫不在意我的目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哟，美人儿，醒了呀？”那个满脸胡渣，有些发胖的男人走到我面前，食指和拇指捏起我的下巴，惊了一下，顿时淫光满面。
　　我“呸”了一声，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他妈的！”他抬起手扇了我一巴掌，力度颇大，我的身体随着脸都侧向一边，扯到紧紧绑着的手脚，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冷冷哼了一声，不甘示弱地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们。
　　“贱货！别不识抬举！”另一个冲了上来，正打算对我动手。
　　“别！看她也半死不活的了，再打，恐怕我们哥们就得奸尸了……”说到最后，那男人更是淫荡地看着我，等着我对他们大声求饶。
　　没想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他们的目光更为森冷，倒是把他们给威吓住了一小下。
　　不过目光当然杀不了人，他们对视了一眼，给自己壮了胆，更是满脸怒气！
　　“小贱人，你今天惹了我们大小姐，是没命出去了。就在这里让我们哥俩享受享受吧……”
　　我没有叫嚷，因为那没用，我只是冷冷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都分辨不清这是笑，还是哭嚎。
　　但我没有流泪。因为有人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心里难受，心里堵得慌，那就放声大笑，笑着笑着，这个世界在你眼里也会变得很可笑。
　　这个人，是赵炎。
　　我的衣服很快被扒光了，两个人看着我的样子非常心急，但因为我被绑在刑架上又不好动作，急忙商量了一下，最后考虑到我完全没有行动力，而且这个地牢被冷紫黛下了命令，根本不会再有人来，所以，三下两除五就把我放下来。
　　由于绑在上面太久，我的血液已经有些停滞循环，再加上手上流血过多，身上根本没有余下的力气，腿也断了一只，被他们一推，就毫无重心地扑倒在前面的桌上，把一桌的酒都哐当一声打碎了。
　　桌上，地上都是浓烈的劣质酒气，有些腥臊，让我不由得想呕吐。
　　可我发现我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概是快要死了吧……
　　此时我想到的，只有风清扬的安危。
　　可是轩辕赐怎么可能不对风清扬下杀手？于情于理，他首先是轩辕赐的心腹之患，是三龙之一，即使他现在丝毫看不出一丝威力，但是别忘了——人是会变的。
　　现在的风清扬如此，那是因为他从小的遭遇就不同。他有一个显赫却不愿意声张的父亲，把他从小藏在祁宁的边境小村庄里。看来这个风老爹，还是不愿自己儿子涉足这些斗争的。
　　但，青龙毕竟是青龙，机缘巧合下，我和轩辕赐都发现了他是青龙这个现实！
　　所以，如果我是轩辕赐，我当然丝毫不会留情，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卑劣的手法，把与我为敌的人消灭在襁褓之中。
　　至于我的身体，哼，我当然在意！
　　谁都不愿意自己像个妓女一样被人压完又压！这叫轮奸！我自己也很清楚！
　　可是我能怎么样？大喊大叫？如果在这里喊叫有用的话……
　　威胁他们吗？哼，如果有人会被一个半死不活的，断手断脚的人威胁住，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吧！
　　好吧，就算我用尽全力，上帝菩萨都保佑，被我逃了出去，那我能去哪？这里是地牢，是龙鸣的地牢！
　　我在外头有势力么？我这个身体能……能走得起来么？
　　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但——我并没有因为我变成了一个废人，而感到有多悲愤。
　　手骨通断，断，断得好啊！很好！我用这双手，杀了多少人？恐怕让赵炎现在跑过来给我翻开账本数，也数不清楚了吧？
　　我杀人是从来不留情面的，只要谁对我有一丝威胁，无论是路过还是不觉意听见看见的无辜者，一律杀、无、赦！
　　因为，当年的我，根本不算是个人！最多，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被人称作杀神的赵炎身边的一个顶级杀手罢了！
　　为的是什么？我为的是每天每夜积压在我心里，父母死不瞑目的样子，和血染的仇恨！
　　为此，我杀了太多无辜的人。
　　可笑的是，我发现那些人是无辜的，是因为看到风清扬咧开嘴笑的时候，露出的那两颗白灿灿的虎牙！我终于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值得留恋的！我终于了解，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脸上扭曲恐怖的表情，又为什么那么倍受折磨——因为他们不想死！他们还有留恋的东西！
　　所以我现在最最希望做的事，就是赶紧死掉——以最快的速度！无论什么死法！
　　本想就此咬舌自尽，但他们虽然只是赦的两个小喽罗，脑子倒是挺灵光，看到我嘴形一丝的不对劲，就往我嘴里塞了一条满是臊味的破布。
　　“哼，臭婊子！想咬舌自尽？嘿嘿，我们遇到这样的人多了，你就乖乖听话吧，审问犯人这些事……嘿嘿，我们可做得多了！少给老子玩花样！”
　　“嘿，哥们，你先上，我去外面找老三他们，哈！有福同享嘛！”说完，那人对我身后的男人挤眉弄眼一阵，又深深地往我身上扫了一眼，吞了吞口水出去了。
　　很快，门锁动了，进来了六七个大汉，一个个满脸红光，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被蹂虐的这一幕，忙蹿了进来，淫笑着锁上了门。
　　而这时，似乎门后闪过一个黑影！
　　我已经没有什么确切的意识了。
　　而且，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再找风清扬了，如果他死了，我很快就会下去陪他的。一定不会寂寞。
　　只是，我害怕，我居然现在有些害怕，怕到时候他……会不会、嫌我太脏……
　　我的世界，早就布满了绝望，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叫做希望。
　　我是一个很血腥的人，也许，这是报应吧……
　　就算我当年是为了父母，加入了赵炎的组织，并且帮他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我甚至连不到十岁的小孩，临产的孕妇，都下得了手——只要谁被列在了名单上，被我从牛皮纸袋里拿了出来，这个人，就绝对，绝对看不到第三天的阳光。
　　我曾经觉得，这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我曾经嫉妒、愤怒、疯狂……
　　——可从来没有这般……悲哀。
　　这是悲哀吧……我笑了。
　　上天对我真他妈不公平！让一个完全绝望的人，继续绝望，其实我无所谓。
　　但是，你偏偏让我看到，并且得到过，这世界上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有资格得到的东西！
　　然后，在我没有意识到我想要一直得到这样东西的时候……突然让我失去。
　　没错！我是一个很无情的人，是一个曾经很了不起，曾经很拉风的杀手。
　　但是，我在感情方面的智商，是零。
　　是零！
　　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怜悯，没有人教过我动心，更没有人告诉我，活着的意义。
　　可是风清扬……他让我看到了希望……
　　而轩辕赐，不得不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他让我感受到温暖……和，爱。
　　……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却只见墙上，刚才的门上，统统都洒满了鲜血！
