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06

你流泪时我会哭 (暗夜行路) 下

by 暗夜行路

13

确诊了,哮喘。
虽然还没有到重度哮喘的程度,可我仍旧觉得他是被耽误了,没有好好休养才得的这个病。拿了药,樊宇显得很颓废。
我跟他说暂时不要回老家了,留在这里控制住病再说。他点了头。然后说“我也不能让我妈担心,要是他看见我那个样子,会吓死急死的。”
我问他是不是第一次犯,他摇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我问他。
在夜色里,他的眼睛亮亮的,他说“那次,以后。”
“哪次?”我没听明白。但看着他的表情,我就明白了。也许,秦庄给我们看的那个录影带有着没有记录的部分,怪不得,秦庄让他去做按摩,他也知道,如果樊宇在客人的床上病发,他得不了什么好果子。这个变态!怪不得这么轻易放了他回来,神智不清,也许只是他的说辞。
“没事的。”我说“这不是拿了药,很快就能控制的。”
他看着我,点头。
医生说:“他这个病,一定要远离过敏源,脏空气会引发,换季时更容易犯病,冷,是大忌!还有,动物的毛,猫啊,狗啊。被子里的鸭绒啊等等。”
我跟樊宇说,尽量要远离东东。
樊宇垂头丧气,又抬眼说:“我不抱它了。”
“不是这个问题。是要减少接触,或者不接触。”
“不行啊,展晖哥,我要好好养东东,桥哥特别喜欢它。”
“我帮你养!”我声音严厉起来“是人重要还是狗重要!?”
他不说话了。

隔天,我叫了个朋友,把樊宇屋子里的床搬到我的屋里,那里做了东东的狗屋。东东还是很听话的,不会随便排泄,是樊宇特意训练的,所以它每次都是到院子里的某个角落里。医生说,要预防睡眠的时候停止呼吸,说这个的时候,我比较害怕,跟医生咨询了具体的预防方法,也把他移到我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并告诉樊宇,尽量不要仰睡。
他看着我做的一切,一直没有说话。
我那个朋友在樊宇在场的时候没有说什么,我们俩出去的时候,他才开口问
“你丫什么时候变成G的?”
“我没有啊。”
“对他那么好?”他讪笑“也对,我早该发现,你丫在女的面前耍酷,老跟大尾巴狼似的,闹了半天这么柔情似水!原来还说,不是不是,你怎么看也不像个G,那天,碰见一姐们儿,她说,真正的G都是看不出来的。诶,展晖你想想,你有跟女的做的欲望么?还是更想跟男的?嗯?”
我给了他一下。随即似乎真的在想他那个问题,我并不想和男的做那种事,似乎,也没有让我有那种冲动的女人。
“你丫23了,没交过正经女朋友,就是一个明证!”他紧追不舍。
我笑着说“你把我巴拉到那群里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笑“我少一个竞争对手,现在这男女比例越来越失调了。我要不努力点儿,就只能等二婚的了,我又不像你,先天条件好,又男女通吃的。你瞅,你家里那个,看你眼神都不对。”
“什么眼神儿不对?”
“可不,含情脉脉的。”
“去!”
樊宇含情脉脉,别给我开国际玩笑了。

川哥吃午饭的时候把我叫在一起。我们一边吃,一边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自从那天以后,我们俩大概都有些不坦然。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立场怨他,而他可能更因为张桥即使死都没有告诉他们他得了重病而心痛难忍。
川哥终于还是问“樊宇好吗?”
“不好!”我直接说。
他一楞,我说“他得了哮喘。”
“啊?”川哥吓了一跳。
“本来,他要回老家去,现在也不行了。”
“回老家?”
“嗯。”
“怎么会这样啊?”川哥托着饭盒,显然吃不下了。
“我会看着他的。”我说,然后站起身。川哥突然叫我
“展晖!”
我扭头看他。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是喜欢樊宇么?”
“我认他做弟弟。”
川哥笑了一下“张桥起初也是这么说。可是,你和张桥不一样,他是GAY,你不是。”
“这个,很重要吗?”
“对!很重要。”他说。然后再问“你不是,对吧?”
我看着他确认的眼神,然后说“不是。”
他点了一下头。

我起初不知道川哥为什么那么跟我说,后来才知道原因。
因为拍了夜场戏,回家有点晚,推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东东,东东正在那里昏昏欲睡。我松了口气,昨天回来的时候,居然看见樊宇蹲在东东面前,正在跟它说话,我立刻吼了一声,樊宇被吓了一跳,回头过来,我看他居然戴着一个口罩,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我突然很想笑。
他看着我表情变了,才放松起来,笑着说“我这样就没事了吧?”
“不行。”我恢复了严肃。
虽然他戴着口罩,我也知道,他此刻在噘嘴。
我进到屋里,叫“樊宇?”
没人应声。我快步走进里屋,走进厨房,都没有他的影子。打了他的手机,也没有人接。
这么晚,他去了哪里?
后来,电话响了起来,我赶紧接,却不是樊宇,那是一个我久违的声音,于格格!
她在电话里叫我出去,我拒绝了。
她开始恳求我,然后,又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听出那个背景声音好像是吕秋的酒吧。我说
“你在哪儿?”她果然说出了那个地方。
我去的时候,于格格已经喝醉了,我劝她她也不听,只是说,她特别想我,想让我陪她喝杯酒。我说送她回家,她还是不依不饶的。
吕秋看着我微微笑。
我只好把眼前那杯酒喝了。
吕秋看着我说“傻小子,你也不看看是什么酒就喝,喝醉了怎么办?”
我不是太有酒量我知道,可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弱不禁风。
我真的喝醉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清醒的一刹那,脑袋嗡的一声,我感觉着旁边趴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我们都赤身裸体。
我知道我干了什么。
我也看见那个女的对着我笑,是于格格。她笑得很甜。
我不想想傻子一样,从床上跳起来,然后一脸惊诧。我甚至很清楚这是于格格的圈套。
我看着于格格说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她说
“当然有,我只想确认,你是个正常的男人!”
一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是不是应该特别高兴?
反正我没有,我觉得耻辱。
我第一次打女人,我不想提什么狗屁原则,人在该打的时候,不分男女!

我从那个屋子里出来,才发现,这个是酒吧的后面,也许,是吕秋的客房。我只顾低着头向前走,吕秋忽然出现说
“川哥说你不用着急,下午再拍你的戏。”
“川哥?”我脑袋一麻“川哥知道我在这儿?!”
“是啊,他们昨天晚上在这儿来着啊。”吕秋看我一眼,随即挺善解人意地笑“你别怕啊,这很正常的事啊。你是个直的,本来就得对女的有激情啊。”
我无语。
吕秋说“昨天,樊宇也在这儿呢。”
“樊宇?”
“是啊。就是和川哥骆淇在一起啊。”
“骆淇?”
“对啊。”
“他居然和骆淇在一起?”
“傻小子。”她拍我一下“你怎么老觉得樊宇吃亏了似的,他喜欢骆淇,又把第一次给了骆淇,有什么好伤心的?你该替他高兴啊?”
高兴吗?我该?
我为什么却那么痛心?!

14

我直接去了拍摄现场,川哥在,正好是午饭时间,他招呼我过去吃饭。我根本什么也不想吃。
我昨天晚上已经被恶心够了。
川哥看见我不太好的脸色,微微笑了一下,说“怎么,不舒服啊,展晖?”
我想,我昨晚不知道在什么情形下被川哥他们看到的,更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到底怎么样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这一切,真让我恶心!我没有想到于格格会这么做,她这样做,对自己有任何好处么?除了恶心了我也恶心了她自己以外?
“吕秋说,看到樊宇和你们在一起。”我并不想提骆淇的名字。
“是啊。”他看我一眼“我没有想到骆淇去找他。”
“找他干吗?打算好好爱他?”
“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那只是骆淇说的。他可以好好爱樊宇吗?”
川哥没有回答我,半天才说
“骆淇这阵子很压抑,那次事情以后,他好久都关着自己,谁也不见。后来,一看见我,就说,他要见樊宇,他会好好爱他。我想,他那么说了,就是那么想的吧。”
“开玩笑吗?!”我有点激动“川哥你不觉得这个可笑吗?他在干吗?说爱张桥爱张桥,把樊宇弄成那样,如今又要好好爱樊宇,他神经病啊!”
“至少樊宇是喜欢他吧。”川哥说。
“是吗?”我的音量至少减低一半。
“其实,早该发现的,骆淇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其实呢,樊宇的姐姐来找他,就是因为听樊宇的老乡说,他在他工作的地方得罪了人,要要他命。没想到,她不来还好,来了反而差点被那帮人给……”川哥看了我一眼“骆淇本来也不是那种见义勇为的人,偏偏呢,他那阵子老去那个地方吃饭,认识了樊宇,用他的话说,樊宇是一个特清新的傻孩子。他不是和他老乡一起来北京打工吗?他老乡偷拿了店里的钱,他给担了,就因为他这个老乡在他老家曾经送他妈去过一次医院。结果,老板不相信,老乡才自己认了,那个老板还不错啊,就没再追究。骆淇说樊宇挺难得的,是个滴水之恩涌泉报的人。而且,骆淇喜欢吃那儿的一种面,所以老去。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有人去那个饭馆找茬,而且明显冲着樊宇去的。他老乡正好回老家,就跟他姐说了,他姐就跑到北京来,他姐以前也在北京打过工的,听骆淇说,他姐比他大好多,30多岁了,但是看得出来,曾经非常漂亮过。然后,那伙人好像对着他们姐弟动手,要不是骆淇帮忙,也许凶多吉少。樊宇后来说,他不认识那些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狠。
“骆淇后来就把樊宇带来我们公司了,这个你知道。本来以为他姐姐会留下,但是她坚持回家了,然后还特意感谢骆淇,也让骆淇多照顾樊宇。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现在知道这个结果,我回想一下,樊宇对骆淇可能从那时开始有的感情,他叫所有人哥,唯一叫骆淇的名字。而且,骆淇交待他干什么,他都特别尽力去干,骆淇不在,他就问骆淇去哪了?我想他之所以没有表示,可能因为有一次我们喝酒,骆淇喝多了,他说出喜欢张桥的事,那时樊宇在场。”
他也叫我哥。
我当时只有这一个念头。
川哥说“其实骆淇之所以后来那么憎恨樊宇,就是因为他把他以前对他的看法完全颠覆了。从一个清新的傻孩子,到了一个惟利是图的无耻之人,还害死了张桥。你知道吗,得知张桥死的时候,骆淇几乎要疯了。几天没吃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别看骆淇表面冷冷的,实际上,他是个挺重感情的人。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真相是那个样子的。”
川哥低头。
我目无焦点地看着一个地方。川哥扭头说
“其实,我很明白,骆淇现在对樊宇的愧疚更多。张桥临死前唯一跟骆淇说过的话就是,让他好好照顾樊宇。那个时候,骆淇把这个看为极大的讽刺。现在,这句话,只会像一瓶硫酸浇在他的心上。”
“樊宇呢?”我终于说出三个字。“我知道你了解骆淇,可是樊宇呢?你们想过没有,经过这么一出,他心里浇了几瓶硫酸?”
川哥又开始抽烟。
“骆淇想要好好爱他,就可以开始好好爱他吗?他为张桥疯狂地那么对待樊宇,现在随便就可以这样了吗?一个人心里那么大的口子,一个爱字就给缝补上了?!”
“展晖!”川哥盯着我。
我已经不能控制地激动起来。
“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了樊宇!”
“对,我喜欢他!”我说。
他睁大了眼睛。“你不是……”
“你管我是什么?我喜欢他,不就得了!我没为谁这么闹过心,自己都没有。都这样了,还不叫喜欢吗?”
“展晖……你所谓地喜欢,和他们的那种喜欢,是不同的。而且,你真的打算,当第二个张桥吗?”
这句话一出。我登时呆住了。
川哥的话继续着,但是像一个霹雷“昨天,骆淇把樊宇抱住。他虽然挣脱开,但是,我看到他在哭。张桥曾经说过,樊宇特别爱哭,尤其是委屈和感动的时候。”
我感觉身体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坍塌中,虽然那东西在极力挺立着,还是没有得逞。

