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20

神医刁蛮 (练月)

by 练月

  楔子
  人烟罕至,僻静的山林里,唐突的传来刀枪杀掠声,不时还夹杂着哀嚎惨叫。
  黄衣武装扮相的护卫,对着部下呼喊:「先送夫人离开。」自己则奋力地抵抗霍霍刀光。
  而另一派的蒙面黑衣人,攻击目标似乎正是他口中的夫人,每波攻势都毫不留情地执意袭向她。
  江苏巨富霍朝南的妻子陆娇柔,紧紧的怀抱着手里的初生儿,仔细的观察敌方人马的招式,似乎想从中探出些什么。
  她不辞千里的舟车劳顿,不顾自己刚生完孩子的孱弱体质,为的就是想抱着初生的孩儿往京城回娘家探亲。为免顶着霍家巨贾的名号太过招摇,她亲自挑选几位武功高强的侍卫,掩人耳目地改走小径。
  不料如此低调的安排,仍是让他们在途中遭到蒙面黑衣人的突击。令她怀疑的是,这些人的武功不弱,若非她现下身体不适,否则一同拚上几回,定能退敌。
  陆娇柔跟孪生妹妹陆青丝一同拜师在西藏高人门下学艺,涉猎颇广,尤在医药方面更是成就非凡。
  「姊姊,小心。」陆青丝持刀为她挡下一刀,捱着她微微喘息。「妳先抱着孩子离开!」
  「不行,我不能丢下妳。」这些人虽然厉害,但她也不是好惹的,「百医神陀」的名号在江湖上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她由怀中取出一包红药粉,一打开后红色的粉末随风飘散。她沉着声道:「不出三刻,这些人必定倒下。」她一向随身携带防身毒药,以防万一。
  没想到几位黑衣大汉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猛烈攻击。
  「怎么会?」她不敢置信的瞠大杏眼。
  陆青丝神情紧张的推着姊姊,「往那个方向跑,那边草丛高长,较易躲过敌人。」
  陆娇柔微蹙秀眉,「好吧。为了我跟南哥的孩子,我还是先避一避,那妳呢?」她担心着妹妹的安危。
  「放心,我会拿捏情况,只要苗头不对,我马上离开。」她安慰着姊姊。「我先掩护妳,快走。」
  陆娇柔怀抱着孩子,频频回头看向那刀光剑影的场面,尔后消失在草丛中。
  等她离去后,陆青丝原本菩萨般的美颜,顿时沉下,露出凌厉的眼神。
  她转过身,扬起手,高声对着黑衣人下命令,「给我杀光在场的每一个霍家人。」
  霍家护卫个个面面相觑,不了解夫人的妹妹为何会窝里反。
  迟疑中,霍家护卫已纷纷落败被杀,直至无人生还。
  黑衣人成功的消灭对手后,一位看似带头的人走向陆青丝,拱手抱拳,「希望陆二小姐信守约定。」
  「自然,事成之后,我会奉上应给的赏金。」她阴狠的瞪视着对方。
  「那个漏网之鱼呢?」他问。
  陆青丝露出狠毒眼光缓缓的道:「我自己会解决她。」那冰冷的口气,让人不寒而栗。
  ***
  陆娇柔强忍着身子的不适,狼狈奔走,亏她还是武林景仰的「百医神陀」,如今却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呼……呼……」她坐下来运气,将气息调稳。心想,那些人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原以为这是块隐密的草丛之地,想不到竟跑到山崖边来。
  「姊姊、姊姊。」身后传来陆青丝的呼喊。
  想必是已打退敌方,她抱着孩子站起身应答。「青丝,我在这儿。」
  陆青丝看着和自己相同的面孔,心里有丝迟疑。她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孩子还好吧?」
  「当然,不知睡的多安稳。」她慈爱的呵护着自己襁褓中的婴孩,「对了,怎么没见到侍卫们?有没有抓到那班黑衣人?」
  「没有。」她一面回答,一面伸手接过姊姊的孩子。
  「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招武不似中原门派,而且连我的防身毒香都能躲过,真是不可小觑,这次冲着我们来,显然不怀好意,我要叫南哥提防些。」她怀疑的道。
  提起霍朝南,陆青丝脸上立即露出坚决的神情,她幽然的问:「我们姊妹俩长得这么像,将来我的孩子不知是否会和铁儿相同?」
  陆娇柔倩笑,「怎么突然问这些,孩子当然是像丈夫多些,妳未来的孩子肯定是像夫君。」
  她阴恻侧的抬起头来,「那么如果说我要生的正是姊夫的孩子呢?」
  「妳说什么?」陆娇柔神情顿时大变。
  还来不及反应,腹间便传来些许刺痛,她低头一看,一段白刃就这么刺进腰间,伤口流出汩汩鲜血。
  「我要嫁给南哥。」她盯着和她相同的面容宣誓,手握着一柄长剑,直逼着陆娇柔。
  陆娇柔哀叫一声,步伐凌乱的直往后退。「为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足竟会残害她。
  「因为我恨妳,恨妳总是得到最好的,从小爹娘、师父、甚至是南哥都宠爱妳,而我呢,跟妳一样的面孔,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多少年来她冷眼旁观,受尽窝囊气。
  「妳误会了,他们一样疼妳。」她疼痛无比。
  「说谎。」陆青丝露出鬼魅般的诡笑,手中的刀,狠狠的刺划着那张相同的容颜。
  「妹妹,饶了我……」陆娇柔的不住啜泣惊动了孩子,婴孩清醒后嚎啕大哭。
  一声妹妹,扯动了陆青丝的良心,泪水自眼角缓缓滑下,「不,只要有妳在,我永远没有快乐可言,今天有妳就没有我。」她受够这种被轻忽的感觉。
  「别伤了孩子。」那是她的至爱骨肉啊!
  「跳下去,否则我就对铁儿不利。」陆青丝吸吸鼻子,止住泪水,威胁的道。
  「不、别伤铁儿。」她伤心欲绝的凝视孩子一眼,再看看身后的万丈深渊,妹妹绝情的容貌,正步步逼近。
  跳下这样的深谷,恐怕是粉身碎骨,再也见不着孩子了。「孩子是无辜的。」
  「哼!他的死活掌握在妳手上。」陆青丝冷眼瞧她。
  陆娇柔肝肠寸断,再看一眼孩子后,无奈的纵身跃下深谷。
  「百医神陀」的名号,自此在江湖上消失……

  第一章
  不管是黄口小儿,或是任何行走江湖的人都晓得,中原有一个地方是绝不能涉足,甚至不能提起的。彷佛一脱口,那里险恶残毒的气息,马上会从四面八方窜出,让人在大热天也会感到寒栗。
  奇怪的是,那地方并非穷山恶水、险峻奇峰,相反的,那儿风景奇美,远山叠绕、峰峦相连,是个十分适合隐居的地方。
  没错,那正是隐居的好去处,不过里头住的都是一些杀人掳掠的山林大盗,或是无恶不作的匪类,不然就是衙门缉拿的残暴人犯,全是阴险狠毒的角色。
  他们大抵是为了躲避仇家,或是捞够本想休息的恶人。偏偏一入此山,那些恶名昭彰的人物便像蒸发似的滑失无踪。
  久而久之,人们早已遗忘了这山谷旧有的名称,而改叫为「百鬼谷」。
  试想,整个山头都住满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进入还能全身而回吗?肯定变成阴魂野鬼。
  不过这山谷还有一大特色——那就是有位神医住在山头上,任何疑难杂症,或是患有怪病的人,只消她一出手,必定药到病除。
  只是她有二不救——无缘不救、无钱不救。脾气怪得很,再加上百鬼谷的吊诡传闻,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鲜少有人胆敢上山。
  所以通常会上山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恶人。
  这天,魏大海在犯下杀人劫案后,就想上百鬼谷躲上一阵子,等风声过去再说。
  他翻山越岭,风尘仆仆的抵达后,便看到远处有间大客栈,上头还明目张胆的写着「黑店」两字,摆明着坑人。
  「小二,把好吃好喝的通通送上来。」他一进店门,铜环刀往桌上重重一搁,立刻下马威似的吼道,想先壮大自己的声势,以后的日子才不会难捱。
  想不到店里头气氛阴沉、灯光灰暗,里头坐满客人,有高大的彪汉之辈,也有瘦弱却面貌狰狞之人,奇形怪状的人马全聚集于此,每个人却各自低头喝着闷酒,神情忧愁。
  他不禁揣想——果然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屋内几位大汉,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看来他得先打点关系。
  「小二,快上酒啊。」他又不耐的大吼。连着几天的逃难奔波,吃干粮、喝露水,让往常习惯大鱼大肉的他感到十分难熬。
  一位伛偻的小老头,步履缓慢的接近,中气十足的问:「打哪儿来的?」
  如果他仔细观察必会发觉,小老头竟是用脚尖行走,隐隐透露出其轻功之高,偏偏他还仗着声势,恶声恶气的怒吼:「关你屁事,还不快把大爷的酒菜送上来。」
  说完还颇为得意的环视店内一周,想藉此炫耀,想不到店内的其他人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哼!口气这么猖狂,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你说什么?」他盛怒的拍案而起。
  此时,门外传来窸窣声。屋内几位大汉,蓦地全竖起耳朵,个个提高警觉,握紧拳头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魏大海顺着眼光望过去,不屑的嗤笑,「嘿!我当是谁?原来是小村女一个。」她身旁还牵着一头瘌痢狗。
  那村女穿著灰色粗布衫,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样貌普通,一双圆滚滚的大眼、一个鼻子、一张小嘴,全安分的摆在小脸上,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她一站进门,大伙的情绪更显低迷,头都压得低低的,像是无脸见人。
  刚刚对他爱理不理的店老头,竟热络的在她身旁打转,像条狗般的争宠。
  「刁小姐,想喝什么、吃什么呢?昨天我在隔壁山头捕到一条大蟒蛇,清蒸最好,对太师父最补了。待会给您送去,好不好?还有前几年酿的桂花酒,今天就等着您开封品尝。」
  「随便、随便。」那女孩无所谓的挥手回道。
  岂有此理!老子要吃要喝都没有,想不到随便一个小女孩,那老头竟给捧上了天。他一定要让大家看看,谁才是大老爷。
  「老头,我的酒菜呢?」魏大海不识相的怒道。「怎么这丑娃儿比我晚到,待遇却比我好?」
  众人闻言,纷纷倒抽一口气,瞠目结舌的瞪着他。
  嘿!这下他们总算注意到他了,他沾沾自喜着,殊不知恐怖的下场正等着他。
  「这位是新来的?」她斜吊着眼瞄他。
  「大爷我叫魏大海,我混江湖时,妳这娃儿还未出生。」魏大海睥睨她道。
  「喔,是喔,真是失敬、失敬,小姐我叫刁蛮,不管你以前混哪儿的,现在这里归我管。」刁蛮笑咪咪的冲着他笑,眼底透着阴光。
  不知怎么着,被她一笑,他竟然全身爬满鸡皮疙瘩,寒气罩顶。他强自振作的道:「娃儿妳太可笑了,竟敢说要管我,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难道妳想提早去见阎罗?」一边说着,还一边挥动手中的金刀助阵。
  「你有本事就来。」她不以为意,蹲下身,逗弄着自己的狗儿,还夸张的打个呵欠。
  魏大海恼羞成怒的叫道:「妳找死。」说着就对准她的头颅挥下大刀。
  没想到中途被十几把刀拦阻,隔开来,团团把她围护住。
  「你们?」他不敢置信的怒瞪众人。
  刁蛮拨开护卫着她的人群,瘦小的身影从高头大马的人群中钻出来,她娇唱的怒骂:「你们干嘛?本小姐需要你们救吗?全给我滚开。」
  几位大汉被她骂的脸上无光,却都敢怒不敢言,摸着鼻子退到一旁。
  魏大海这时才看清他们的脸,喝!原来全都是赫赫有名的杀手、盗匪。
  前头那两位是纵横绿林的双魔——「朱刀双煞」;还有脸上一条疤,划分左右脸的——「半残月」;更别说身后还有更多前辈,他们全都是残酷暴虐的恶汉,怎全跑到这地方来了。
  论武功、智力,就算再修个十年他也是万万不敌啊。
  「这……你们可是朱刀双煞前辈,我好仰慕你们。当年你们犯下钱家灭门血案后,江湖上全对你们的去处议论纷纷,想不到你们竟藏身于此,小辈真是三生有幸,今日竟得以拜见。」
  他兴高采烈地说着,反倒是朱刀双煞两人皆愁眉苦脸,似乎是有苦难言。
  「大猪、小猪,想不到你们这种人渣,还有人念念不忘你们的丰功伟业。」刁蛮没好气的调侃他们。
  「放肆,妳竟敢用这种口气对前辈说话!」他巴结的对朱刀双煞拱手,「前辈,让我为你们收拾她。」
  「来啊!谁怕谁?」
  她一副放马过来的得意样,更惹得他凶性大发。「唰!」的一声,他又想扑杀过去,却在离她一尺远处,全身彷若遭受重击般跪地哀嚎,抱着肚子直打滚。
  在场的几位大汉,似乎早巳料到,个个面露惊惧,全退至一旁淌着冷汗。
  「这么没胆。」刁蛮嗤笑,眼光又移到在地上哀嚎的魏大海,小脚就这么大刺刺地踩在他的肚皮上,「怎么?不是说要杀我吗?」
  眼下,他还嘴硬的怒骂:「妖女,妳少得意。」
  「别担心,认输并不可耻,这里全是你的前辈,有人死撑了一个时辰,最后还不是投降。不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尽。」刁蛮不怒反笑的安慰他。
  什么?这种痛死人的感觉,有人忍了一个时辰!?现在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烧成灰烬。
  刁蛮轻移莲步,好整以暇的坐到椅子上,店家小老头马上恭谨的奉上茶水,她就这么慢条斯理的啜饮起来,不时还传出磁杯敲碰的声响。
  那音量在魏大海耳里听来像是索命魔音,直击脑门。
  她状似欣赏的观看着他扭曲变形的脸孔,就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般有趣。
  「饶了我,饶了我吧,求求妳神仙。」他终于忍不住,涕洒纵横的拜倒在她的跟前。
  「哼!这么快就认输,害本小姐看得不过瘾。」她杏眼一瞪,用力的踹他一下后,转而面对屋子里的其他人。
  「我交代的东西呢?」
  「全在这。」大伙全把布包里的东西摊开,神情紧张地呈到她面前。
  桌面上不一会就摆满奇花异草、各种罕见的植物,那样鲜艳的绝色,想必和它的毒性成正比。
  「大家辛苦了,收获不错。」刁蛮眉开眼笑的称赞道。
  众人一听,心头大石顿时放下,表情微微放松。
  「不过,在你们去寻觅的途中,有没有顺便做好事啊?」
  「有,当……然有。」众人答的有些羞赧。
  想当初他们都是凶残的恶盗,如今败在她手上,不仅得为她卖命,还要做些好事,例如劫富济贫、毁贼窟、杀贪官,简直跟他们以往的所作所为,大相径庭。
  「何必不好意思,这是好事,应该理直气壮,你们却每次都装这副死样子,怎么?我为你们洗涤罪孽,你们还嫌我多事啊?」她不悦的骂道。
  「不是,当然不是。」众人嗫嚅的解释。
  「不是就好。等会把酒菜和这些花草送到我家,还有,那家伙看是要纳入你们之中,还是杀掉他,全随你们,反正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话一传达,她又牵着小狗,十分悠闲的走出客栈,刚刚的风暴宛如恶梦一场。
  店老头瞄了地上的半死人一眼后,端出水往他身上一泼,魏大海这时才痛楚稍减,恢复正常说话。
  「老头,刚才那娃儿到底是谁?」他心有余悸,对着她消失的方向猛喘气。
  「她是你的报应、恶梦……随便你怎么叫,反正你以后是逃不掉的,一定得和大家一起在她脚底下求生存了,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真有这回事?这里不是恶人金盆洗手、颐养天年之地吗?」
  「早二十年是,她师父刚来之时,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想不到等她那娃儿长到七、八岁时,开始以毒药戏弄我们,最后竟然控制我们为她卖命,弄得我们敢怒不敢言。」老头莫可奈何的道。
  「这里高手如云,难道真拿她没办法?」
  老头摇头,「你不晓得她的厉害,她简直是恶人之最,她提炼的毒丹,能让人在一刻钟内化为血水,还有无色无味的『腹翻腾』,就你刚才中的那种毒,还有让任何人欺近她身都会疲软失神的『软化香』,但这最厉害的还是刚才泼在你身上的那盆水。」
  听闻她狡狯残狠的手段,他傻眼的问:「泼在我身上的水?」
  「是啊,为救你的命、解你的毒,就要用另一种毒来相克,刚才那盆解毒水已从肌肤渗入你的心脾。你以后就好好地跟着大伙儿一同听命于她吧。」他颇为无奈的摆摆手。
  「我不信。」
  「唉!我们全领教过她的厉害,当初也有人想抵抗,结果不是落得精神异常变成傻子,就是死无全尸,现在留下的全是熬过来的。」
  他一听,心想,完了,果真是他的报应,是他之前犯下丧尽天良的歹事,现下才会自投罗网,跑到这活地狱来。
  「看开点,如果你能安分不贰心、不违背她,日子倒也不会不好过,只是要忍受她的刁蛮任性罢了。对了,她的名字就叫刁蛮,跟她师父住在那个山头,警告你没事最好少上去,只要落入她手里,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我们都是吃过她苦头的人。对了,你先去休息吧,我们全住在这里。」
  「不、不,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啊?」魏大海愁眉苦脸,懊悔的惨叫。
  ***
  刁蛮满意的听着客栈传来的惨叫,自忖又收了一个新奴隶,不错,以后帮她去找药草的人手,又多一个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也希望人不犯她,她自然也不会去犯人,偏偏躲到这地方的全是一些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败类,每个开口不是「杀」就是「砍」的,她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她不过偶尔派他们去取些圣品毒草回山里头研究新药物,顺道要他们做点好事,这样有什么不好?她是变相的为他们积阴德耶!
  既然他们坏事做尽,指使他们去做些好事补偿,也算是弥补一下之前的罪恶。如果没她镇压,这些毒瘤一定会三不五时下山兴风作浪。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内疚?晚上作恶梦?
  呿!她不知睡得有多安稳。
  刁蛮哼着小曲,牵着她心爱的小黑狗,走回自己的小茅庐去。
  「师父,我回来了。」她朝屋内喊道。
  一道女声随着掀起的门帘传来,「妳回来啦?又去搜括人家的财物了?」显然很了解她的习性。
  「师父,怎么这么说自己亲爱的徒儿呢?是那些徒孙们敬重我、看我可爱,心甘情愿奉献给我们的,我有什么理由不接受俺们的好意。」刁蛮赶紧搀扶着那瞎眼的妇人道。
  「别玩的太过火,他们可都是江湖上出名的人物,好歹给人家留点颜面。」瞎眼老妇人好言规劝着徒儿。
  她翻个白眼,受不了的摊摊手,嘴里却十分恭顺的道:「师父教诲,徒儿不敢不从。」要不是她,客栈那些人,早欺到她们头上,真亏师父能忍气吞声。唉……谁教她是人家的徒儿呢!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师父她老人家十七年前在山脚下捡到她,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留下婴孩,自然是存心丢弃。也还好她命不该绝,抑或可说是祸害遗千年。
  师父才学渊博,山谷中的人全叫她神医,师父也将毕生所学传承给她,她自然照单全收,却也因此对草药中的毒物起了莫大兴趣,无聊之余就炼制不少毒药。
  偶尔她会找山谷中的人试试,反正师父说他们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死不足惜。
  「我一早就闻到奇香,妳是不是又在炼药了?」
  「师父,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多炼些药物防身,总不会有错。」她兴致勃勃的掀开锅炉观看自己的成果。
  锅炉里的五颗小黑丸可是集四十四种珍贵毒草炼制而成的,可溶解于体内,让人完全查不出病因。这可是她精心改良的杰作,就瞧哪位仁兄有幸能品尝到了。
  事实上,每次一有新发明,她总是不吝啬的给谷中的人「分享」。
  老妇人摇头叹息,这孩子已经给她宠坏了,心性亦正亦邪,全凭自己喜好行事,聪颖狡黠、心思难测,加上从小便跟一群狡猾残暴之人生活在一起,观念有些不符世俗的想法。
  现下她有时会怀疑当初扶养她,到底是对,还是错?
  「师父,妳不喜欢我炼药,我不做就是了。」反正她可以移到别处去做,只要能蒙骗住眼前的人,她还有什么谎不敢撒。
  「刁儿,妳长大了,很多是非妳该分清楚,为师之所以对妳严格,是希望妳成为不愧天地之人,还能找个好婆家。」她耳提面命是为她好,她总不能把刁儿一辈子锁在山上。
  随着年纪增长,她也希望她能下山找个好人家,而不是跟一些大恶人在山上度日。
  刁蛮在一旁快睡着的模样,瞎眼老妇自然是看不见。
  她站在一旁装傻,准备打马虎眼,「师父,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找到好婆家,再接妳去享清福的。」
  「妳不用担心我,管好妳自己就成了。」每次一说教,刁儿就敷衍了事。
  「不行,妳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只顾着自己,而且我一定会想办法医好妳的眼睛和妳的脸。」
  这可是她毕生的愿望,师父自己是名医,为何医不好自己的眼,还有她的脸,彷佛被火刀纹伤般的残破不堪。
  这些疑问,从小就深植心中,所以她发誓一定要提炼一种可以让师父吐实,而且不会被发觉的药剂。
  因为她每次下药,医术精湛的师父,总能发觉而轻易躲过,这大概是因为师父知悉她爱作恶的本性,所以有所防范,不过有一天,她一定会让师父甘拜下风的。
  ***
  冬天到来,皑皑白雪覆盖万物,地处深山更加寒冷,山头连下几天大雪更是常有的事。
  通常这种时候,喝酒是最好的暖身方法,所以大清早,刁蛮又牵着小黑狗往客栈去。一进门就发现又有几个外人到来。
  照惯例,她前脚刚踏进,店掌柜孙老头立刻就迎上来,只不过现在旁边多一个店小二——魏大海。
  「刁蛮姑娘,又劳您出门,其实我已托人待会帮您送东西过去了。」魏大海很识时务,此时正搓着手,跟在旁边谄媚地说道。
  她看着一旁相互搀扶的主仆,十分好奇,「是谁啊?」
  「是来求太师父医病的。」
  「我就说嘛,长的就不像坏人。」
  展叶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当他跟主子一入山就发觉被人跟踪,等到了客栈,发现里头尽是面目不善之辈,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打量。
  他顾虑到老爷受伤,所以一直按兵不动,而这姑娘一进门,这群汉子开始骚动,个个神情畏怯,显然这姑娘不是泛泛之辈,不可小觑。
  「你们想来求医啊?」她对着他问道,且不时瞄着他身旁状似受了重伤的老人。
  「是的,姑娘,能否请妳代为转告。」
  刁蛮撇撇嘴,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老人,随即抓起他的手把脉,几秒后就松开,转身对叶展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师父不医,请回。」
  「难道……我家老爷没救了?」他紧张的问。
  刁蛮摆手制止他,「不是,只是这么简单的病症就想要我师父出马,实在太小看她了,而且她老人家已经多年不看病了。」
  展叶不死心,「姑娘,请妳大发慈悲。」
  「不要。」她斩钉截铁的回拒,毫不动心。接着从怀中抽出药水给魏大海道:「这是这个月份的解药,你拿去分给大家吧,还有等会儿帮我扛食物上来。」
  「姑娘,拜托妳,展某愿意为妳做牛做马。」他在身后跪地恳求。
  她环视屋子里头的众人,嗤之以鼻,「对不起,愿意为我做牛做马的人很多,你就等下辈子吧!」
  「只要姑娘肯代为引见,我愿自断一臂。」眼见求援无望,他发狠地道。
  刁蛮傻眼,连忙笑道:「不要冲动嘛!」
  「难道妳肯帮我引见?」他大喜。
  「错,我只是觉得很可笑,你缺胳臂关我什么事?你家主人不过是小病,死不了人的,如果你肯花重金,自会有名医上门,何必以一手交换,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她骂归骂,却还是忍不住夸赞他,对着满屋子的人说:「你们瞧瞧人家,多么忠心啊,你们可要好好学习。」
  一屋子大汉脸全微微抽搐,他们上山下海为她找珍贵药材,还任由她辱骂,这样还不够忠心!?虽然他们全是被她的药物所控制,不过他们可从来没二心啊。
  ***
  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想不到第二天早上,刁蛮又被吵杂的声音惊醒,屋外的小黑狗还不断响亮地狂吠着。
  「黑熊,够了,别叫了,等会把师父吵醒。」那只瘦弱的小狗竟叫黑熊。
  她走出屋外,就看到昨天那个忠仆,背着受伤的老爷倒在屋外的花圃前。
  会倒是自然的,因为花圃的上地全被她洒上特殊迷药,以防外人踏入。
  「这太过分了。竟然放外人跑到这里来,那堆人是做什么用的,要他们好好守卫这里都办不到,真是一群废物。」
  她才骂出口,客栈那群人马上赶到,一见习蛮插腰瞪着他们。他们马上知道大祸临头了。
  「我记得我好象要你们送他们下山去。」
  朱刀双煞汗流浃背的回答她:「是啊,我们的确已亲眼见他下山,谁知昨晚他又趁夜摸上山。」他们以为昨晚的大雪应该阻止得了他们,想不到……
  「是谁啊?」她师父显然也被闹醒,起身出门。
  「师父,妳也醒了,都是他们不好,随便让人上山,不过妳放心,我会马上解决,不惹妳烦的。」她笑咪咪的说。
  然后一转身,她对众人使个眼色,要他们尽快打发掉展叶主仆两人。
  半晕半醒的展叶,一看到老妇,见机不可失,马上大喊:「晚辈展叶和我家主人霍朝南求见,望神医垂怜。」
  老妇人一听,神色遽变,颤抖的问:「你……你说你们是谁?」
  从没见过师父脸上显露过什么情绪,现在这种震惊模样,实在少见。
  刁蛮搥胸顿足,她知道恐怕沾上麻烦事啰!