　　这个场景，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画面，就是父母亲死的时候，那鲜血淋漓的墙！
　　“呃……呕……”我感觉胸口一热，胃里抽搐翻滚，偏过头就往地上猛吐。
　　这时候我的嗅觉才因为呕吐而慢慢恢复过来，刺鼻腥臭的血气在空中弥漫，还有一些来不及降落的血雾，喷洒在空气中。
　　我已经有些迷糊，眼神也找不到焦点了，过分的虚弱和折磨，让我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下去。
　　我昏昏地抬起头——
　　轩辕赐在我身后，只手抓住那个光着身子，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些什么，某个部位就已经被吓得软掉的家伙的头发，把他往前摁。
　　然后大手一挥，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啊——！！！！”
　　血液从他的手掌上喷了出来，啧啧作响！那血滴在我身上，但我只感到寒冷，深深的寒冷……跟死亡，极其贴近的、寒冷……
　　轩辕赐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黄金刀柄的匕首，刀糟上还沾着浓厚的血渍。
　　那个原本打算砍了我的汉子，却已经被他——阉了！
　　轩辕赐满脸是血，金色的发上凝着大片大片的血红。
　　一身华贵至极的龙袍，已经喷满了血色，几乎要被染成战袍！
　　一双金色的瞳，此时却像充满了血一样，如同一头暴怒的狂龙，冷峻的瞳仁里，大火焚烧成了火红！！

28.　　为伊癫狂

　　我是被手上的剧痛惊醒的，挣扎的时候有一只大手使劲按住我的肩膀，试图让我平静下来。
　　他把我的脑袋按进怀里，口中呢喃念叨着：“好了，好了……乖，不要动……听话，听话……”
　　我的意识模糊，但听到这把声音，我猛然惊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本想用力推开眼前的人，可我发现我的双手没有一点力气。
　　看我好像平静了一点，他放开我，想把我的脑袋放回枕头上，却突然看到我已经醒来，眼里闪过欣喜和慌张，才勉强挤出一个苦笑。
　　我有点把握不住眼前这个人了。他是轩辕赐没错，可是，我所认知的轩辕赐，从来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
　　我毫不避忌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感情投注进去，我只知道这种眼神，是我当年杀人之前才会表露出来的眼神。
　　身上虽然很痛，可我却顾不着那么多，肩膀往上用力一顶，整个身体突然往上撞了过去，轩辕赐凑得很近，被我撞到了颚骨，咬牙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后，眼神却仍然没有变，反而还更加温柔了，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丝毫怒意。
　　“你需要休息。”他说。
　　我别过头，身体虽然很疲惫，但我仍然双目圆瞪，用腰部的力气把身体往里面挪。
　　轩辕赐把手抬起来，往后退了一步，道：“好，好，我不碰你……你不要乱动，腿骨还没有愈合好……”
　　我转过头去，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风清扬呢？”
　　这句话之所以是最后的一句，是因为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和他朝夕相处，但只是再也没有从我嘴巴里，发出过任何一点声音。
　　“死了。”他说，听不出来有任何感情：“你一走，我就把他杀了。是我亲手杀的，也是我亲手埋的。”轩辕赐说。
　　接着我笑了，笑得没有声音。我硬生生地把自己滚下床，在他紧张担心又惊愕痛苦的目光下，蜷曲着没有受伤的左脚，在地上像虫子一样往外爬。
　　我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想出去，不想呆在这里。
　　在我威胁的眼神下，轩辕赐不敢动，看着我疼得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红的血染红了我露出来的两颗门牙，看着我急促的喘气，不是因为疲惫，不是因为累，而是心里的翻涌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来微弱的，如兽一般的哽咽，随着我的喘息此起彼伏。
　　看着我睁大着眦裂的双目，可怕的神情，眼角的湿润，模糊着血。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心脏跳得好像快要从胸口蹦出来。胃里和喉咙一样酸胀，好像有无数的锁链束缚着我不得动弹。
　　我就这么像一条狗一样往外爬去，没有目的。
　　终于在轩辕赐迈开一步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两行混杂着鲜血的液体，从我眼角一直滑到下颌。把轩辕赐吓呆了。
　　我知道，那时候我确实疯了。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而我不知道，其实轩辕赐当时，他也疯了。
　　他疯的是，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不相信自己会和我一起，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以为他这辈子，不可能为一个女人做任何事。
　　但后来的一切，已经把所有的颠覆了——包括一切认知。
　　他扑了上来，跪在地上抱住了我，我感受不到有多紧，我只知道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像生生被他挤进怀里一样，我双手垂地，就这么被他抱着，忘了反抗。
　　我突然用左脚顶开他，双眼直直瞪着他，连我自己都难以想象我当时的眼神有多么空洞无神，把轩辕赐吓到了。
　　但我只是仓促地看了他几眼，就像在看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然后转过身，抬起手肘继续往门槛爬。
　　轩辕赐也愣了，坐在地上呆看着我。
　　我的手肘够到了门槛，撞开了门，双手把身体几乎是用拖的拖了出去。外头的侍卫听到声响看了过来，可看到我脸上的两行血泪，也吓呆了，愕然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往外爬。
　　爬。
　　像一只随时可以被踩扁的虫子。
　　就算过了很多年后，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把任何人当蚂蚁踩，有足够的荣耀、头衔、威名，让别人对我俯首贴耳，但我还是仍然回忆不起来我当时的那种心情。
　　理论上讲应该是要刻骨铭心的。可是我回忆不起来，我根本不知道当时那个自己是谁。
　　也许就是疯了吧……
　　轩辕赐搂住了我的身子，大声地喊：“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音，求你了！不要这样……”
　　他重复地喊着，我知道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当着所有侍卫所有宫女的面，旁若无人地像个孩子一样撕心裂肺地喊叫着，肆无忌惮。
　　就算后来我跟他之间有多少不共戴天之仇，但只要是那时候目睹过的人说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我是世上唯一一个能让轩辕赐疯狂的女人。不止这一次，而是未来一年中发生的无数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这辈子见过最难以置信的事。
　　可他偏偏就这么发生了，在每个人眼皮子底下。