那个下午,我干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只是记得导演被我气得快要吐血。然后,提前收工了。
我的双脚特别沉,推开家里的门时,才猛然发现,门并没有上锁。那就是说,樊宇,在!
我走进去,果然看见他已经摆好了三个菜,一个汤。
他看见我笑着说“看我点儿掐得多准啊,刚摆上桌。”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回来。”
“你前天只说昨天拍夜场啊。”他推我“快去洗手吧,吃饭喽。”
我们一起吃着,樊宇说“我今天又偷偷跟东东待了一会儿。”我抬眼看他,他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没事么?”
“没事。”他说。
“嗯。”我嗯了一声。
他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我看见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我从旁边拿起外套递给他
“把衣服穿上。”
他倒挺听话。穿上了。
昨天晚上的事,他从始至终没有提。我也没有。
最后,他说出了一个让我惊诧的消息,他要去上班了。而上班的地点,竟然是吕秋的酒吧。
我那个晚上第一次直视他。
他等着我的回答。我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去吧。”
也许,他说去骆淇那个文化公司,我更会说‘去吧’的吧。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樊宇似乎也没有睡着。虽然他没有动,但是呼吸声不像熟睡。
果然,一会儿后,他说“展晖哥,你睡着了吗?睡着的话,举个手?”
“你睡着了会举手啊?!”我说。
他笑了两声。“就知道你没睡着。你睡着了胡噜能把东东都吵醒。那天东东还跟我说,我一定要在展晖哥之前睡着,不然,就没机会睡啦。”
我心情好了很多,笑着说“你家东东怎么跟你说的?”
"就这样,汪,汪,汪汪汪……”他学了几声怪异的狗叫,孩子气暴露无疑。
“傻了吧唧的。”我笑。
“哎展晖哥,你猜我今天买什么了?”
“什么?”
“菜谱。”
“啊?”
“我买菜谱咧。我翻来覆去就会做那几个菜,等我学几个新鲜的,做给你吃。”
我有点激动,却说“你不是要上班吗?”
“我8点才开始。秋姐说,不会让我太累的,而且那儿本来就没几个人儿。正好她那儿刚有个人辞职了,正好。”他说“我可喜欢听她那儿的背景音乐了。”
说到酒吧,我想起了骆淇,心情一下下落。
“你要是上班就别做饭了,我一个人吃什么?也吃不了多少。”
“你说爱吃我做的饭的呀。不管,做了再说,你剩下的,我第二天中午吃。”
“你干吗呀这是。”
“什么干吗?”他问。我想他此刻肯定瞪着园园的眼睛。
我不想说话了。
“我会耽误你么?”他问。
“什么?”
“你和你女朋友?”他问。
终于到这上边了。我恶声恶气地说“我的事儿,你别管!”
他有一阵儿没声音。我有些后悔,翻过身看他,他脸冲那边,我说“樊宇。”
他说,“你就跟她说,我是你弟,你认了我当弟弟的,是吧。”
我一愣。
他又说“就一弟。让她别吃醋,哈。”
“樊宇你神经病啊。”
“是啊,嘻嘻。”他又不正经起来。
我在怀疑,他又在间歇性神智不清了。隔了一会儿,我叫他,樊宇。
他没声息。我下了床,把他巴拉过来,他已经睡着了,睡得还真快,我无奈地巴拉一下他的脸。忽然觉得有点湿。摸了一下,他腮帮子上,还是湿!

15

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还睁不开,但是又睡不着了,一看表,才7:30。我探了个头,樊宇没在。
慢慢坐起来,醒了醒神儿,往院子里看看,他也没在。
我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天气不错啊。我叫了一声东东。屋子里没有声音。我想樊宇大概遛狗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大门一响,东东先钻了进来,在院子里绕场一周。然后跑到自己狗盆那儿等着。樊宇把手里的包子豆浆递给我,然后给东东倒狗粮。他蹲在东东狗盆前面,胡撸它的毛,东东吃的高兴。
“哎展晖哥,你看,我这么胡撸它也没事儿。”
我边吃油条边嗯了一声。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
“要让你挑,叫我展晖,还是叫我哥,你挑哪个?”
“为啥啊?你不喜欢听我叫展晖哥啊?”
“多麻烦啊,仨字儿。”
他似乎认真地想了想,说“那叫哥吧。”
我有点郁闷。不过大概也都有心里准备了,并没受太大的打击。既然我是他哥,就得有点哥的样子,我跟他说
“樊宇,你去吕秋那酒吧上班我管不了,毕竟他们都是你熟悉的人,不过呢,凡事自己留点心眼儿。”不知怎么,对于吕秋,骆淇,甚至是川哥,我都有种不放心的感觉。“还有,你喷的药,自己带好。那里环境虽然算是清净,但也备不住。那个,酒是肯定不能喝的,也别过意不去把自己弄得太累,反正身体是自己的,自己不注意,谁能比你更注意啊,是不是?”
他蹲在东东那儿,似乎应了一声。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事儿“那阵子,我看见吕秋跑这儿跟你说了些狠话,你现在又去她那儿干活,没事啦?”
“噢。”他站起身对着我说“秋姐啊,她也跟我说了,他呢看着川哥骆淇那样,那个时候,挺恨我的。原来我见秋姐的时候,她对我就挺好的,那次她过来,我也没想到,她说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说大概对我有点恨铁不成钢。而且,桥哥又……他们都特别喜欢桥哥,所以,都挺恨我的。那天她说她知道了真相,想弥补我,想帮我,才让我去的。”
“你想去么?”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嗯。”
“那就去吧。”
我想转头回屋,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他“你昨晚哭啦?”
“啊?”
“哭什么啊?”
他瞟着我,然后说“我想我妈了,还有我姐。”
“哦。”我又转了身,但是,总有个东西卡在那儿,我终于又转过头去问
“你和骆淇怎么样了?”
“啊?!”
“你啊什么啊啊,做哥的问问不行?”我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行。”他走过来,眼睛看着我“我和他不会怎么样的。”
“怎么呢?”他看他一眼,他走进屋去,看我的被子没叠,开始叠被子,一边叠一边说
“反正不会怎么样的。”
“你不是特喜欢他吗?我听川哥说他要跟你在一块儿呢。是不是因为在秦庄那儿的事儿?”
他叠被子的动作停了一下。我没有再往下说。那是不应该再提的事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他说话了“因为,他是第一个让我感到被尊重的人。那个时候,我刚来北京,和老乡住在一起,所有人,都特别看不起我们,甚至连我那个老乡都看不起他自己,也看不起我。老板,顾客,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是乡下人,又没有什么文化,不一定天天打骂,但是,那种眼光就受不了。你知道我怎么开始喜欢骆淇吗,说出来特别可笑,那次啊,他来我们那个面馆吃饭,我不是端面给他吗,有人碰了我一下,面碗掉在地上了,老板立刻跑出来,要骂我呀,骆淇把他拦下了,说人比面重要吧,他还问我有没有烫到。就那次。”樊宇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笑了笑。
“挺傻的吧?”他问。
“后来就知道他喜欢张桥了?”
“嗯。”
“那怎么会和张桥在一块?”
“我知道,这也是骆淇怪我的原因之一。其实……那阵子,秦庄已经在桥哥的公司捣乱,如果桥哥继续干下去,那个公司一定倒了。于是,桥哥想把公司让川哥和骆淇管,然后他自己出来,桥哥一直待我很好,我不想看着他一个人。而且,他真的一直对我特好。我……”
“你想喜欢上他吧?”
樊宇说“我没想那么多,反正就是觉得,不能让桥哥一个人。我也知道,那个时候开始,骆淇开始特别讨厌我。”
樊宇拿碗倒豆浆,我在他的碗里加了糖。他对着我笑眯眯的,然后喝了下去,嘴边的豆浆汁,让他伸出舌头给舔掉了。
“现在不是都好了,跟他解释清楚吧。”我说。
樊宇摇了摇头。
“为什么?”
“不想解释了。”他忽然看着我的眼睛“展晖哥,你没睡好啊?怎么眼睛里那么多血丝啊?”
“哪有?”我站起来对着镜子看,果然,眼睛红红的。
“我给你上点眼药水。”他蹿起来,到自己的什么包里一翻,果然翻出一瓶眼药水。
他一边给我点,我一边说“你怎么什么都有啊?”
“厉害吧。”他笑。
“厉害。”
“展晖哥……”
“你怎么还叫这么多啊?”
“哥……”他在我眼睛那儿吹气儿,我眼睛发抖
“你吹什么吹?”
“都吹进眼睛里去。哈哈。”
“有这么干的吗。”我眼珠在眼睛里动了动,有眼药水从眼角落下。我感到樊宇用手抹着我的眼眶,把它抹干了。
“你这么着,跟哭了似的。”他说“哥你可别哭,你哭我也会哭的。”
“你本来就爱哭,别找辄了你。”
“我没有。我一点也不爱哭。”我睁开眼,他睁在瞪着眼睛辩解。
“行啦,知道啦。”

我似乎依稀感觉到樊宇和骆淇已经不再可能有些什么。后来,我自己一个人琢磨了一下,樊宇对骆淇的爱,源于尊重,可是最后却让樊宇失去了自尊。也许,很多人的相处都是一个劫数。
樊宇顾忌着骆淇爱着张桥的事,始终未曾表达,唯一让骆淇得知真相的时候,却是樊宇无法再爱他的时刻。
难道真的是缘分这么回事?
我承认,我在和樊宇相处的时候,也顾忌着很多东西。我到现在,仍旧不能确认,我是否可以这样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所以,于格格的事情,我至今都没有解释给樊宇。
我也不知道,我和樊宇会走到哪里。说实话,在掩饰自己感情这方面,樊宇不如我,这些天,我能感觉到,樊宇对我,是越来越依赖的。
不过,我可以不顾一切地把他从秦庄那里找回来,可以在川哥面前说我喜欢他,却不代表,我可以马上和一个男人开始那样一种生活。
即使我爱樊宇,还是不够纯粹的,我有顾忌。
我这阵子心情不太好,源于我自己。人在很在意的事情面前,并不能放下一切时,是很郁闷的。
或者,我并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我会和樊宇走到这个局面。
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我在自己是不是个正常男人面前,徘徊着。
我想起于格格那次跟我说,我想证明你是不是个正常男人!
难道,我真的需要个证明?!