  她巧言令色的走上前,扯住老妇想走向前的身体,「师父,不就是两个大男人求医嘛!让我来就行啦!」她用力的挥手要众人解决眼前的大麻烦。
  「不行,我要亲自问问他。刁儿,妳先帮他解毒。」她盼望了好久,老天终究没亏待她,她用无比威严的声音命令着徒弟。
  刁儿蹙眉,小嘴高翘,口服心不服的嘀咕着,「师父的命令,我哪敢不从。」她衣袖轻挥,扬起一阵白烟。
  展叶嗅闻到白烟后,浑身的沉重感立即解除。他不敢放肆,先是对刁儿拜谢,然后对着瞎眼老妇叩首,「求神医医治我家主人。」

  第二章
  师父领着那对主仆进房间都过了一整个早上,不知在说些什么?刁蛮好奇的要死,师父又不准她偷听,真是气死她了。
  刁蛮瞪着罚站在她面前的一行人,直把气出在他们身上,「你们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有人跑到山里头都不知道!」
  「他功夫不弱。」有人吞吞吐吐的解释。
  「你们也不差啊,十几年前也是江湖上的鬼见愁,何必妄自菲薄呢?犯错就犯错,还不承认?要知道我是为你们好,你们仇家那么多,官府又召告天下重金想抓拿你们,不提高警觉怎么成?万一官兵半夜摸黑上山来,你们不就全军覆没了。」要不是他们的失误,怎会惹得师父心烦。
  就见十几位头发半白的中年汉子,被一个小姑娘骂的狗血淋头,还不罢休。即使她气焰高涨,也没人敢反抗,全低头摸着鼻子闷声不响。
  想当初大伙儿也都是江湖闻之丧胆的狠角色,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娘控制,说出去怕笑破人家肚皮。
  这么多年来不是没人想反抗过,但往往会被她日益精进的毒辣手段给骇住,不是痒的钻进骨骸里,生不如死;就是疼的哭爹喊娘,毫无尊严。
  她不但把「毒」这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而且还施行连坐法,搞得人心惶惶,最后大家只得认命。
  当刁蛮骂的正过瘾时,老妇跟叶展总算走出来了。
  「师父,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治好了?可以请他们下山了吧。」她巴不得外人快点离开。
  老妇叹息,「刁儿,还有一位病人尚未治疗。」她的神色布满担忧。
  「还有一位?」
  「其实我跟老爷是半游山玩水,半寻求名医好治我家少爷的病,谁知道老爷半途病倒,我们又恰巧听闻百鬼谷有位神医,所以才前来造访。」展叶愧疚的正色道。
  「那你们家少爷为什么不来?」她冷眼瞧他惭愧的表情,看他欲言又止,分明心里有鬼。
  「嗯……嗯,因为少爷……少爷他认为可自行疗养,而且他极为反对老爷为他劳心劳力地到处奔波。」他诚实的说明。
  刁蛮抓到把柄,开始发难,「既然你们少爷那么行,何必委托我们?不如成全他自生自灭的心愿。」接着又对师父咬耳朵,「师父,把里头的那个人医治好就行啦!」
  老妇愁眉不展,忧郁的又叹了口重气,她就知道她绝对会这么说。果然——
  「刁儿,我待妳如何?」她幽幽的问道。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比天高、比海深。」刁蛮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恭谨的回答。
  「那么我能要求妳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她心惊胆颤的往下听。
  「随展护卫回去,医治霍家少爷。」
  咚的一声,她听到自己的心直往下沉——下山?出谷?
  她自小在山上长大,从没下山过,现下不过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要她离开这儿?有没有搞错。
  她还有很多事未完成耶!例如炼丹帮师父医眼、还有提炼更狠辣的毒药、还有好好训练这班恶人……
  说穿了,她不过是为了好玩,面且外头跟这里不一样,没啥新鲜事,她才不要舟车劳顿的累出病来。
  她早想好推托之辞,四两拨千斤的回绝,「师父啊,我医术还不成熟,等我出师再下山吧!」最好拖个三、四年,看那短命鬼能否撑过去。
  师父不愧是师父,也马上回她道:「刁儿别谦虚,妳已经胜过为师太多太多了,医治霍公子的病对妳应该不是难事。」
  来这招,哼!
  刁蛮眼一挤、嘴一瘪,装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诉道:「师父,我从没下过山,可听大小双朱他们说,这山下全是些吃人的怪物,每个人都尖酸刻薄、狡猞险诈,徒儿下山一定会被欺负的。」
  她话一出口,就见在一旁忏悔罚站的汉子们,有人差点跌倒,还有人发出嗤笑声。
  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泄她的底?刁蛮挂不住面子,利眼往他们斜射,咬紧牙关的低斥:「你们找死啊!」
  「刁儿,为师实在有难言的苦衷,妳就帮我这么一回吧!」
  她眼珠灵活的一转后,又佯装为难的道:「不行,我也有我的顾虑,我要是放您一人在这百鬼谷上,我怕后面这些牛鬼蛇神会吃了您啊!他们最坏了,您一定压不住他们的,我还是留下来陪您比较好。」
  其实除了刁蛮她自己之外,大家全都不约而同的想着——这里最坏的就是妳!
  早十年她或许还肯答应,现在好奇感已过,下山这档事,免谈!
  「不成、不成,我就是不下山。」说什么她都不依,下山只会妨碍她炼药,而且又浪费时间。
  眼见顽徒不听话,老妇人垂下眼,作态的用衣袖擦拭眼角,哀怨的诉道:「十六年前,我下山采药,沿途听闻婴孩哭声,当时因为眼盲,硬是寻找了一夜,才在山沟中发现到她,我含辛茹苦,视如己出的爱护疼惜,把毕生医术传承给她,唉!今日却……」她重重的怨一声。
  刁蛮闻言有点动容,但还是不肯就此败在师父那拙劣的说辞上。
  「我是个瞎子,要拉拔大一个孩子真的十分不容易。」她还在滔滔不绝的泣诉。
  「好啦!我去就是了。」她挫败地叹气。
  师父老是用这招压榨她仅存的一丝良心,也不会换换新的方法。可偏偏她就只吃这套,老是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
  「我很高兴妳懂事,愿意下山帮助霍公子。」她欣慰的微笑,拍拍徒儿的头。
  「我就怕妳这样说了。」她不甘的嘟囔着。
  那群大汉一听到她要下山,高兴的老泪纵横,兴奋的雀跃道:「刁蛮姑娘,我们一定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太师父,妳放心的去吧!」
  她缓缓的回过身,眉毛横挑、口气极差地问:「怎么?知道我要离开一阵子,很高兴啊!?」
  大朱赶紧讨饶,「不、不、不,只是我们想要让您安心。」只要能暂时脱离她的掌控,放他们几日自由,他们就很满意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你们要好好的照顾我师父,不准下山去为非作歹,否则等我回来,就有你们好受的。」她张牙舞爪的恐吓道。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大家忙不迭的直点头,总算他们等到休息的一天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便背着小包袱随展叶下山,展开她的闯荡江湖之游。
  ***
  奔波了数十天,总算到达展护卫口中的江南富庶之地。
  这儿气候温和、景色怡人、生活富庶,跟刁蛮住的荒郊野外就是不一样。
  街头巷尾热闹喧嚣,路旁摆满各式稀奇古怪的南北杂货,让刁蛮大开眼界,原来山下是这么热闹有趣,她还以为跟谷中一样贫乏无味呢!
  「展护卫、展护卫,那是什么东西?」她瞪眼,大惊小怪的往某个小贩走去。
  原来她是看到一根像扫把的长帚上,插满一串一串的红果子,街上小孩几乎人人手上都拿着一串舔着。
  「喔!那叫糖葫芦。」他不嫌烦的介绍,不敢怠慢。
  「糖葫芦?嗯,那我也要一串。」说着,竟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块金元宝,递给小贩。
  小贩见着都傻眼了,眼前衣着朴拙的小姑娘,出手竟那么大方,若赚到一块金元宝,那他一个月都不用干活了。他连忙将整根交给刁蛮。
  「我不要,我只要一小串就好。」刁蛮接过竹棒,兴奋地吃了起来,「嗯,好甜喔,展护卫也来一串。」
  要他这个昂藏七尺的汉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吃这玩意,岂不是让人见笑吗?「不用了。」他连忙婉谢。
  「你真的不吃?」刁蛮不悦的看着他,语气压低的问道。
  展叶跟她一起生活也有两个月了,对她的古怪性情早已领教透彻,也吃过不少闷亏。每当她蹙蛾眉、瘪红嘴、语气略微低缓时,就要提高警觉,因为接下来,她会让惹到她的人十分不好受。
  他就曾经不懂得暗示而拉了十天的肚子,若再不学乖,就是自讨苦吃了,展叶惶然的接下另一根糖葫芦,苦着脸咬着吃。
  两人边走边吃的兜圈子,直到天黑,刁蛮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随他回到霍家庄。
  一到那高大的铜门前,她张嘴仰头,不敢置信的道:「我的老天爷,是谁住在里面啊?光是门就比客栈宏伟,咦?门外还有两头可爱的石狮子呢!」
  「这就是霍家庄。」他带着她进门。
  「哇!那门口看门的,对你好恭敬呢!」
  刁蛮不时对着宅院里的景色哇哇叫喊,假山、流水、还有一整座大湖,湖上还有凉亭、圆拱桥,真是太气派了,这宅院恐怕一整天也逛不完。
  「展护卫你可回来了。自从你跟老爷一出门,老夫人每天都焚香拜佛为你们祈祷。」
  王总管从厅堂里走出来,他好奇的看着展叶带回来的姑娘——穿著打扮贫乏,举止气质也差,从一进门就听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眼睛又到处乱飘。
  「让你们担心了,详细情形我会向少爷报告。」
  正当他在交代时,一道柔细的声音传来,「展护卫你回来啦,舅舅呢?他有没有替表哥寻到名医?」
  一位衣着华美丝缎,神情婉约,宛如天仙的娇柔女子,掀开帘幕走出来。
  刁蛮傻眼的大叫,「哇!是仙女吗?好美喔!」她傻愣愣的盯着那女子瞧,还把玩起她身上那轻若蝉翼的衣服,爱不释手。
  施燕燕微皱眉头的退一步,避开她的毛手,语气有些不解的对展叶问道:「这位是……」
  为了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她总是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即使厌恶刁蛮,她仍不做大动作来表示她的排拒。
  「我来为你们介绍,她是老爷请回来医治少爷的。」展叶躬身道。
  「她?」厅里的每个人都发出相同的疑问。看起来不就是个普通的黄毛丫头嘛!
  「是啊,就是我,病人在哪里?」她不以为忤,反正下山后,她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常引人露出这种表情。
  「老爷真这么交代,你确定吗?」王总管扯扯展叶的衣袖偷偷问道。
  「千真万确,你可不能小看刁姑娘,她医术精湛,对于解毒、用毒都堪称一绝。」展叶压低声音解释。
  「唉!随便,试试看也好,不过老爷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就是我要向少爷禀报的事。」
  「不过你要小心,自从少爷患病以来,脾气越来越难捉摸,总是阴晴不定的,你可要小心点。」他如是警告道。
  ***
  「你家老爷很厉害吗?住那么大的房子。」她越往宅院里走,越惊讶屋子的设计壮观——亭台楼阁依形势而建,花树草木扶疏、雅石布置的幽雅静谧。
  他们走下小路,发现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我们老爷、少爷都很厉害,他们都是经商奇才,经营事业庞大,声名如日中天。」展叶说罢,脸上浮现惋惜之意。
  「不过老爷很久没碰生意了,成天游山玩水,把生意全交给少爷去管。原本这也无妨,但是几年前少爷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竟由脚底板开始麻痹,至今双脚瘫痪、不能行走,原本不苟言笑的他,现在更是难以伺候,动不动就发怒。」
  「嗯。原来如此,所以你们家老爷才会带着你到处寻访名医。」怪不得,起初她还以为他们家老爷闲闲没事做呢!
  到了铁苑,展叶先在门外请仆人通报,得到首肯后才得以入内,由此可知,他们少爷爱静又十分难缠。
  刁蛮耸肩,颇不以为然,一点也没想到自己性格更怪。
  一进门,展叶便走到屏风后,仔细的交代经过给他的主子听。
  隔着一道屏风,她难以看清屋内的男人长得如何,不过声音倒是相当浑厚。
  她嫌无聊,放肆的打了几个大呵欠。
  一会儿后,里头传来声响,「刁姑娘,对于尊师的好意,霍某心存感谢,不过霍某只是小疾,不劳妳费心,妳请回吧,我会派人送妳回去,顺便带回在山上养病的家父。」
  刁蛮无所谓的挥挥手,「太好了,省得我麻烦,不过不用担心,我自己会回去,我还想到处逛逛。」
  两位当事人完全不在意,倒是展叶焦急起来,连忙朝少爷劝道:「万万不可啊,少爷,老爷可是好不容易才为你寻到神医座下弟子前来,机不可失啊!」
  这厢还要安抚好玩的刁蛮,「尊师已答应我家老爷的请求,难道您忘了?」
  「哎!是你们家少爷有骨气,不让我医的,关我啥事?」难道还想向她师父告状不成。
  隐于屏风后的男人听到她无礼的语气,立即不悦的暍道:「送客。」
  「不行啊,你们……」死忠老仆,焦急的团团转,情急之下,只好对着主子道:「少爷,如果您不就医,我愧对老爷交托,属下只有以死谢罪。」跟着就举起刀要自刎。
  刀正要落下,就见一道光芒从暗处射出,击飞展叶手中的剑。
  刁蛮自然知道是谁发的暗器,她很不高兴的对着展叶痛骂道:「你真的有毛病,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你脑袋里是装豆腐啊,就算你真的死了,里头那个瘸子也不会理你的。」
  她话一说完,一股庞大内力立即由屋内直冲而来,将屏风劈成两半。
  显然她的「瘸子」两字,大大得罪某人了。她双手环胸,直挺挺的盯着那个瞪着她瞧的男人。没了屏风遮掩,她终于可以清楚的看到霍铁心的长相。
  一位身材修长、体形硕健的男人,正坐在床榻上。
  浓眉大眼、鼻梁挺直,深邃的双眸带着慑人光芒,剑眉星目,不怒而威。古铜色的脸庞很好看,只是脸臭得像什么似的。
  霍铁心眼睛瞇成一条细缝,恨不得自己凌厉的眼神,能射穿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的女娃。他已听闻属下委婉的转述她的「事迹」,看来她比他听到的更加恶劣。
  她看起来极为平凡——纤瘦的身躯,裹着一件过大的披风,那双灵活眼眸不时发出挑衅的目光。或许外人会以为她是农家村姑,但那双狡猞的眼睛早已出卖了她。
  那种妄自尊大的态度,不同于江南娇柔女子般秀气,让他感到十分刺眼。
  「喔!终于露脸了,我当是寡人有隐疾,才会自卑感作祟羞于示人。」她毫不避讳的打量起他那双盖在毛毯下的双腿。
  死不成的展叶又跪倒在地哀求道:「少爷,刁姑娘真的很厉害,让她医治看看好不好?不要辜负了老爷的苦心。」
  刁蛮没辄的直摇头,「倘若今日我真的医治你家少爷,也是因为你的愚忠,让我看不下去。」
  静默许久的霍铁心阴沉的瞪着她,「那也得看妳有没有这份能耐。」
  交谈不到两句,双方又怒目对视。
  最后还是刁蛮先让步,她重叹一声,「唉!谁教师命不可违。」假如她真的罢手而归,怕师父又要上演大悲剧给她瞧了——真让人吃不消!
  她走近他,这才发现他身形真的十分庞大,很有压迫感。
  不行,怎能一开始就灭自己威风呢!
  「脱裤子。」她命令。
  话一说,吓傻展叶早已不堪负荷的心脏,而霍铁心更是身形微微一震,双拳紧握。
  「听不懂啊?我叫你脱裤子!你干嘛像看杀父仇人般的瞪着我呀?我什么时候惹你了啊?」她已经够委曲求全的了,若换成其他人,她早整得对方哇哇叫了。
  「趁我还没开杀戒之前,快离开我的视线。」霍铁心吐出像冰一样冻人的语调。
  「干什么?不脱裤子怎么治脚!?又不是三岁孩童还怕羞!」
  越说越离谱了,他堂堂一个霍当家,不论是在商场,还是江湖上,只手就能翻云覆雨,如今竟被一个娃儿激得无法克制。
  展叶也听出少爷已被撩拨起的怒火,赶忙求饶,「刁姑娘生性爽朗,不拘小节,赶了许久的路,十分辛苦,是该先让姑娘休憩,不如我们明天再开始治疗好了。」
  刁蛮冷冷的笑着,「算了,不跟你计较。」话落便自顾自的走出房门。
  展护卫连忙告退,追了出去,他担心,万一刁姑娘怒气未消,施毒报复府邸里的无辜仆奴就不妙了。
  霍铁心瞪着房门良久,一口气哽在咽喉,久久无法消散。
  那番女简直像只没教养的泼猴,蛮横嚣张又无礼。
  继而想到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双腿,打着游山玩水的名号,暗地里却是寻访奇人异士来医疗自己的心意。
  他若有所思的抚着自己已毫无知觉的脚,挫败的重搥床铺。
  他早已请过宫内的御医多次诊断,他的病情却仍是一点改善的迹象都没有。难不成他要就此伤残一辈子?
  更令人担忧的是——麻痹已由膝盖蔓延至大腿,任由他运功催动内力,也毫无改善。

  第三章
  夜黑风高的夜晚,黑云飞走圆月忽隐忽视,霍家府邸各角落仍是守备森严,炬火通明。
  一抹人影大摇大摆的游走在回廊府第,有如入无人之境,行为嚣张放肆,全然不顾霍府的宵禁。
  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刁蛮。她拽着自己的小灰色包袱,凭着有限的记忆往铁苑走去。
  「站住,来者何人?」铁苑的两大守卫,直挺挺的似两尊门神般杵在门前,挡住她的去路。
  刁蛮冷笑,果然是他门前的卫兵,功夫较高强持久力够,沿途一般平常的侍卫老早已昏迷不醒,他们俩还能说出话,真了不起。霍府高手如云,可由迷药的剂量得知。
  「我找你们家臭脸,快让开。」她轻轻挥手,迷香从衣袖中逸散,两大护卫虽心知不妙,却仍是力不从心地瘫倒。
  刁蛮低咒一声,「竟要我用上双份药量,浪费。」走过他们身旁时,她还不甘心的轻踹他们一脚。
  等她入门时,突然被一声低沉的嗓音吓一跳。
  「有何指教?」霍铁心早在她自言自语时,已然清醒,他武功修为极高深,自然听得到任何风吹草动。
  「你醒着啊?」刁蛮没料到他竟还没被迷昏,极为心虚地应道。该死,早知道刚才过招时就让加重药量。
  「妳在嘀咕什么?立刻说明夜探的来意。毕竟清白的姑娘是不会夜闯男人的房间,纵使妳再不识大体,也该晓得分轻重吧?」他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鄙夷。
  聪颖如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还晓得他很生气。但是为求目的,她不得不虚与委蛇一番。
  「其实我检讨过自己,刚刚我真的太过分了,你也知道嘛,我从小在深山荒林里成长,没接触过外人,说话难免失当,您就大人大量的原谅我,让我瞧瞧你的腿吧!」
  「不必,霍某心意已决,请回吧!」这女子眼露精光,不晓得又要耍什么花样。她狡诈如狐狸,他得提防些。
  刁蛮在心里臭骂——什么东西,我都放低身段了,还不能引你上勾,好啊,如果我不整得你哭爹喊娘,我就跟你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嘴里虽这么说,手却伸进怀中,掏出一罐小绿瓶,掀起红布盖往前走去,若无其事的靠近他,最后还递到他鼻头前。
  他不明所以的盯着她一连串的行为,不自觉的嗅闻着绿瓶里的气味,心里虽有所防范却仍不清楚她的意思。
  「妳在干什么?」他狐疑的问。
  她笑的天真灿烂,彷佛一切再自然也不过,「当然是迷昏你。」
  「妳……」他只说了一个字,喉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霍铁心身体顿时僵化,无法随意摆动自己的四肢,一双异常发红的眼睛表达出他的愤怒。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傻呆呆的让她用最愚蠢的方式控制住。因为任谁也想不到,她竟会明目张胆的靠近他、向他施毒。
  她凑近他的脸,娇笑连连,「这就是一般人的通病,自以为掌握一切,瞧不起弱势的一方。我用这招不知拐骗了多少人,毕竟我外表看来是那么无害。」
  现在他没了行动能力,只能任她宰割。
  霍铁心双眼几乎冒火,仇视地看着她的小手松开他的裤头,接着就要脱他裤子。他急中生智,运功走血试图稀释迷药效能,让四肢活动,好阻止她放肆的行为。
  「住手!」他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僵直的身体这时也称微能活动,他跌撞的倒入身后的床榻上。
  刁蛮双手霎时停在半空中,不可思议的凝视着眼前想逃走的猎物,口中啧啧称奇,满足佩服。
  「你是我遇过最有自制力的人,而且武功也是最好的,我太钦佩你了。我这罐『绿烟』可是由二十种剧毒蛇所提炼,再加以改良,才成为不伤身体却能迷昏人的珍品。」
  他如临大敌的冒着冷汗,心思紊乱的想挣脱眼前之人。
  想不到她竟还滔滔不绝的诉说,「说出来让你骄傲一下,这药我通常是用来呛晕野黑熊那类猛兽的,而且剂量只要些许,就能让牠们昏上老半天,没想到今天我都用了可以迷昏三只老虎的剂量,你竟还能动,不禁教人钦佩你武功内力的修为之高。」
  她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
  越说越离谱,他闭上眼,稳定心神、运功排汗,企图排放迷毒。
  而她则像个登徒子般的搓手、流口水,「让我脱下你的裤子,检查你的腿,嘻嘻!」
  眼见自己将有失身之虞,而离脱困之时还有一段时间,他妥协的与她谈条件:「医治可……以,但是……不准……脱我的裤子。」
  「嘿!你用什么方法解毒的,怎么那么快就可以说话了?」她好奇地问道。
  「如何?」他怨恨的瞪着她,困难的道。只要再一下子,他就能完全打通四肢百骸的穴位,清除迷毒。「然后我再告诉妳,我是用何种方法解妳的毒。」
  她考虑了一下,「好吧!」她取来剪刀剪开裤管。
  刚健修长的双腿、壮硕的外表全无异常,完全看不出毛病。
  「小霍,你的腿到底有什么毛病?」
  听到她为他取的可笑小名,怨气又陡然狂升,他很费力的压下胸口怒气,咬牙切齿的道:「麻痹,不能动,由脚底板缓……缓慢的上升至大腿。」
  好古怪的病因,她十分感兴趣的检视他的腿,取来细针往他腿上扎,「没感觉?」
  「嗯。」
  她细心而熟练的用各种方式测试,在脑海里搜寻着任何相关症状的医治方法。那专注认真的表情,有股说不出的美态,平凡的面孔多出三分肃静,灵气逼人。
  在运功同时,他不自禁的打量起她。这名对任何事都肆无忌惮的娃儿,真是一团谜!方才明明刁蛮调皮的要脱他裤子,怎么一眨眼就变得那么用心。
  电光火石之间,她惊呼一声,「唉呀,我差点忘掉了。」她从自己的小布包里取出五粒赤红的丹药,小心翼翼的塞了一颗到霍铁心嘴里。
  霍铁心不得已只能吞咽下去,「这是什么?好甜。」
  「良药苦口,相反地,穿肠毒药当然是甘甜的啰!」她恶意的吓唬他。
  「妳……」果然,他顿时觉得胸膛欲裂,彷佛遭到重击,他疼得鼻头冷汗直流,闭眼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而她从头到尾,像在观赏好戏般的仔细瞧着他的变化。
  不一会,疼痛减缓,他才有力量骂她:「妳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由分说,拿起尖针又往他脚趾头插,抬头问他:「怎样?」
  怒不可遏的霍铁心,登时张大眼回望她,讷讷的低喃,「有点疼。」宫廷御医都无力医治的残疾,她竟然能让它有了痛觉。
  他内心无比震撼,也因这小小痛楚产生一丝希望。
  「原来如此。」她若有所思的低吟。
  这下霍铁心不得不对她改观,不敢小觑眼前这个行事疯癫的娃儿。
  「你有很多仇家啊?」
  「行走江湖、世代为商,难免树敌。」
  她点头,「你被下毒啦!而且这个人很坏喔,假如再三个月没医好,这毒就会蔓延到脑中,届时,你就成了活死人,一辈子只能躺床上,除死之外绝无他法。」
  他思量着她话中的可能性,飞快的寻思着可能害他的敌人。
  「这种毒呢,连我都没把握,不是我笨喔,是因为西域地方的药草取得不易,我没法一一熟识。」她辩白。
  「西域?」何以扯出西域。
  「嗯!是我师父告诉我说,西域有种寒性毒草叫曼陀罗,会造成这样,不过你的症状有些异样,这异样是什么,我一时还弄不清,不如你贡献双脚,让我试试。」她眼中夹杂着愉悦激动的情绪。
  痴迷医学之人,最爱挑战困难,所谓的疑难杂症假如能克服,这其中的兴奋,只有自己了解。
  一想到霍铁心是最好的试验品,她简直快乐的要飞上天。
  认识她不过短短半天时辰,然而对她诡谲笑容里隐藏的意思却十分明了,霍铁心处于进退维谷之间。她的大胆无礼,是难以预测的炸药,纵使他识人无数,也无法掌握眼前之人,她可比狐狸还要狡猾。
  听展叶说,她自小跟着师父在百鬼谷长大,身后还跟着一班被她驯服的凶猛江洋大盗,如今看来所言应该不假,也只有在那种环境下,才能养出这般野蛮刁钻的她。
  但是眼前之人是敌是友他还摸不清,为了顾全大局,他是该问清楚。
  「展叶告诉我,家父在尊师那儿疗伤?」他瞇起眼探问。
  「是啊。他的病只是普通的小风寒,真不知师父为什么要留他,不过你放心,我师父跟我的处世原则大不相同,她会好好照顾你爹的。」
  他暗笑,「怎么说?」瞧她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信服。能教出一个这么奸险徒儿之人,真会有一副良善的好心肠?他得提防父亲的安危。
  她两眼溜转,笑得似弯月般,「你没听过物极必反吗?我师父就是对我要求太高,才会教出我这邪牌来。」她大言不惭,对于自身的个性显得沾沾自喜。
  「姑且不论我的病,光是尊师肯对我父亲伸出援手,已是大恩。我霍某无以回报,有什么要求在下当会尽力完成。」
  传说中的神医有怪癖性,无缘者不医。如今他不仅医,居然还派徒弟下山,要说无所图,才真让人难以置信。
  他现在担心的是父亲的安危,神医留下父亲,该不会是想以此要胁吧!