　　有人说我摧毁了一个时代，就算是这个世界未来的史书里，也记载着，如果没有我的出现，这个世界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绝对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
　　轩辕赐的喊叫对我来说一点也没有起作用，没有让我的神经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我好像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搂抱，他疯了一般想要唤醒我的亲吻，只是自顾自地往前爬，就算被他拖着也视若无睹。
　　很快，轩辕赐就疲惫了下来，神经也慢慢清醒过来，在我耳边冷静地说了一句话，就诡异地让我停止了一切挣扎。
　　“我带你去风清扬的坟。”他说。
　　轩辕赐把我横抱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了一片宫殿，四周慢慢静谧了下来，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满目葱茏，竹林斑驳，让我差点有梦回的幻觉。
　　大片大片的竹子绵延无尽头，我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出的了龙宫，这是专门建造在龙宫里的竹林，而且非常非常大。我知道龙宫很庞大，但不知道原来实际上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这片竹林几乎是仿照风雨客栈后面那个竹林一样设计的，这个事实让我有些瞠目结舌，我不敢相信的是，连落月湖也造得无比逼真。
　　轩辕赐苦笑了一下，说：“我没想过你会回来，所以早就开始建造这个地方，每每有烦事，我就回来这里。这里很清静，湖水是专门凿通引来的泉水，我在这里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会感觉你好像在我身边。”
　　我听到他的语气里有哽噎，而现在的他，终于让我感觉到一丝真实。他没有面具了吗？
　　我依然没有出声，被他抱着往前走，两眼发直，无欲无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无边的竹林，绿得在阳光下厚厚蒙了一层迷雾。
　　这种绿色让我想起了风清扬，他放下来飘逸的绿色长发，小指上随意绑着的那条脏绿色的缚龙巾，咧开嘴笑。
　　他曾经在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方，为我舞剑，为我吟唱，为我别上腰间从未离身的玉如意，颊边微陷的小酒窝，在笑着叫我“妹妹”。
　　还有他离别时候，最痛苦的表情，我还来不及说抱歉。
　　然后我感觉眼睛湿漉漉的，蒙上一层没有流下来的血红的泪。
　　穿过“落月湖”不远，有一小片空地，那上面有个孤零零的孤坟，没有墓碑，就像一个简易的土包子，在地上突兀地凸起。
　　轩辕赐把我一直抱到墓前，才放我下来。
　　我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坟头，足足看了一个时辰，然后我睁着的眼里，才无言地滚落一滴清亮的涩泪。
　　太久没有流泪的感觉，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种生理运动，原来就是流泪。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就算让未来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我来说，也说不清楚。
　　半晌，轩辕赐也跟着我就这么呆立着，我痛彻心扉，他撕心裂肺。
　　我往竹林里爬去，不用爬多远，各种各样的竹子足够让我随意取材。
　　我挑了一颗年纪很大，很粗的竹子，没有犹豫，张口就咬。
　　轩辕赐被我彻底吓愣了，冲了上来掰住我的脸不让我继续，大声质问。
　　我的眼神空洞，里面根本没有内容，像一个无尽的深渊，扔下巨石也发不出声响。我像傻了一样穿过他看天空，没有反抗，但是他只要稍微一松手，我的牙齿就又往上咬。
　　等他冷静下来，他才想明白了，抽出他腰间的刀，把整颗竹子砍断，裁断最粗的一截并劈成两半给我。
　　我仍旧没有看他，双肘抱过竹子爬回了坟头，拆了手上的药布，嘴里叼着之前随意折断的一根细竹茎，毫不犹豫猛地就往手指上扎，使劲扎！
　　轩辕赐咬破的嘴唇，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自主地哆嗦了一阵，才抖着手，用肘臂的推力在竹子上写下：风公清扬之墓。
　　落款是：爱妻戒音。
　　四个血红的大字让轩辕赐浑身一冷，却又安静地笑了，笑得很难看。
　　他走了过来，拿过我手里的墓牌，在坟前插好，用手捧来一抔抔黄土给它固定。
　　那四个红色大字刺得他的眼睛滴出血来。
　　“好了，我们离开吧……”轩辕赐俯下身子，把我抱起来，回到殿里。
　　他的动作极轻极轻，就像怀里抱着的是刚出生的小婴儿，受不得一丝颠簸。
　　他把我放上床，在我耳边温柔地嘱咐了几句，就去吩咐侍女准备热水给我擦拭。
　　可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床上了，但他很轻易地就能找到我，因为我根本爬不远，我只爬到了门外，是朝着竹林的方向。
　　轩辕赐再一次把我抱回来，我再一次爬出去。无论他人在不在，我在不在他的眼皮底下，我都旁若无人地爬，不停地爬，好像永远不会厌倦一样，如同心目中有个什么信念，让我一直坚持不懈，但我的思维里是漫无目的的。我只是想这么做，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可轩辕赐一次都没有朝我发过半点脾气，他只是不断地用温柔的语气在我耳边说：“你究竟想做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不说话……你说话啊，说话好不好……音，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么……你知道我有多痛么……看我，音，你看看我啊……”
　　可我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三天三夜，我身体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累了就趴在地上发呆，醒了就继续。
　　直到轩辕赐决定在风清扬的墓边开辟一片空地，用竹子搭建了一件竹屋，让我住在那里。

29.　　王者柔情

　　清竹落月，秋瑟暗凉。
　　只要是龙鸣皇宫里的人，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四面八方镇守着龙鸣国最顶尖的守卫和从赦里买回来的四个顶级高手，除了龙鸣王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去。
　　一时间宫中的谣言传得漫天飞。
　　而身在这个地方里的我，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轩辕赐每天来两次，中午来一次，傍晚来一次，直到第二天清晨才会离开。
　　所以这样看上去，不是他来照顾我，而是他在回家。
　　他发现了我不出声这个事实，就再也没有逼迫我讲过一句话，所以即便他不是一个聒噪的人，但在我面前也显得很闹腾。他说他自己在我面前就变得好像很烦人。
　　我的腿在冬天的时候曾经非常疼痛，但他说熬过了冬季，第二年就会完全复原了，我的腿可以像以前一样走路，但是不能跑跳。
　　当他很小心的一边观察着我的脸色，一边紧张地告诉我我的手不可能复原——也就是废了的时候，我只是睫毛一颤，仍然没有看他一眼。
　　我每天最多数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靠在风清扬的墓边，看着轩辕赐定期送来的书籍，偶尔念一些诗歌，但这当然都是在轩辕赐不在的时候。