他给我打电话,问我去不去酒吧,我说不去了。他挺失望的样子。我听到背景里面有人在说“樊宇,你看我说他不会来吧。”
我仔细听了一下,没有听出来是谁。
他还是叫我展晖哥。我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一般半夜才回来,轻手轻脚地洗漱一下,就钻进被窝里。有时想跟我说话,就会说
“展晖哥,被吵醒的话吱一声啊。”
我有时是醒着的,但是没有吱过。

我们拍一个酒吧的戏,在那儿等着上场的时候,川哥在那儿指挥,后来骆淇来了,在川哥耳边口语了几句,川哥点了点头。
后来,川哥跟我说,樊宇可能有机会拍平面照片,给一个服装杂志。骆淇牵的线儿。
我点了下头,说樊宇应该适合穿那种比较简单清爽的服装。
川哥说,骆淇跟你意见正相反,他说他觉得樊宇可塑性很高,这次是牛仔裤,走的是酷和野性的路线。
我不置可否。
我记得川哥好像不经意地说过,骆淇总是去酒吧的,不知道他过去干吗,樊宇又会怎么面对他。
我开始有个不厚道的念头,我甚至希望樊宇干脆跟骆淇在一起算了。
我怎么了?

那天樊宇回来很早,很有兴致地做了个西餐,其实只是把一些中式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大盘子里。一堆洋葱牛肉,一堆西红柿鸡蛋,然后扣了碗米饭在上面,摆了几块黄瓜,撒了点沙拉酱。
我看着这不伦不类的东西,想笑。
他倒像模像样地递给我一个叉子。我说你搞这么多花花东西干吗?
他不理我,用叉子吃牛肉。
“展晖哥,我要拍杂志照片了。”
“唔,好啊。”我也用叉子拌着牛肉和米饭。
“那个杂志叫myboy,哈哈。”
“那个啊,我也给他们拍过。”我说。
“真的吗?”他来了兴致“你拍的是哪期啊?什么内容?”
“好像是衬衫吧。”
“你穿衬衫是好看啊。”他由衷地说。
“还行吧。”
“哈哈,展晖哥大言不惭,一点也不谦虚。”
“我说实话吗。”
“我就不行,我觉得自己哪都不如别人。我觉得这次他们用我,也是因为天衡的关系。”
天衡是川哥骆淇公司的名字。
“哪也不是啊,如果你自己不行,人家也不一定会用你,天衡毕竟只是推荐关系。”
“你觉得我行么?”
“行。”我说。
他裂开嘴乐,看了我一眼,又乐。然后说“你说我行,我一定努力,不让你失望!”
我没接他的话,继续吃东西。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却最终只是说了,今天晚上有什么好电视看么?

他那个牛仔裤广告居然要拍外景,去了北京郊区,一个叫雾灵山的地方。据说那里夏天都有地方结冰,各种植被都有。现在是秋天,应该也不会太暖和。
我让他带好药。他往他的背包里塞了一堆东西,像去远足。
骆淇居然到我那里接他,这是这么久后我第一次跟他面对面这么接近,樊宇在厕所里拉肚子,还对着外面喊,“展晖哥!昨天的牛肉好像不新鲜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对他说,他还不知道骆淇进来。
骆淇看到了屋里的两张床,我看到他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是没说什么,他坐在一旁,我说
“你也去啊?”
他点了一下头“我不放心,看看去。”
“有什么不放心啊?”
他没答话。却对我说“你对樊宇还挺照顾的。”
“是吗。还行。一般是他照顾我,做饭洗衣服的。”
他一笑,然后说“我有时不大理解你。”
“怎么说?”
“可以直说么?”
“请。”
“你不会是双吧?”
我盯着他。他看着我,然后把眼光转开了,樊宇从厕所出来,正看见我们俩对视。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我对樊宇说
“快走吧,有人来接你。”
樊宇看了一眼骆淇,骆淇把他的包拿上,看了他一眼,樊宇说“我走了啊。”
我点了下头。骆淇走出门去,樊宇也出去了,我看见骆淇回头问他
“你不是爱吃薯片么,包里带没带?”
樊宇说“我又不是小孩春游,没带没带。”
“那我车上有。”
“啊?”
“我带了。”
“你也爱吃啊?”
“给你带的。”
“……”
两个人走出门去。
原来他们已经相处得这么好。我站在窗子旁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没劲。

那天没戏拍,自己在家挺无聊。正想打电话给朋友找他出去玩。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刚一接听,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展晖~~~~~”
“秦庄!你丫有病吧?”
“干吗老咒我啊。”
“有事么?没事挂电话。”
“有事啊怎么会没事。”他在电话那头说。
“什么事。”
“出来说。”
“没兴趣跟你见面。有事说事!”
“哦…..没兴趣啊?没兴趣就算了。我找樊宇逗闷子也行。我这阵儿生意不好,听说樊宇还当平面模特儿去了,这多好,一出名,火了肯定在我这儿!”
“你有完没完秦庄!”我知道他现在是胡说,但是,不敢肯定他真的不敢那么干。毕竟,他那么轻易放走樊宇,仍旧是我心头一个大石头!
“嘿嘿,生气了嘿!”秦庄一副无赖的声音“那你出来见个面就这么难啊?”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哪儿?”

秦庄悠闲地坐在一个靠着水边儿的窗边,这阵子是下午,还没有什么人来酒吧,特别清净。
我走过去,他冲我摆摆手。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他的穿着还算有品味,今天他穿的格外清淡,看上去,像一个正经人。
他看了我一眼说“弟弟坐这儿坐这儿”然后拍拍自己旁边。
我坐在他对面。
他故作受了打击地说“真不给面儿。”
我说“你把樊宇这人忘了行么?”
“那可不行。”他看着我说,我瞪着他,他哈哈笑。然后说“你说你,在这儿玩鹰呢?你把他从我那儿弄出来,然后据说跟他屁嘛儿没有,真他妈的当张桥二世呐?啊?傻了吧唧的你!哥哥今天跟你商量个事,哥哥我呢,这些天还挺想你的,跟哥混吧。”
我蹭的站起来。
他倒不急,跟我说“你考虑一下。反正,我有时间,有权,有钱,对了,还有人质呢。”
“去你妈的!”我骂人了。
他嘴角微微一动。
“也不瞒你,我堵一口气,正愁没地儿出,偏偏现在有了。顾展晖你听着,你的问题,就是沾上了樊宇,还有,对他太好。”
他还在冲着我笑。
窗外,乌云压顶,狂风大作,我突然很压抑,很难受!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会轻易过去,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反复而来!

16

秦庄对张桥的爱已经到了一个绝境,一个死胡同,一个悬崖,但是,他不打算自己跳,而是拉上所有人。他对樊宇无理由的憎恨,让他失去了理智。我不知道当初他对张桥爱到什么程度,又为什么会去做张桥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这一点,我不能说他对或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如何生活的权利,但是,在你做出一些选择的时候,必然会失去另一些东西,如果秦庄不能承受,只能说他太过贪心!
我看着秦庄目空一切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有火。如果说我曾经对他还有一点点同情,因为他放了樊宇而有一丝丝感激的话,如今,全都变成了愤怒!
我对秦庄说
“你有什么权利让别人替你赎罪!如果不是你选择出卖你自己,你不会失去张桥!就算没有樊宇,也会有别人,张桥喜欢的人!你自己害死了张桥,埋了你们的爱,没留一丝机会!你凭什么让别人承担!凭什么!”
他的脸色有点变,瞪着我。
我继续说“我对樊宇太好了是么?我会对他一直好!你不用威胁我,我不怕!因为我和他都不会像你一样,一边要爱情,一边去背叛!秦庄!天下没那么好的事!没错,你现在什么都有,如果这样你就可以对付一些完全没有实力做你对手的人,你可真是厉害!太厉害了!”
秦庄盯着我,起初没有说话,然后突然掏出电话,按了几个键,然后把手机贴在耳朵上,他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我知道,我戳到了他的痛处。
“樊宇啊~~”
他的声音又阴阳怪气起来。我一惊!
“我呢,现在正在跟展晖在一块儿,我跟他谈生意呢。什么?有什么跟你说?好啊。我先告诉你我一个底线,你给我听着,你和展晖,有一个要帮衬我的生意,当然了,两个一起,我更欢迎,听见没有?什么?好啊。没问题。我早跟你说了咱俩没完,你以为你消遥快活了,能和小爱人比翼双飞呢?做梦呢吧你?好啊,既然如此,见面再说吧。”
秦庄挂了电话,看着我笑。
然后咂嘴,惋惜地摇头“你看看,搞成这样,何必呢?”
“樊宇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还不是要跟我谈谈。和张桥那次一样。你怎么着?找一个高楼先待着去?”
“秦庄,我×你妈!”我的拳头抡过去,又打在他的脸上,打的他嘴角出血,他却开始变态地狂笑“哈哈哈……顾展晖你真的是不知道死!”他突然猛地站起来回手就给了我一拳,那力道相当大,我摔在旁边沙发上。
“哎哟~”他弯下身“你看看,这戏没法拍了,脸肯定肿了。”
我蹿起来,他像变戏法似的隐去了笑容,眯着眼睛说“咱们今天先到这儿,改天,来个高潮,哈?”
然后,他拍拍手,走了出去。
我追出去,大叫“秦庄你给我站住!”
他回头,挑着眉毛“怎么?”
我呼了口气,“请你放过樊宇。”
他瞅着我,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被我一下打开。他吹气在我脸上,然后慢慢说“不,行。”

我打樊宇的手机,起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我再打一遍,手机关掉了。
我有种要疯狂的感觉。这种疯狂,不同以往,我只想看见樊宇,把他守在身边,一刻也不能让他远离。
我打川哥的手机,让他把骆淇的电话告诉我。川哥听出我口气中的焦急,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跟他说以后再说。
骆淇的电话通了,我几乎是喊着说“骆淇!”
他知道我是谁后,问着,有事么?
我问他樊宇是不是在他身边,是不是还在雾灵山,他说是啊,刚到,正安顿。我心里踏实了一下,让他找樊宇来听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等着。
我听着嘈杂的背景音,骆淇问了很多人,樊宇在哪里?樊宇在哪里?
没有人有答案。也一直没有传来‘展晖哥’这个声音。
我体内像有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骆淇已经预感到什么,他问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一定要找到樊宇,然后看着他,听到没有!”我说。
“秦庄?”骆淇很聪明。
“是。”
然后我听到骆淇嘶哑地叫“快找,把樊宇找回来!”