  刁蛮知道霍铁心傲慢,但他言语中的暗示,好象越来越过分,把她当成什么了!?
  「我是真小人,可不是虚伪的假君子。这一切只是我师父大发慈悲想救你们霍家,什么报恩、有所求啦,我全都不要,你只要赶快让我治好病,放我回山便成了。」她把话说开,免得大家心里有疙瘩。
  霍铁心内心仍旧有所疑虑,未因她的说辞而解除戒心。
  「还有啊,你最好派几个人上死人峰领回你爹,我可不想又让人误会贪人家什么的。」难得好心,竟被他看成贪心,有没有搞错啊!她刁蛮也是有性子的,哪能任他轻蔑。
  霍铁心凝神思虑,鹰眼锐利的凝盯着她。
  也罢,就先让她住下,到时有什么风吹草动,再见机行事。他在心中暗自打算。
  被他那双墨黑的深瞳锁住,彷佛全身上下都会被看得精光。刁蛮隐居深谷,哪曾被大男人如此打量过,那群啰喽顶多也只敢偷偷瞄她,不提也罢。霍铁心虽然也是臭男人一个,但是他不一样。
  怎么说呢?他世故深沉的气质跟俊挺的长相就跟他们差很多。
  被他瞧的不太自在,她不自觉的露出小女儿娇态,没好气的嗔骂:「看完没?到底要不要医治你的脚?」
  眼前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他瞪了她最后一眼,沉声道:「就有劳妳了。」
  刁蛮就知道一定成功,她趾高气扬的拍拍胸脯,「交给我好了。」
  ***
  第二天清早,刁蛮才看清霍府有多大,有多壮观雄伟。简直就是一个大山头嘛,这府里还分院、楼、阁、苑、庭、馆、堂、轩,太夸张了吧!她记一年也记不清楚。
  尤其他们还慎重其事的在大厅里向众人介绍她。
  展叶请她坐上客座,「等会儿少爷便会到达。」
  她啼笑皆非,低声挖苦,「我真是好大的面子,跟昨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呢!早知道就先露一手,所以说真人还是露相的好。」
  展叶苦不堪言,昨晚他忘了提醒属下机警点,要多加提防她,否则今天也不会害他这总教头的脸,在少爷面前都丢光——靠近铁苑的守卫,有一半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不过他相信就算说了,情况也不会改变多少。
  过了一刻钟,霍铁心的身影才出现在大厅上,他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由仆人从后头推进来,神情淡然,令人摸不清喜怒。
  「这位是刁蛮大夫,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我要大家像服侍我一样的服待她。」他朗声宣布,中气十足,脸上显露睿智且具有王者气息,看起来完全不像生病之人。
  「表哥。」随着一声莺语,一道明亮的身影缓缓入堂内。
  咦?是仙女耶,穿的真是飘逸美丽,跟昨天又是不同风情,整个人弱不禁风的让人不禁想好好保护。
  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灰布衣,头一次,她觉得自己真是丑陋——自卑感油然而生。
  「燕燕,她是刁大夫,以后就由她负责我的病,妳也不用到我那地方忙碌了。」
  咦?听这语气,好象打算把她当下人使唤。她皱起眉头,心想,待会一定要跟他讲清楚。
  「可是……」施燕燕一脸担忧,还有一丝惋惜之意。
  刁蛮暗自咕哝,「还真有人喜欢服侍人呢。」
  施燕燕恬静的点头,有礼的说道:「表哥的病就有劳刁大夫了。」
  「好说。」她也虚应一番。不知是否是她多心,她觉得燕燕小姐好象有点哀怨的瞪视着她。
  霍铁心引见完后就退开,由展叶代为说明。
  霍家奴仆、卫兵少说也有一、两百个,两位总管分别处理财务、家务,副教头有三位,总教头是展叶,他武功甚高,为老爷的贴身保镳,所以内务大多由三位副教头打理。
  「这个家共有几个人?」她问。
  「霍家独生铁心少爷,夫人住在别院长年吃斋念佛,是一位虔诚的善心之人,只是她不常露面,妳不一定有机会见上她一面。」
  不,还有一个吧!
  「那位绿衣仙女呢?」她对她极有兴趣,对她投射过来的护意,十分不解。
  「妳问的是表小姐燕燕吗?她是老爷的侄女,同少爷是表兄妹。也算是青梅竹马。」展叶迟疑半晌才道。
  「难不成她知道我会欺负霍铁心?不然干什么那么看我?」刁蛮嘀嘀咕咕。
  「妳别多心,可能是表小姐太关心少爷的病,其实也不能怪她,因为本来老爷想把表小姐许配给少爷,谁知……唉!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喔!原来如此,看不出你们家少爷还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残废之虞,所以才远离她,不忍委屈她是不是?而燕小姐死心塌地,不肯放弃,所以霍铁心才会拿我当挡箭牌。怪不得她那么防我,不过她也真可怜,把任何靠近她意中人的女人都当敌人,这样不嫌累啊!」在她反复的推敲之下,大概也把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事情确实是如此,但是说的太白也不好,毕竟两位都是主子。展叶频频抹汗苦笑,一边还得提防被下人听见。
  「真是对不住,请妳多担待。」
  刁蛮白了他一眼,「关我啥事,我不过是来治病的,谁理那些风花雪月!」只要他们别碍手碍脚就行了。
  「当然、当然。」他在一旁陪笑。
  她瞧着展叶一脸憨厚的笑容。老实说呢,自她下山后,他尽责的亦步亦趋跟在身旁,任她无理取闹、调皮捉弄,他都不生气,加上他又是长者,连日下来,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呢!
  「喂!你怎么不忙你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快去接你老爷回家、或是去跟妻女团聚,还是做你的工作啊,不用整天跟着我。」受她的气啊!
  他颔首微笑,「我还未回家,就已先通知少爷派人上山,还有我尚未娶媳妇,而且我答应妳的师父保护妳,让妳全身而回。」
  又是一脸忠良模样,真受不了。「爱跟就跟吧!」她实在没辄。
  一个时辰后,她趁跟屁虫出外办事时,自己偷溜到园里逛。想不到越走越远,最后还迷了路,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霍府里没有头绪的乱钻。照理说应该有奴仆经过,但是没有就是没有,让她绕了好几圈也走不出去。
  这晃呀逛的竟让她发现了一堆药草,不过很多都是毒草,各式各样,属性不同还能栽植在一起,这位种草的人真是厉害。
  「想不到逛了一圈大花园,收获倒是不少。这里的药草好多,还都是最罕见的呢!」刁蛮弯腰采了几株,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有这些就可以好好研究了,不过还是缺了曼陀罗,那种草恐怕要拜托展叶啰。
  她满心欢喜,随心所欲地摘取。
  「妳在干什么?」一声斥喝从身后传来。
  一回过头就看见燕小姐跟她的丫鬟,站在阴影遮掩的回廊上。她的丫鬟扠着腰,盛气凌人的怒骂她:「妳这人怎么乱采老夫人的花,没人告诉妳这里除了少爷、小姐跟专属仆人外,其余人都不准来吗?妳好大胆啊!」
  她左顾右盼,最后指着自己,「妳在跟我说话啊?」
  「当然,不是妳是谁?妳见到这里有其他人吗?」小丫鬟为小姐仗义执言,认为她是坏小姐姻缘的害人精。
  「妳们两个不是人,难道是……畜生啊?」她故意装傻,拐弯抹角的骂人。
  训人不成反被损,小丫鬟气的口不择言,「妳这没家教的刁蛮女!」
  「放肆!」燕小姐总算出面,先前的一切虽看在眼底,不过那是她授意允许的。
  表面柔顺婉弱、大家闺秀的她,其实私底下十分厌恶刁蛮。刁蛮的行为、教养,在她看来都是最为下等且粗俗不堪的,这样的人要医治表哥,真难以让人信服,怕是表哥请来假冒的。
  气人的是,展护卫跟表哥都对她另眼相看,否则也不会留她下来。
  刁蛮露出一贯的无害笑容,唇红齿白的相迎。「外头太阳好晒,让我进来躲一下吧!」她还顺势拿沾满泥士的手往身上一擦,故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好吓吓自以为尊贵的主仆二人。
  果然,她一靠近,两位小姐马上往后退一步。
  「刁大夫,展护卫没告诉妳,这里是我姑妈的隐居园——她潜心向佛,怕外人干扰,所以表哥规定,闲杂人等一概不得进入。」
  喝!搬出她至高无上的表哥来啦。「我把他当成屁,倒有人当成宝了。」
  小丫鬟听她口出秽语,气得很,「妳说什么?」
  「没事,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这丫鬟口气比她猖狂,不是好事,得教教她才行。
  刁蛮暗中施力,趁她靠近,凶巴巴的检查她的摘采药草时,故意往她撞一下,还丢一颗小细丸到她嘴里,药丸遇唾沫自动融化,丝毫让人感觉不到。
  瞧那丫鬟狐疑的神情,就知大功告成,待会可有她受的了,她贼兮兮的笑。
  小丫鬟仗着自家小姐的身分,对她采的药草一番检视后又骂道:「听到没,以后不准到这里来。」话才说完,她突然打起嗝来,接着还噗地放了一记响屁。
  「唉呦,好臭喔!」刁蛮故意捏起鼻子鬼叫。
  施燕燕不甘在她面前丢脸,责备丫鬟,「你不能忍一忍吗?」
  「呃!」、「噗!」连着两声,算是答她的话,原本仗势凌人的丫鬟,现下只能尴尬又狼狈不堪的隐忍着,偏偏却无法控制的越放越大声。
  「嘻……」笑声忍不住逸出嘴角,刁蛮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刁大夫,原来你在这,我找你老半天了。」展叶从远方赶来,满头大汗,见着施燕燕和小丫鬟的窘态,心里已明白始作俑着是谁了。
  「展叶你来啦!我迷路了,然后就找着这些。」她得意的给他看自己的意外收获。
  他蹙眉看向花园,又看向她怀中的花草,为难的盯着她,「全都是从花园里采的?这都是老夫人的心血,你这……」
  连展叶都那么说,表示真的采不得啰!她吐吐舌头,心虚的辩解,「我……我不晓得嘛!地方太大,所以我就迷路了,那又没事好做,一时以为身在谷中,可以随心所欲,就……」她无辜的瞪着大眼,把问题丢给他。
  「喀!小姐,我……」
  看着丫鬟直打嗝又放屁,一脸惨兮兮,而施燕燕面容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展叶叹了一口气,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老神医说话前都会先叹息,原来那是习惯成自然,被爱徒逼的。
  能把府中堪称柔和的表小姐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还整了她的丫鬟,然后又私闯禁地,径自拔取老夫人园中花草,他对刁蛮真是没辄了。
  突然前方厢房走出一位妙龄丫鬟,她带着质问的语气道:「老夫人要我前来关心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吵成一团,扰她清静。」
  施燕燕见状马上恢复成温柔有礼的模样,她秀气的道:「我是来向舅妈请安的。」
  「那这位呢?」她指着刁蛮。
  刁蛮尚未开口,展叶已帮她回答:「她是来为少爷治病的刁大夫,因为不熟悉霍府地形,不小心迷了路才闯进这里,还望老夫人见谅。」
  「对啊!顺便借几株花草。」她自动承认。
  那名丫鬟见她手中、怀中都塞了不少药草,大为震惊,赶紧回房请示主人。
  不久后那名丫鬟再度出现,带着老夫人的谕令说道:「夫人爱静,不喜外人叨扰,请刁大夫以后不要再涉足此地。」接着又道:「表小姐请跟我来。」
  刁蛮满怀疑惑,看着她们消失在眼前后,才跟着展叶离开。
  「喂!你不觉得很怪吗?我是来医治你们家少爷的,怎么老夫人还能这样不闻不问?他不是她儿子吗?」还说什么不喜外人叨扰,下次她就偷偷的来,看她能拿她怎么样。
  「这……实不相瞒,夫人跟少爷的感情并不好,其中缘由我也不晓得。」他头疼的抓头抹汗,赶紧扯离话题,「对了,少爷正找妳呢!」他如释重负的交代完毕,终于可以暂时让他喘口气,把这烫手山芋让给少爷处理吧!

  第四章
  「妳上哪儿去了?」
  刚进门就见霍铁心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怒声质问刁蛮。
  她老大不高兴的皱起眉头,怎么这儿的人,每个都有资格质问她。想她在谷中可以说是一人独大,江洋大盗闻风丧胆,想不到一下山,却变成最小的,大家都想占她便宜。
  「我去哪儿还要先请示你吗?」她挑张椅子坐在他对面,语气很冲。
  「妳是我的大夫,当然要随传随到。」他日理万机、公事繁忙,还得提防这非敌非友的刁蛮女,偏偏又有求于她,不得不碰面。
  「耶!还记得我是你的大夫,那干什么我见你还要别人通报、医病还得选时辰?」
  说来就气,自从上次夜探铁苑,撂倒一堆卫兵,堂而皇之的闯进他房间后,未免她再犯,他竟在铁苑周围派驻武功更高强的卫兵。不仅如此,轮值更是勤快,害她不得其门而人。
  不是她扳不倒他们,而是她不想浪费自己精心炼制的迷香。
  她一气之下,干脆到处闲逛,反正生病的又不是她,她急什么?
  霍铁心顶着一张阎王脸,凌厉的瞪住她的背影有一刻钟之久。最后他很屈辱的吐口气,「现在可以帮我治疗。」看得出他内心有极大的挣扎。
  这几天的经历可说是前所未有的,自小到大谁敢给他这种气受,他是霍家独子,掌管的生意更是遍布全国各地,加以交友广阔、出乎阔绰,以他的身分地位,在江湖上也可谓呼风唤雨。
  只不过近年因脚伤,才收敛原本豪放的生活,而半隐居起来。
  令人难忍的是,见多识广的他,却在前几天晚上败给一位来自鄙野山谷的女娃儿,粗心大意之下,甚至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摆布。
  也还好她真没恶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她无礼僭越的行为,已经让他恼羞成怒。
  刁蛮蹲在他伟岸的身前,详细的察看他的双脚。
  「咦?真是奇怪,自上次服药后,照理说应该大有改观,不过你的脚还是持续恶化中,毫无知觉,对不对?」
  「的确。」这刁蛮女医术仍旧了得,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只是个性诡谲,难以捉摸。
  她用力往他大腿上捏掐,「会疼吗?」
  「不。」之前吃了她的药之后,确实有几分起色,但后继无力,依然无法使他复原。
  她望着他的脸,唐突的问:「你武功到底有多好?能不能抵挡我的药?我怕再给你吃上几颗,你会因无法自行运功排毒而身亡。」
  他听了后浓眉纠结,硬声问道:「之前妳给我吃的是毒药?」怪不得会疼的他直滴冷汗。
  刁蛮翻翻白眼,莫可奈何,「小霍,你没听过以毒攻毒吗?我又没见过曼陀罗,怎么知道要下多少毒才能相克,而且你的脚时好时坏,又不肯随时随地的乖乖让我医治,我怎么拿捏的准!?」
  这人好霸道,命令她医治又对她心存顾忌、百般防范,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刁蛮之腹。
  他真的动气了,沉下声警告,「别叫我小霍。」
  「为什么?很好记啊,你也可以叫我小刁啊,百鬼谷里头的人,我全都是那么叫,他们也没有抗议。」她还很得意自己的佳作。
  「他们不是没有,而是不敢。」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吼叫出来,展叶把她的恶形恶状都描绘给他听,能驯服一群如野兽般残暴之人,表示她的劣行跟他们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叫你小霍。」她趾高气昂的站起身,跟坐着的他平视,下巴还抬得高高的,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刁蛮无礼。」他冷峻的讽刺她。
  她不怒还习以为常的点头,「是啊!我就叫刁蛮,名副其实,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表里如一,我就是这样长大的,什么礼义廉耻,妇德伦常,我是天性愚蠢,一样也学不来,天生就是野孩子一个。」
  被人讥骂,还嬉皮笑脸,浑然不当一回事,霍铁心简直对她的厚脸皮无计可施。
  「妳这样的性子人见人厌,还不知检讨。」
  「嘿!我检讨什么?我就是这样子的人,凭什么要因为你的一、两句话改变!?别以为大家都叫你少爷,你就真的很了不起,看清楚,我可不是你的奴仆。」
  「妳……」霍铁心闭眼企图冷却自己太过冲动的心。
  可怕!一下子就着了她的道,每每跟她交谈几句,心智就马上会受到影响,而激起万丈怒涛,不可收拾,人也显得幼稚。
  霍铁心只得不断地告诉自己——小小娃儿,别跟她一般见识,当她是无理取闹的荒山野女就好了。
  刁蛮见霍铁心休战不语,不禁得意起来,「喂!干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怕啦!也对,我好象还遇不到一个不怕我的人。」
  夜郎自大,可笑!他在心中冷嗤,却不予计较,「刁姑娘,开始医治吧。」
  「好啊!」她一手拿起针,一手伸往他的裤头。霍铁心敏捷的格开她,她愣了半晌,手正好停在半空中。
  「自重。」这色女。
  「喂!什么态度?我是要看病耶,你以为光看你的脚丫,捏捏腿就能治好啊!」说着,她的毛手执意要脱掉他的褂袍。
  霍铁心情急之下,往她胸膛轻推,霎时,手掌传来隐隐灼热,他迅速收回,运功排毒,怒问:「妳又放毒?」
  「我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说谎骗人,而且最恨别人诬赖我,刚刚明明是阁下自己欺上身,沾染我衣服上的毒,这会又赖我,想给我按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他十分纳闷,「妳全身上下都是毒?」
  「是啊?不怕你知道,我这衣服是我自己特别缝制的,好让我可以藏满二十几种毒粉异香防身,免得不会半点武功的我会被坏人伤害。」她费了好大劲才缝好三件替换,所以一年到头,她都是那副穷酸样,才会在看见施燕燕身上的薄丝绸缎时,心生艳羡。
  霍铁心瞇眼皱眉,她不伤害别人就属万幸,还怕别人对她不利。
  「妳不会武功?」百鬼谷内高手如云,而她竟没学到半招?想来那些外人自是见她全身破绽,毫无防范,对她一点警觉心都没,才会反被她控制。
  他上下打量她的服装,平凡朴素得很,想不到却内藏玄机,就如同她的人,机灵古怪,不可预防。
  还好毒沾染的不多,自疗即可,倘若染上更刁歹的毒粉,岂不是还要跟她拿解药。
  他心想——小女娃,有何畏惧,遂自行解服脱衫,摊开衣袍,露出宽阔硕壮的胸膛,任她检视。
  「嗯!身体满好的,很健壮嘛!」她的小手游走在他的胸口和腹部之间,不停的按揉,「嗯……」小嘴念念有辞,陷入自己的思虑中。
  他屏气凝神,低头见她一脸专注,编贝般的皓齿正咬着鲜红唇瓣,小手轻巧的随着肌理一上一下地碰触着他的肌肤,让他感到十分舒服。她的手并不软柔,但有力而灵巧,细长的手指冰凉的抚触他。
  如此的特立独行,不为世俗眼光所规范的女子,净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似邪非邪,十分妖异。
  刁蛮抬起头来,瞧他全身绷得死紧,僵硬的不肯放松,她不禁眉毛高挑。
  干什么?又不是上断头台,她是在治病耶。可恶!她难得不收分文的做一件好事,他还嫌呢。
  突然,她淘气的偷笑,为了刺激他的反应,拇指竟去挟扯他的乳头。
  「喔!」没有防到这一招,他痛得缩退,一种更惊骇的反应,从头部开始蔓延,直传至鼠蹊部。
  「妳!」他愕然的瞪着她。
  她无辜的眨眼,「怎么了?我在治病哦,千万别乱动,否则会不好医治。」她说得头头是道。
  该死!她不晓得她干了什么好事,他……自从生病后再也没亲近过女人,她那半带捉弄的举动已撩拨起他压抑已久的欲念。
  而且她绝对是故意的,因为此刻她眼中正闪烁着调皮狡黠的光芒。
  「妳在做什么?」他恼羞成怒,愤懑的握住她的手腕。
  「谁要你那么不合作。」诡计被拆穿,她索性怪罪起对方。
  他深吐一口气,尽量忍住即将溃堤的澎湃火气,多年修养眼见要毁于一旦。
  刁蛮瞥了他一眼后,赶紧抽身退出房门,远远跑开,一边还频频回头偷觑他,免得被火爆怒气扫到。
  三秒后,铁苑传来响彻云霄的怒吼,让鸟兽惊动,纷纷窜逃。
  而肇事者早已一溜烟的脚底抹油,闪人了。
  ***
  「妳说来替铁心看病的是一位小姑娘?」端坐在佛堂前的霍老夫人,质疑的问着施燕燕。
  「表哥是这么说的,听说是伯父游玩途中得知百鬼谷上住有奇人,他们便不辞辛苦地上山,而伯父不慎受了风寒暂时在山上休养,而让展护卫先送其徒儿下山帮表哥看病。」
  施燕燕这番前来,明着是问安,实则为通风报信。有舅妈这步棋,她就不相信那刁蛮女能嚣张至几时。
  「有这等事?铁儿怎么没告诉我?」她深感不悦,福态的脸有些动怒。
  「可能是表哥不想让您担心吧。」施燕燕假意的劝慰。
  「今天下午就是那位大夫在门外吵闹吗?」
  「这……这的确是,那位小姑娘说是不熟悉霍府地势,乱闯而至,也许是久居山林不知礼法,以为到处都是野生天然,就采了不少您花圃中的花草,说是要治病。」她偷瞄老夫人一眼后,更加油添醋的道:「我也好意规劝过,不过她仍恣意而行,我也没法阻止,还好展护卫及时前来,才制止了她的行为。」
  「这等没家教的姑娘家,真能医治铁儿的隐疾吗?」霍老夫人越听心里越是不满,语带怀疑的问。
  「我也不晓得,不过听说此女子不仅医术精湛,更善抄用毒,抵达的当晚,便迷昏了一队卫兵,趁夜闯铁苑,这……详细的情况我也是听下人说的,不过事后表哥也没有任何的责罚。」还三番两次召见她——至少她看来是这样。反观对她总是彬彬有礼,生疏得过分。
  「简直是大胆,把咱们霍府当成什么了,放肆!」霍老夫人眉间顿时浮上阴狠之色。