　　他确实有怀疑过我是不是真的哑了，但最终觉得即使知道了答案也无趣，就由得我去了。
　　他还是常常在我面前演戏，但是每次都垮下台来，希望博得我一个表情。
　　有一次他大清早一惊一乍地告诉我风清扬的墓被人挖了，然后看到我终于换了一种表情，却又叹了口气说原来自己还得靠风清扬才能完成心愿。接着我的表情更不对了，所以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风清扬的任何事情。
　　可我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他在那段日子里，每天必须要来陪我，那么就代表他每天都必须要看一眼那块又被我再次翻新的血红的碑文，每一眼都让他的心再滴一次血。
　　现在的竹屋已经非常完善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厨房到书房，完备而整洁。
　　我坐在椅子上翻着书，是一部龙鸣国的民间野史。
　　这个时间，轩辕赐应该是要来了。他一来，这个地方的死气就会被驱散大半。起码他一“回来”，就会开始扯七扯八的，常常说到国家的事，百姓的事，汇报每天的工作情况，听到的趣事。让这间空寂的房间显得有一死生气。
　　“我回来了！”他从门外出现，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朝服，褪了外面的金袍，整个人还是显得无比英武霸气。
　　他是当今的王，是最适合当统治者的男人，可他一旦到了这里，从来没有用过“朕”这个字眼。
　　他手里拿着一些净菜，进屋之后随意把它们放在桌上，脱了鞋袜就坐了过来，搂住我的腰，满眼的含情脉脉。
　　每天都是如此，我已经习惯了。
　　最初的时候我会毫不客气地转过脑袋，用手肘顶掉他的手，在他又打算继续上前来的时候，拖着自己还没恢复的右腿半跳半拖地回到房间，用力摔上竹门。
　　但那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他笑了，勾起嘴角邪邪地微笑。我知道他正在为惹恼我而高兴，他起码看到我有反应了，对于他所做的事情有了回应。无论这回应是好是坏，只要有，对他来说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他似乎想从普通生活中打动我，孜孜不倦地细致入微地照顾我，让我有一天能原谅他甚至爱上他。他知道我喜欢吃清淡的家常菜，所以天天变着花样做出来给我吃。他其实根本从来都没有做饭的经验，他说他每天清晨那么早离开就是为了去御厨殿找资深的老御厨学。
　　他这个人本身就非常聪明，做什么事情都很轻易上手，所以做的东西非常好吃，一道普通的清蒸白菜都能做出四五种味道来。
　　他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门口，总是气喘吁吁的，我知道他一定是一路跑过来的，他不能允许任何人进入这片竹林。
　　而他现在也毫不掩饰地承认自己是爱上我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幸福、快乐凝聚在一起的东西。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当年冷紫黛和他一起演戏给我看的时候，冷紫黛不小心说漏嘴的一句话。
　　“为这灭世妖孽双手奉上这仅有的一次……”
　　真爱。
　　据说这是一个老道士施的咒语，若他是金龙，那么他必然很优秀，必然会在红尘里迷失自我，却又不舍得不让他感受人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所以干脆只给他命运中唯一一次的真心，以不至于在红尘里迷乱双眼。
　　他真的爱上我了？！我不止一次地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哼，爱上就爱上吧，不知道他这下子又在耍什么花招。他的真心我不屑，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演戏什么时候是真心，我只知道这个世界栽在他手里的女人多不胜数，而且他从来没有被人背叛过。从来只有他负了红颜。
　　我迟早会让你感受到这种滋味的，我一定会给风清扬报仇！所以我得活着，得好好活着，若有一天，我重新回到他面前，我要让他感受到被人欺骗感情的滋味是怎样的。看到时候他还爱不爱！就算是我这个完全不懂爱的人也知道爱不是轻易就能说出来的，更何况你这个把爱当作股掌之间的玩物，自己想把别人怎么办怎么办！毫不顾忌别人的感情。
　　可他现在看起来，好像真的爱上我了。
　　他抱着我，维持着回来时的姿势，把我放在怀里，专注地看着我低头沉思的表情，眼神就像离了九天之外，万事万物都不存在了，只有一个我。
　　他最近越来越沉迷于对我的注视里，无论是我看书，吃饭、睡觉的样子，他都可以就这样静静地看上一个晚上，什么也不做，连眼睛都不带闭一下。
　　其实我不知道，这时候的轩辕赐连自己都常常笑自己，本来他以为他自己一百年后都不可能真正爱上一个人，可现在他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一个这么痴情的人，痴情得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得可笑。
　　他常常对我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爱我哪里，但就是爱我，爱我就是爱我身上属于我的一切一切。
　　这句话很拗口，很拐弯，却被他说得就像顺口溜一样。
　　他说过我就像深夜里平静的大海，他注视着我的时候能从我眼睛里读到很多很多东西，他说这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东西，所以只有这时候他为我不能说话而感到庆幸。
　　他说我的眼睛里有超乎常人能够理解和读懂的冷漠，他每天都在试图读懂这种冷漠，他说他曾经在沙场上杀过无数人，却仍然没有我这样的眼神。这种冷漠是需要看尽了无数的死亡无数的恐怖，经历过真正的孤独才能拥有的眼神。他说这种冷漠让人高处不胜寒。
　　当我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他说我整个人就会变得非常深邃诱人，浑身弥散着一股冷静沉着的如雕塑般的气场，这时候的我，是他觉得最耀眼夺目的，也是他最不愿意给任何人看到的我。
　　他说被别人看到的话，他就会多了很多竞争对手。
　　“不过，也只有真正站在高处的人，才懂得欣赏这种冷漠。”
　　他说我像深夜里平静的大海，总是有股磁场把人活活吸引进去，永不超生。
　　在我此后一生中梦见过最多的画面，就是他静静地抱着我，月光打下来，照在我腿上摊开的书页上，他的眼神极痴极痴地注视着我，就像专注地在看守一个胜过生命的宝物。
　　两个人的光和影反照在地上，就像他在静静地亲吻我的额头。
　　这个画面，是极为宁静的。
　　朦胧的夜色里，清凉的月光透过顶上的天窗洒下，轩辕赐的身上就好像笼罩着一层月的清辉，有一种如水的温柔。他的手很轻，轻轻爱抚着我的脸，就像在爱抚一件心爱的宝物。
　　这么多的日子里，他从来不曾倦怠过照顾我这个废人，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真爱，我还是一样不理不睬的态度，一样冷漠如冰川的眼神，一样缄口不言的双唇。
　　他也曾经想过要强迫我跟他做爱，可是每每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他也最多只是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长时间的搂着我亲吻，或者就是呆呆地看着我。那种充满烈火盛着爆满的感情的眼神，常常让我感觉尴尬。
　　他无数次忍不住欲望，好几次把我压在身下了，但又及时刹住自己的冲动，把我紧拥入怀，强忍着情欲翻涌，只是细致入微地亲吻我。可是我每次都没有作任何的挣扎和反抗，眼神冷漠地穿透他，看向别处。
　　他对我的这些呵护体贴和温柔，常常让我也不由得惊讶不已。