我给秦庄打电话,他接了,但是,我说什么,他都只是说“我现在特别兴奋,别打扰我的好兴致!”
然后,他也不再接我的电话。
我去了他的那个巢穴,除了依旧歌舞升平,不见秦庄,我蹿进他的办公室,也没有人。
我问遍周围所有人,他们都对我摇头。
再打樊宇的手机,仍旧关机。
我问川哥,问吕秋,问骆淇,所有秦庄可能出现的地方。
依照线索,去找,然后失望而归。我满头大汗,脸上也肿了起来,奔波在夜色中,像困兽!
川哥和吕秋似乎也在帮忙找,但是,都一无所获。
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等待樊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很后悔。
后悔我不该在顾忌面前低头。

骆淇奔回城里,他一直跟我联系,也找遍了他可以用的关系。他跟我说“我不会让樊宇出事的。秦庄就算故技重施,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丝毫得不到安慰。
然后我想到了家里,也许,樊宇会奔回那里的。
我跑回家里,并没有人在那里,东东在院子里玩耍,似乎也没有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瘫坐在院子里,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只是不停地拨着樊宇的手机,还有秦庄的。
我不知道这样的时间有多久,然后我听到‘嘭’的一声门响。有人从大门冲了进来。我站起身,难以置信而惊喜地看着冲向我的樊宇,他几乎是扑着抱住我,我在那冲力中向后退了一下,然后也搂住他,他的手把我揽得紧紧的,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我。
“你去哪儿了,我一直找你!”我说。
他忽然哭了,泪流满面。
他抬着眼睛看着我,说“展晖哥,我喜欢你。你别讨厌我。我必须跟你说。我喜欢你。”
我张了下嘴,没有说出什么。
他哭着说“你要帮我照顾东东。”
我一听这话,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说怎么了樊宇?秦庄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看着我,忽然嘴角向上弯。他说“没事了,展晖哥。没事了。”
“怎么啦?!你答应他什么了?!”
他摇头。忽然用手攥住我的胳膊。他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展晖哥,我最后一次哭,以后再也不哭了。”
“樊宇!”
我的预感越来越不好,我感觉这次出了什么大事。

门又被打开,骆淇冲了进来,看见樊宇,他的眼神好复杂,他看见樊宇后,脚步反而放慢了,他对着樊宇说
“是不是真的?”
樊宇点头。
“你疯了?”
“怎么了?”我忐忑地问。从他们俩的表情,我知道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骆淇要说话,樊宇挡了他一下,他对我说“我给了秦庄一刀。他可能,会死。”
我的脑袋差点炸了。
骆淇却突然拉着樊宇的胳膊,向外扽,“快跟我离开这儿,躲起来再说。”
樊宇突然执扭地站着
“不,我不会走的。我承担一切!”
“樊宇!”

这个晚上,闯进那个大门的人太多,当我看见有警察从那里冲进来的时候,当我看见樊宇举着手说,他就是樊宇的时候,我感觉大脑被什么东西融化了,我不会思考,不会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见警察给樊宇带了手铐,他有些纤细的胳膊被反背在身后,被押了出去,上了警车。东东一直在狂吠,樊宇跟它说“东东,别叫。”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一个我不曾认识的樊宇,那么坚定,那么义无反顾。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骆淇。骆淇呆立着。我们都没有想到,平时那么乖巧的樊宇,会做出这些举动。
骆淇忽然笑起来,“樊宇真傻。”但他的脸上都是沉痛。
我还无法恢复我正常的思维。
“我会把他弄出来的!一定会!”向再对自己发誓,骆淇走出门去。

17

当我从一切状态反应过来,我才发现我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我四周看去,夜色下的院子竟然第一次给我凄凉的感觉,东东卧在一旁,也许,它也和我一样一直在回想着樊宇的让人没有想到的举动,同样,它一直以为的那个樊宇有着我们所没有预料的力量。
没有人敢于去和秦庄斗,樊宇同样也斗不过他,所以他选择了极端的手段,但是,这极端的手段却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我慢慢蹲下,捋着东东的毛,东东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的手只是机械地一下一下捋着它,直到我再次恢复神智时,我才发现我哭了。
我紧紧地抱住东东,却希望此刻怀抱里的是樊宇,我从来没有弄清楚我对樊宇的拥抱,到底是什么驱使的,我不想再去回顾,但是,我想,我要无所顾忌地抱着他,只是因为,那个是我爱的人!

我从院子里蹿出去的时候,大概已经半夜2点了,我去了吕秋那个酒吧,果然不出我所料,骆淇和川哥都在。
我不能为樊宇做任何事,只能去找他们。
他们看见我,小小惊诧了一下。骆淇抬着眼睛,和我的视线对上的时候,他说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一个?”
“坏的。”我说。
“秦庄被扎穿了肾脏。”
我接下去说“好消息是他没死?”
骆淇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他没死算不算好消息。他死了比活着还好一些。”
川哥招呼我坐下,吕秋递过来一杯水,我虽然已经口干舌燥,可我却没有动那杯水。
我看着骆淇说“我可以见到樊宇吗?”
骆淇看了一眼川哥,川哥说“我会想办法,找找警察局的朋友。”
吕秋说“我会尽力帮忙。”
我抬眼看了一眼吕秋。骆淇解释说“吕秋认识一个挺厉害的人,希望可以帮我们。不过,警察局毕竟不是那么容易通融的地方。秦庄没死还好,但是樊宇毕竟是故意杀人,虽然未遂,而且事后,也是被警察抓到的。”
“故意杀人?”
“对,我打探了消息,他去的时候,就是带着刀的。其实,如果不是他上来就刺秦庄一刀的话,秦庄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他刺中。”我想起了秦庄上次打我的那拳。骆淇顿了一下,又说“他事后跑回你那里,在警察看来就是要逃跑,所以,即使秦庄没死,他也要在监狱里待几年,而这几年,可以发生好多事,我知道,秦庄的关系,足可以延伸到监狱里去。那样,樊宇可能会生不如死。”
我浑身一阵发冷,几乎打了个寒战。
川哥接下去说“我们现在只希望吕秋那个朋友可以帮到我们,轻判,或者弄个缓刑,总之,要把樊宇弄出来。他在我们身边,我们会尽力保护他。可是,谁能想到,他,能做出那样的事啊……”
我看着川哥,又看了看骆淇“你们一定要把他弄出来!”
两个人没有立即承诺我,我知道,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骆淇说“我说过,我一定要把他弄出来!”
川哥看了骆淇一眼,又看了一眼我。
吕秋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我们。那时的气氛特别凝重。我的心里除了愧疚,对自己无能为力的难受,更多的是一种渴望,见到樊宇的渴望!

骆淇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后来,我听说秦庄醒了,并且已经放过话来,让我们准备为樊宇收尸。
我和骆淇的联络多了起来,他也知道我想知道关于这件事进展的一切,所以,他后来,会主动告诉我一些事。
也许因为站在了同一个方向,加上和骆淇接触多了起来,我开始了解了骆淇一些,他的确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并且,很有头脑,而且,冷静。
他也常常说我冷静,其实,我一点也不冷静了。
每天,回到那个熟悉的院子的时候,我禁不住心灵的抽搐。
看着樊宇出现过的每个角落,似乎他的话语就会时时传来。
空当当的饭桌上,似乎能飘出饭香。
整洁的厨房里,似乎看到他拿着铲子忙碌的身影。
他的笑容,他白白的牙齿,孩子一般纯真的脸,每一刻,都在出现,却又不能触及。
夜里,我躺在床上,看到他空荡荡的床,在月色里,似乎反着光,如果,那个时候,他在那里的话,我一定会过去紧紧搂住他,紧紧的!
我爱上了樊宇!
也许,这种心情,我早就有。只是,现在,我已经可以单纯地说出这个爱字。

大家都集中在樊宇的事上。电影的事也几乎搁置。剧组被安排先去拍摄了外地的外景,制片主任都没有去。
骆淇突然打电话来,他说,展晖,我们去看樊宇!
我们坐在车上的时候,两个人起初都没有说话。我想,大家也许都在想着见到樊宇的情形。骆淇一直看着窗外,半摇下的车窗吹进的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他的轮廓清晰的侧面轮廓,一动不动。
他不是一个外向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感觉到他很真诚。
不久以前的电视里的镜头,还是能出现在我的脑海。可我,对骆淇,已经不是那么厌恶。
他没日没夜的奔波着,我不知道是在赎罪还是为了爱着的张桥。
车子停在拘留所。有人在那儿等他,是个警察。那人先说了让我们注意的事,然后看着我带的东西,他说“又不是探亲,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吗?”
我说“什么可以给他,你告诉我。”
那里又樊宇喜欢的很多东西,吃的,书,还有东东最新的照片。
那警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边进去,骆淇边问“他还好吧?”
“不怎么爱说话。”
我眼前是樊宇闭着嘴巴的样子,瞪着嘿嘿的大眼睛。
东西都被放在了外面,什么也没让拿进去,在一个小屋子里,我们等着樊宇的到来。

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当我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和开门声时,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那个警察推开了门,樊宇低着头站在门边,他穿着一个大马甲,上面写着‘××看守所’。
警察让他进来,随后把门关上,临走前对骆淇说“15分钟啊,别让我难做。”
樊宇抬起头来,我看着他细细的手腕上带着的手铐,心里绞动着。
他看到我们时,起初一呆,然后竟笑了起来,他明显地瘦了,也没什么精神,在憔悴面容上的笑容显得格外让人心疼。
他冲我们说“你们怎么能来呀?”
我怔怔地看着他,居然说不出一句话,他看着我,我看到他眼圈红了,但是,他还是努力地保持着他的笑。我心如刀绞。
骆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有人欺负你吗?”
樊宇摇头。
骆淇又说“再忍两天,会把你弄出去的。”
樊宇睁大惊异的眼睛“我杀人了,骆淇!”
“他没死。”骆淇说。
“啊?”樊宇皱着眉头,又看我一眼,我冲他说“秦庄没死。”
“他没死?”樊宇动了一下,随着哗啦一声,我才发现他的脚上也有镣子。“他没死,就没完没了啊。他……”
“你为什么这么傻,要用这个方法啊!?”我终于说。
“我没有别的方法,我不希望因为我,把你绞进来,这样,就一了百了了。我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我怎么这么笨啊,这样不是什么都没解决吗!”
“杀人要偿命的,樊宇,你没想过啊?”骆淇说。
“想了。”樊宇说“我偿。”
“樊宇!”我有些急了,我怕偿命这两个字。他原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杀秦庄的,不是因为他对秦庄有多大仇恨,而是,他不想我被绞进来,为了我,他和上一条命啊。
樊宇看着我,眼神里居然有歉意。
为什么是歉意?
我的胸腹间充斥着一股难以抑制的东西,如果有可能,我要和樊宇换个位置,我不要他为我牺牲,不要!
骆淇让樊宇坐在椅子上,然后说“樊宇你听着,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在秦庄动你之前,把你弄出去。在这以前,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刚刚把你带来那个警察,也是我找朋友联络好的,他会在你在看守所这段时间尽量看着你。不管现在秦庄怎么样,我们只能做我们能做的,你别灰心,吕秋说她正好最近通过关系认识了一个还算比较大的人物,即使是秦庄死了,把你弄出去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要有信心,总之,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关键时刻,你可以装病,装哮喘发作,随时有不利情况就叫警察,等等…..总之,就是不要让自己有事。好不好?”
樊宇盯着骆淇,骆淇说“樊宇,我们每个人都希望你可以好好出来。知道吗?”
樊宇慢慢点了头。
“你看,现在展晖多难受。”骆淇指着我“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一醒来,就是问我怎么样了。刚才给你带来一堆东西,可惜都不能带进来。”
樊宇仰着头看我,我别过头,压抑着我心里的难受,这难受,来自于我不能为他做任何事,我不能像骆淇一样联系所有的关系来帮他,我能做的,就是等,就是想他,甚至,连个喜欢,都没有对他说过。
警察进来了,说走吧。
我跟警察说,大哥,他有哮喘,帮忙看着点。
警察看了他一眼,勉强点了一下头。
樊宇看着我们,笑着说“我走啦。”
骆淇点了下头,说,记着我跟你说的话。
樊宇看着我,我盯着他,他又在笑,我猛然间把他拉过来,拉到自己身边,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樊宇满脸惊诧地盯着我,我把他抱进怀里,疯狂吻在他的嘴上,我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但是我觉得刹那间,我那压抑的东西,在疯狂地释放着。
松开樊宇的时候,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面滑下来。
警察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骆淇微微笑了一下。
我紧紧攥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樊宇,我和东东都在等你。”
他低了下头
“你这样,让我怎么继续待下去啊。”