  施燕燕见自己不着痕迹的挑衅,已然成功,不禁暗自窃喜。
  「妳先回去,近日我会召铁儿问清楚。」她准备明日就前去探查,免得任由无知小辈爬到头顶上来。
  ***
  老夫人要审问少爷的消息,迅速传遍霍府上下。
  因为霍老夫人向来深居简出,很少过问世事,唯独对于儿子霍铁心的教育十分严厉激进,近乎冷酷。
  从小只要他一犯错,责罚绝对少不了,也或许因为如此,霍铁心对她敬畏有加。
  展叶一早得知此事,马上知会少爷支开刁蛮,要下属带她出外至药堂采买,让她暂时消失,要不然她一知悉此事,非闹上一场不可。更何况事情是因她而起,她更是不会放过。
  现下厅堂上就见威严的霍老夫人高坐龙头椅,俯视坐在轮椅的霍铁心。
  「我听说你爹还在外地,而你竟然不顾他的安危,任由陌生女子入霍府大闹,也不闻不问。」
  「娘亲大人,我早派人前去接爹回家,现下应该已经在路上,而所谓的陌生女子,正是爹爹为不孝孩儿延请回来的大夫,我自是不能辜负他的苦心。」霍铁心低头拱手,不亢不卑的禀报。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后,才又开口道:「听说此女放肆无道、强辞夺理,引起霍府不少风波,真有这回事?」
  就晓得她会带来灾难,霍铁心咬紧牙关,思忖着该如何为她解释开脱。
  「刁姑娘自小居于山林,生性豪迈不拘,行为天真烂漫些,对所有事物都很好奇,所以难免会出差错,就请您既往不咎,往后,我会好好告诫她,让她行事谨慎些,请您宽心。」
  「哼!她已经引发府里的安危问题,日前还闯进我的居所,在门前大声喧嚷,你还道是小事,这要我如何放心得下心?」她重重的往椅背一拍,显示她的怒气。
  他蹙眉,「真有这回事?孩儿怎么不曾听人提起?」
  展叶在一旁滴汗,照实禀报,「少爷,的确是有这回事,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刁姑娘她是因不熟悉地形,才会在霍府迷路,实属无心之过。」
  「铁儿,你说要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她下了最后警告,一点也不在乎刁蛮是为医治儿子的腿疾而来,一意孤行的要儿子赶走她。
  「这……」他实在拿那个捣蛋精没法子。
  倏地,一道声响从外传人,「喂!小霍你别妄想了,没治好你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刁蛮两手空空的晃进大厅,指着霍铁心的鼻子道:「嘿!除非我师父召我回去,否则我是医定你了,你赶都赶不走的。谁教当初你爹跟展叶要死缠活缠的央求我师父,害得我师父踢我下山医治你,怎么?现在嫌我是麻烦想赶我走啊?」
  她笑眼盈然,然后吸口气,朝着他的耳朵猛然大喊:「门都没有,我要让你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霍铁心脸色十分难看,碍于母亲在此,不好发作,只有淡淡的道:「别在我母亲面前放肆,否则对妳不客气。」
  「好说好说,不过我怀疑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了?」她低嗤道。
  展叶一个头两个大的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怎么也猜不到,刁蛮会那么快摆平属下。「刁姑娘,我派去陪妳的那个人呢?」
  「喔!他啊,可能在某个池子里泅水吧,谁要他不肯说实话,我就赏他一点火粉,让他焚身,分量不多,我想半天之后就可以见到他了。」她边说还无谓的玩弄着指头,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这位应该是刁蛮姑娘吧?」霍老夫人神情阴霾的盯着刁蛮,看她大放厥辞,在她眼前都敢这般嚣张无礼,更别说是私底下了。
  刁蛮回过头,对着高高在上的妇人点头,「是啊,我就是刁蛮,您应该听过大家对我的负面评语吧,他们说的都没错,我就是那么坏,那么惹人厌恶,而且还有过之无不及喔!还有之前到妳的花药园乱采的也是我,这点我承认是我不对。」语气里有着得意。
  「妳是为小儿的病而来的吗?」
  「是啊!我本来也不想下山,不过师命难为,身为徒儿的我,也只好听令。」没想到下山之后,才发现山下好玩的东西有这么多。
  「有劳妳千里迢迢到霍府来,不过小儿的病已是长久累积的痼疾,早已沉痾难治,为免耽误妳的时间,我只有代他向妳道谢。妳此次前来,我们霍府自不会亏待妳。」霍老夫人正色道。
  这般辞退她的说辞,她岂会听不出来,瞧不起她就算了,可她也不能就这样断掉儿子复原的机会。
  当老夫人婉谢她时,她细心的发现,身旁的霍铁心大为震撼,身形微微晃动一下,虽然掩饰得很好,不过还是被她发现了。原来这小子每每对她吼骂,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心里还是很希望她留下来。
  难为他包容她的无理取闹,以他的身分权势,要委屈他忍受她的捉弄,确实难度高了点,就算他是为他的病而百般容忍,诚意也已足够了。而且他还愿意相信她,让身分不明的她住进霍府,冲着这一点,她就该义不容辞的医好他。
  「老夫人,家师既然答应霍老爷,我就一定会完成所托。我的行为或许不合乎礼教,但对医治霍少爷绝不会有所妨碍。」要她改变作风简直是作梦,这已是她退让的最大极限了。
  「我家老爷尚未回来,这个家自然全由我作主。」
  抬出当家主母的地位来压她?刁蛮回头望了望霍铁心,看他眉宇间充满浓厚的郁闷,头低的不能再低,面无表情、深不可测。
  哼!把问题全掷给她,他倒是挺优闲的。
  她轻咳几声,见招拆招,「老夫人,我并无恶意,纯粹是为着令公子的病情而来,大不了以后不上禁区就是。」
  「不需要,我自会为铁儿延请大夫。」她姿态摆得很高,颇有母仪天下之傲气。
  这样你来我往的尽说些客套话,让刁蛮渐渐失去耐性,语气也越来越不敬。
  「老夫人,我不收分文下山前来,什么都还没做到就要赶我回家,岂不是给我难堪!?」
  「此处确实不需要刁姑娘。」她再三重申。
  刁蛮凝视着穿金戴玉,长相福态的霍老夫人,觉得她的声音、体态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夫人,霍铁心到底是不是妳的儿子,否则妳为何要推三阻四!?虽然你们霍家财大势大,要寻名医还怕没有,不过事隔多年他的情况丝毫没有起色,表示真是怪疾,您这做娘亲的,有一点希望就该好好把握,而不是往外推。」她挑眉道。
  这几句话说的霍老夫人血色尽失,彷佛被戳中痛楚般沉默起来。她的脸一下子像老了十几岁般,有股霉烂的气味,阴森妖异。大厅的气氛霎时变得低迷,安静的只能听见喘息声。
  「母亲大人?」霍铁心察言观色,发现不对劲。
  「霍老夫人,妳怎么说?」她那精灵似的黑眼珠,直瞅着她瞧。
  「随你去吧!」霍老夫人吊诡的横扫她一眼,然后领着婢女拂袖而去。
  刁蛮眼巴巴的看着她离开,放松的呼叹一声。
  「啊!真是好险,不枉我花费这么多口舌——口还真有点渴呢!」又过一关了,她径自坐到茶桌上,倒着水喝。
  好不容易灌水灌饱了,一回头,却发现全厅的人都盯着她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再摸摸脸上,很正常啊?没脏也没破。
  「喂!你看什么?」
  霍铁心古怪的瞪了她一眼后,莫可奈何的叹口气,「妳以后别靠近我母亲的寝居。」他怕保不了她。
  但令他安心的是——至少她可以留下来,倘若母亲真的要遣走她,他恐怕也不敢违逆。
  从小至大他心中也有很深的疑问,为何母亲待他似仇人般,全然没有任何的爱护。适才刁蛮所问的,正是他沉积已久的心结!

  第五章
  「镇国寺庙会外的巷道里里外外都是小摊贩,吃暍玩乐各式各样好不热闹,有好多好多陀螺、七彩风筝、香包,还有卖字画、纸伞、捏面人,还有吃的炸麻条、豆腐花、粉糕,和我最爱吃的糖葫芦,我一路上吃个不停,恨不得能带几份回山上给师父品尝。」
  刁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双手却没歇息,仔细的帮不动如山、宛如神祇的霍铁心做脚底按摩。
  从她自街上逛回来后,小嘴就没停过,手舞足蹈、钜细靡遗的把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讲述给他听。
  深怕他不相信,还掏出两个小老虎香包给他瞧,兴奋的展示,「很可爱吧!」
  相对于她的喜形于色,霍铁心恍若未闻,面无表情的越过她摇晃的小脑袋瓜,若有所思的直视远方。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对于他不捧场的表现,她嘟囔的抱怨。
  没有作用,他还是不理人。
  她嘴一弯,拿起针贼头贼脑的往他的痛穴猛扎,哼!瞧他还能如何耀武扬威。
  岂料霍铁心仅是紧闭双目额头微微盗汗,双拳紧握忍住痛楚,眉毛都不皱一下。多日来,面对她以行医为虚、整人方法为实的搞鬼手段,已使他对疼痛的忍耐度大为提升。
  好!她就要看看他能当哑巴到几时,她要使出杀手钻前,先清清喉咙,再往他耳旁大喊:「小霍子。」接着她立刻摀住自己的耳朵,免得被他震耳欲聋的咆哮回应给吓坏。
  想不到这一回霍铁心仅移动眼珠子,冷淡的往她瞄一眼后,又归回原位。
  想她这般讨好,他还是不理人,她不禁提起气,凶巴巴的奚落他,「你干什么这么无情?我最近安分得很,也没惹事,已经收敛许多,你何必又给我脸色瞧?」说到后来都觉得自己很委屈。
  「没什么,我在想别的事。」霍铁心仍旧平淡的道。
  「哼!了不起啊,到底什么事?说来听听,我或许可以给你拿个主意。」
  他挑高眉毛,为什么他好象嗅到麻烦的气味,「不用,不过是一些琐碎的事罢了。」
  「我知道,你一定担心在你爹。」她自作聪明的猜测。
  霍铁心不想跟她抬杠,扯开话题,「我的脚如何了?」
  「很好啊,看不出有何恶化的情况,一定是我配的新药发挥疗效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是吗?」
  又是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她真的看不下去了,霍铁心应该跟她斗嘴才是,而且看她的眼神一定要很嫌恶,微微的皱眉,彷佛她是大麻烦,而不是这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喂!与其担心,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灯会,听说今晚的烟火是商家赞助的,可是慷慨下足了本钱,十分精彩喔。」她诱邀他一同去观赏。
  来霍府有一个月之久,见他总是足不出户,成天跟伙计讨论公事,多余时间就关在这房里,怪不得脾住阴阳怪气、暴烈刚强。
  「同别人去吧!」他拒绝,也无心去参与她口中的庆典,因为那只会让他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还说呢,我都还没跟你算旧帐,你怎么可以给展叶新任务?」说到这个她就有气。
  他淡漠的瞥她一眼,等待她发难。他可是应她的交代,去取回曼陀罗草。
  她吸口气,劈里啪啦的告状,「他走之前竟然警告他的手下少接近我,因为我会御毒之术,是有名的毒魔女,结果一传十、十传百,霍府里头的奴仆,见我如见鬼,每每看到我拔腿就跑,像是有瘟神在后头追,这还不打紧,还给我安个封号,说什么是霍家最可怕的人。」
  她气得吹胡子瞪眼,双手挥舞、口沫横飞的抱怨。真难为她这个青春少女竟被说成妖婆。
  「妳不是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很少见她气成如此。
  「大家提防我跟什么似的,这样众人都有所防范,捉弄起来,哪有乐趣可言。」
  霍铁心退一步打量起她的悍怒之姿,顿时冷硬的面容,豁然开朗,嘴角忍不住逸出一抹笑意——他还以为她尚有羞耻心,原来刁蛮女是因为底牌被掀,才会恼怒。
  他实在太少觑她的刁顽性格了,那种唯我独尊的人,绝对不会明白「礼义廉耻」这种美德。就好比她不了解他的幽暗心境——不想置身于广大人群里的矛盾,他的眼神瞬间灰黯。
  「再笑一次嘛!」
  他讶异地看向整个人枕趴在他身旁软卧上,睁着铜铃大眼、语带撒娇的刁蛮。
  「再笑一次嘛!你笑起来很好看耶!」她露出编贝似的小虎牙,露出渴望眼神,真诚的冲着他笑,像双被驯服的小野兽,乌黑显亮的额前秀发,令他有股想触摸的冲动。
  或许是敌对已久,关系一直处于恶劣的状况之下,两人少有心平气和的交谈,如今她摆出那么纯真的面容来称赞他,加已自己的莫名念头,霍铁心萧穆的俊颜,竟有丝红赧。
  心中那种无法解释的唐突情绪,纷乱地干攫他正常的思维。恐怕自己对她的好感,正与日俱增,以一种他未察觉的速度攻占他的心。
  「净说些不正经的话。」
  她不以为忤,嘻嘻哈哈地道,「什么正经?什么不正经?我自幼在一堆江洋大盗中生活,耳濡月染下说话多少会粗俗些,这是很正常的啊,相反的我觉得你们山下的人才奇怪呢,每个人都那么虚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肠子九拐十八弯的。」他掩饰狼狈,清清喉咙正颜道。
  「府里谁又惹妳了?」
  「多得是!就说你表妹好了,在大家面前就一副温柔婉约的样子,见着我就冷嘲热讽;管家也是,碰着我躬身作揖,背着我却骂我妖女;连你那个娘,也是皮笑肉不笑,说我怪,他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只有展叶真心对她好,不过那也是为着他家少爷,有求于她。
  这里她是越待越不习惯,还是山上好,至少明枪明箭,还不会有个大冰脸,随时随地指责她。
  霍铁心闻言,不置可否,隐藏在礼教之下,最丑恶的人性是欺骗不了人。
  「像我这样离经背道的,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不说谎、不工心计,我可以说是个坦荡荡的人。」
  瞧她一脸沾沾自喜、得意有加的神色,果真是顽劣不受教,但又难以辩驳她的话,长久的相处,发现她除了刁蛮任性、好玩纵性外,却也从未图谋加害他,一开始她就表明自己绝非讲理道义之辈,丝毫不加以掩饰。
  该说她是真性情,还是狂妄无知,他这从小深受礼教浸淫之人,也无从断下定论。
  趁着他沉思之际,刁蛮爬起身走到他轮椅的背后,两手握着轮椅的手把柄,开始往前推移。
  「你做什么?」他转头吃惊的问身后的人。
  「推你去看烟花啊!」好象他问的多愚蠢似的。
  「我可没答应妳。」事实上,他什么地方都不想去,更何况让她这个无法无天的人主导。
  「由不得你啰!」她露出惯常的贼笑。
  她的笑容让霍铁心感到心寒,果不其然,他又中了她的毒,四肢僵麻无力、真气受阻无法施展轻功逃离。
  见他暗自运气,神色不悦,她佯装无辜的道:「啊!我忘了告诉你,刚刚我帮你看病时,给你抹了一点『软骨散』,这种药不管是武林至尊还是市井小民,只要一沾染上,保证几个时辰内都无法动弹,不过渗透的时间长了点,所以才跟你拉东扯西,你可不要见怪。」
  气极败坏的霍铁心,大为震怒,「快点解开。」他可以了解这药确实比之前的任何药都要强上几倍,看来她是为了对付他而调配的。
  「不要,谁教你为了保护家丁,把全部的人都从我身旁支开,既然如此,由你来陪我玩是再恰当不过了。」言语间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他咬牙切齿的警告,「妳敢?」没想到稍一不慎,又上她当。
  「哈,你好好笑,我做都做了,哪有什么敢不敢?除非……」她缓缓的忖度。
  「除非什么?」看来这次非得依她,才能脱困。
  还以为她会让他有选择的余地,没想到她说:「除非你肯扯破喉咙大叫,让下人来救你。让他们瞧瞧,高高在上、威风凛凛,有王者之姿的霍铁心,竟被困在一张椅子上,你猜他们会作何感想?」此刻的她,活脱脱是个小恶魔。
  霍铁心狂怒的瞇起眼,心中波涛汹涌,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
  「我数一、二、三,没出声,就是答应随我到外头走走啰!」
  她盯着他盛满怒气的锐眼,慢条斯理、大胆的数着,「一、二、三。哪就是说你愿意跟我到外头走走啰!」
  他生平第一次挫败的闷声不响,他竟再一次败在这个刁蛮女手里。
  刁蛮,这名字取的还真是贴切。
  步出霍府的一路上,家丁全傻眼的看着刁蛮明目张胆的推少爷离开,他们各个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少爷竟要出家门,他已有两三年没踏出霍府一步,如今,却要跟那个令人躲避不及的妖女出游?
  「表哥你身体尚未复原,这……」闻讯而来的施燕燕,柳眉微蹙、哀愁万分的问道。其实她内心怨的是——许久未出家门一步、冷淡的霍铁心,竟然要跟刁蛮一同外出,这口怨气她难以下咽。
  她的行为并未博得霍铁心作出任何表示,刁蛮见状,立即自作主张,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替他回答:「妳不要担心妳表哥,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他。」
  ***
  一年一度的灯火庙会,把城门内外辉映的通火通明,街头巷尾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把巷弄挤的水泄不通,处处灯笼高挂,喧嚣不已。
  「瞧瞧,等会儿庙会那儿有祭典,另一头有杂耍、猜谜灯会,还有放烟火呢,好玩吧!」刁蛮兴奋的边说边推着他走。
  相较于她的快乐,霍铁心只觉得尴尬,对迎面而来的诧异目光,感到刺眼。自从他双腿有残疾后,他已经见过太多这种眼光,他的尊严也为此被打击的荡然无存。
  他回避的板起脸孔,试图用冰冷的阎罗脸挡住外界的目光。
  「干什么绷着脸?出来是要玩的,谁教你臭着一张脸,想吓谁啊?」
  他呕气似的别开头,不发一语,把眼光移至远方。
  「喂?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
  真要算起来,罪状一长条,她还敢装傻。「我想回去了。」
  「什么都还没看到,你就想落跑,展叶离开前,还千拜托万嘱咐要我多陪陪你,代他照顾你呢!」想起那个老忠仆,要去执行霍铁心赋予的新任务前,又在她面前玩起「自残」的旧把戏,要她好好照顾他家的少爷,逼得她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没办法,她对软弱的人一向没辄。
  「带我出来拋头露脸叫照顾我?」
  「嘿!我想出来玩没办法丢你一个人在家,只好顺便带着你啰!」
  原来如此,他当她那么好心,肯带个大累赘,原来全是责任问题,罢了!同她说理怎么说也说不清,「推我也累了,妳让我回去吧!」
  「不,一点都不累,这木椅很轻巧,推起你这昂藏之躯,一点也不费力,而且也很威风,你没瞧见大家都在看我们吗?」
  看热闹的市井小民,莫不对着穿梭在街上的他们侧目,不断地频频回首。
  他一听,心里直泛起疙瘩,屈辱感顿时开始作祟,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低吼:「那是他们在同情我。」轮椅的两边扶手,险些被他隐忍的力量给捏碎。
  刁蛮凝视着宛如困兽般的霍铁心,狼狈的有些憔悴。那个拥有万贯财富、权倾江南的霍铁心,对自己的残疾原来是那么自卑。亏她还兴致勃勃的带他一同出来,他却觉得耻辱,这样看来不就全是她的错——她无奈的叹气,却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闹够了没?闹够了就推我回去。」他挫败的道。
  自己的好心被曲解,她实在不服气,诡计多端的脑袋一转,又有一套自己的见解。她对他的命令充耳不闻,径自往人多的小摊子推去。
  「妳已经看够我的笑话了吧!让我回去。」碍于四肢受制于刁蛮,他只能作口舌之争。
  「你啊!真是臭美,谁说大家在看你了,其实他们是在看我呢!」
  「看妳?」
  他看着她身穿土灰色的男装,松松垮垮的,衣袖长过手背,两条辫子垂挂在胸前,铜铃般圆滚滚的大眼,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孩子般;路上的姑娘家谁不穿金戴银,头插发髻装点得柔美秀丽。相较之下,刁蛮属于那种不起眼的村姑,跟省城的姑娘家一比,就好象小土蛋一般。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师父说相由心生,外表不过是虚假,脑袋里头才重要,我觉得我很可爱啊!而我师父虽然满脸刀伤疤痕、又瞎眼,但她不辞辛苦养我长大,说她是最美丽的女人也不为过。」
  「哼!」他撇过脸,不吭气。
  她又继续数落,「而且你有什么好让人同情的,阁下富可敌国、资财巨万,我想别人可能是觊觎你,嫉妒你的因素居多。」她又指着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不然别人怎么不去嫉妒他们。」
  霍铁心冷眼观看,沉思不语。
  「你看你穿的衣服还是用金丝编绣的,哪个不长眼的会同情你?要我就天天大摇大摆的走上好几回,让别人羡慕。我说的对不对?」
  「强辞夺理。」他横瞪她一眼,但又无法辩驳她,一碰到她这刁蛮女,他彷佛永远居于下风,没有翻身的一天。
  远方有个娃儿正哭着,看似他母亲的妇人,禁不住他的哭闹,遂买了根面捏的小猴子给他,娃儿立刻破涕为笑,欢天喜地的拉着妇人的手走远。
  刁蛮见状,也上前跟小贩买根捏面人,千挑万选后,最后兴冲冲的跑到他面前,自己爱不释手,却又满脸惋惜地递给他。
  「喏,给你的,可别再不高兴了喔!」
  他睁大眼把她一脸的舍不得,看进眼里。
  难不成她把他当成三岁娃儿!?