　　我的确很冷静，能很沉着地不去理会轩辕赐的动作。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要用多大的努力，要用尽几乎所有的理智，才能生生压下心底狂涌奔腾、惊涛韩浪的欲火，压制住自己不要在他抱我，吻我的时候，给他回抱过去，把他压在身下。
　　我自己也说不清，控制不了。
　　明明眼前这个人，我有多恨他，简直恨不得把他立刻杀了，我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我一定要让他尝到被欺骗感情的滋味，所以才放他一马，我永远不敢承认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关于别的感情的对他的不舍在里面。
　　他看我看得久了，终于忍不住低头亲吻我，这么多个月里，他的每一个亲吻，让我每每在他不在的时候偶然想起，都会激动得全身沸腾，满脸通红，自己一个人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大片竹林里，尴尬得无地自容。
　　只要看书一出神，他的样子就会清晰地烙在我的眼前，就像他活生生地存在一样：他看着我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眼神的无尽柔情，让他帅气的脸上多了一份柔美。他无论在哪里都能显得耀眼而炫目，他总是能把任何事情处理得最好。
　　他挺直的鼻子，清冽的轮廓，线条柔和的唇，偶尔微微勾起一抹迷人的妖笑，特别是那双极具世间所有精华的眸，不是很大，却是世上最漂亮的。还有眼里面总是坚定温柔邪魅的眼神，只有看着我的时候，偶尔会闪过一丝脆弱、迷惘。
　　他成功了，成功地把他的每一寸细胞都刻进我的脑子里。
　　他的口才确实很好，我不难想象他坐在高堂之上，霸气凛然、高雅华贵、不怒而威的那副天生的王者气概，用这样的气势威吓笼络住那些有才之士，为稳固开拓他的江山而抛头颅洒热血。
　　但是偏偏这个人却就是要把这种才能大材小用，用在跟你把一件很小的事情说得妙趣横生，又不知道他哪里去搜寻来那么多的足够让人捧腹大笑，笑出眼泪的笑话，经过他高超的演技和口才表达出来，常常让我忍不住要笑出来，却每次都死憋在心里，遇到实在招架不住的时候，最多也只是一个浅淡的微笑。
　　但每次，只要我唇角有那么一度的勾起，他的眼里就会出现一闪即逝的狂喜，然后一边笑着，一边用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深情肉麻的眼神盯着我看，直到我脸红到别过脸去。
　　我恨他，可是被所恨的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你也会脸红！
　　我搞不懂这个男人，这个曾经这么对过我，但现在却好像突然醒悟了一般，只要看到自己笑，整个人就会开心得完全不顾自己王者形象的男人。
　　一个微笑而已，他就能乐成这样？
　　他的傲气，他的伟岸，他的铁腕，他的气魄。
　　也许这世上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人，也没有人相信，轩辕赐，这个帝王，也会有这么幽默、体贴、可爱的一面。还很会打理家务，很会做菜。
　　他离开了我的唇，充满溺爱地深深地看着我，又揉了揉我的头发，才拿起菜往厨房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强加在我身上的囚禁，对我的欺骗，和风清扬的命……我会一点不少地还给你！

30.　　囚徒生活

　　他把菜放回厨房，才又出来，说：“我们去换衣服吧。”然后牵着我往卧房走去。
　　因为他觉得在这种环境里，就要做和这种环境相和谐的事情，所以他特地给自己准备了好几套平民老百姓的男装，就放在这里，每天回家的时候换下来，跟我一起做一对山野夫妻。
　　虽然从来得不到我的回应，但他似乎对这样的生活非常沉迷，只要我在他身边，一个世界就存在了。
　　他把我拉到房内，让我坐在床上，然后自己打开衣橱挑了一件暗青色的，转过身来，一边欣赏着我的表情一边把衣服换掉。
　　我偏过头不看他。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出工作的平民老百姓，我就是呆在家里等他回来的妻子，虽然我这个妻子做得很不称职，从来不给他任何感情上的回应，但他却也无所谓，他可以自己动手做任何事，只要我陪着他就可以了。
　　他就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学习着怎么向对方表达出自己的爱。
　　他对我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犯贱过，那么长的时间，对着一个完全不理他的人在那里傻乐。他说他从来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但他觉得不应该对我用以前的那种态度。
　　他说他是认真的。然而我偏过头，看着窗外的竹子发呆。
　　轩辕赐笑了笑，俯下身子亲了亲我的嘴，然后又回到平常那样，很开心地拉起我的手，走去厨房。
　　厨房里有一个他专门为我做的高椅，他每天做饭的时候就要我坐在那上面，听他喋喋不休地说这道菜那道菜的做法。
　　他在厨房里熟练地切着菜，这跟一开始的他完全不一样。从把菜刀当作屠刀耍，直到现在有模有样的高级大厨，也只不过用了半天的练习时间。
　　不知道一个白天掌控江山的男人，有多少个情愿在傍晚回来做饭给心爱的人呢？
　　他的厨艺真的很棒，一道从来没见过的菜式，他只需要利用上朝之前的一点时间，最多就看御厨做上两遍，就能熟练地在我面前做出来。
　　他做的食物真的非常好吃，可是我从来都吝啬给他一点赞扬，甚至一个点头都不舍得给。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在这种毫无时间概念的无聊的囚禁日子里，时间变得十分漫长。以至于我常常以为一日就是一年。
　　我每每都突然有种错觉，有一个疑惑一直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提了出来。
　　这种生活，好像是很多人都奢望不来的吧……
　　好像，我自己也觉得这种日子似乎会就这么千万年千万年地过下去，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等他回家，看着一个帝王在自己面前变成一个标准的居家男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很讨厌想起这个问题，因为每每想起，我就会联想到风清扬曾经的梦想，还有我曾经给过的承诺。
　　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我也会这么一直被囚禁在这里吗？
　　而轩辕赐，他又知道现在的他，是他扮演的角色中的哪一个他呢？他自己还分得清楚吗？
　　如果是以前的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他吧……他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没办法，我回不去了，就像我回不去赵炎身边一样，什么都回不去了。
　　他大概很快就会厌倦了吧，每次我几乎快要被打败了，这个念头就拼命从我内心深处涌上来。他拥有过的女人那么多，从来不曾宠爱一个人超过两次，这样已经变成了习惯的习惯，有那么容易改变吗？
　　从他每次欲罢不能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他的渴望，他翻涌的欲望时时出现在他的眼睛里，次数越来越频繁。他会厌倦我的，我想。
　　他现在只是一个见识到某些新鲜感的孩子，希望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去保护这份新鲜感。对他来说，这份新鲜就是动情了吧……
　　他微笑着看我，然后一盘一盘地把菜都端了出去，洗好了手，才又拉着我出去餐桌上坐下。