警察把他带走了,我听着走廊里渐渐消失的金属拖在地面的声音,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心里竟有一刻,是轻松的。
骆淇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和我一起走出去。
外面的天空被风吹拂得很清爽,一望无际的蓝。
骆淇坐在车上,一直没有说什么,我坐在另一边,几乎快到时,他忽然叫我“展晖。”
“嗯?”
他笑了一下“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樊宇吧?”我问。
他说“那天叫川哥把樊宇找出来的时候,还有跟你说的时候,是真心地想要好好爱樊宇的。虽然,那个爱,可能意义不同。那次,樊宇哭了。然后就看见了你,和格格。我想,你不是我们同一类的人,即使对樊宇那么好,也不会怎样,而且,对樊宇,也不见得怎么好,你知道,对于一个GAY,爱上一个直的,是很痛苦的。所以,川哥大概劝过你。你和格格那次,是怎么回事,我大概也明白,格格那么做我们都没想到,其实,她真的很傻!不过展晖,我想跟你确认,你对樊宇是哪种感情?你刚刚那样做,我能理解成,你是GAY了吗?”
“我不是GAY。”我说
他一怔。
“但我,真的喜欢樊宇。”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笑。我也咧开了嘴。
我想,一切,都是美好的。
这个世上,本来就有些事,不需要一定要是什么才可以做什么,尤其,感情。

我在家里喂东东,然后和东东一起看张桥拍的那些CD。樊宇就在我眼前,虽然不能触摸,却格外接近。
电话,是在夜里打来的,在寂静的夜里,那铃声格外刺耳。
“展晖!”是骆淇的声音。
我听到这个声音,从床上蹿起,骆淇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隔了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
“樊宇,在医院。”
“他……”我不知道要怎么问。
“我过会儿到你门口,你出来,一起过去。”
“他没事的吧?哮喘发作?”
又是一阵沉默,骆淇说
“秦庄,大概已经开始活动了。”
我大脑一片漆黑,秦庄这个名字,对我来讲,已经是个恶梦,一个恶魔的名字。

18

我和骆淇赶到那个医院的时候,又看到了白天才看到的那个警察。我后来听骆淇说这个警察只是他找的那个朋友的关系,说起来并没有和骆淇特别铁,所以,他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樊宇出了事,也算对他很负责了。骆淇很感激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问樊宇现在如何。那人说
“有两个人打他,伤得不轻,有骨折,我当时没有在现场,他们说管教进去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在拼命把他脑袋往墙上撞。听说他一直在反抗和大叫,不然管教也不知道出事。他被抬出来的时候脸上血淋淋的,我那个时候看见的,已经没意识了。”
我觉得我的手在抖,我问出话的声音都有点颤“他现在怎么样?”
那个警察看了我一眼,摇了下头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手术了,已经推进病房去了。”
我控制着自己问“病房在哪儿?”
他指了下前面,又说“你可以在门口看一下,但是,不可能让你们进去。”
我看了一眼骆淇。骆淇脸色有些阴暗,却对那个警察道谢,还说我们看一下就行。
我三步并做两步奔过去,几乎是扑到那个病房门口,门上有个窗口,我看进去,然后脑袋嗡地一声。
樊宇的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还是有暗红色的血殷出来,他的脑袋歪向一旁,嘴角边一片青紫,身上怎么样我看不到,只是那被覆盖在被子下的身体几乎没有起伏,点滴瓶里的点滴正滴进他的身体。他的一只胳膊弯在枕头边,手铐被靠在床栏杆上。
我贪婪地看着屋里的樊宇,嘴上不由自主地叫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醒过来,看看我,冲我笑笑。
后面有一只手覆上我的后背,拍了拍。
我回头,看见骆淇略一呆的脸,他看着我说“别这样展晖。”
“他下午还好好的。”我的声音为什么是哽咽的?
原来,我竟不知不觉地哭了。
我又转回去,看着樊宇,我的手拍在门上,旁边有人过来制止我。我被骆淇拉到一旁,眼前不知道为什么都是樊宇的头被一下一下撞到墙上的景象。那个警察和骆淇在旁边,那个警察说
“明显是要他的命。他已经拼命在挣扎了,那两个家伙,都是五大三粗的,旁边没有人敢说话,据说都是惯犯,打架出了名的。你说的不错,有人大概想要那小孩的命。挺狠的。”
我脑袋里除了樊宇,就是一片我不能分清的思维,我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猛地向外奔去。
我听到后面骆淇的喊声,但我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蹿到那个我曾经去把樊宇找回来的地方,我要再用我可以用的力量,救他!
在一堆人中,我一眼看到了胡威,他正和一个有些妖气的男的在聊天,一脸龌龊。我直接冲他走过去,那个妖男先发现了我,一边看着我一边拉胡威,胡威看见我,皱了一下眉头。
我走到他跟前,胡威仰着脸问“你上这儿干吗啊?消费啊?还是自己卖啊?”
“我找秦庄。”
“笑话,你说找就找啊。”
“你跟他说,我有事跟他说。”
“好多人都有事跟他说呢,你呀,还是算了吧。”
“他给我开过条件,你跟他说,我要跟他谈谈这个条件!”我始终面无表情。
胡威犹豫了一下。
“如果你今天不让我见到他,那么,这个条件我不会再跟他谈,你自己考虑。”
胡威还是盯着我。
我扭头就走。
他终于说“你等一下。”
他拿出电话,到后面去打。我站在当地,那个妖男靠过来问
“庄哥给你多少钱一个晚上?嗯?”
我挑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你保什么密啊。进来以后,都一样。只不过看庄哥亲自跟你谈条件问问你罢了。庄哥亲自调教你啊,还是咋着?要说庄哥可很少碰什么人啊。你自己还挺臭美的吧?”
我歪头看着胡威在角落里露出的半个身体。
又看了看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当我想到我以后有可能混同在这一堆人中间的时候,我有一点退缩,但是,我很快挺直了身体。如果我唯一能为樊宇做的,就是这个的话,我只能向前走!

胡威开车把我带去了一个地方,车子起码开了半个小时。在这个夜里,当走向越来越荒凉的地方时,我竟然不那么害怕。
胡威一直又是挖苦又是挑逗,我没有搭理他。他也自感无趣,闭上了嘴!
前面突然灯火辉煌,一座座别墅在灯光辉映下显得格外显眼。
车子往前开,慢慢停在了一个三层楼的下面。胡威阴沉说“到了!”
我走下车,胡威忽的开车就走了。
我慢慢走向那个大门,敲了一下,很快有人开门,一个保姆模样的人。
她把我带上了三楼的一个门前,在那个门旁边的屋子里,坐着两个人,在那儿正看电视,看了我一阵,我知道他们是保护秦庄的。
保姆敲了一下那个门,我听到里面秦庄的声音,他说,进来。
保姆推开了门,我走了进去。秦庄正穿着华丽的睡衣,靠在床上,他的发型不像以往见到我时那么精心梳理过,有些松散的样子,显得他有些憔悴,但是,多了几分帅气,他的确长得很帅。他看见我,歪着嘴笑。
我站在那里。
“怎么突然想通啦?离开几天,忽然觉得舍不得我吧,嗯?”
“我们交换吧。”我说。
“交换什么啊?”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有能耐,你把樊宇从监狱里弄出来,不要再动他。我怎么样,随你处置!”
他一楞。“哟,这是唱哪出啊?”
“你不要再动他!求你!”
秦庄脸上笑容慢慢褪去“拜托你展晖,是他碰我的好不好?”
“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所以,你要报复,你要如何,冲着我来!你不是有股气撒不出去么?冲我来好了。他给了你一刀,你这样对付他,也算扯平了!”
秦庄看着我,半晌忽然说
“怎么这么讨厌啊。本来我心里弄一平衡也就罢了,怎么你非得做出这个举动,你要是不鸟我,我还舒服点,为了那个小玩意儿,怎么也不至于让你这么个人搭上什么,你也不会为了他做什么牺牲。现在倒好,你怎么着任我处置?!你这不是给我填堵么你!我告诉你,我还就不处置你了!我他妈的非处置他不可!我处置死他我!”
我没有想到秦庄会这样,有些呆滞。如果我这样的举动给樊宇带来更多伤害,我该如何恨我自己?!
“秦庄!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你憎恨的,你不能相通的,无非是张桥对你的抛弃,与樊宇有什么关系!你已经那样一次次地对付他了,还想怎么样?他已经在看守所了,要进监狱了,他才20,你还不能放过他吗?”
“怎么?这么激动?还想给我一刀啊?”他眼睛看着旁边盘子里的水果刀“我这儿就有一把,你用。”
“你想怎么样能放过他,你说!”
他瞅着我,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接着,眼睛还是瞟着我“喂,你说……什么?嗯……”他后面只是不住地嗯着,然后挂了电话。
然后他嘴角忽然又勾起了笑。
“樊宇快死了是吧?所以你才这么激动?”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电话,他说什么?樊宇,快死了?
“瞧瞧你那张脸。”秦庄眼睛转了转,忽然说“好吧,条件谈妥了。我正好呢,有个麻烦的客人,你去吧。去了我就考虑放过樊宇。”
我深吸一口气。“放过樊宇,答应我。你也是个人物,别出尔反尔。”
“瞧你展晖,还是孩子啊,有本事的人,出尔反尔了,又怎么样呢?嗯?”
“秦庄!”我吼!
“哈哈哈哈……”他开始笑。
“笑个屁啊你!”
秦庄捂着肚子“我的确不能笑,还有伤呢。”他忽然变了脸色,对着我说“顾展晖,你今儿个就给我伺候那个客人去,我告诉你,他最喜欢搞些花样了,有你受的!猴子!……”他对着门口喊。
立刻旁边有人过来,叫了声“庄哥。”
“带他去风爷那儿。”
那人点了下头,我跟着他走出去。秦庄忽然说“你决定了啊?”
我说“你答应我了啊!”
秦庄哼了一声。

一路上,我没有想别的,只是樊宇的一举一动,从他在我家门口坐着,一直到他在医院里面躺着,从他和东东蹲在一起,一直到他在我面前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樊宇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我的心,深深地扎根。无论我可以为他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那个叫风爷的人,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是个特别慈祥的中年人。我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对我做什么。因为他只是要我跟他喝茶聊天,我怀着心事,也有恐惧。他却高谈阔论,直到最后走进卧室,我呆呆地坐在厅里。他穿着睡衣走出来,我还在那儿坐着。他到底要搞什么花样我不知道,我没有准备。他说,“我也累了,你打算住在这儿啊,还是?”
“啊?”
我惊诧。
我开门出去的时候,接到秦庄的电话,我一出声,他便哈哈大笑。
“真是不好意思,风爷说他对你没兴趣,你可真逊啊你。想卖都没有人买!”
我说不出什么。秦庄又说
“不过呢,咱俩买卖倒是谈成了,你要砸我手里可怎么办?”
“放过樊宇。”我说。
停滞一秒钟。他把电话挂了!
我再看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没有接的骆淇的电话,骆淇问我,你在哪儿啊展晖。
我说我在外面走走。
他说我还在医院。
“樊宇怎么样了?”
“还在……”他停顿了一下“睡。”