  「这可是我看过最漂亮的捏面人,算是我无理要求你出来的赔偿品,你可别挑剔。」她说的很稀罕似的。
  「就这么一样小玩意?」他哭笑不得。
  「什么?你想要两根!?」她误以为他还不满足。
  她的呼喊引起众人观望,大家就看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壮硕大男人,手里握着小猴儿的捏面人,听说他嫌一根不够,还要买。大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讨论着。
  「妳!」面对大家狐疑的眼神,他简直要疯掉了,这疯丫头!他忍气吞声的喝道:「还不快推我走。」
  「遵命!」刁蛮说着就迅速往前推,冲开人墙,远远的拋离身后的流言蜚语。
  她拚命的冲跑,俐落的转个弯,往人群稀少的胡同里钻,把轮椅停在转角处喘息,她上气不接下气,小心翼翼的张望,发现没人注意,这才放心。
  「呼!喘死了。」她拍着胸口。
  霍铁心也跟着她着急起来,不禁频频回头。
  「咦?想不到你还真的喜欢这玩意!?」
  他闻言低头看向她所指的,就见自己的手竟然还握着捏面人紧紧不放,好似怕人抢走。
  定神一想,理智全回,这才发愣,方才他急什么?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小猴儿。怔忡半晌后,蓦地,他猛然爆出豪爽浑厚的笑声。
  这下换刁蛮发傻了,待她回心一想,反正大老爷开心嘛!也不由得跟着哈哈大笑。两人一直笑到没气才停止。
  虽然想佯装起威严的表情,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嘴角狂泄的笑意,他摇头,莫可奈何的训诫:「妳总是那么乱来。」
  她机灵的凑过去,顶撞他宽阔的肩膀,「这是不是赞美啊?」
  「哼!」他好气又好笑,语气中却有着莫可奈何的妥协,不再冷肃。
  见他龙心大悦,她立即趁机讨好,「那我们再去逛逛好不好?烟火都还没看到呢!」
  霍铁心运行血气,发觉她下的药性已过,自己功力又可以收放自如,随时可以运行轻功离开这烦人的轮椅,不受她控制。
  「好啦!好啦?」她嘟嚷的要求,心下深知药效已过,再重施故计,他必有防范,她只有低声的哀求,露出可怜兮兮的小脸和晶莹油亮的眼珠。
  「真是胡闹。」他别开脸,心中却又被她无辜的容颜所撼动,那柔嫩的唇瓣若有似无的勾惑着他。
  「走嘛!陪陪人家,我真的好无聊喔,每天哪儿都不能去。」
  她心性好玩,一刻也不得闲,困在这实在是有些委屈,他沉默思忖,最后叹气,妥协的闷着声说:「要去还不快走。」
  「真的吗?太好了!」她欢呼的拍手,不避讳的拥抱住他的肩头。
  霍铁心直到此刻,可以宣告完全被这小妖女吃定了,而且还享受起肩头传来的柔软触感。
  他一路上们吃吃喝暍,边走边逛,完全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他还不时让她喂食,相处的十分融洽。
  「你瞧瞧,那儿有豆腐花呢,我们去喝一碗。」
  「府里的甜品塞不住妳的馋嘴吗?」手上挂着小花糕,嘴里嚼着麻花棒,还不满足。
  「有人陪着我吃比较香甜,以前有好吃的,我都会跟师父一同分享,现下在这儿孤独得很,他们都怕我,没人敢理我。」
  虽想斥声「报应」,他却也不忍在她垮下来的小脸上,再添愁容。他只得道:「那以后我陪妳不就成了。」
  「真的?」她兴奋的脸蛋,光彩熠熠的马上扑到面前。
  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脱口答应,不过现在见到她那么高兴,他也不好反悔,「是啊!」
  「啊!今天真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她开怀的大笑。
  真容易满足,他发现这娃儿其实很容易哄骗,只要投其所好,她就会乐得跟个孩子似的。
  是单纯吗?第一次,他觉得她很纯真,而不是刁蛮妖邪。
  「喂!你看看。」她突然指着午夜星空。
  一阵震动后,轰隆隆的声响、数不清的黄光,飞嚣着划破天空,红、蓝、绿……各色烟火在星空中爆裂,花瓣似的火花四射,光亮的映照着她酡红的脸。
  「很美吧!」她赞叹着。
  霍铁心但笑不语,犀利的眼光不知是在欣赏烟火还是她的脸。
  「听说烟火师是特地从宫廷借来的呢,还准备了好几个月。你晓不晓得?」
  他点头,「是霍家长辈对宫廷有功,特以借给霍家的恩宠,每三年庙会庆典,霍家会主导包办,大肆庆祝,妳说我晓不晓得?」
  「喔,原来就是你们霍家啊!你们是想借着大庆典,招来各地人马、促进商家繁荣,顺道救济贫苦,是不是?」她语气故意装得酸溜溜的调侃他。
  霍铁心凝视着烟火,嘴角微微上扬。「八九不离十。」
  「嗯,想不到你还挺好心的,这种善举真是令我好生敬佩,我简直五体投地——」她滔滔不绝的巴结,双手还搓揉起来。
  「不用谄媚,有什么要求,就说吧!」霍铁心斜瞄她一眼,没好气的道。
  「嘿!你又猜到了,我是想说既然那么好看,不如我们明晚也来,好不好?」她吐吐舌尖,又抓抓头。
  他哼笑,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如她所说,他的自卑实在没必要,有更多人遭遇比他还悲惨,至少他还有能力助人。
  罢了!倘若老天真要他一辈子如此,他也认了。
  几年的愁云惨雾,被她这一搞竟烟消云散,这的确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她以他至为厌恶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满嘴妄言秽语、胆大包天、无礼嚣张,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的姑娘。想不到就因此而疏于防范,让自己对她的好感,一点一滴的累积,缠围着他的生活。
  「我不答应行吗?」他莫可奈何的苦笑。

  第六章
  他们的关系于庙会过后好转,两人时常一整天窝在书房里钻研病情,这对于之前老是针锋相对的两人,有很好的纾解作用。
  古色古香的厢房内,就见迷迭焚香淡淡飘浮于整个室内,气氛十分宁静和谐。
  霍铁心半躺卧于丝绒床铺上,一脸舒坦的任由身旁女子搥揉自己的腿,严峻冷肃的脸难得松懈下来。
  「要不是他们想对我跟师父不轨,我哪会无聊对他们下毒,我又不是没事找事做。」只不过后来发现,用毒控制他们很方便又好用,才会延续至今。
  刁蛮双手继续为霍铁心按摩他的脚底穴道,一边和他聊天,只因他对她的生活感到十分好奇。
  「那几位当年在江湖可都是赫赫有名的恶人,妳一个稚弱孩子,任妳心思再诡异,也很难收服他们,妳竟光用毒就能办得到?我还是不信。」
  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被赶尽杀绝的退到山谷里,竟会被一个女娃制伏,为其卖命?这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是真的,我为了跟他们斗法,几乎将我煞费苦心所提炼的珍藏毒药使用殆尽,还好我日夜赶制,才有得补充。不过有些宁死不从的,就独自下山寻求生路,剩下的就住在黑店客栈里。本来嘛,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我偶尔也会『拜托』他们下山帮我找些奇珍异草,供我尝试炼药,所以我才能一直生活在山上。」
  听闻苗疆一带制毒蝎王,是放任一笼蝎子,互相残杀,等到独剩一只活存,那一只就是毒性最强的。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刁蛮能命令一群蛮兽,那表示她确实机智狡猾过人。
  唉!这般的聪明才智,若能用在正途上,成就不知有多可观。
  可惜她满心满脑都是如何整人才会好玩,霍铁心对她的推托责任之辞,深表不赞同。
  还好他了解她的本性不恶,犹有挽救的余地。
  「对于妳的所做所为,妳师父如何表示?」
  「她?清心寡欲啰!我师父啊,她虽然双眼瞎盲,脸上又有很多结痂的刀疤,可是她的医术非常厉害,心地又极为善良,最重要的是她人很好哄喔,只要我随便编派胡说一通,她就会相信我。平常呢,她就喜欢幽幽的叹一口气。」
  她边说还边调皮的模仿自己的师父,垮下脸叹气。
  霍铁心十分敬佩、却也万分同情她口中的师父,捡到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徒弟,一定是束手无策,才会放任她胡闹。
  他们不过相处几天,他就已经被她激得哭笑不得,更何况从小看顾到大。
  想到她在山中一副山寨主,无人匹敌的模样,他不禁莞尔。
  「你是不是又在偷笑我什么了?」他说着、说着竟一个人笑起来,一定又在心里头取笑她了。
  「我们刁蛮小姑娘,不是不拘泥于世人的看法吗?我区区霍某人,又怎能对妳的行为下定论。」他揶揄的笑道。
  「哼!你先前明明不是这样,每次见着我,第一个动作是先皱眉头,好象我染了什么会传染的病症。」她不甘心的算起旧帐。
  「这就要问妳为什么到达此地的第一天,就夜闯霍当家的房间,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撂倒精壮的护卫、家丁,大摇大摆的爬上我的床,我实在想不出不防妳的理由。」
  他的寡言惜字,全是选择因对象不对,事实上他辩才无凝。她不晓得因为她的胡闯,霍府里的守卫全部再加强训练,以期能精益求精。
  她欲言又止,在说不过他,更讨厌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情况下,她做了-件很小人的行为——双手往他的大腿偷捏。
  霍铁心料想不到她有此一招,退避不及而让她得逞。
  被她扭捏的地方,像是被火烙印般的滚烫,火苗霎时窜向霍铁心原本谈笑的脸庞,甚至蔓延全身,大腿内侧的鼠蹊部首当其冲,让他欲望勃发的直发疼。
  他猛然坐起身,尴尬的中止谈话,迅速的移开身子,强制自己暂时脱离她那舒服的碰触。
  「你怎么了?脚还会疼啊。」她迎靠在他面前,担心的问,雪白柔荑肆无忌惮的伸进他健壮的大腿间,不住的搓揉。
  他忍不住闭上眼感受她轻柔的力量,一下一下的揉进他遗忘已久的渴望里。酥麻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呻吟起来。
  「唔……嗯……」在这种天人交战的内心煎熬下,他气喘吁吁的挣扎着。
  「够了。」在快要崩溃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有骨气的低喝,握住她瘦细的手腕,不再耽溺于她黠亮的双眸里。
  「又怎么啦?」始作俑者无辜的嘟嚷。
  「没什么?刚刚觉得有些痛。」他怪罪的瞪着她,然后撇过头呕气的道。
  「不要叫那么大声嘛!害我以为我又哪里做错,惹你大少爷不高兴了。」她娇憨的戳着他厚实的胸膛。
  霍铁心心跳急遽难平——这是怎么回事?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他竟然对她产生强烈的欲望。
  自从生此怪病,他清心寡欲许久,虽未沾染女色,但也不至于像个整天胡思乱想、定不住心的年轻小伙子。
  现下他只想远离这引发恼人欲念的恶魔,偏偏关心过度的刁蛮还不放过他,指着他欲望的根源,惊讶的低呼,「你那里肿起来了。」
  他双眼几乎要喷火,咬牙切齿的辩称,「没有,妳……妳……」
  「我累了,想休息了。」他狼狈的抓过锦被,尴尬的遮掩住身体,整个人滚进床铺里,背对着她不再言语,摆明是要送客。
  刁蛮不识抬举,执意要问个究竟,也跟着爬上床,她跪坐在他身边,小手还不安分的扯开被子。
  「让我看看嘛,说不定跟你的脚病有关连。」
  「别闹了。」他闪避她的毛手,丝毫不敢大意。
  万一不小心又碰到她的布衣,中什么迷药,只怕晚上她又不请自来。
  「你真小气,我是为你好,大家都是人,长得一模一样,有什么好怕我看的。」对于他回避的行为,她深感不以为然。
  「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这下妳总该明白了吧!」他使尽最后一分力量大吼。
  「蠢蛋,男女当然有别,男人叫爹,女人叫娘,不过授受不亲就有点不懂,还有……还有,生孩子的是女人。」她炫耀地说着自己所知的,还不忘补充最后一点。
  「除此之外呢?」难道她师父没教她。
  「这样就很多啦!我有的你也有,你有的,我也不会少,所以给我看一下啦!」她变本加厉的搂住他扎实的腰身,抵死不放,「我要看,我就是要看。」
  「妳……妳快放手。」身材伟岸魁梧、武功修为高深的霍铁心,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刁蛮,搂抱的满脸通红,无力挣脱。
  「别躲嘛!让我摸摸看,不然你掏出来给我玩。」好玩成性的刁蛮,直觉霍铁心私藏有趣的玩意儿,非得找出来不可。
  「不要胡闹了。」霍铁心被逼得不得不压制她,把她娇小的身躯锁定在床褥上。
  「好啦!不看就不看。」四肢被蛮力压住的她,暂时放弃,气喘吁吁的点头。
  霍铁心同样胸膛急遽起伏的低睨着被困在身下的娇躯,那如朝霞般红扑扑的脸蛋,对他漾开微笑,那晶莹的黑眼珠映着自己庞大的身影,好象自己充满她的身体。一想到此,他下腹又疼痛起来,恨不得能贯穿她的身体。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青草味,若有似无的窜进他的鼻息。
  刁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额头,发现那里聚集了不少汗珠——
  很疼吗?还冒冷汗。
  自小跟着眼盲师父生活的刁蛮,压根不懂男女情事,更别说和男人那么亲昵的接触,霍铁心可以说是她第一个深入交往的男人。
  谷中那些啰喽,见她如见鬼,只会唯唯诺诺。只有霍铁心敢义正辞严,毫不留情的训骂她。而且对他,又有种说不出的好感,令她很安心。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仗着人高马大的优势压在她身上啊!
  他的重量令她有点难受,而且藏在他裤裆的「那玩意」,隔着厚重衣物不停的刺着她。她扭动着身子想脱逃,但他彷佛刻意不让她抽离。
  「大笨牛,你很重耶,起来好不好?」
  「妳好香。」霍铁心终于有点把持不住,心猿意马的耍赖,她身上的那种馨香是属于会勾人魂魄的那种。
  他一改君子信念,闭上眼凑近她细致的颈项嗅闻,蛮横的紧搂住她的躯体,不停的压挤,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的霍铁心令她感到有点陌生,她还是习惯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而不是眼神狂乱,行为强霸的箍住她,尤其「那玩意」戳在她腿间真的好疼。
  「很难过耶,我不玩了,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要放毒啰!」她使出唯一的保命绝招。
  想不到他早有防范,只手把她的双腕高拉过头,固定在枕头上,把她当成手到擒来的囊中物。
  「你不要舔我的耳朵啦!哈……哈,好痒,快住手啦!」她又哭又笑的求饶,浑身被他摸遍,完全不知他正利用她的无知,偷鸡摸狗的占她便宜。
  此时此刻,他拋弃仁侠风范,纵情于感官之中,尽情囓咬她的肌肤。本来他想浅尝即止,谁知到后来却像上瘾般留恋在她看似瘦弱,实则浑圆丰腴的躯体之中。
  「哈……哈,我认输了,我认输了。」怕痒的她,扭着纤腰,呵笑连连,「别像小狗一样舔人啦!」
  埋首于她胸前的霍铁心,眼神紊乱、神情复杂的凝视着她饱满红滟的唇瓣。
  「好啦,可以放开我了吧!我都投降了,再压下去我会闷死的,也不看看你那么重。」她娇喘连连的回视他,小嘴仍喋喋不休的叨念,丝毫没有半点戒心。
  霍铁心二话不说,低头封吻她的嘴,任由她挣扎也紧吻住不放,舌头卷缠,激烈地吸吮,贪婪的夺取她芬芳的甜美。
  她睁大眼,完全不了解他的举动,她的唇被他一次又一次强烈的索求,侵入她未经开启的心灵底层,一种怪异的热潮,经由血液扩散到全身,整个人热烘烘的无法正常思考。
  正当霍铁心忘情陶醉在情爱里时,一声语带愤怒的娇嗔打断了他的动作。
  「表哥,你们——」
  施燕燕花容失色,因妒嫉而扭曲的面貌,青白交加。她身后跟着丫鬟和刚从远方归来,风尘仆仆的老忠仆展叶。
  霍铁心迅速挡住尚在晕眩中的刁蛮,扯下床铺帘幕,不容许她的春光有半点外泄。
  「什么事让妳不经通报就直驱而入?」欲望得不到纾解,他口气十分恶劣。
  美丽的脸孔愀然变色,她顺顺气,压抑着怒火,「我……我是替舅妈帮你送补品过来的。」
  事实上她在门外徘徊许久,听到他们嬉闹的笑语,不禁怒火中烧,才借故闯入,想不到他们……他们竟然在做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她好歹也是表哥的未婚妻,虽然表哥因病委婉的取消婚约,但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他的病情好转,让他们的婚事有所结果。
  表哥对她一直冷淡有礼,她要不是仗着舅妈的支持,他是绝对不可能娶她的,没想到中途竟跑来一个刁蛮大夫,表哥对她更是不闻不问。
  在那个粗俗的下贱村姑来了之后,表哥脸上表情就变多了,跟她出游不说,两个人还有说有笑,教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还有什么事吗?」他已经追不及待的下逐客令。
  「表哥,她……」她心有未甘的指着还躺卧在床上的刁蛮,然而质问的话却哽在喉头里,作不得声。
  「刁蛮在帮我治病。」霍铁心回望了后头一眼,冷硬的表示。
  他不回答还好,他一开口,一直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传唤的展叶,差点跌跤。
  帮人医病医到床上去!?这实在是少有,这趟出完公差回来才刚踏进门,亲信就把近日来少爷跟刁蛮姑娘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转述给他听。
  耳朵听闻跟亲眼见到的事实,的确没有多大的出入,少爷真的变得很……怪异,他一时之间竟难以下定论。
  但是应该是好的吧!至少他不再死气沉沉、喜怒无常,而是生龙活虎,还差点把刁蛮大夫给「吃」了。
  施燕燕恼羞成怒、悲从中来,哀痛的掩住面容,转身离去。
  霍铁心收回目光,转向展叶,「你呢?」
  「属下把曼陀罗草带回了。」他恭敬的道。
  「曼陀罗草取回来啦!」刁蛮一听这名字,顾不得衣衫不整,马上就要跳下床去。
  霍铁心眼明手快的搂住她的腰身,丢回床铺上,径自帮她拉好单衣,「又跑不掉,妳急什么?」
  ***
  「原来这就是曼陀罗草啊?挺漂亮的,不过师父说此草毒性奇强无比,可伤人于无形,而且生长在极寒的山崖之处。」刁蛮对着盆栽打转,黑色花朵飘散着一股奇香。
  「妳说过我中毒的病因,跟中此花毒的症状差不多,但世上有那么多花草,妳是如何判定的?」霍铁心皱眉沉思。
  「问得好!那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师父在年轻时曾经着人的道,中过此毒。」
  「妳会解?」
  「应该吧!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此草,我那些小啰喽不能到太远的地方,否则仇家、官府都会抓,所以我从未见过此草。」
  「这万一……」展叶忧心忡忡,不是他不信任刁蛮姑娘,虽然她信誓旦旦,但她也没有全然的把握。
  「决定权在你。」刁蛮看出他的忧虑,转头对霍铁心道。
  这种攸关生死之事,还是由当事人做决定比较好。
  该或不该呢?他凝视着刁蛮灵活的双眼,内心踌躇不已。
  罢了,至坏的情况不过一死,难不成真要眼见病情恶化,蔓延全身,变成一个活死人。
  「我愿意试。」一句话,决定了他的命运,也表明他对刁蛮的信任。
  「我喜欢听你这么说。」她笑咪咪的拍拍他的脸,鼓励他的意味浓厚。
  两人日益增进的信任和不知不觉中表现出的亲昵,让展叶的眼珠子差点爆凸——他离开前,他们明明水火不容,恶言相向的啊!
  「啊!你刚刚抓着我猛啃猛咬的,结果都留下红印子了。」她不期然的发现臂膀有红红的点点痕迹。
  霍铁心斜瞄在旁佯装无事,竖耳偷听的展护卫,他低咳的掩饰,面孔还微微潮红。「以后再告诉妳。」
  「不成,你咬得我好疼,我也要咬回来。」说罢,还唤着展叶一起帮忙,「快来帮我咬你们家少爷。」她整个人十分不雅的攀上他健壮的身躯。「快来啊,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我……」展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亏少爷有耐性陪她一块闹。
  「就是你,过来啊!」她招手唤着他,直把这当成一场游戏。
  不想自小塑造的威武冷静、不苟言笑的形象完全破灭,霍铁心一边抵挡抱住他的刁蛮,一边还得装出正经的表情。
  「展叶……你先下去吧!」
  「是。」展叶迫不及待的退下。
  关阖上门的那一剎那,里头的人又开始嘶叫,展叶露出宽心的一笑,步出廊外。
  ***
  啪的一声,上好的黑桃木桌,应声裂成碎片。
  「老夫人息怒。」绿衣丫鬟惶惶然的跪在地上。
  在施燕燕诉完苦离去后,霍老夫人一改原先和善面容,怒不可遏的拍碎佛桌,由此可知内力之深厚。
  「铁心竟敢违背我的心意,跟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纠缠不清。」
  「或许少爷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丫鬟为着少爷说好话。
  「准备下一次的补药,加重药量,然后亲眼见他下肚,不然会让那小鬼坏了我的好事,那我就功败垂成了。」霍老夫人露出狰狞的面目,命令丫鬟道。
  乌云密布的黑夜里,月儿隐去,见不到一丝光亮,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
  刁蛮得到药引后,制成药丸让霍铁心吞服。
  在她细心照料下,霍铁心腿部瘫痪的情况大为改观,他甚至已能拄着拐杖行走。
  这对霍家上上下下而言,不啻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而刁蛮的身分也从妖女一跃为神医,众人直把她当成活菩萨——因为连宫廷御医都摇头的病,她竟能医好。
  此后众佣仆一有病痛马上到她跟前报到,一点也不在意她爱整人的恶习,不过这也引起霍铁心大大的不满。
  「妳是我的大夫,应该随时随地跟在我身边,下人的病自有别人帮他们看。」说到底不过是他嫉妒心作祟。
  他不能忍受她因一群小病痛的人而冷落了他,不但减少他跟她相处的机会,也少了跟她耳鬓厮磨的机会。
  难得她对男女情事单纯的一无所知,他私心的想霸占她。
  刁蛮对这却有不同的看法,「嘿!虽然是小病痛,不过当他们跟在我身旁,东叫着刁大夫,西叫声刁大夫的时候,倒让我想念起山上的那群啰喽。」她一脸惋惜。
  「妳想念山上?」他内心忐忑不安。
  「当然,我想师父嘛!」不知师父跟他们过得可好。
  「等我复原,妳……妳就要回去?」
  她点点头,「当然,难不成还留在这儿?这世上我就只有师父这唯一的亲人,当然要陪在她身边。」
  霍铁心越听,表情越是凝重,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我呢?妳怎么想我的。」难不成近日来的相处,都是他一厢情愿。
  刁蛮很仔细的打量他后,下了一个令他吐血的结论。
  「你就是脾气暴躁、爱说教,又爱啃人身体的小霍啊!」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打马虎眼,他郑重声明,「我不爱啃人身体。」除了她。
  「我也不要再让你啃了,展叶跟我说,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给人家乱啃的。」昨天展叶语重心长的问清楚她跟霍铁心的关系后,是这么告诉她的。
  这该死的展叶,竟敢坏他的好事,霍铁心在心中怒斥。
  「或许妳可以留下来,我的病随时有可能复发。」想当初他巴不得赶她走,现在反倒用哀兵政策阻止她离开。
  刁蛮怪异的盯着他看,半晌后,噗哧一笑,表情神秘,直指着他吃吃笑。
  「知道我的好,舍不得让我走了吧!」她骄傲的跩了起来,「这倒是,有谁能像我那么吃苦耐劳服侍你这位大少爷,想我在山里头,可是被人拱上了天。」
  霍铁心被点中心事,还让她奚落,脸皮薄的他不禁恼羞成怒,站起身,拄着拐杖,一言不发的往外头走。
  生气啦!这么开不起玩笑。
  以往这种情况,刁蛮会追上去逗他,但是这次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懒洋洋的趴在桌上发愣,心里头忿忿不平。
  干什么啊!想到以后要分开她也觉得难过,只是她不好说出口嘛!
  「发脾气的是老大啊!」也不把她的话听完,后头还有别的评语呢!
  她在谷中虽然被拱上了天,但远不及跟他逗嘴有趣啊!而且也没有人敌对她粗声粗气的责骂,为她好的说教。
  这个坏脾气的男人老说她一意孤行、态意妄为,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每每一不合他意,就使起大少爷性子。
  等他康复后,她真的就要回山上去了吗?她也好烦恼喔!