　　就像每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样，他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托着那副邪气凛然的脸，眼眸深情地随着我的每一个小动作转动，嘴角勾起的微笑，有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柔情似水。
　　我垂着眼，一声不吭地夹菜吃饭，今天不知道又是什么新菜式，非常合我的胃口，所以吃得多了些，把他高兴得一个劲地自己在那傻笑。
　　我每每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但只要眼神有丝毫的躲避和闪烁，他就会闪过一丝狂喜的光芒，就好像这一天辛苦的劳动所需的报酬就是我表情的一个细微的变化。
　　我从来没有这么被人疼爱过，我觉得很不适应。
　　我相信他一定也和我一样，闯进一个自己从未想像过的领域，然后开始不顾一切地探索。
　　他在我身后抱住我，我们蹲在湖边洗手，他会细腻地摸过我的每一条掌纹，一边吻着我的脖子，肩膀。他欣赏我破损的手指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小心翼翼地每天擦拭，却还是看不够。他的眼里有一片海，他说，是我的海。
　　虽然我的手残废了，但是日常的自理还是可以做到，但他不依，他必须要事事陪我一起做，就算知道耍赖没有用，他还是会一遍遍地对我痴缠起来，直到我无言地放弃抵抗。
　　他后背靠在湖中的巨石上，搂着我为我清洗。
　　他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指，抚摸过我的每一个细胞，每一片肌肤，他会在这时候跟我说一些过去的事情，不过他总是把悲伤的忽略掉，说的都是听来的，别人的故事，好像他自己的故事伤痕累累，不愿意给我触及，怕伤动了我的心。
　　他会频频亲吻我，唇上、脸上、耳朵上、脖颈上……极其小心地把我拥在怀里，我身上处处都留下他火热的吻痕，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看见身上留下来属于他的印记，也会忍不住羞愧非常。
　　风清扬，要是你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很伤心，觉得我很失败？我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傀儡，每天被人摆弄来摆弄去，囚禁在这个看似自由却一点也不自由的地方。
　　你说过会为我放弃自由，可我现在却不知道该为谁放弃自由呢？
　　日子越过越单调，我已经分不清日期和时间。太阳东升西落，天气慢慢转暖，生活还在继续。
　　我脑子又是一团乱，最近越来越迟钝，越来越丧失了以前的敏锐，比如对于时间，我已经几乎变得毫无概念。
　　轩辕赐低头看着我有些失神的眼睛，又忍不住俯下身来吻我，他说他害怕看到我这样的表情，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他说，他还从来没有试过害怕那么多东西。
　　他害怕一点阴霾蒙上我的眼睛，害怕他不在的时候，我不方便的身体会伤害到自己，又时时害怕我走失，害怕我一夜之间从他身边永远消失。害怕我吃下一口他做的菜时，微微的皱眉，害怕他一不小心纵情过度，我一脸抗拒的表情……
　　他在我耳边的呢喃细语，然后合着一口柔情轻一口重一口地亲吻我的耳廓，霸道地把唇转移到我面前，毫不犹豫地吻下去，有时候又像扫荡一样的吻，把我的舌尖都吸吮得生疼，他说他现在已经不想再把任何从前的技巧用在我身上了。
　　他只想给我一个最本色的自己。
　　我从来不曾想过，原来最本色的轩辕赐，会让人如此心软，如水一般柔情蜜意。
　　他说，他现在真的只属于我了，他说他一生都爱我。
　　这些话比他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第一次的那个夜晚，痴也般吼出来的梦呓，还要真实。
　　可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
　　不过，最近他的情绪常常会阴晴不定，虽然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妥，但他会在给我洗澡的时候，把我轻轻地吻着吻着就失了神。
　　他很少这样的，因为他总能很好地把戏演下去，很好地表现出他认为自己应当表现的角色。
　　可是，我知道他正在慢慢学习放下，他正在努力尝试在我面前卸下他习惯性戴上的伪装。
　　“音，我想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你……看到这样的我，会不会讨厌我呢？”他低头看我，长时间的凝视，让我都有一种错觉，误以为他的瞳其实不是金色，其实也可以很黑很黑，黑得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
　　他每天跟我说大段大段的话。
　　他被宿命绑得太累了。幼时的他被当作怪胎，所以他毅然离开了龙宫，在外面拜师学艺，这一段他只是略略带过，只是说他的师父是一个异常厉害的人，教会他很多东西，并教导他要一统天下，给这个纷乱的世道一个真正的大局。
　　然后他会把头垂在我的颈窝上，用小孩儿的语气说：“音，有你在我身边的感觉真好……”
　　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开始有点撕裂般的疼痛。
　　我应该会永远记住这个人的吧……
　　他教会了我爱，又教会了我欺骗和背叛，更教会了我什么叫痛。各种各样的痛。
　　大概是跟别的国家出现了什么问题吧，他从来不对我提及一字，他希望我能在一个清静的地方，安静地生活。
　　他躺在床上搂着我睡觉，他的姿势每次都能让我感觉很舒服，很快就能睡下去。
　　“音，最近每天都好累……可是每次快要被他们逼得神经衰弱的时候，我就想到你。想着只要坚持下去，就能回来见到你，就能抱住你了……”
　　他鼻端的热气喷在我的头发上，他胸膛传来的暖流源源不绝，我呼出来的气息却是冰冷的，附在我的眼睛上，有一层水汽。我慌乱地转过身子，我发现最近越来越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难道是我离群索居太久了吗？还是，我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
　　他从背后凑了上来，曲着身体把我整个人包裹在怀里。
　　“睡了吗？”得不到我的应答，他却不理会，继续自说自话：“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好，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吧……可是我不管，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得到占有的东西，我不可以让任何人碰你，甚至多看你几眼都不行！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是啊，每个人都把我当怪人看待，所以我发誓要让自己变强，变成这世上最强的人……现在，我更是这么觉得了。因为我有了你。如果，我是天下最强大的王者，是不是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了呢？这种感觉好奇怪……好像已经超乎我认知以外了……”
　　他也许以为我已经睡了吧……他今晚的话显得特别多。
　　“在我看来，爱情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有权势和能力才是一个男人所应具备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爱上你了……你不相信我没有关系，我知道我给你的伤害太大了……可是连我自己也没有发现，原来我是爱你的……我对很多人说过这句话，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句话的分量，是绝对不能随便说说的……原谅我现在才学会这些，好吗？你要记得，记得我爱你，而且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赶我也赶不走的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是永远那么好听，轻轻地在我耳畔说着，就像摇篮曲。可是，我却一点都没有睡意，我很清醒，因为心绞的感觉让我失眠。