我经历了那样一个夜晚,有些荒谬,有些无助,更多的是在从进入医院那一刻起充斥在我脑袋里那些难以言表的揪心。

19

我踱回医院,远远看到院子里有一个亮点在一闪一闪,走近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竟是骆淇!我慢慢走过去,他靠在一根柱子上,仰着脸望着天。
我慢慢坐在他的旁边。他还是冲天空喷着烟,眯着眼睛,他说
“展晖,你怎么也这么傻啊?这么做,能有什么用?”
他知道了?
我仰着脸看他。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一样,动了动嘴巴
“樊宇醒来,知道你答应了秦庄的条件,会怎样?他那一刀不是白刺了?还有,桥哥,不是白死了?轮轮回回,就是这样吗?”
“还有什么办法?”我有些沮丧“这些天我什么也做不了,傻子一样地等,等来了这个样子的樊宇!能做什么?去阻止秦庄?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骆淇对着激动的我突然笑了
“展晖,你已经做了。”
“什么?”
“你给了樊宇力量。”他说“一直没有告诉你,他从进了看守所,就自暴自弃了,那时就有人告诉我,他不怎么吃东西,也很少说话,一个人窝在墙角里,完全没有生气。我说把他弄出去的话,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他不想出去,你知道吗?他刺秦庄这一刀,一部分为了你,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桥哥,也许,你一直不知道,他也从来不曾表现出来过,桥哥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那个晚上,你去吕秋酒吧和格格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樊宇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他把川哥当成了桥哥,他特别激动说,他对不起桥哥,没有他桥哥就不会死,他什么都没有报答桥哥,还害他那样死去。所以……他听说秦庄又找你麻烦的时候,才那么义无反顾地冲过去的。他其实还是个孩子,他说他会偿命,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骆淇在说这些的时候,始终望着天,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
“他也渴望幸福的生活,我记得我认识他不久,那天他的店里没有什么人,他一个人在那儿打扫。我就问他一个月拿多少钱,他说500块。我知道他要寄钱回家,问他自己一个月留多少,他说200。谈着谈着,他就说,你知道吗?我有个理想。我说你的理想是什么呀?他说我想在北京买房子,小点也行,偏一点也行,然后把我妈我姐接过来。你知道吗,展晖,我现在常常后悔,当初不应该把他带去见桥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如果他没有到桥哥那里,也许,他已经在慢慢达成他那小小的心愿。他只想要那么一点点幸福,到头来……”他望了望樊宇躺着的房间,“却是这样。”
骆淇慢慢坐下,扭头看了一眼我“幸亏有你,展晖。如果你昨天没有去看他,没有表达你的心意的话。樊宇他恐怕不会那么拼命反抗,拼命地要活下来了。”
我怔怔地。
骆淇看着我说“别再去找秦庄。别再让樊宇万劫不复!”
我知道我在那激动的情绪下,并没有考虑那么多,我只是想要秦庄收手,我只是想要樊宇不再被伤害。却是做了结果可能会伤害他的事。
我说“我知道了骆淇。我不该这么做。”
骆淇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还说你,自己还做过猪狗不如的事呢。”
我扶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看了我一下,很快站起来,深吸了口气,说“我问了医生了,他说樊宇的头虽然有些脑震荡,但应该没有大碍。骨折的地方,也没有刺到内脏,所以,小樊宇应该会没事。这里也好,起码比监狱好多了。不用那么提心吊胆。是不是?”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骆淇的魅力。

第二天,樊宇醒了。虽然不能接近,我还是在门口喊了他一声。他向我望过来的时候,没有神采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下,对着我笑,还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我冲他乐,鼻子却是酸的。

跟骆淇详细地讲了昨天和秦庄的情形,骆淇皱着眉头,说秦庄有点怪啊。
我问为什么。
骆淇说“你知道风爷是谁么?”
“谁啊?”
“是带秦庄入道的。”
“啊?”
“是他当年把秦庄捧红的,后来又一直支持秦庄走到今天势力也越来越大的。他把你弄到风爷那里去干吗?”
“他说那是个难缠的客人。”
“奇怪。”骆淇还是疑惑。然后说“他只是和你聊天来着?”
我点了下头。骆淇说“他不可能碰你。”
“为什么?”
骆淇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他从不和男的做!”
“啊?”这下我纳闷起来,秦庄到底搞什么鬼?
“展晖,你自己小心点。我觉得秦庄在搞鬼。”
我点了一下头。

我再去看樊宇的时候,他又歪在一边睡着了。
川哥打电话过来,骆淇和他在一旁说话。我在门口看着樊宇,看着他微微翘着的嘴角。我在那里说
“樊宇,好好地出来,我们一定会好好在一起的。”

秦庄一直没有动静。
樊宇也慢慢地有了精神。在那个警察的帮助下,我又买了粥给樊宇喝。我站在门口,樊宇边喝边对着我笑。我说
“慢点喝,烫。”
他冲着我点头。然后又扶了一下脑袋。大概伤口疼。他对着我笑,说
“展晖哥,你真好。”
那个警察看了我一眼,我咧着的嘴稍微收了一下。然后电话就响了起来。
“展晖~~~~”秦庄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脑袋一紧。走到旁边对着话筒说
“有事么?”
“怎么又这个口气啊?条件不是才谈妥么?”
“秦庄!”
“啊?”他阴阳怪气地啊了一声。
“我不会答应那个条件了。”
“什么?后悔了?”
“对。后悔了。”
“你当我什么啊?耍我啊!”
“秦庄,现在这个状态,没有人可以对付你,你要怎么样做,要做什么,随便你。”
“樊宇小命你也不管了哈?”
“樊宇做的出的,我也做的出!秦庄,人最后的筹码,就是命一条。你别威胁我,我喜欢小宇,无论怎样!”
“顾展晖!你这是威胁我啊?”
“不是。事以至此,秦庄,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你仍嫉恨樊宇,你冲着我来。”
“他妈的!”他开始骂人。
“秦庄……”
“滚!”他大骂。然后狠狠地挂上了手机。
我知道,我已经把秦庄激怒了。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是,似乎什么都不是那么可怕了。我走回樊宇房间的门口,樊宇正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我对他笑。他也笑了起来,对我做了一个鬼脸。
我问他“怎么那么高兴啊?”
“当然高兴了。”他说。
“高兴什么啊?”
“就是高兴。”
“头还疼么?”
“疼。”
“疼还那么高兴?”
“疼也高兴。”他捧着保温桶,嘴边还挂着粥。我说
“擦擦嘴吧,邋遢。”
他用舌头把粥舔进嘴里。对着我,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20

我有点诚惶诚恐,我怕樊宇再度有什么事,秦庄既然已经要痛下杀手,就不会随便收手。我和樊宇保持距离地交流着。我在和秦庄那次谈话后,本来就已经抱着豁出去的念头,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但是,每天看着樊宇的笑,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的样子,我突然就恐慌起来,原来,幸福来临以后,人就变得脆弱了,变得怕事了。
我靠在门口,警察已经习惯我前来,有时抽着我带的烟,离我们很远。
挺怪异的场面。
我还是终于接近他身边了。他的手还是铐在床头,活动不方便。他只是坐在那儿快乐地跟我说话,说着天南地北,说着他在家乡的河里捞鱼游泳,小时候太瘦被人欺负的事。他说展晖哥那时要是你在就好了。
他说到了他的妈妈和姐姐。他说他妈妈已经60多岁了,姐姐也比他大16岁。我问他他那么小在家是不是特别得宠?他笑着点头说,是啊。她们什么都紧着我,我来北京的时候,我妈和我姐都不太高兴,可是,我想让她们过好点的日子。
我说“等你出来了,咱们回去看她们去。”
“真的啊?”他眼睛亮起来。
“真的。”我点头。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透出兴奋。如果不是警察嘱咐我不要和他有身体接触,我一定会抱抱他。
他说“展晖哥,你过来点,我跟你说句悄悄话。”
我把耳朵凑过去,他在我耳边说“我特别高兴特别高兴。”
“你又……”我想说你又高兴什么啊。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一楞。他笑得灿烂地看着我,我也笑了。

剧组在外地有些状况,川哥过去了。
我和骆淇在吕秋的酒吧,吕秋说,她已经求了那个大人物,那个人说会帮忙。现在秦庄没死,并且樊宇在看守所被恶意打伤,都是机会。她说,希望很大!
我有些兴奋。如果把樊宇弄到身边,我就可以尽最大努力保护他。
骆淇话不多,盯着酒杯。
吕秋看了一眼骆淇,问,怎么骆淇,有心事?
骆淇微微一笑,摇了一下头。
吕秋也笑了一下说“骆淇老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年纪不大,显得城府很深呢。”
骆淇问,是吗?
吕秋不置可否。又转向我“展晖,樊宇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原来不知道,他这么爱说话。每天都笑嘻嘻的。我看他倒比我们轻松。”
骆淇说“他是怕你担心吧。”
我本来也是想活跃一下气氛,骆淇一下说到了重点,我也不可能回避了。
吕秋说“看你啊展晖,一听到这话,脸都阴了。看得出,你真的喜欢樊宇啊。原来是张桥,现在是你,那感觉一样一样的。”
骆淇似乎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骆淇有心事。
空气似乎静止了一阵,骆淇说“风爷你认识吗吕秋?”
吕秋坦然说“听说过。”
我想起了那个面目慈祥举止优雅的中年人。
“他应该就是秦庄的后台吧?听说是个黑白通吃的。秦庄当年救过他一次,他才扶秦庄上位的。要不,秦庄到头就是个MB的头儿,不会有这么大能耐。那次秦庄让展晖去风爷那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吕秋看了我一样,说“物色人吧?他又不碰男的。”
骆淇说“秦庄在打什么主意,没有人知道。”
我说“只要他不碰樊宇,就没什么可怕的!”
吕秋深深看了我一眼,微笑说“你对樊宇真的没的说。”
骆淇说“展晖,小心点。”
我点了头。

日子还在焦灼中。我们要时刻提防秦庄所做的举动。骆淇还在活动中,吕秋也在帮忙,川哥在外地打回电话来问情况。似乎,我们的圈子结合在了一起。
那天竟然看到了于格格,她把头发弄得特直,穿着还是那个风格,走进吕秋就酒吧时,看见我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像是不认识我一样,回头看着招呼着什么人。我看见她身后走进一个男孩,然后被她拉到一边去了。吕秋过去招呼她。
我很快走了。

后来的发展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当那个警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我把电话留给他,就是希望他有什么事能立刻打给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我的心在狂跳,我怕传出我不能忍受的消息。
那警察说“你快来医院吧。”
“怎么了?”我头皮在发麻。
“没事了。”
“啊?”
“樊宇他没事了。今天已经不用看守了,手铐也摘了。听说,就算释放吧。”
“什么?!”我简直要疯了。
我打电话给骆淇,冲着他大叫“谢谢你啊骆淇,樊宇没事啦!”
骆淇却是一惊,似乎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一切的可能就是吕秋了。她真的帮了大忙!
我直接奔向医院,冲进病房,就把樊宇抱进怀里,我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要说,我只是抱着他。松开他时,他眼圈红着,可是他却把嘴越咧越大,他说
“你怎么回事啊!又搂又抱的!展晖哥最深沉了吗不是。”
“没事啦,樊宇,没事啦。”
“嗯!”他狠狠点头。
樊宇出院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我在院子里跟东东说“你哥要回来喽!”
东东摇着尾巴,似乎听懂了我的话。