  她撑着下巴,失神的望着天空的白云发呆。
  这时她还是不了解男女情爱,第一次为将来的离别忧愁不已。

  第七章
  「啊!」
  宛如负伤野兽的吼叫声,划破宁静的夜晚,惊动霍府里里外外。
  当刁蛮急忙披着外衣赶到霍铁心的房外时,里头早已站满奴仆,他们来来往往穿梭于他的床第之间。
  施燕燕也列于其中,一见她到来,马上把箭头射向她,声泪俱下。
  「妳到底给表哥下什么毒,欲置他于死地,妳究竟安什么心!?」
  不理会她叫嚣,她挤到霍铁心身旁蹲下身。「怎么回事?」见他像雕像般刚硬的面孔,全扭曲成一团,额头的汗似雨滴般流洒,还不停的吐血。
  「当我进门时,少爷就是这样子了。」展叶心中着急却无计可施。
  霍铁心的状况吓坏了她,刁蛮慌张着摇着他的身体,神色恐惧,伸出止不住颤抖的手指抚着他苍白的脸。
  「你说话、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说着说着,霍铁心又抱头嘶吼起来,接着又喷出黑血,情况令人惨不忍睹。
  「都是妳的错。」施燕燕跺脚的怪罪她,「表哥会给妳害死的。」
  「刁姑娘,妳给少爷吃什么药,他怎么会这样?」连展叶也动摇的问,大家全把矛头指向她。
  而她在意的却是霍铁心濒临死亡的痛苦,她泫然欲泣的抱住他痛得不能自制的躯体。
  半晌后,她站起来对着大家悲壮的警告,「不想死的就给我出去,否则后果恕不负责。」她手中握着粉末,预备洒向四周。
  就算没尝过她苦头的人,也明白她手中的粉末一定是某种毒粉,大家纷纷奔至门外躲避逃命去。
  但展叶和几位亲信并不因她的威胁而退缩,他们全眼睁睁的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展护卫,你让我跟你们家少爷独处一晚,如果他活不过今夜,我也不准备踏出这房门外。」
  她眼中布满血丝,有种玉石俱焚的决心,坚定的口吻让人不容置喙,她眼里的担忧害怕是骗不了人的。
  展叶为自己的疑虑、口不择言感到惭愧,他怎么能怀疑刁姑娘呢!?他望望床上支持不住的少爷,深深的叹一口气。
  「拜托刁姑娘,老仆在此跪谢。」他五体投地的向她膜拜后,领着人马迅速离去。
  偌大的厢房只剩他们两人。
  看着阖上的门、空荡荡的房间,她吸吸鼻水,尽量不让泪水下滑,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趴在他身上痛哭失声。
  「妳……妳总是那么冲动胡来、态意妄为。」
  头顶上方传来霍铁心咬紧牙关,从喉咙呻吟出的一句话,这让哭得伤心的刁蛮刷地的起身。
  「你哪里痛、你哪里痛?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不然坏了我的招牌,我一定会追到地狱去,寻你晦气。」她哽咽的语调,此刻听来特别凄冷。
  所有威胁的话语,在他听来竟是那么的娇嗔动人。
  「哈!」他低声呛笑,不期然黑血又从嘴角冒出,激得他一阵猛咳。
  「你还敢笑。」她又急又气,边流泪边掩住他的嘴,手忙脚乱的想拍顺他的气息,整颗心悬在他身上。
  「有妳这个神医在,我怎么好死。」虽然全身绞痛,五脏六腑全翻腾移了位,他的内心却无比感动——这个女人愿意陪他死。
  这个当初,他万般嫌恶的村姑,现在却要追随他到阎王殿去,比起所有贪恋他名声、财富权势的人,她显得真诚、随性坦白,在相处的日子中,他已渐渐被她的真实自在给吸引住,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刁蛮哭得鼻涕泪水横流,也不管好不好看。
  他吃力的摇头,「我心甘情愿,况且我还没死。」
  「我……我不要你死,你答应过,等你好了之后要陪我逛名山、赏河湖的。」说到后头她竟泣不成声。
  霍铁心咬紧牙的坐起身,不住的喘息。
  「不要哭,我从没见妳哭过。」他深情且怜惜的拭去她的泪珠,投以一个虚弱的微笑。
  「哇!」他温柔以对的结果,竟换来她倒进他怀中嚎啕大哭。「我不要你死,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可是妳说的。」说着说着,他又喷出一口阒黑的血。
  她见状,吓得忙不迭的直点头,「任何事都答应你,只要你熬过这次。」
  「好,我一定会撑过去。」
  刁蛮脸庞不断滚落珠泪,她轻轻从衣袖里掏出十几罐药,搀混成一堆,然后又分成两半。
  「我现在要以毒攻毒来逼退你全身的毒,如果你熬不过这劫,我也绝对不会独活。明天早上,我们一定要一起迈出这大门,不然就一起死在这。」她诅咒般的发誓,有着不容质疑的决心。
  「悉听尊便。」他还故意装的有点委屈。
  她破涕为笑,「你要是每次都这么乖,别那么别扭冷酷就好了。」
  「那样妳就愿意留在我身边了吗?」
  刁蛮愣住,小菱嘴讷讷的说不出话,两颊酡红的垂下头。
  「还是不行吗?」他自嘲的笑着。
  好不容易死到临头,他才肯拋弃自尊,低声下气的挽留她,没想到她还要给他一个致命的打击。
  「不是,我现在不要听这些话,我要等你完全康复后再给我承诺,我不要你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所给的诺言,我怕你后悔,说不定你在清醒后反悔,那我不是自作多情,徒留笑柄。」
  霍铁心眼眸充满爱意,一瞬也不瞬的凝视她微嘟的嘴唇——原来他不是一厢情愿。
  在这眼神交会,宁静的时刻,霍铁心的症状又开始严重发作。
  「啊!」他又开始翻滚起来,痛的如同烈火烧烤。
  刁蛮抓起药粉就往他嘴中送去。
  毒一入口,霍铁心的疼痛渐趋和缓,他气喘如牛的昏昏欲睡。
  「睡吧!不管如何,你醒过来一定会看到我。」她给他保证。
  霍铁心眼皮渐渐垂下,临睡前还紧握住她的手搁在胸前。
  见他入睡,她怅然若失的倒卧在他身边,环抱住他宽阔的胸怀,紧紧的倚靠着,小脸贴着他的胸瞠,一起感受他的呼吸起伏振动。
  她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不想离开他,也离不开他,整颗心为着他的喜怒而牵动。
  以前她哪里会这么在乎一个人,她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哭得像个婴孩似的,心疼的难以呼吸。
  「我说过,你死,我绝不独活。」什么将来、什么以后要跟着师父,她全拋至脑后,现在她已想不了那么多,她一定要把霍铁心救活。
  ***
  清晨时分,蒙蒙雾气笼罩大地,覆盖着沉静微暗的铁苑。
  露气冷凝,窜进厢房,刁蛮畏寒的直往身旁的大热炉靠拢。
  红冠公鸡抖擞着翅膀,不住的啼叫。声传幽远,唤醒了锦被中交颈的人儿。
  霍铁心迟缓的睁开眼睛,眼珠适应光线后,逐渐灵活流转。
  昨晚经历一场生死之斗,体力透支殆尽,整个人有些迟钝。虽然如此,他却也发现体内的真气已能游走自如,没有半点窒碍阻塞,毒性全无,四肢再次属于自己可以随意活动。
  残废了二、三年,如今终于康复,他不禁喜上眉梢,直想施展轻功到外头去练练荒废已久的武功,好活动生疏的筋脉。
  他稍微移动身体,想撑坐起来,却发现臂膀上枕着一颗小头颅,她的双手如八爪章鱼般的紧紧箝抱住他。
  看清怀中之人后,他露出宠溺的笑容,把她抱得更牢,将她的玲珑娇嫩全拥入怀中。
  照顾他一夜的刁蛮被惊醒,以为他又发生什么事了?双眼未张就呼叫,「你……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我没事,我好很多了。」霍铁心心疼的吻着她憔悴的黑眼圈,安抚道。
  「真的?」这下她完全清醒。「你不会死了?」
  「怎么?很失望啊!」他不仅恢复,还会调侃她。
  「你胡说些什么嘛!」她高兴得眼泪婆娑,娇嗔的骂道:「人家是关心你耶!」
  他把她搂进怀中,修长的手指梳拢她的长发,「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妳舍不得我,所以昨天才会哭的好可怜,是不是?」
  「那是因为你快要死了,谁教你突然出状况,脸色惨白又吐了一大堆黑血,吓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向来牙尖嘴利、不服输的刁蛮,柔顺的窝在他温暖的怀中,嘟着嘴低嚷。
  窗外天色渐亮,从窗棂透进来的光线,映照着他长满胡渣的脸和两人交缠的发丝。
  「妳答应我,要留在我身边的。」
  「什么时候?」她装傻。
  「妳忘了昨晚妳说,只要我好起来,就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霍铁心提醒道。
  「那……那是权宜之计,骗你的。」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留在他身边的确是很吸引人的想法,但是她要顾及到师父。
  昨夜的冲击太大,才会让她信口开河,胡诌一通。所以她决定反悔,反正「守信」这美德,对她没啥约束力。
  「妳想反悔?」他有丝动怒,就晓得这丫头滑溜的跟条泥鳅似的。
  忌惮他威严的俊脸,她顾左右而言他,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不着边际的打马虎眼。
  「不是啦,因为……因为我师父她嘛,她……她行动不便,两眼失明,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乖徒儿,我总要照料她下半辈子吧,不然人家会说我不忠不孝。」偷觑他不悦的表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妳何时担心旁人的闲言闲语了?」他冷哼。
  她搔搔头皮,努力的挤出说辞,「我跟你学的,你不常教我一些世俗的观念和礼义伦常,我有心向学嘛!哈、哈……哈……」见他脸色发黑,她只能无力的干笑。
  「既然如此,妳更要留下来。」想不到霍铁心追着话尾,反咬她一口。
  「为什么?」
  城府极深的他,两眼直勾勾的望进她的眼底。
  「因为妳爬上我的床,跟我同床共眠,未嫁的姑娘家跟汉子牵手就已经犯了淫荡罪名,妳的行为更甚,妳除了嫁我,别无他法。」
  「嫁你?」她愣愣的重复他的话。
  「嗯,当我的娘子。」他答的理所当然。
  「娘子?」
  师父小时候的确跟她提过,丈夫对一个女孩家的重要性,找对婆家,嫁个气宇轩昂有进取心的好男人,两个人一起生活、生孩子,携手同心、白首到老——
  如果她跟霍铁心每天一起生活,就可以天天聊天拌嘴,窝在他怀里撒娇,被他呵护宠爱;看他绷着俊脸,蹙着那浓眉、瞇着星目,以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审问她,真的是很棒的感觉。
  哇!真是令人期待——她开始幻想将来的美好光景。
  等等,不对、不对,差点被他洗脑。师父的脸庞霎时浮上脑海,她及时醒悟过来。向来只有她唬骗人,怎么这下轮到她被哄。
  「妳的问题不过是妳的师父,不如把她接下山,反正霍府奴仆如云,我相信一定可以把她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没用的啦!早在我懂事之后,就不知跟她提议过几十次下山居住,不过任我说破嘴皮子,她不肯就是不肯,态度无比坚决,好象下山要她的命一样。久而久之我也死心了,所以这次她要我下山帮你治病,我并不是那么情愿,本来想拐她一起下山,谁晓得她以治疗妳爹为借口留下来。」
  她敛了敛眉,正色的道:「等你好了,我也该回山上去了。」
  霍铁心若有所思的紧搂着她,不发一语。
  半晌后,他开口,「我的脚还没完全好。」事实上,他已经完全康复,手脚有力,如此心虚造假,不过是想拖延她回山上的日子。
  「我不信,让我试试。」机灵如她,岂会察觉不出,她倏忽跳起来抓住他的大腿搔痒。
  「喔!」霍铁心暗催内力,让自己汗流满面、面孔发青,装成痛苦的模样。
  「你哪里痛?你哪里痛?」刁蛮吓坏了,以为他又开始发作,双手还不停为他按摩。
  他趁她不察,反手一抱,结实的把他压在身下,嘻皮笑脸的,「妳被骗了。」
  「讨厌。」发觉上当,她抡起拳头槌打他,「可恶、可恶。」
  「真的全好了?」玩笑过后,她谨慎正经,小心翼翼的问。
  霍铁心蓦然走下床,虎虎生风的要了一套拳。
  「好奇怪喔,昨晚你怎么会突然严重起来?」
  「被下毒。」他感慨的低叹。
  「是谁?谁那么大胆?」害她差点随他陪葬,她义愤填膺。
  霍铁心顿时沉默不语,表情凝重。
  「我只是猜测,一切等我爹回来再说。」毕竟下毒之人的动机是那么难测,他虽为霍家当家主人,唯独这件事要等爹回来主持公道。
  「你知道是谁对不对?」她一下就看出他的犹豫。
  「我的身分特殊,本来就容易引起别人觊觎。」他显然不愿她再探究下去,「我只希望妳能暂时别惹事生非,一切等我爹回来再说。」
  有没有搞错,竟把她当成惹祸精,她可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为他着想耶!
  「不成,万一对方见你不死,反而变本加厉呢?难道还要本姑娘再一次哭天喊地。」
  「我自有打算。」他黯然的闭眼假寐,无意再提。
  ***
  一句「自有打算」就想安抚她?
  门都没有!她为了他的病,花费多少精力,连真心都赔进去,他竟妄想以一句「自有打算」来搪塞她!?
  她不想报复就枉叫刁蛮了,她的个性一向是有仇必报,谁犯着她就休想当没事人般的逃过一劫,这一次不弄到对方鸡飞狗跳的,她绝不甘休。
  她观察的很仔细,霍铁心武功高强,平常除了展叶跟她之外,其余的人鲜少近身,这么说是以食物为媒介的啰!
  可这吃的方面都有经过严格的筛选,她还用银针试过,也全然无误。
  「刁姑娘,妳在想您师父啊?」展叶奉着少爷的命令,守在她身边。
  霍铁心近来不知在忙些什么,整天关在房门里筹备事务,让她常常落单,在不放心之下,只有这位老仆多担待些。
  「不是啊!」她撑着下巴,摇头晃脑,她想找出下毒的犯人,偏偏茫无头绪。
  「嗯……嗯。」他赧颜的抓着头,为先前怀疑她的医术,而口出不敬感到有些惭愧。
  「展护卫,你想上茅屋就去啊!我一个人不要紧,你千万别忍,否则会出岔子。」刁蛮斜瞄他忸怩的动作,关心的道。
  「不是,我是想为先前的出言不逊跟妳说抱歉。」正直老实的人,最怕有负他人。
  「哈!我当是什么事,那天所有的事我全忘啦!」她爽快的往他肩膀重重一拍,算是不再计较。
  「是吗?是吗?」他不好意思地连黝黑的脸都出现红潮。
  她贼眼一溜,主意瞬间转到他身上,「展护卫,你们家少爷近几年有没跟人有过节?」
  「没有,少爷虽然身分显赫,但是在江湖上不论与市井小辈、达官高人都能称兄道弟,很吃的开,后来是因染了怪病,才隐居起来。而且以少爷的个性不可能跟人结怨,倒是在生意上可能会有些摩擦嫌隙,但也不至于会有人下毒。」
  刁蛮不敢置信,「真的?你可别替他歌功颂德,他哪有那么好!?当初,我到达此地第一眼见到他,他就臭着张脸,让我想狠狠的揍他一顿。」现在则是黏他黏的紧,但是当时她确实恨他恨的牙痒痒。
  「不、不、不,少爷是生怪病才会如此,以前少爷对待下人都是和颜悦色,也很有耐心的。」
  唉!又断了一条线索,她没精打采的趴在凉亭的桌面上。
  突然,她眼尖的瞧见施燕燕带着丫鬟端着食物,往霍铁心的别苑去。
  「你看,你们美若天仙的燕燕小姐又去献殷勤了。」她没察觉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话是酸溜溜的。
  展叶再怎么驽钝,也不可能没发觉她小女儿的心事——刁钻难缠、亦正亦邪的刁姑娘跟他们家侠义正直、谨守礼教的少爷,真是很不可思议的一对!
  咦?对了,她忘了检查施燕燕的药膳,说不定内藏玄机呢!
  刁蛮倏地弹跳起身,甩下展叶,蹦蹦跳跳的跑去拦截施燕燕。
  ***
  「喂!等等。」她从身后追上来。
  「刁姑娘。」施燕燕停下脚步回头,一见是刁蛮,立即微皱起柳眉,心里涌起嫌恶,不过表面上她还是唤了声,然后有礼的欠身。
  「那是什么?」刁蛮指着补药说道。
  跟随在施燕燕旁的丫鬟,彷佛她有病般的回避着,施燕燕则不客气的说道:「这是我舅妈让我端来给表哥补身的。」似乎有着老夫人这张令牌,就能畅通无阻。
  「我看看。」
  「妳凭什么?」面对她的蛮横,施燕燕不晃动了气。
  「凭我是霍铁心的大夫啊,万一又吃出什么毛病,谁负责?」
  「妳——」施燕燕被她的话气得涨红脸。
  表哥竟喜欢这种下流、没家教又野蛮的姑娘,要真是这样,她又何必为了讨好他,而将琴棋书画学得样样精通。
  「快给我看啊!」
  施燕燕气得脸上青白交织、浑身发抖,「不准看。」她斥喝。
  「呵!」母老虎发飙啰!
  刁蛮劣根性重,故意要逗弄她,她最讨厌假惺惺、装温柔的千金小姐,反正她就是坏,干脆坏到底。
  「妳别仗着有表哥撑腰,就可以目中无人,我可是他未娶过门的妻子,而且舅妈也承认我了。」有舅妈这靠山在,当上霍家女主人也只是迟早的事。
  「那又怎么样?霍铁心要我一辈子陪在他身边,不准我离开呢!如何?他没对妳说过这些吧!」她得意的笑着。
  「野孩子、没教养、粗俗不堪、下贱、不要脸……」施燕燕说不过她,竟恼羞成怒,顾不得自小培养的涵养,劈里啪啦的咒骂着。
  想不到刁蛮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心平气和的听她辱骂完,还点头接受。
  施燕燕骂累了,气喘吁吁的歇口气,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哈、哈……」刁蛮颇为得意,「怎么?骂完是不是觉得心中很快活,妳就是怨气老憋在心里头,才会整个人看起来那么虚伪。妳要是能像我一样不高兴就发泄出来,会活得比较快乐,不然老关在这霍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说人是非,搞得人很不舒服呢!」
  她飞快眨动灵活的眼珠,那一瞬间,就像个调皮的小恶魔。
  施燕燕傻愣住了,被她的话给迷惑。
  「不看就不看,没什么了不起的。」刁蛮拍拍掌心,摊开手,无奈的道,然后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甩着宽大的袖袍往长廊走去。
  「刁姑娘没恶意,请妳别放心上。」随后跟上的展叶,尴尬万分对着施燕燕道歉,又去追刁蛮。
  施燕燕一脸恍然大悟,随即神色黯然。
  「小姐,我们还要不要送药啊?」丫鬟担心的问。
  施燕燕恍惚的点头,「妳去送好了,我想先回房。」
  ***
  夜阑人静,万物俱寂。
  施燕燕独坐在闺房里,对着铜镜梳理发鬓,不停的回想刁蛮所说的话。
  她的确不能自欺欺人,表哥对她一直是疏离有礼的,真要结为夫妻,岂不成为怨偶,难道她真要强迫表哥娶她。
  自从家道中落后,她就前来投靠舅舅,真心的想成为霍府的一分子,但是再怎么说她都姓施,除非嫁给表哥才能名正言顺的待在霍府。
  霍铁心气宇非凡,堪称人中之龙,的确是大家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也是众家姑娘托付终生的对象,但是她并不爱他,她爱的只是霍家主母的位置。
  她活的不像自己,尤其当刁蛮出现后,她更是怨恨自己不如她,而艳羡她的自由自在、不畏人言。
  她自怀中掏出一包红药。
  这是舅妈给她的极品春药,舅妈要她加入送给表哥的药膳里,让表哥在意乱情迷之下,生米煮成熟饭,让表哥不得不娶她。
  「唉!」她怎么说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好做这些事。
  正当她烦恼时,一阵迷香吹进香闺,她便不支倒卧在梳妆台前。
  窗棂前,一双小手慢慢的推开窗户,贼头贼脑的探着,然后笨手笨脚的爬进门来,对着施燕燕叹息,「就晓得妳在打歪主意。」
  此人正是刁蛮,她拿起小红药包端倪,「拿回去研究、研究。」
  殊不知,她将会尝到有生以来,最可怕的下场——

  第八章
  好热喔!
  一股莫名的窒热感,经由血液窜烧到四肢百骸,灼烫她的理智,她的肌肤布满红潮。
  刁蛮全身既难受又酸麻,裹躺在绒被里呻吟,不敢出来见人。
  都是她粗心大意、自视过高,以为这包红粉不过是小毒香,没想到效果却是那么强烈。
  她只不过是打个喷嚏,吸入一些些罢了,就落到此种下场。
  唉呀!这到底是什么药啊,怎么症状会那么怪异?
  刁蛮自小在深山里跟着瞎眼师父和一群绿林大盗生活,没有人教她关于男女情欲的暧昧事,更何况是强力春药她更是不知。
  不行啦、不行啦,她好热喔!心还激烈的跳动。
  没道理她是大夫,还治不好自己。
  时间分秒过去,春药效力已经完全侵入她的体内,她觉得口干舌燥,内心有股压抑不了异样的骚动。
  「刁蛮。」
  房里突然响起霍铁心的声音,浑厚而低沉,那声音令她安心又期待。
  「啊、啊。」她倏地翻开被子,睁开充满泪水的迷蒙眼眸。
  霍铁心方才还在怀疑,怎么这小恶魔竟然没缠着他,原来是躲在房里偷懒。
  「怎么啦?还在气我不告诉妳?」他脸带笑意,长脚一跨,魁伟的身体就往她的床头霸占。
  「我……我要死了啦!」她怪罪的瞪他一暇,泪眼婆娑的吸吸鼻子。
  「死?」他惊讶的凝视她,终于发现她的怪异。
  初夏的热天里,她一个人紧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眼角含泪,说起话轻吐馥香,有说不出的种娇柔媚态。
  「我……我好奇怪喔!」她难耐的扭动,全身上下只露出红扑扑的脸蛋。
  见多识广的霍铁心,马上就猜出她的窘态是因为春药。
  「妳是不是又想害人,反倒自食其果了?」他只能想到此种状况。
  她使尽力量,气呼呼的大喊:「才没有呢!不要老是把我想成害人精好不好?我是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就会担心别人,她都快死了,他还这样。
  「妳也会着人道。」他好气又好笑。
  什么嘛!刁蛮气死了,「看我出丑你很得意是吧!要不是我压根不晓得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我还会任由你奚落!?」
  「妳不会解?」霍铁心怔住,这精灵过头的捣蛋鬼,竟不晓得自己沾染了春药?
  「出去、出去,让我自生自灭好了,算我识人不清,救了你这忘恩负义的假君子。不帮我就算了,还落井下石,只会看我闹笑话、取笑我。」
  她憋不住的啜泣起来,小嘴委屈的嘟得老高,全身又不舒服,她好可怜喔,来到这吃人的地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呜……」她发出像小狗被拋弃时的细小呜咽,又把整个人捆成像粽子般地背对他。
  霍铁心现在陷入两难的局面。
  照理说,他应该出外寻医生来和缓她的情况,但是又私心作祟,想品尝她的甜美,一劳永逸的「吃」了她,免得她三天两头跟他嚷着要回山上找师父。
  「呼!」在这种天人交战下,他才晓得原来恶劣的念头是有传染性的。
  以前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下三滥、不光明正大的行为,但是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他竟然也使起小奸小计来了。也或者因为对象是刁蛮,他已爱她爱的顾不了后果。
  「刁蛮。」他抖颤的伸出大手,抚着她发烫的额头。
  「嗯,你肯救我啦!」她乖巧的回过头,闭上眼享受他手掌的抚触,嘴里发出呓语。
  霍铁心宛如雷殛般的迅速缩回手,被她的温驯和散发出来的魅惑所震撼。
  「刁蛮,我……我。」他拚命吞咽口水,大风大浪他见多了,却从未感到如此紧张。
  「救不救?你不救,我就要找别人啰!」
  一听她要找别人,他气的暴喝,「妳敢!?」他会先毙了那个人。
  「那你又不肯。」她闷叫。
  霍铁心凝视他那张嫣红似花的容颜,决定把一切理义道德全拋到脑后去。
  「妳要答应我,一切都要听我的指示。」他呼吸有些急喘,表情越来越「狰狞」。
  只要能帮她解掉这种不舒服感,她什么都愿意做。
  「嗯。」她用力点头。
  霍铁心果然有使恶的本钱,虽然在做坏事,但是仍旧正气凛然的硬声道:「把被子摊开。」
  「不好吧!」她觉得他的表情有点怪异,像是——
  对!就像是猛狮见到猎物一般,双眼都发亮,纵然他掩饰的很好。
  「妳不听话。」敢质疑他,他露出凛冽正气。
  「好嘛!」她不情不愿地拉开被子,露出只穿单衣的柔软娇躯。
  白色的薄纱,怎能掩饰得了刁蛮看起来瘦弱,实财丰满嫩白的少女曲线,一年到头都包在厚重衣物里的雪白肌肤、此时全布满红潮。
  他迫切的脱掉自已的衣服,露出结实的练家子身材。
  「谁教你也脱衣服!?」她惊呼。
  「很公平,这样妳才不吃亏。」他贼笑。
  睁眼说瞎话!刁蛮很清楚他绝对在进行某种计谋,瞧他笑的那么诡谲。
  偏偏现在她全身无力,只能任由他摆布。
  霍铁心摆明欺负她无知,不由分说,粗暴的撕裂她的衣物,让她光溜溜的身体毫无屏障的展现在他眼前,此时的她,就如同初生婴儿般的光洁。
  等他压上身来,她才直觉不对劲,但为时已晚,她已经爱上他肌肤冰凉的触感,那能稍微纾解她身上的高温。
  他急躁的捧住她的脸,细细舔吻,她的细眉、大眼、翘鼻和温暖的唇瓣,他无一放过,态意肆虐,用力的吸吮,感受她的柔美,双手又搓又揉的抚遍全身,品尝她的触感。
  刁蛮闭上眼,任由他进行着所谓的「解毒」。
  奇怪的是,同样是解毒,怎么她反而越来越热,血液里的骚动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惨啊!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她抱怨。
  很好,她即将为这句话,付出极大的代价。
  霍铁心抬起淌汗的额头,给了她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再次低头,以舌头吸吮她全身,囓咬她鲜红的椒乳,同时拨开她修长的双腿,置身其中。
  刁蛮被吻得头昏脑胀,娇喘连连,想制止他放肆的双手,却被他定在枕头上,她身体不安的扭动,想躲避那令她感到羞赧的邪恶舌头。她感觉自己又酥又麻,处在舒服又难过的矛盾中。
  而且……而且他干什么吻她的下体,还……还把舌头伸进去!?