　　“可是……好像我一直都在一厢情愿……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滴温暖的液体滑过我的脖子和发际。我的身体有点僵硬，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应该，是泪吧……
　　而且，我的心也好痛。
　　可他还在继续说着。
　　“我始终还是比不上他吗……？”

31.　　转眼经年

　　轩辕赐给我添了不少衣物，我也由慢慢转凉的气候渐渐发现原来已经快要入冬了。
　　这么说来，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整整一年，而且，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我就会这么一直在这里，陪着风清扬的墓、我对他的亏欠，直到老死，或者直到轩辕赐对我厌倦。
　　一年……很长……真的，很长……是没有办法真正用语言形容的漫长……
　　或许相对于一个生活在充实和繁忙之中的人来说，一年只是被一刻不停的计划和交集充斥，好像很快。可相对于被囚禁的人来说，能够如何无所事事地打发一天的时光，都很成问题。
　　而且可怕的是，我还是个残废，我什么都不能做。
　　它足够让一个人忘了很多事情，再在脑子里塞满很多事情。
　　比如轩辕赐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他睡觉时呼吸的频率，他的掌纹脉络，他金色的发际是不是又长长了一点，他深情的话语，他下巴上隐隐泛青的胡渣滓，他半夜失眠醒来紧皱的双眉，就连思考问题的样子，也英俊非凡，他高兴的时候冲回来抱住我，大叫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的一颦一笑，还有他清澈眼眸里金灿灿的纯黑。
　　他很喜欢把我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而修长，低垂的眼睑，睫毛轻轻颤动，高挺的鼻梁，完美的轮廓。他会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担心触动了我的伤处……还有，看着我笑起来的样子很幸福。他说，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我淡淡地偏过脸。
　　毫不夸张地说，我的整个世界都是他一个人存在着。
　　我一闭上眼睛，是对我说爱我的他，是给我做饭的他，对我讲笑话的他，爱抚着我的脸的他，一脸伤痛地抚摸着我的手的他，站在门外气喘吁吁却笑得像夏日里狗尾巴草一样灿烂的他，闭着眼睛心醉神迷地吻着我的他，夜里在我身边安静熟睡的他……
　　我一睁开眼睛，是一脸含情脉脉的他，用沙哑的声音在我耳畔吹气的他，担心我穿衣是否太少的他，想方设法在冬天来之前哄我吃下一大堆补品的他，微笑着把我嘴边的脏东西弄掉的他，在我生病的时候一脸担心地坐在床边小心地一口一口喂我喝粥的他……
　　意气风发的、潇洒不羁的、霸气凛然的、深情注视的、一往情深的……
　　都是他！
　　都是轩辕赐……
　　可是，我一闭上眼睛，风清扬那张破碎的脸还是回来了。紧接着我就又开始心绪不宁。
　　“音……你说怎么办……我现在一分一秒都离不开你了……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赖死也赖在你身边了……
　　“我杀过很多人，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心痛……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被伤害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喊：为什么你不向我求救呢，为什么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呢，为什么你就是不看我一眼，甚至不给我一个痛苦的眼色呢……如果那样，我一定二话不说就把你带走！……可是，你没有……你就是想着他……就连，看我一眼都不屑吗……我决定了要放你离开，又希望你能回来……可是……为什么你只会为了他回来呢……有没有一点点，是为了我呢？一点点，也好啊……可是……我只想要，一点点啊……”
　　我呆在他的怀里，眼里只闪过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就立刻被他捕捉到了，他低下头深情地注视着我，这种每日例行的注视依然还会让我感到不适应，再加上回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心里又压抑地难过起来，就愣愣地和他对视着。
　　他忧伤的神情一下子被难以置信的喜悦代替，我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和他对视过，最多就只有视线相碰一秒，接着我就会像平时一样若无其事地偏过头看向别处……
　　可是这次我愣了，我还没来得及注意到他的变化，他有些冰凉的手指就慢慢摩挲着我的脸，嘴里喃喃地低语着：“音……音，我爱你。”
　　他亲吻着我的脸颊，顺势亲下我的脖颈，在突起的锁骨上用力地吸吮，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他的大手轻轻解开我套在外头的棉袍，伸进我的衣服里，一遍遍抚下光滑的背脊，我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轻颤。
　　我不知道这是算什么。我恨他。他毁了我，让我变成一个生活起居都不能自理的人。他杀了风清扬，杀了一个我曾有过诺言，想要保护，给过我生命中唯一光亮的人。他让我的思维变得很混乱，甚至要把教授从前教给我的东西都颠覆了。
　　我承认，我恨他！
　　可他有火热的胸膛，柔情的双唇，温暖的大掌，深情凝视我的双眸，极其幸福的笑容……
　　好残酷……可你要我怎么接受这个事实？要我怎么接受一个曾经残酷折磨过我，把我一手推向毁灭的人如今对我每日每夜地温情折磨！
　　这简直就是慢性毒药，一步一步把我的理智推向悬崖，把我的自尊推向深渊……可我却没有办法不喝下这杯毒酒！
　　我只感觉到身上一凉，又到了一个更暖和的地方，我忙打了个激灵才回过神来，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失神到这种地步，接着更惊讶地发现，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褪得一件不剩，而他也是。
　　虽然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可他是不曾越过瑶池一步的，他怕惊动了我的心理防线，所以我现在的脸上布满了惊讶的神色，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两具身体毫不避忌地紧贴在一起，我身体一阵轻颤，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我感受到他的分身硬硬地抵在我的小腹上面，就像点燃的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焰！
　　我伸手推开他，用手肘顶开他，拼命挣扎了一下，可他就像泰山一样，却抱得我更紧了。
　　我知道没用，干脆不看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手里，死死地不肯抬头。
　　“唉，你真是太可爱了！闹气别扭来跟小孩子似的，好了、好了，把手放下，别害羞了，又不是没有看过……”