我去感谢吕秋,吕秋只是笑着说,瞧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从此两人可以双宿双飞啦?
我说樊宇出来我们大吃一顿。
吕秋说好啊。

似乎已经把秦庄置之脑后。直到樊宇出院的那天,我和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刚刚走到路口,就有一辆车停在眼前,玻璃落下,露出秦庄恢复华丽的脸。
“呦呵,哥俩儿出来啦?”
我攥着樊宇的手,他也没有说话。
“展晖。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哦。”
樊宇猛地看向我。
然后秦庄哈哈大学地开车走了。
樊宇的眼光一直在我脸上,我扭头对他说“没事樊宇,没有答应他什么。”
他眼睛里是乞求“别那样做,展晖哥。不然,我宁可不出来,宁可死在这里面!”他指着医院。
“没有!不会!”我坚决地说。
“你发誓!”
“发一百个誓!”我说。
他的眼睛还在我眼睛上转啊转的看,我知道他想看出点什么。
我笑了一下说“别这么傻乎乎的,我说不会,就不会的!”
他依然没有放心,我知道。
秦庄这个变态,不让我们过一天无忧无虑的生活。

晚上,我们几个去一个餐厅庆祝樊宇出来,同时感谢吕秋。之前,樊宇回家的时候,冲进了院子,抱着东东就激动地狂摸,一个劲儿地说东东东东东东东东……
东东舔着他的脸,嘴张着像在笑一样。
樊宇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我们俩准时地去了那个餐厅。吕秋和骆淇已经到了,吕秋看见我们进去笑着说“瞧你们俩这配。”
樊宇笑眯眯的。骆淇也瞅着他乐“瞧你笑成这样。”
“难道我哭吗?”樊宇说“我已经说我不会再哭了。省得你们老说我爱哭。”
我在一旁笑。

那天晚上的气氛特别好,就像一群朋友的聚会。樊宇的食欲也不错,吃了不少牛肉饺子。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在一件事过去以后,就完全抛在脑后的样子。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还是让我们觉得他已经忘了。
吕秋是怎么把樊宇弄出来的,并没有细说。
骆淇也敬她酒,说谢谢她的帮忙。她笑着喝了。
樊宇不能喝酒,举着他的可乐杯子说“秋姐,说谢谢好俗气,可是我有不知道说什么别的,就是谢谢你!你就是我亲姐!”
吕秋本来举着杯子,听到最后一句话,显然抖了一下。然后,她又笑,说
“你都有一个姐了,还认什么姐啊,你姐姐会生气的。哈哈,来来,喝了!”
樊宇把可乐给喝了,一大杯,一口气。

晚上,回到家里,洗漱完毕。我们坐在院子里,东东卧在旁边。天已经挺冷的了,樊宇穿着外套,蜷着腿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说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我笑着说“你这是篱笆女人狗的插曲吧?”
“是离不开女人的狗。”他说,又看着东东“东东是离不开男人的狗。哈哈。”
“离不开也得离开几天啊。”我说。
“什么意思啊?”樊宇看着我问。
“我们不是要回去看你妈和你姐吗?”
他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满脸激动“展晖哥,你说……”
“真的!”我接下去说“咱们后天走,明天买票。通知家里吗?”
“不不通知,我要给她们一个惊喜。”他咧着嘴乐,很满足,很满足的样子。
我说樊宇我特喜欢你这副样子。天下都是你的似的。
“可不是啊,多高兴啊。”他跳起来激动兴奋地说。

夜里,我们各自躺在床上,我好久睡不着,他也是吧,身体都没怎么动。
我看着他的背影说“樊宇。”
“嗯……”
“干吗呢?还不睡?”
“兴奋得睡不着。”
“过来。”
“啊?”
“过来我这儿…..”
他扭回头,看着我,我对他笑笑。“我搂着你睡。”
他慢慢坐起来,走过来,躺在我旁边,我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说“你太瘦了,快点胖起来。”
“嗯。”
他带着洗头水香味的头发在我鼻子下面,我闻着,然后吻了一下他的脖子。
他扭过身子,我们俩近距离地呼吸着,我看见他亮亮的眼睛,慢慢地看着他的嘴唇,那随时都要笑似的嘴唇,慢慢,把我的贴了上去……

21

早晨的朝阳射进来,我慢慢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醒了一下神,当一股炒饭的香味传来的时候,我终于彻底清醒了。樊宇,已经又回到我生活里。
昨天晚上,并没有把激情延续到底。也许,对我们俩来说,走到那一步,都不是一下可以办到的。那个缠绵的吻还是在我脑中回味着,樊宇软软滑滑的舌头和我的温柔地绞在一起的时候,他柔软的嘴唇和我的触碰的时候,我脑子里有着眩晕的喜悦,我的手也曾伸进他的T恤里,甚至脱下了它,我用自己的双臂环绕着他有些瘦弱的身体,想让他融化在我的怀抱里,他像个孩子似的,窝在我怀里,闭着眼睛,他吻在我的锁骨上,然后紧紧地抱着我,我也紧紧地搂着他。这样,竟然持续了好久,久到,我们俩个,就那样睡着了。

那天,我们很快买到了火车票。樊宇高兴得像个小孩,拿着火车票一蹦一跳的。
然后,去了商店,给他妈妈姐姐买礼物。
期间说到他爸爸,他说他爸爸早就去世了,妈妈养大他和姐姐的。他说,他喜欢男的也许不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但是,很早,他就知道他是的,也许,因为他太渴望一个男人的爱,来弥补他所缺少的父爱。
中午,和骆淇一起吃饭,他听说我们要回樊宇的老家,也挺高兴。还说,他在那儿有个朋友,我们下了火车可以让他送我们去村里。
樊宇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电视镜头又出现在我面前,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仿佛那件事不曾发生在他们身上。我忽然觉得,也许,相对于骆淇,樊宇更容易忘记,他是个容易忘记自己所受到伤害的人,相对于别人。
他不会忘记张桥的死,不会忘记骆淇对他的恨,但是,他会把自己的受伤经历轻易放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晚上,樊宇又是老样子,有用没用的都塞进了包里,满满一大包。我跟他说,不用带那么多东西,才去三天。他说万一用得着呢。
夜里,我们又搂抱着躺着。钻进被窝里,都只穿着内裤,我还是搂着他,手指在他皮肤上抚摸着,他挺舒服地躺在我身前。我那里不经意地碰到他的身体,他也没有动,我发现它正在慢慢变硬,我的身体也有些僵硬了,一些气息在我身体里狂蹿,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想压抑它们。然后,我成功地在他睡着以前,没有让它们失去我的控制。
我爱樊宇,精神上已经被我肯定。
生理上,也许,我还需要时间。

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踏着朝阳,伴着樊宇生气勃勃的脸。东东昨天交托给了骆淇,樊宇也放了心。
似乎已经等不及火车慢慢到达家乡,樊宇坐立不安,又兴奋又激动。不住地说这说那。
中午我们在餐车吃饭,他也没有吃多少,看得出,他的心早已经回到老家去了。
好在,列车终于进站了,骆淇的那个朋友也等在那里,举着一个‘樊宇’的牌子。
他的家离车站还要开上一个多小时,在离开标准公路半个小时后,樊宇终于惊喜地叫起来“到啦到啦!”
司机把我们送到家门口,问我们回去的时间,说骆淇交待他会到时来接我们。樊宇给了他事先准备好的北京特产,这一点,他的心特别细。
下了车,樊宇就蹿进了那个破旧的院门,我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羊叫,我跟了进去,樊宇在院子里喊“妈!姐!我回来啦!”
他进了正屋,接着里面传来“小宇啊~~~”的声音。
然后我就听到樊宇的哭声,他叫着妈和姐的哭声,我想他此刻一定扑在妈妈和姐姐的怀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委屈。我暂时没有进屋去,直到他出来招呼我。
他用桃子似的眼睛看着我时,透着不好意思,他一定又想起他答应我不再哭的话。
我冲他笑着说“瞧你准备了那么大一个包,自己却不拿!”
他也笑起来,过来接我的包,又扭头喊“妈姐,我朋友还在院子里呢。”
樊宇的妈妈是个挺和蔼的老人,和那些印象中的农村老太太一样,脸上有不少皱纹,笑起来很真诚。樊宇的姐姐,也比同龄的城市人显得憔悴一些,但眉目五官都很标致,樊宇和她挺像。
她们都热情地招呼我,看着我们带来的吃的用的,只是笑着,又有点拘谨。然后就谢谢我照顾樊宇,还陪他一块儿回来。
其实,樊宇的穿着和这个房间已经有点不协调,还有,他的气质。可是,又感觉,他似乎仍旧是属于这里的,因为,我感受到樊宇单纯善良的所在,正是源于这里,源于他的亲人。

她们杀了一只鸡,还摊了鸡蛋,樊宇说,这个在村里已经是最高规格招待客人的东西。我反而最喜欢吃白菜豆腐,豆腐又细又香,在北京很少能吃到。
房子都是石头砌的,很阴,很冷。而且很多东西都堆在房子里。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聊天,樊宇问这问那的,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亲戚都不在这个村里,还离得挺远,也不常走动。反而谈的比较多的,都是周围的邻居啊,挺樊宇爷爷奶奶,大叔大姨地地问着,我像听故事一样。
樊宇的姐姐给我沏茶,我说别忙了姐,别客气。她对我笑,说,小宇比上次胖了,而且气色还特好。听说他住在你那里,给你添麻烦了吧。
我说没有,我把他当弟弟呢。
樊宇看了我一眼,对我笑。
他姐说,多亏了你啊,好人啊。樊宇妈妈也开始对着我问这问那。我好久没有接触过长辈,反而有点拘谨。
樊宇跳起来说“展晖哥对我可好了。可罩着我了!”
妈妈和姐姐宠溺地看着他,又感激地看着我。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另一个石头屋子里,冻得我裹紧了被子,被窝里半天都不暖和。樊宇钻进来,从后面搂着我问“展晖哥,是不是冷啊?”
“可不是。”我扭头看着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清澈而灵动,“谢谢你展晖哥。”
我扬起嘴角。
“我没去北京前,就住在这个屋子。当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喜欢的人回到这里,睡在一起,被窝都没那么冷了。我曾经有一阵,特别后悔去了北京,现在,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庆幸我去了呢。特别庆幸。”
我又把他搂进怀里。
“展晖哥,我想永远这样,算不算奢求啊?”
“不算。”
“我其实,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对不起你啊?”
“你哪里对不起我?”
“我硬是闯进了你的生活,把它都弄乱了。不然,也许,你会,和一个,女孩……”他低下头
我猛地把嘴贴上他的嘴,我不想再看见他这样低着头,我不想他再认为他对不起谁,他没有对不起我,他给了我从来没有的感受,他让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的舌头进入了他的口腔,有些疯狂地挑动着他的舌头,让它们纠缠在一起,我听到我们的喘息声,我亲吻着他修长而细腻的脖子,然后脱掉了他的T恤,亲吻着他的每一寸赤裸的肌肤,手伸进他内裤,攥着那小小的然后慢慢变化的东西,脱掉他的内裤,当我的口腔含住他的欲望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抖,他半张着眼睛,脸上已经绯红着,我含着它,让它膨胀着。然后,我听到了樊宇的喘息,他慢慢说,“展晖哥……我爱你。”这句话,像点燃了导火线,让激情迅速蔓延。他忽然翻身把我压下,让我平躺着,他的手慢慢抓住了我的欲望,慢慢揉搓,激烈地吻着我的嘴,我们纠缠在一起,直到欲望也被他含住,他的舌头打着圈圈,我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当我分开他的双腿,用已经胀硬的东西顶在他那里的时候,我知道他会疼,但是,激情已经燃烧到顶端,在手指试探以后,我那坚挺的欲望探了进去,他拧了一下眉头,不能自己地发出声音,我让自己的身体慢慢抽动,他随着我的抽动摆动着,他的浑身粉红,脸像一个婴儿一般地粉嫩,他的表情是充满着痛苦的兴奋,这些,都加速了我血液的窜动,和激情的释放…..
那个夜晚,是那么的美妙。美妙到,如果没有经历,会完全不能体会。
樊宇在我怀里疲惫地睡去,在我们融为一体的那一刻,我好像终于完全地释放了。
我之前所以的顾忌,也都无影而无综!