  「不要。」未曾体验的快感,一瞬间席卷上她,她失神的弓起身,不停的喘息。
  霍铁心让她暂时休息,当他脱掉自己的裤子,露出他勃然的欲望时,刁蛮正好张开氤氲的眼。
  「你……你那个是什么东西?」她傻眼地道,那根好粗喔,跟她的手腕有得比。
  「男人都有的东西。」他勉强的挤出话。
  「等等。」她都不晓得男人有那东西。
  「不能等了。」在说话的同时,他不停的用他的硕大摩擦着她娇嫩的花蕊,试图缓慢的撑开她那连手指都难以进入的嫩穴。
  「好疼,你不要闹了——」
  霍铁心吻住她的嘴,不让她开口,抓住另一个枕头,往她的腰后塞,怕她临阵逃脱,先稳住她。
  难以忍耐的他,腰臀突然下压,把自己送入她窄狭的甬道内。
  「嗯!」她疼痛的想尖叫,却被吞入他口中,泪珠顺着耳朵滑下,被贯穿的身体,痛的她动也不敢动。
  「嘘……嘘,乖,这是妳身为女人必经的过程。」霍铁心心疼的吻舐她的泪,困难的吐出话语。
  事实上,他也不好受,此刻他正被她的肌肤紧紧裹住,他几乎要把持不住,想疯狂的在她体内冲刺。
  「王八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好疼啊,你快起来。」刁蛮哭诉。
  「不行,再等一会。」他呢喃的低哄着,额上汗水滴落到她雪白的胸脯上,跟她的汗水融为一体。
  「不要。」她慢慢的往上缩,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握住小蛮腰。「你快走开,我真的好疼,好疼喔!」
  他被欲念控制,不能再忍耐,直觉的往上顶,把自己的粗大送进她的体内深处,让自己尽没入她灼热的体内。
  除了痛,她还感觉到他的亢奋在自己的体内,微微颤动、涨大,充满着自己。
  见她表情不再那么痛苦,他大胆的退出再探进,让她的身体为着他的力量,上下摆动着。
  她无力反抗,只能娇喘连连,任由他凶猛的索求。
  他已经完全让原始欲望操纵,狠狠的抽插着她的身体。
  「啊!」霍铁心突然像野兽般的呻吟,猛烈的撞击她的私处,朝她体内深处射入热流,然后痉挛的倒在她身上。
  刁蛮晕厥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终于完结了,她疲惫而迷糊的进入梦乡。
  ***
  作恶多端的她终于尝到报应,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已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施以极刑鞭挞,否则她怎么会浑身酸痛,不能动弹,骨头都像拆散似的,无法收放自如。
  「啧!」她皱起眉头,龇牙咧嘴,嘴里哀嚎连连。
  「醒啦!」
  她睁开眼,看到霍铁心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新仇加旧恨顿时涌上脑袋,她想也不想的冲起来要打他,但在肌肉拉扯之下,让她又哀嚎的躺回床上。
  「妳这样昏睡不醒,让我很担心。」他面有惭色,不敢点破是因为自己把持不住,连要了她三次,直到清晨时分才放过她,而且在帮她红肿的私处上药时,不小心又多要了一次。
  「都是你害的。」刁蛮愤恨的瞪着眼神充满爱意的他。
  「我?」
  「哼!医术差劲还不说,你用那个奇怪的东西捅我,害我差点去了一条命。」
  面对她的咬牙切齿,他只能赧颜的假咳。
  「那不是奇怪的东西,那是每个男人都有的。」
  是吗?原来如此,是她太大惊小怪了,因为她太专注于药物的钻研,无暇顾及其它,况且师父也没告诉过她,看来她又有东西可以好好研究了,最好回山上时,抓几个小啰喽好好试试。
  她奸笑连连,已经迫不及待的搓着双手,打着坏主意。
  霍铁心怎会不了解她的馊主意,当下就三申五令警告:「我不准妳威胁别人。」
  「知道啦!」她敷衍的挥手。
  「先讨论正事,妳还没告诉我,怎么会着了人家的道?」
  她吐吐舌头。心想,糟了,还以为中毒能引开他的注意力呢!
  这下要是被这位正派的卫道人士知晓,自己昨晚溜进施燕燕的闺房里干了鸡鸣狗盗的事,就算跟他说是去找线索,恐怕也难逃被他臭骂的劫数。
  「唉呦!我又开始发作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拉起棉被蒙住头装睡。
  霍铁心冷笑,看她唱作俱佳的表现,他不动声色的溜进她的被子里,贴紧着她,在她耳旁吹气,低喃道:「那要不要我再给妳解解毒?」
  一想到昨晚,她倏地坐起身,也顾不得「旧疾」在身,马上生龙活虎的讨饶,「不用、不用。」
  「说!妳知不知道万一妳体力不支,中途被恶人下毒手,后果会不堪设想。」
  她已经知道了,她现在不就是遭「恶人毒手」,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还要听他叨念,这才悲惨。
  「知错啦!」她揪着耳朵,背书似的忏悔。
  霍铁心有预感,他将来的生活,可能要常常如此拷问这个好玩、调皮的丫头了。
  「这春药到底是从哪来的?」无知的她是不可能调配得出来,他一定要搞清楚。
  「是……是从你的好表妹房间里偷来的。」她硬着头皮说出。
  「表妹?」
  「因为我怀疑她的药膳,是间接造成你双腿失去知觉的原因。」她理直气壮的吼叫,全在看到他盛怒的表情后,吞咽下去,「我防范未然嘛!」她嘀咕。
  「跟妳说过多少次,事情未确定前,不要——」霍铁心沉重的叹气。
  在他准备长篇大论的说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少爷,事情不好了,表小姐昨晚遭歹徒袭击,身中数刀,倒卧在血泊中,现在性命垂危。」展叶对着门内喊着。
  ***
  当他们赶至大厅时,施燕燕的随身丫鬟正哭哭啼啼,对着正坐在厅堂龙头椅上的老夫人哭诉,老夫人正宛若青天大人般的在审问众人。
  厅堂上站满了百位奴仆,全肃静的听老夫人询问。
  「娘亲。」霍铁心躬身请安。
  「你们起的可真早啊!」霍老夫人敛眉怒视着他身后的刁蛮,冷嘲讽道。
  他袒护的把她拉至身后,移转话题,「表妹情况如何?」
  「哼!你心中还有你表妹吗?」老夫人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责备之意。
  「是她,是她杀害我家小姐的。」丫鬟霎时放声大哭,指着犹睡眼惺忪的刁蛮,尖声控诉。
  刁蛮昨晚才被她的小姐害得去掉半条命不说,她都还没报仇,现在人家反倒先告起状来了。
  「妳别含血喷人,妳哪只眼见着了。」她确定无人看见。
  「小姐跟人一向无冤无仇,自从妳来到霍家后,就事事针对我家小姐,昨天下午我家小姐要送药膳给少爷吃时,妳不仅百般刁难,还口出恶言,致使小姐郁郁寡欢,早上我想去服侍小姐时,就发现她倒在血泊中,不是妳还有谁?」丫鬟的控诉句句属实。
  她火大了,冲至丫鬟面前对质,「啊!谁口出秽语,妳要讲清楚,当时路过奴仆众多,展叶也有看见,我是怀疑汤水有问题才要询问的。」
  再问下去,只怕刁蛮会被套出她昨晚曾至施燕燕的房间。霍铁心压回怒不可遏的刁蛮,对众人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前,不要胡乱编派罪名。」
  「我要说。」她还不安分的想出头。
  「给我闭嘴。」霍铁心用眼神制止她。
  她忿忿不平的背对着他生闷气,暂时憋住火气。
  老夫人示意丫鬟,「继续说下去。」
  平常被刁蛮的利嘴逼的哑口无言,现在有老夫人撑腰,丫鬟还不赶快替小姐吐吐怨气,她马上声泪俱下、天花乱坠的告状。
  「刁姑娘一直看我们小姐不顺眼,明知道小姐曾经是表少爷未过门的妻子,还三番两次的捉弄辱骂,她图的是什么?还不是觊觎霍家女主人的位置,贪图荣华富贵。」
  「妳——」
  刁蛮瞪大眼,气得想冲过去撕烂她的嘴,霍铁心铁青着脸挡住她,要她暂时稍安勿躁,免得中了敌人的挑拨之言。
  丫鬟显然有受人指示,她立刻机灵的躲到老夫人背后又道:「我家小姐不与她计较,没想到却遭此毒手。」
  孰可忍、孰不可忍,刁蛮气炸了,一时不察便大声叫嚷,「我昨晚只是迷昏她,我又没怎么样!」
  「呃!」众人倒抽一口气,错愕的盯着她。
  她豁出去了,甩开保护她的手,站在厅堂的正中央,用每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不是我就不是我,你们想诬蔑我也没用。」
  「老夫人,请您为我们可怜的小姐作主。」施燕燕的丫鬟见机,立即下跪哭诉。
  霍铁心皱眉沉默,他绝不相信刁蛮会做这种事,但是她冲动的性子,会为她带来麻烦,早知道就先让她回避。
  「我说过,表妹尚未清醒,一切等她醒过来后再说。」他硬声为她辩护。
  「表少爷,你别有了新人忘旧人。」不知好歹的丫鬟,这时又喊冤。
  霍铁心闻言,眼角严厉的往她的方向扫去,犀利的鹰眼,令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展叶不禁为那无中生有的丫鬟担心,少爷虽不犯人,但一旦有人惹他动气,他残酷的手段是绝不留情的。
  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曾经把一个踢他心爱小狗的大汉,空手揍的半残,差点丧命,还好老爷压制下来。后来老爷怕他暴虐成性,才会请多位私塾夫子,教他礼义道理,藉以陶冶性情。
  他这一瞪,把大家的疑问,全瞪咽下去,众人一致地低头。
  老夫人眼见众人噤若寒蝉,怒拍一掌,「铁心,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的存在吗!?」
  「岂敢?只是凡事须求证据。」他不亢不卑。
  对娘亲他一向是敬重有加,但此事分明有人栽赃,他不想委屈刁蛮。
  「好啊!你存心护她是不是?为着她不惜跟我撕破脸。」老夫人福泰的脸,全揪挤在一块。
  「娘亲请息怒,孩儿不敢。」
  心机一转,老夫人又趋于和缓,试图用温情来对他动之以情。
  「铁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说刁姑娘不是凶手,但是她是唯一的嫌疑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你不能纵容她。」
  霍铁心进退两难之际,刁蛮还在气愤那位丫鬟中伤她,扬手就要向她施主母。
  老夫人眼明手快的反掌打中她的肩膀,她喷出一口血,眼神却是十分得意。
  「打伤我,也不会让妳好过。」她缓慢的擦拭嘴角的血丝说道。
  老夫人低头看,大吃一惊,自己出手的手掌早已全黑。
  「给我拿下。」她怒喝家丁护卫。
  到底当家老大还是霍铁心,众人只是面有难色,并不行动。
  「解药先给我。」霍铁心拧眉,护住身形不稳的刁蛮哄道。
  「不给,是她先伤我的。」她口气非常冲。
  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净会给她气受,想她在山上当霸王的时候,谁敢这么对她。
  「铁心,她做出违害人的事,你还这么袒护她?你当真被这妖女蒙眼了吗?还不快叫她交出解药。」老夫人气急败坏,一方面要压住毒,一方面又要稳住局面不让刁蛮溜走。
  「刁蛮妳听话,交出解药。」他有自己的计谋,为了诱出幕后的人,他必须小心行事,但眼前的情况是要先安抚情绪紊乱的她。
  刁蛮嘴一撇,扭开头,决定硬撑到底,「不给,我就是不给,你想拿我怎么样?」
  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她隐忍着委屈,看得霍铁心很是心疼,他多想搂着她、细细呵护她,但……
  「不要闹!快交出来。」
  「都跟你说人不是我杀的,是她诬赖我,我为什么不能报仇!?假如今天我要下手害施燕燕,我一定会让她面目全非、化为乌有,让你们没得找人。」她奋力往他一推,哑着声音嘶叫。
  众人一听,又是低抽一口气,面面相觑。
  她越说越离谱,眼见就要把自己逼入死胡同了。
  霍铁心暗自盘算,不成!这下会坏了他布的大局,暂时只能对不起她了。「在不伤刁蛮的情况下,给我擒住。」他深叹一口气,对着护卫莫可奈何的高喝。
  「少爷,刁姑娘只是……」展叶惊讶的道。
  他扬起手,制止他的话,「我自有我的决定。」
  刁蛮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她呜咽的说道:「你真要抓我?」
  霍铁心交叉双手搁于腰背上,整个人转过身背对着她,这举动无疑伤害了刁蛮。
  她愤恨的眼,锁住他绝情的身影,整颗心好象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痛苦,她编贝似的牙齿咬得唇瓣都渗出血丝。
  「霍铁心,你好样的,竟敢这样对我,算我瞎了眼看错人。」她不住哽咽,负伤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颤动着。
  「刁姑娘妳流血了。」展叶担心的看着因激动而伤口直冒血的她。
  「不用你管,姓霍的,算你狠,你最好早我一步把你爹接回家,否则我回山上看到你爹,我就把他踢下山让野兽吞了他。以后你们霍家人也别让我碰到,不然我见一个杀一个。」她撂下狠话后,她身形褴褛的走出门槛,背后竟还有想追击的人。
  她回身冷笑,「想提早见阎罗王的,我随时可以送他一程。」
  那些还堵在门口的奴仆,一听到她的话,马上自动闪边去。
  老夫人的下场他们是亲眼目睹的,少爷没下达命令之前,护卫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夫人为之气结,「铁心,难道你就这么放过她?」那她的伤呢?
  「娘亲请放心,我马上找大夫。」霍铁心冷静道,他晓得母亲的伤,不过是小事,因为他常被她捉弄。
  他心里头担忧的是刁蛮的伤。他忧心忡忡的招来亲信,低语交代,「帮我护送刁蛮回百鬼谷。」

  第九章
  「你说,她是不是在外头欺负别人欺负够了,回来才懒得整我们?」
  两个啰喽在旁边观察着刁蛮,不时低语交谈着。
  「有可能,不然怎么都回来两、三天了,还不差遣我们去为她收集毒草、毒物。」
  连客栈孙老头也挤过来插嘴,「是啊!整天就一个人坐在客栈中央,闷闷的喝着茶,望着天空,幽幽的叹气,好吓人啊!」
  「对啊、对啊,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我倒宁愿她像之前一样,有话直说,别这样让人吓破胆。」
  「听说她还负伤回来呢!」山下轮值站岗的兄弟,一见她回来马上回报,谁晓得她一个人往小茅屋疗伤,一句话都不吭。
  刁蛮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做各种猜测的举动,恍若未闻,还是失神的望着窗外的白云,整个人丝毫提不起劲来,呆若木鸡的杵着,就像木雕一样。
  她内心反复的想着当天的情况。
  「唉!」她换只手撑住下巴。
  简直是无妄之灾,当初就应该坚持己见别答应师父下山的,如今搞得整个人都不像是自己,心情沉重的像被大石头压住似的。
  而且还负伤被追赶回山上,她本想找师父好好诉苦一番,谁知道她竟然不在。
  听孙老头说,当师父医好霍家老爷后,霍家老爷竟死皮赖脸的留下来,不理会家里派来接他的人马,执意要带她一同离开。
  还听说师父本来不为所动,后来却莫名其妙地被打动,还眉开眼笑的跟对方上了轿子。还好有大小朱双煞随后跟去保护她。
  朱刀双煞武功高强,保护师父是绰绰有余了。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独居许久的师父竟会跟着男人跑了?怎么可能!
  师父该不会被骗了吧?霍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都东西,只会骗女人,老的哄师父,小的骗徒儿。
  「哼!」算霍家老爷闪的快,否则她一定把他踹下山去。「霍铁心这天杀的烂男人,改天给我碰到,非赏他几刀不可。」
  什么都骗她,装什么大好人嘛!跟他说也说不清。
  「木头、烂木头,被虫蛀光的自大木头。」说着,她还猛搥木桌子泄恨。
  他看她被人欺负也不安慰一下,竟还跟着别人一起欺负她。当初还甜言蜜语的表现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简直把她当傻瓜耍嘛!
  想起他冷漠的背对她,命令众人兵刃相向时,她的心都碎了。
  「呜……」她呻吟着。
  一旁的啰喽们又开始低声讨论。
  「你看、你看,她又开始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的。」
  「一定是在外头受气,才会如此反常。」
  「都不是,是她开始思春了。」一位长满胡须的老头,胸有成竹的笑道。
  「你又知道了。」同伴有人冷嗤。
  「嘿!别瞧不起我现在这副糟老头模样,早二十年前我还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美男子呢!」对方不服气地反驳。
  「是江南采花大盗吧!专门欺骗良家妇女,才会被衙门追上山。」有人在一旁扯后腿。
  「哎呀!」他讪讪的表示,「反正我对少女的情事,是了若指掌,以她现在的奇怪举止,就只有可能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想汉子啰!」
  「想汉子?」众人错愕半晌,低声惊呼。
  心里头不约而同的想——这刁蛮女也会喜欢上人!?