　　害羞个鬼！你也不想想我们两个都禁欲多久了，有事没事就来这样的刺激，最近还越来越出格了！仗着我没办法挣脱，他也找到治我的办法。轩辕赐硬把我的手拉下，强抬起我的头，看见他饱含情欲的迷蒙的眼，然后对着我因素面朝天而色彩浅淡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下来。
　　我挣扎了一下，他却又抱得更紧。
　　我感到他那湿热的东西钻进了嘴里，温柔地挑逗着自己的羞怯的舌。他深深地吸住我的舌，强硬地把我拉进他的嘴里，被搅动着。
　　灵动的舌舔食着我敏感的上鄂，滑过我的齿边，又轻柔地和我的舌纠缠了起来。
　　我被迫微仰着的喉咙就像是在迎合着他的一次次挑逗，他吻过的每一寸细胞，都激起我身体内部的轻轻颤抖。
　　每日昏沉无聊的生活已经让我经常体力不支，此时更是被他这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弄得有些神志不清，模糊中看见他结束了这个吻，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满意地看着我因刚才激烈的长吻而余下的一脸绯红。
　　他更是迷醉了，一下子按上我胸前已是挺立的两点，轻柔地打着圈揉捏着我胸前的雪白。
　　我就像被电击一下子击中了一般，反射性地弓起了身子，两手不自觉就瘫软地攀上他的肩膀，只有因为多日的作哑装聋才没让难耐的呻吟声惊哼出来。
　　虽然我的声音没有脱口而出，但我这个非理智的动作已经足够让他感到异常兴奋了，一下就把我按倒，迫不及待地俯首用唇重重地舔吮着那变红了的小点，另一头还空出手来，用指腹揉搓着它，还用牙齿细细地啃咬另一头那小小的挺立。
　　一年来的体贴和用不尽的温柔，他站在炉灶前捣弄得满脸黑的样子，转过头来傻呵呵地对我笑，还说原来做饭那么辛苦的，我有一霎那，心里也软了软。
　　这个我痛恨疾首的男人……
　　这个爱我爱到迷失自我的男人……
　　这个对我的冷漠和冷眼甘之如饴的男人……
　　我曾那么痛恨他……可是他的眼睛，是那么温柔……
　　这一年来的温情呵护，正在一点点地缓解我心中的强硬。要不是窗外日日夜夜提醒着我的血字和坟墓，还有越来越少出现在我梦中的风清扬……我的心早就坍塌了。
　　试问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样的似水柔情？
　　只要想着他曾经意气风发、凛然雄姿的帝王模样，然而为了我却变成这副居家男人的模样，我是不是应该感到万分感动才是？
　　他的大掌扫过我背脊的皮肤，就好像通过一层炽烈的电流，火辣辣地不停挑动我蠢蠢欲动的欲火，他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点燃的每一处都烧起熊熊烈火，理智在渐渐毁灭……
　　我脑里似乎有种渴望，渴望那种畅快淋漓的发泄，渴望他的爱抚，渴望他对我说的每一次“我爱你”……
　　我被自己吓到了，匆忙间猛地推开他，慌乱地拾起一地的衣服胡乱往自己身上套，可越是慌乱就越是心神不宁，被废掉的双手因为又触到旧伤也抖得乱七八糟。
　　他也立刻惊得蹦了起来，飞快地冲了过来，把我紧紧包裹在他的棉袍里，他的身体是那么地温暖，那么地让人依恋……却又时时刻刻一次一次提醒着我这里面潜在的危险！
　　“你要吓死我！”他竟然完全失去那个镇定自若，遇到任何事都只有勾勾手指头或者皱皱眉头挑挑唇就能完美解决的帝王架子，有力的双手紧紧把我框实在怀里，嘴里不停地说：“音……我错了，我知错了，是我刚刚太冲动了……我、你别气，别气……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了……你打我吧，你不要不理我……”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本来闪过一丝心软，可他下身的坚挺却不折不扣地跟我的身体亲密接触着，我立马打了个激灵，面无表情地把他轰出房间，关上门。
　　不用说，今晚他是睡定了硬梆梆的竹椅的了。
　　我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下，有担心他冲进来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不习惯，我开始不习惯一个人睡觉，不习惯没有他在身旁微弱的鼾声和充满雄性气味的胸膛……
　　计算着他应该已经离开了，我才小心地推开房门，往外窥视了一下，见没有动静，才走了出去。
　　可是竹椅上躺着一个人，他英俊的双眉紧蹙着，睫毛颤动，脸有些红，整个身体就那么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脑子里的弦好像一下子断掉了，飞快地冲了过去趴在他身上，立刻就感受到他炽热烫手的体温，糟糕！他居然发烧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发着高烧昏迷中的轩辕赐弄进了床上，又给他盖了好几层棉被，我已经虚汗淋漓，手的旧伤更是被扯得疼痛无比。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金枝玉叶之躯，娇嫩得很！我心里闷闷地想道，可是就是这么个从小被全人类像神明一样供奉的人，却反过来给我做了整整一年的免费……特级男佣……
　　唉，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想这些！这里没有药物，只好先去盛一袋湖水来给他稍稍降温了，其他的，再想办法吧！幸好冬天的湖水冰凉，运气好的话，也许会弄到冰。
　　我一边想着一边出了房门，一抬起头我就愣了愣，但从前的日子毕竟是风口浪尖里过来的，我立刻就平静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黑色忍者服，身上似乎各处都隐藏危险暗器的男人，冷冷地开口：“你是谁！”
　　他的一双利剑一般的眸眼看到我的时候猛地闪过一丝浓厚的杀气，更是一瞬间就摆好了应敌的姿态，才审视了我一秒——其实我知道他是在看我的手——又恢复了正常的姿态。
　　我只看到他凛冽的眉眼，下半边脸被遮盖在黑布下。
　　在一瞬间内使身体本能地开始应敌，已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高级杀手必备的了，但是能够一下子释放出如此强烈的杀意又很好地收回去，却并非普通高手能做到的。除非这个人真的是太有经验了，对这些已经收放自如。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简直恍如隔世，恍如见到自己的同类一样。
　　我不由得对他露出善意的微笑。
　　“打扰了。我找龙鸣王。”他言辞简洁干练。
　　“他病了，在房里。”我好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还是挺不习惯的，紧接着又想起来，对他说：“你帮我在宫里弄来一些风寒药什么的，他昨晚受凉了……嗯……要快。”
　　不用说，他一定是轩辕赐从赦里选来的四大高手之一了，看轩辕赐迟迟没有出去，就过来探视情况。不过，这还是一年来的第一次，因为轩辕赐如果不出去就会提前通知他们，否则他们就要过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他没有应我，回过头出了门就毫无声息了，就像生生消失了一样，脚步也是完全没有的。
　　我不由得对赦这个机构肃然起敬，因为像这样的尖端高手，轩辕赐随便买来就是四个，别提更厉害的高手了，肯定是被赦藏着掖着，哪儿那么容易拿出手来。
　　轩辕赐的烧一直不退，但是在冰水的作用下还是稳定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升温，那个高手的动作非常利落，很快就帮我弄来了一些中药，然后又毫无声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事情，就是我看着厨房里的中药和煮粥用的小米，头皮一层接着一层的——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