  「那个男人真是好气魄!好胆识!好可怜啊!」
  「也不是啦!是三生有幸。」没错,没错。还好他们是小声低语,不然被她听见,一定吃不完兜着走。
  尤其刁蛮现在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模样,肯定是感情触礁,说不定她一时想不开,会寻他们晦气、拿他们出气,那他们就惨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众难兄难弟不禁摇头叹息,对他们的将来充满悲观。
  「喂!」刁蛮蓦地对他们喊着。
  「茶水不够吗?我帮您加。」孙老头提着茶壶,飞快迎过去。
  「不是,我有事问大伙儿。」她撇撇嘴,不情愿的站起来拍拍衣服,面对他们。
  众人硬着头皮,屏息以待。
  她欲言又止,小动作频繁,最后还是出口问:「我是不是很坏?」
  「呃……」大家错愕,没人敢答。
  「哼!那就是啰!」真呕人。
  她不放弃的再追问:「但是我至少从没杀过任何一个人啊!」
  那是因为大家都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您要是有什么困扰,不如说出来,大家可以为您解解闷,出出主意。」孙老头惶恐的说道。
  「让他们评评理也好。」她抬起头来,缓缓的扫过黑鸦鸦的一群人,自言自语道。
  她大略的把经过说了一遍,还添油加醋,借机把霍铁心臭骂一番。
  未了,她大呼一口气,「没错吧!他就是虚情假意的大骗子。」
  众人面面相觑,有了相同的结论——
  将来那男人的下场,一定很惨烈!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还真有人会钟情于刁蛮。
  她言谈问虽然对男方多所污蔑,但那隐隐的娇嗔爱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果真是受了气,才回山里头来,大伙儿瞧她现正在气头上,决定还是安分点,多依着她好了,以免她把气出在他们身上。
  「那小子恁不知好歹,咱们刁大小姐肯留下可是他的福分。」有人讨好的叫道。
  「没错,竟敢辜负小姐的好意。」
  「不如咱们就杀上霍家,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晓得百鬼谷的人,可是惹不得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叫嚣,倒也替刁蛮消去不少火气。
  「不对!霍少爷是为了妳好。」总算有人仗义执言。
  「孙老头,什么意思?」当他们好不容易哄得刁大小姐服服贴贴时,他竟来煽火。
  「不知能不能容我说句话?」孙老头当然有他的打算,他斗胆的进言。
  刁蛮斜睨着眼,横看过去,「说啊!」
  「依我的浅见,如果我没猜错,霍少爷是想保护妳。」
  「保护我?」都要家丁拿下她,还说是保护她。
  「我绝对相信施姑娘不是妳杀的。」因为她不可能留活口,况且玩弄人比较符合她的个性。
  「敌人显然是存心要陷害妳,逼妳、赶妳,是要让妳没有能力可以干扰他。以霍公子的武功,不可能擒不住人,他应该是故意让妳先离开危险的地方,独自面对阴暗处的偷袭,他这么做可谓用心良苦。」
  不愧是老江湖,孙老头在这群大汉里一向是出主意的人,才能这样见解独到、分析中肯。
  「是吗?」她抹抹嘴,两个字说的极为心虚,立场有点转弱。
  她也承认自己当时因为气昏了,才会对他做出不公平的评断。
  但是……但是,他们不是陌生人,他可以讲明白。
  可是……可是,当时的情况好象不容许。
  她懊恼的蹙起眉,气冲冲的又开始一个人走来走去。
  「哎呀!我不管了,我一定要去问清楚,不能那么轻易的饶了他的负心。」她用力的大吼,决定上门讨个公道。
  ***
  霍府在「刁蛮」事件后,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恢复成之前规律而死板的生活。
  表面上虽是如此,私底下却暗潮汹涌。
  霍铁心宿疾既好,他当然要让怠忽许久的家业,恢复成以前的荣盛景象,于是开始大刀阔斧地整肃内务,一改之前的阴霾颓靡,使得家族向心力集中,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
  而他则修身养性,按兵不动,彷佛有所期待。
  「少爷,对方近日可能会再次行动。」展叶严谨的报告。
  「我等了许久,也该是时候了,就怕对方不来。」霍铁心慢条斯理的啜饮茗茶。
  多年的恩怨,总算要一笔勾消,这一次他势必要做出痛苦的抉择。
  「燕燕清醒了没?」
  「尚在昏迷中。」展叶摇头叹息,「这次真是委屈刁姑娘,要她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想起她离去时的哀愤,那张小脸上写满伤心痛楚,霍铁心不禁为自己将来要如何挽回她而头痛不已。
  为了一劳永逸,他不得不恩断义绝;也为了她的安危,他必须出此下策。
  「她回到山上了吗?」他担心的问着。
  「是啊,据下属回报,山里头,听她命令的人物尽属大奸大恶之辈,可说是高手如云。」他苦笑。
  「跟这些牛鬼蛇神比邻而居,还能保有纯真气息,实属难得。」霍铁心一脸疼惜,语气骄傲,说着又轻饮一杯。
  「她虽是贪玩,且态意妄为、言辞之间鄙俗无礼,但是她机敏聪颖,在我看来只要稍加软化,应该是个可造之材。」
  谈起意中人,他露出少有的微笑,表情有些变化,内心也不免多有偏颇,私心的美化她的作为。
  展叶惶惶然不敢搭腔,心想少爷为人再怎么正直、理智冷静,一碰上钟情之人,整个人也不得不为她改变。
  行事蛮横无理、奴仆人见人避、惹人争议的刁姑娘,在他口中竟成了可爱又调皮的姑娘。
  「你说是不是?」霍铁心询问他,争取他的认同。
  「是啊、是啊。」展叶频挥老汗,虽然内心挣扎,倒也附合地撒了小谎。
  多日不见,不晓得她是否仍旧刁蛮无礼?自她离去后,他的耳根天天麻痒不已,肯定是她也在念他,或许是在咒骂他。
  一想到此,他莞尔不已。
  现在只待事情早日完结,他便可接她回来,不过可能要费一番口舌,但为了将来快乐的生活,再难他也会做。
  ***
  深夜时分,乌云密布,万籁寂寥。
  一道敏捷的黑影,以极佳的轻功,闪躲过侍卫的眼线,往霍铁心居住的铁苑前往,身影轻巧的飞进霍铁心的厢房里。
  阴狠的眼眸锁住躺在床榻上的霍铁心,慢慢接近。
  一把刀刃,反射着白光,正要高举刺杀他时,霍铁心早一步睁开眼反手击退。
  刺客惊骇的想逃跑,他用脚尖顶起一张木椅,直直踢过去,闪过刺客身边,击中门窗,封住刺客的去路。
  两人四目相接,全身戒备。
  「很奇怪我为什么没中毒?」他发出低稳沉重的嗓音,「因为刁蛮帮我过滤一切食物,只要她觉得有一点疑虑,我是不会动口的,妳的计画早被识破了。」
  穿著黑色夜行衣的刺客,不动声色,在一定的距离里谨慎防范。
  「妳处心积虑的目的是什么?」霍铁心异常冷静的凝视着黑衣人。
  黑衣人饱含怨毒的眼仍旧盯着他,在这前无门后无路的情况下,她只能小心应对。
  「一再要置我于死地?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妳恨我如斯。」没得到回应的霍铁心,苍凉的仰天长笑。
  彷佛极度压抑过后,发出的声音,他瘩哑的道:「如果妳肯吐实,我可以放妳一条生路,当整件事从没发生过。」
  黑衣人显然不接受他的妥协,反手射出毒针。
  霍铁心俐落的闪避,上前跟对方近身过招。
  他身形高大,加上武学精湛,让刺客节节败退,终于不敌。
  其实他已手下留情,不想伤害对方,可是对方招招狠毒企图取他性命,不得已他只好反击。
  「有刺客!」霍府响起阵阵呼喊。
  黑衣人眼见人群越来越多,遂不再恋战,负伤遁入黑夜中逃逸。
  「是否要追?」展叶急忙进门探问。
  「不,等明天爹回来再说吧!」他心情沉重的步回厢房。
  这时候,他特别想念刁蛮的笑容,她狡黠又放肆的言谈,能暂时让他脱离烦扰俗事。
  ***
  隔天中午,日正当中,霍家老爷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府,霍家顿时喧腾热闹的像在办喜事般,不同的是,他带回一位头带斗笠的神秘客人。
  有刁蛮的前车之鉴,他们对新访客,特别留意。
  「爹您回来了,一路辛苦。」霍铁心觉得父亲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光彩。
  「你康复了。」霍老爷安慰的点头,老泪纵横地仔细打量着儿子的脚,不枉他千里寻访,才找得回以往意气风发的儿子。
  「是啊!这都是刁蛮的功劳。」他注意到父亲身旁的访客,体形瘦弱,应该是个女人,走路尚且需要父亲搀扶。
  「刁姑娘呢?我想给她个惊喜。」
  「她不在这儿。所谓的惊喜是……」他面有难色。
  「这位正是她的恩师。」霍老爷眉开眼笑,然后突然沉下脸,凝重的道:「而她的另一个身分,需要跟你现在的娘亲对质。」
  「娘亲?」
  「去通知她,我回来了。」霍老爷皱起眉头,语气中的不耐,是从没有过的。
  霍铁心趁奴仆前去通报时,低头对他私语着,两人脸上都笼罩着阴影。
  「你确定?」
  「嗯!当我察觉时,我也很震惊。」他内心挣扎许久,他万万想不到想杀害自己的竟是她。
  「禀报老爷,老夫人身体微恙,不克前来。」奴才传言。
  「哼!如此畏首畏尾,我看是心里有鬼。」霍老爷用力抚袖,震怒不已。
  他领着众人,挟着庞大怒火,领头往老夫人的居所前进。
  ***
  「老爷,老夫人真的身体不舒服,不宜见客。」老夫人的丫鬟,跪在门前挡住排山而来的人马。
  「我是客人吗?给我让开。」他怒气冲冲的踢开丫鬟。
  紧闭的门屝适时开启,一向威严的老夫人从里头走出来,她面容憔悴,似乎是有那么点受到风寒的样子。
  「老爷您回来了,妾身怠慢恭迎,还请见谅。」
  「是真的不舒服,还是畏罪?」他顺顺口气说道。
  「您是听到什么毁谤我的谣言,否则为何有此一问?妾身不明白您的话中之意。」老夫人错愕半晌,惶惑的问。
  「哼!妳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妳所做的恶毒丑事,我已经全知晓了。」他不留余地的直接拆穿。
  老夫人临危不乱,异常镇定的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那位戴着斗笠的娇客身上。
  「老爷,您千万别中了别人的离间计,误信谣言。我整日在此处烧香念佛、修学礼佛,怎么可能做出您所说的丑事。」她笑笑的露出慈眉善目的脸。
  「当初是我愚昧,听信妳的话,误以为娇柔……真的是中了强盗埋伏,惨遭杀害,想不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妳买通盗匪所下的毒手,害我跟妻子分开二十年之久,如今,妳又想害我的儿子。陆青丝妳好狠的心,不仅是妳的手足,连从小看到大的侄子,妳都不放过。」
  霍朝南对她恨之入骨,自己也悔不当初。
  老夫人慈善的面孔有些崩坍,但是她仍强自振作,温驯的倒杯水给霍老爷,苦口婆心的劝道:「老爷,你出门在外肯定是劳累过度,不如先歇歇,有事等会儿再说。」她试图缓和紧绷的场面。
  「别惺惺作态。」
  「老爷,您一回来就编派莫须有的罪名质问我,是不是在外头有人挑拨?老爷,您可要提防有心人。」看样子他是决意撕破脸,老夫人也不悦的道。
  「哼!别叫我,都到这种地步了妳还不承认?」
  「拿出证据来啊!」
  「好,我就让妳心服口服。」他横眉怒眼的回她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蒙面贵客到前面来,「妳以为妳的计谋天衣无缝吗?妳的所作所为已到了天理难容的地步,今天是老天要惩罚妳。」
  蒙面访客缓缓移出,脱下斗笠,露出斗笠下的真实面貌,那张脸有数不清的刀伤疤痕,可以料想当初是被多么凶残的砍杀。
  除了霍家父子,众人不约而同地低呼,被她丑陋的面貌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妳还记得我吗?」女客唐突的出声。
  老夫人原本不屑的脸,蓦地瞠圆睁大,如见鬼般的惊骇不已,吐不出任何一句话,脚步也颠簸的直往后退。
  「我没死是不是让妳很意外?我的妹妹。」
  「妳!」面对她的咄咄逼人,老夫人颤栗的又退了一步。
  「是老天可怜我,当年被妳推下山崖时,被一名村妇所救,让我存活了下来,可惜两眼双盲,以为再也见不到天日,又怕妳得知我没死会继续暗中加害,遂隐居到山谷里头去,想不到,在我生机全无时,老天爷又把南哥送到我面前来。」
  眼见大局被识破,陆青丝露出狰狞而恶毒的面孔,她表情疯狂,仰天长笑,「原来妳没死,早知道我该亲眼见到妳的尸体。」
  「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年,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为什么?因为我恨妳。自小爹娘就疼妳、师父对妳期待有加,私授妳武功,把原本该给我的宠爱全被妳一人独占,天知道我恨妳跟我拥有相同的面孔,所以我才要毁掉妳那张脸,看妳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哈……哈。」她纵天长笑,丝毫没有悔悟。
  这完全是上一辈的恩怨,霍铁心暗自消化他们谈话内容后,全盘了解了情况。「爹,那谁是我亲娘?」
  「铁儿,是铁儿吗?」陆娇柔用手摸索着,找寻爱子的身影。
  她思念许久的亲骨肉啊……造化弄人,当年他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孩。
  「当年妳娘抱着你归宁,在途中被她暗中布置的埋伏攻击,这个恶毒的女人杀害自己亲生的姊姊后,竟抱着你回家求助,我重金悬赏,生要见你娘的人,死要见她的尸,结果都石沉大海,毫无消息。」霍老爷沉重的悲叹。
  「爹……」
  「我因为丧妻之痛,悲哀欲绝,因此藉酒浇愁,隔天竟发现她在我床上,我以为是自己迷糊中把她当成妳娘,只好娶她,让她名正言顺的当你娘,希望让你得到妥善的照料,想不到她竟包藏祸心。」
  「娘!」小时候的疑虑,此刻终于解开。
  霍铁心回想陆青丝对他老是有说不出的嫌恶怨恨,不管他做的再好,她还是不顾骨肉之情的想杀他。当初他只是怀疑,想不到她诡计渐露——
  昨夜的黑衣人,果然如他所料是她所扮。他曾想饶过她,再怎么不疼他,她终究是生养自己的娘亲,他痛心疾首、懊恼自残,直到今日真相大白,他才恍然大悟。
  事已至此,陆青丝索性豁出去了。
  「谁教你薄情寡义,执意不肯跟我同房共枕,对我也是疏离的如同陌生人,连让我怀孕的机会都不给,而我却还要教养姊姊的孩子。你说我能不怨、能不恨吗?」
  她也爱霍朝南,可是他们全选择陆娇柔——他死守着爱妻的心,让她由爱生恨。
  「所以我要杀掉霍家独子,让你后悔莫及——没错,毒是我下的,施燕燕也是我故意嫁祸给刁蛮的,今天我要做个了断。」
  「二十几年了,妳仍旧执迷不悟。」她摇头轻叹。
  「我要你们陪葬。」陆青丝对着众人施放轻烟,决定来个同归于尽。
  她施放出七彩毒烟,家中的护卫家丁纷纷倒地,个个口吐白沫。
  「爹娘,小心。」霍铁心用掌风搧去毒烟,保护着爹娘退出。
  正当战得不可开交、危急之时。
  「住手。」一声娇叱的声响,从天而降。
  「刁蛮!」霍铁心首先认出从迷雾中踏出的她。

  第十章
  「刁蛮。」霍铁心的语气有着无比的欣喜。
  刁蛮可不这么想,她跩跩的踢他一眼,噘嘴道:「少爷是何许人也?别叫的如此亲密,我高攀不起。」那股傲慢,就是她还没冷气的证明。
  她只身站在毒气迷烟中,丝毫没有影响。
  「小蹄子,又来坏我好事!」陆青丝咒骂。
  「耶!千万别冤枉『恶人』,我什么时候说要阻挠妳的计画了?」
  「妳不是要救他们?」她半信半疑的问着,面对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鬼丫头,她是要小心点。
  「哈!妳有没有搞错,几天前他们还叫嚷着我是杀人凶手呢,这班人我恨不得他们早点死。」走过倒在地上吐白沫、昏迷的仆人家丁时,她还故意重重的踩在他们身上。
  「当真?」
  刁蛮拍胸脯保证,「我说一不二,妳杀谁我都不理,除了我师父。我连赶了几天路,就是要救她,妳不会让我无功而返吧?」
  能对她精研出的毒药免疫,表示她的功力绝对在她之上。陆青丝在心中盘算——跟她,是绝对不能正面冲突。
  刁蛮理都不理她,径自走近师父的身边,塞颗黑丸给她。
  「师父,快吃了它,这是我的新作,名叫臭铁丸,吃了绝对百毒不侵。」光听这药名,就知她是想报私仇。
  她甜甜的笑着,漠视着眼前一触即发的场面,对倒在地上抽搐的奴仆,更是视若无睹。
  早知道她爱胡来的作风,霍铁心对她的所作所为只能苦笑,不过她能保护娘,对他来说已减少许多负担。
  「快吃啊,师父,别怕苦涩,我还加了点糖呢!」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能有如此怪异的心思。
  「乖徒儿,还有没有?」陆娇柔拉着她的手,对她央求道。
  每次都有求于她,才肯赞赏她,「有是有,不过吃多没用,难道妳想给别人?」她明知故问。
  「我知道妳一定有很多,快分给大家,救救他们吧!」
  「不要,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她大呼。
  「乖,听师父的话。」她好言哄着。
  「他们欺负我。」向来可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妳每次都为别人说话,一点也不关心我,妳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尤其是妳儿子,最可恶了。」瞧他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明明正在跟敌人对峙,他竟还是那样沉稳冷静。
  霍铁心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现在的她就像在跟母亲诉苦的小孩子一样,稚气得很。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可是非常乐意把她搂在怀中,再来「解毒」一次!
  「废话少说,今天我要你们死无全尸。」
  她抓起墙上的剑挥向她最痛恨的人——陆娇柔身上,想不到却被霍铁心轻易的挑开。
  她改往刁蛮的方向刺去,却被强大的蛮力震弹开来,她定睛一看,现场多出了好几位大汉,他们全围在刁蛮身边,凶恶的瞪着她。
  所谓相由心生,眼前几位恶肉横生的大汉,绝非善男信女。
  「嘻!我带了几位徒孙来,妳不介意吧!」她领了几位山上的徒弟来撑场面,为免这几位穷凶恶煞吓着百姓,她们可是专挑夜晚赶路。
  「妳!」陆青丝气极败坏。
  「既然我师父慈悲为怀想救人,就把药发给大家吧!」她不情愿的把药丢给几位大汉,要他们分送。
  「妳言而无信。」苦心钻研的毒药不能伤害任何一人,陆青丝忍不住啐骂。
  「言而有信又怎么样,我说过我要言而有信吗?真好笑,我随便说说,妳就信啦!」刁蛮皮笑肉不笑的耍赖。
  「我要跟妳同归于尽。」她目露阴险毒光,咬牙切齿,抓起刀就往刁蛮的方向砍。
  霍铁心眼明手快的格开她的攻击,把刁蛮护在身后。
  「妳难道不明白,妳已经输了。」
  「不、不、不,我没输,我没……」她疯癫的狂叫。
  她处心积虑、计画周详,却料想不到,结果竟是落到众叛亲离,人人唾弃的下场。
  「妳走吧,我不想当个弒亲的禽兽。」陆娇柔别开脸。
  陆青丝环视众人,眼神诡谲,突然狂乱的大笑。
  「哈、哈……禽兽、禽兽。」她脚步踉跄不稳、跌跌撞撞。「我不是禽兽,我只是想……」
  刁蛮接下她的话,「只是想杀自己的亲手足,霸占她的一切,这样的确不能算禽兽,是比禽兽还不如,家禽野兽至少还能裹腹,而妳只会祸害世人。」
  陆青丝面对众人的指责,神情开始恍惚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哈哈……」她胡言乱语,口齿不清。
  再怎么虚情假意,毕竟也是夫妻一场,霍老爷顿时心软。
  「妳走吧!不要在我们面前出现,我就当从来没认识妳这个人。」
  「你赶我走?我再怎么恶毒,对你也是真心真意。」她涕泗纵横。
  「妳毁我家室、想杀我妻儿,妳让我嫌恶。」想到爱妻遭受的伤害,他就不能谅解。
  陆青丝的天地,登时崩坍,她不能承受的大声叫吼,见人就砍。
  霍铁心轻易的点中她的脉穴,制止她的狂暴,终止这场悲剧。
  ***
  陆青丝她疯了。
  她一醒过来,就哭哭啼啼的要糖吃,指着陆娇柔叫妖怪,不停的哭闹。
  霍老爷不想再见到害他妻离子散的女人,派人把她遣送回娘家,娘家对失而复得的女儿万分怜惜,对妹妹也莫可奈何,毕竟她也得到报应了。
  等到一切步上轨道,开始正常运作时,一直沉默的刁蛮终于开口反应了。
  「我要回山上去。」
  「回山上去做啥?」陆娇柔苦尽甘来,现在是正名的霍家老夫人,虽然如此,身上仍是朴素如常。
  当初她百般不肯下山,是怕自己的脸给霍家丢脸,而霍老爷这痴情种竟然威胁地说:「如果是顾忌容颜,那我也毁容算了。」
  就是这样的真心感动她,所以她才会跟着丈夫下山见人。如今正是开始享福的时候,她视如爱女的徒弟,竟说要离开她。
  「我想到山上去给大家饯别。」
  「喔!然后再回来是吧。也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多亏他们的守护,我们师徒二人才能免去闲杂事的干扰。」是该好好犒赏慰劳他们一番。
  「不是,我不要再回来了。」刁蛮头如波浪鼓般的摇晃着。
  「不回来,要去哪儿?妳除了师父,哪还有别人可依靠。」陆娇柔忧心忡忡的握住她的手。
  是啊!她是凭师父而贵的,瞧瞧她吃的穿的,比施燕燕还好。她尴尬的抓抓脸,正经的倾吐。
  「您晓得我是弃儿,您抚养我的恩情是一辈子也还不完,所以呢——我就想帮妳把眼睛治好。可能是我不够聪明,稀奇古怪的病能治,偏偏就对您的眼疾没辄,反正现在您已一家团聚,他们能照顾您,所以我想……我想效法霍老爷那样,云游四海,帮您寻找解药。」
  陆娇柔听了很感动,拍拍她的脸,「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最在乎的人都在我身边,就算眼睛看不见也没关系。」
  「可是……」她欲语还休。
  「铁儿呢?妳这一走,你要铁儿怎么办?」
  二十几年没见的儿子,待她十分孝顺,但心思显然是挂在爱徒身上,虽然刁蛮不想与他交谈,还常赏他白眼,他仍是甘之如饴,直当她在发嗔。
  对于他们俩,她当然乐见其成,难得铁儿有慧眼,能相中刁蛮。
  「我……他关我什么事?」她羞赧的撇撇嘴,「师父您别误会,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欲盖弥彰。」她老神在在的下定论。
  「什……什么意思?」她惊讶的大口喘气,师父好象在说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铁儿已经向我忏悔,说你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早已行过周公之礼。」他还求她把刁蛮许配给他呢!
  「哪有?」这小人胡说什么!他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不是曾在情非得已之下,帮妳解了淫毒春药……」
  她回想当日,霍铁心对她做的暧昧行为。
  「那就是……那就是行周公之礼啊?」她瞪大眼,「就是采花贼盗人清白的事?」
  摇头叹息,看来这次是铁儿使计,诱骗刁蛮。
  「是师父不好,以为妳永远不会下山,所以才没教妳男女之别,风花雪月之事。」
  看来她得重新再教育一逼。
  刁蛮听完后,咬牙切齿的怒吼:「这臭男人,我要他好看。」说着就往他的书房冲去。
  ***
  书房里,霍铁心正襟危坐的跟大小双刀、孙老头和几位大汉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是极力鼓动霍铁心把刁蛮留下,免得跟他们回山上操劳他们。
  「这大小姐虽然是野蛮了点,但也不失纯真,脾气可说是刁中带劲。」可以整得人哇哇大叫。
  「医术一流,以后家里头不必请大夫。铁兄人品也高尚,配小姐刚刚好。」小心她毒哑人的手法也是一流。
  「她也救过你,你就以身相许要了她。」不然绝对没人敢接收。
  他们全都脸红脖子粗,昧着良心说浑话,还越说越离谱。
  霍铁心好性子,笑笑的听着他们的违心之论。
  这些赫赫有名的高手,只差没跪地拜托。不、应该说,要是有用,他们甚至愿意跪下,只要刁蛮还给他们一个真正的退隐清静之地。
  他们滑稽的模样,惹得霍铁心低笑。
  「瞧你们把她当瘟神似的,她没那么可怕。」
  喝!几位大汉面容惊骇的盯着他,他竟然说出这种话——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强中自有强中手,竟能容忍她怪异的性格,也或许是他还没尝过刁蛮真正的狠毒手段。
  反正青菜萝卜各有人爱,只要能把刁蛮推销出去,他们愿意折寿。
  「其实——」
  当霍铁心侃侃而谈,准备安慰他们时,刁蛮那愤怒的嘶吼声,已然传到厢房。
  几位大汉顿时草木皆兵般的防备起来,对着他做出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然后,刷的一声,全都施展上乘轻功逃开。
  一转眼,偌大的书房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他好整以暇的等着佳人来「踹门」。
  砰的一声,果然如他所料,刁蛮提起脚踹开门,她气得红霞飞上脸蛋。
  「我当真以为妳要躲我一辈子呢!」霍铁心热切的凝视着她。
  刁蛮怀着高涨的怒火,气呼呼的小手扠着蛮腰,不可一世的站在他面前。
  「你还嬉皮笑脸。」便宜都给他占光啦!
  亏他平时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想不到、想不到……他竟然……竟然行着救她的名义,对她做出偷鸡摸狗的行为!
  这会儿她突然想起之前,他们两人赤裸裸的身体,紧紧密贴交缠在一起的情景。她不禁双颊酡红,说不出话来。
  他怜惜的轻抚着她垂在额前的一缯发丝,语带爱意的道:「怎么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有什么事先坐下来再说。」
  那双大手摸得她的脸好舒服……
  不对!那双手摸遍她全身,还深入她的私处,还有他的舌头也……
  刁蛮如遭雷殛,赶紧挥拍他的手,「不要碰我!」
  「妳怎么了?妳脸好红。」
  「不许你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她又摀住自己的脸蛋,恐吓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妳这大小姐又在发什么脾气!?」
  「你还敢问!你怎么能对我……对我做出那种事!?」她用尽力量大吼。
  霍铁心总算明白她别扭的原因,但他故意装傻,反问:「我对妳做了什么坏事?妳说,霍某人愿意负责到底。」
  「你、你……」她张大嘴,却不知从何开口,老半天才挤出,「你对我做的坏事数不尽。」
  「愿闻其详。」他更靠近她一步。
  「真要算起是数不完的,光说命令别人抓我就好了,你敢发誓,你从来没有怀疑我对你的表妹施暴?」
  「我当然是相信妳。」他缓慢的摇头低笑。
  「是吗?你可想清楚。」
  霍铁心不动声色的靠拢在她背后,软言的呢喃,「会要别人抓妳,是情非得已,我不能打草惊蛇,更何况我那些三脚猫护卫,哪能动妳分毫。」
  他不着痕迹的拍她马屁,藉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哼!」纵使有点高兴,她仍是扭开头、板着脸。
  「燕表妹那件事更别说,妳向来是用毒,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杀人何必用刀剑,是不是?」他的手趁机搂住她的腰道。施燕燕伤好了之后,早已证实凶手是陆青丝。
  他为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丫鬟派去做粗重工作,不得求情,然后也准备为表妹找个婆家,免得刁蛮误会。
  这些恶心话,听了虽然令人想吐,但她还挺受用,而且他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十分好听。
  刁蛮眼底带笑,娇憨的拍开他搂抱的毛手,灵巧的逃开。
  「就算如此,你……你也不能骗我,说是帮我解春药。」
  她宛如花蕊的长睫毛,翩翩的垂下来,苹果似的脸蛋,让霍铁心不禁心猿意马。
  他拍拍自己的大腿,对她勾勾手指头,「来,坐这儿。我就告诉妳原因。」
  「不行,师父已经告诉过我,这样于礼不合。」以前被他诓骗的,就算她傻啦!
  霍铁心突然抱腹痛呼,跌坐在地。
  刁蛮见状,以为他又被下毒,赶紧奔过去。
  想不到霍铁心敏捷的箝制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拖,她就这么被他的气息团团包围住。
  在清楚状况后,刁蛮早已被他紧紧的抱住,不得动弹。
  「你又骗人。」她又羞又怒。
  「我不这么做,妳肯乖乖过来吗?妳浑身都是毒药,像只刺猬似的,在话没讲清楚前,可不能着妳的道。」
  「小人。」她挣扎的乱挥乱踢,「小人、小人。」
  「嘘!乖,我疼妳。」
  那种温柔呵护的语气,安抚她在之前所受的委屈,她压抑不住情绪,泪水忍不住倾泻而出。
  「呜……你最坏了。」她啜泣的指责着,小手拚命搥打他厚实的肩膀。
  「是,是我不对。」他把她搂在怀里。
  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咽,渐渐在他怀中平息下来。
  霍铁心像是驯服小野兽般的逗弄她,内心踏实满足,他用下巴摩搓她的额头。
  「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等向爹娘禀报后,请他们选个好日子,好娶妳进门。」
  他开始幻想自己该添几个孩子,让家里兴旺些。童年过的太孤独了,他总觉得至少要生五个孩子以上,男女都好,最好能综合他跟刁蛮的个性,机灵又稳重。
  他幻想着黑鸦鸦的一群孩童,冲上来喊他爹的幸福景象,不由自主地露出欣慰的微笑,彷佛未来美景已离他不远。
  「不行,我不能嫁你。」
  他还陷在幻想里,「名字就叫……」等等,他回过神,「妳刚说什么?」
  不嫁!?
  「现在妳除了嫁我,没有第二条路走。」他坚决又霸道的说道。
  「不行,我要替师父找药医眼睛。」
  「这事不急,等我们成亲后,我一定会遍请全国大夫来帮娘治病。」
  刁蛮也很顽固,「不行,师父等的够久了,况且连师父自己都没法医,这代表一定要世外高人才有办法,所以我决定云游四海,为她找寻良医。」
  「不准。」
  「我要。」
  「妳敢轻举妄动,我就让妳一辈子下不了床。」
  哎呀!威胁她来着。
  「我不怕。」
  「让妳瞧瞧我的厉害。」
  「放马过来吧!」
  两人在书房吵吵闹闹,虽是大声斗嘴,却让人感到甜蜜有加。
  远方的草丛边,躲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嘿!这下我们终于可以放心回我们的百鬼谷了。」孙老头心头上的大石终于放下。
  「真的吗?我们再也不必怕刁蛮吆喝我们了吗?」大朱欣喜若狂。
  「你请放心,我们家少爷一定会尽力留下刁姑娘的。」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也加入他们。这个人正是展叶,他也加入窃听行列。
  「可是刁儿她生性我行我素,我怕她还是会找机会逃跑。」连霍老夫人也蹲在地上偷听。
  「耶!我相信我的儿子,不然就叫他来一招生米煮成熟饭,让我的孙子早点到来……想当初我们不也用这招。」霍老爷则比较乐观。
  「这种丢脸事,你怎么可以说出口,羞死人了。」陆娇柔羞赧的轻搥丈夫。
  「没错、没错,真是个好方法。」众人相视而笑。
  里头、外头一样热情甜蜜,霍家热闹哄哄的日子,可能会持续很久很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