第二天醒来时,我看着樊宇慢慢在晨光中睁开眼睛,轻轻亲了他一下。他满面红晕地笑着说“展晖哥,早。”
我们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到田里面去刨花生,掌握不好要领,刨断了好几根。樊宇把锄头拿过去,熟练地刨着,然后拎着成串的花生对着我笑。我拿出相机给他拍照。他对着镜头露出白白的牙齿。
下午,我们到后山去摘山楂,蹬着两辆破自行车,在土路上颠簸,看着樊宇不时扭头红着脸看我,便问“是不是疼啊?”
他咧着嘴摇头说不疼。
站在挂满红红山楂的树上,樊宇兴奋地大叫,然后就在山楂林子里乱蹿,让我找他。
回去的时候,带着一堆战利品,还顺便挖了几个大红薯。
晚上在院子里,铐红薯,两个人都满脸黑,他妈妈和姐姐一边看着快乐的我们一边做饭。
拿着考好的黑黑的,撕开皮就是橘红色的红薯,我们爬上了房顶,躺在上面看着星星,樊宇咬了口红薯,开始嘿嘿地笑。我说“又开始傻笑了。”
樊宇说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我接下去说“人也还是那个人,土炕还是那个土炕……”
“什么呀,你瞎编!”樊宇支起身子,把红薯皮甩在我身上。我拿屋顶凉着的花生砸他,他也开始砸我……
真好啊,这个日子。

离开的那天,樊宇又要哭了,姐姐把他搂在怀里,告诉他不高兴了,不如意了就回来。樊宇说我一直高兴,一直如意,然后我一定很快把你们接到北京去。姐姐拍拍他的背,妈妈在一旁瞧瞧抹了抹眼泪。
姐姐递给我一袋东西,里面是花生,山楂,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点心意。
我接下来,塞进了旅行袋。
在回去的火车上,樊宇一个劲地说笑话,可是我知道,他舍不得家,舍不得妈妈和姐姐,但为了掩饰他的难受,他要一直说笑。
好在,我会在他身边。

回到家,樊宇就不舒服起来,北京变天了,在加上在老家着了凉,他的哮喘病犯了。他告诉我他觉得特别憋闷。
我不能替他难受,只能看着他慢慢好起来。
他说,展晖哥,有你,真好。

22

去医院又开了些药,我和樊宇就按照约定去骆淇那儿领东东,川哥也回来了,我的拍摄又要继续进行了。
樊宇说他要正经找个工作,骆淇说上次给你联系的拍摄还要继续呢。樊宇吓了一跳,指着自己说“我还能做那些工作吗?我进过拘留所了。”
骆淇笑了一下“你都能出来,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说起这个,骆淇说没想到吕秋这么不简单。
樊宇说我怎么觉得我一直在欠人情啊,好像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似的,真郁闷。
骆淇说你郁闷什么呀,连秦庄都敢捅,谁有你厉害?
樊宇又有点高兴了。
我发现,他真的是小孩脾气,高兴不高兴,都在转瞬间。我觉得这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在他不高兴的时候不要装着高兴就行了。
骆淇说在家里吃饭,然后就打电话叫菜。樊宇蹿到厨房去煮花生去了,还把山楂洗干净了去了核,问我们吃熬山楂还是生吃。骆淇说你就别忙活了,生吃就行了。
不知不觉,也和骆淇像兄弟朋友一样聊天喝酒了。骆淇说“展晖,我可是看好你的,你在这个圈子也许能混出来。”
我说这个圈子混出来的10个能有一个吗?
骆淇说100个也没一个!
我们吃的挺乐和。樊宇在沙发上看电视,搂着东东。不一会儿仰在那儿张着嘴巴睡着了。
骆淇看他一眼,笑着说“真是个孩子!”
我感觉到骆淇对樊宇越来越多的宠溺,似乎这宠溺不仅仅是因为起初的愧疚。也许,是我想多了。

我们的生活,并不能算轻松。因为,还有什么人一直在惦记着我们。我怕樊宇再有什么事,但是我不能时时守在他身边。
他倒是每天无忧无虑的样子,还计划着,以后要再去读书。
我的拍摄又要进行了。樊宇有时来片场看我拍戏。我才发现他是个招人喜欢的家伙,很快和剧组上上下下混得很熟,哥哥姐姐地叫着,斜挎着一个大包,在那里窜来窜去。
晚上,他回去吕秋地酒吧,听说是吕秋叫他去的。有一次我去找他,看见他正和吕秋聊天,他正说着什么,吕秋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回来的时候,我问和吕秋说什么那么专注?
樊宇说“也没什么呀,其实,就是跟她说我现在特别开心,高兴。”
“她说为什么。”
“我就说有展晖哥。似乎什么都不怕了。”他说到这儿斜着眼睛看着我,说“我不是说话逗你开心啊,反正想到你就快来了,就特别高兴。那天看见你进门,我就说我展晖哥来了。他们还笑话我!”
我说“你不怕肉麻啊。”
“你觉得肉麻啊?”
“我又没听见。”我说。
他说“你要觉得肉麻,我以后就不说了。”
“不肉麻!”我说。
“哈哈哈…..”他得意地笑起来。

要出现的总会出现,秦庄终于在有一天我走出片场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看来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副神轻气闲的样子。我看着他转头就走,他说
“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
我站住了。
“樊宇被人看上了。”
我非常怕樊宇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但他还是没有如我的愿。
我扭头说“我求你了秦庄,有完没完?!”
他恶作剧地笑“怪也怪他啊,长那么多爱人肉干吗?”
“你别搞鬼了秦庄!别老来这一套!有劲么?他就一个小孩,你这么大一人,老跟他过不去有意思吗!很过瘾吗?!你自己该干吗就干吗不行吗?!”
“我也想啊……你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他捅了我一刀,我现在碰过他吗?嗯?我就是来提醒你展晖,他这次可不是惹了我这么简单了,他招上不该招的人了,知道了吧?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思想准备。还有,我跟你说,别把什么人都当好人,最恶的人,都是装得跟好人似的!话说到这儿了。你给我好自为之吧!”他转身要走。
我突然叫住他“秦庄!”
他没搭理我,一边接着往前走,一边点着了烟。我跟了上去。他瞥了我一眼,就看着前面
“是什么人?”我问。
他吹了口烟。脸色突然有些凝重。我怎么突然有种感觉,他在帮我们。
“秦庄?”
他终于看了我一眼。“我没什么可说的。有人想整樊宇。这个我以前就有感觉,这次,他在看守所里差点被人打死,我就知道确实有这么回事。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怀疑是你们周围的人。”他看着我置疑的眼神,说“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的确我也整过他,整得很惨,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想看着他死。不瞒你说,我一边想整死他,一边又下不去手,他有我当年的影子,这话张桥跟我说的。我是恨他,可我每次想起张桥那么说,我就不能把他彻底毁了。还有你,我完全可以对付你,可我没有,上次把你送到风爷那儿,也是我想看你到底能做多大牺牲,风爷根本不碰男的!我是有股怨气,可是这股怨气在张桥那儿,他他妈的已经OVER了。我整死你们谁,也发不完那股怨气!”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结果,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偏向于相信秦庄的话。
我们周围的人,是谁?
骆淇,吕秋,还是川哥?
他和樊宇有多么大的仇恨?!
秦庄看着我说“瞧你那样!我就气你们这点。樊宇都那样了,你还能这样。我只不过想让我们生活舒坦一点,张桥就把我当狗屎!”他恨恨地说“他倒是死了痛快,妈的!”他又开始气急败坏了,张桥是他的死穴。“总之,看上樊宇的人,是个若不起的人物,包括风爷都不一定惹得起他。但是,他怎么能看上樊宇,我不知道,只是,你们这儿有人知道他喜欢什么,也知道怎么让他看上樊宇,被他看上……哼哼……”他瞅着我慢慢变白的脸“展晖,你带着他逃跑得了。”
我猛地抬眼看着他。
他忽然大笑“哈哈哈……怎么着,相信我了吧,哈哈哈……你演戏算啥?又我演的像么,嗯?”他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秦庄!你丫混蛋!”
“哈哈哈……”他哈哈笑着跑了。
这人神经难道已经不正常了?怎么这样取乐啊?神经病!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秦庄发乐一通神经以后,我觉得一切都有些不对。好像,他告诉我的事是真的一样。
好在,樊宇还活生生地笑嘻嘻地在我身边。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和我聊天,说着他的新工作。他在一个书吧找到一份工作,给那些看书的人泡咖啡,泡茶,听着轻柔的音乐。他喜欢听歌,有时一边干着自己的事儿,一边听歌。有时歌曲很安静,有时却特别闹腾。这个跟他心情有关。
我们常常去河边遛狗,两个男的一条狗,被夕阳拉着长长的影子,特别有意思,也特别有味道。
原来啊,人的最终对兴奋的渴望,就是可以和喜欢的人平平淡淡在一起。

23

我有一阵子的恐惧,怕秦庄说的是真的,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
樊宇的书吧没有干多久,骆淇便帮他接了几个杂志的活儿,虽然他并不是什么知名的人,但是据说镜头感特别好,很上镜。样片出来后,效果非常令人满意。于是,活也就接连不断起来。
骆淇也经常放下手头的活,跟着他到各处去拍照。
我的戏也开拍了,我跟着川哥,樊宇跟着骆淇。
电话联系的情况比较多,但总是说不了两句,不是他要忙就是我要忙了。
不管怎样,他跟骆淇在一起我还是放心的,骆淇很照顾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把秦庄的话告诉骆淇,也许,不想空添烦恼吧。而且,秦庄这个人,脑子里盘算什么,没有人知道。
事情没有完,这个我们都知道。秦庄就是个雷,随时会炸的雷。

樊宇经常很晚才回来,有时在外面就叫着让我过去吃饭。他吃饭的速度变快了,一大碗西红柿面,很快就见了底儿。他脸上洋溢了越来越多的笑容,更加纯真,鲜活。
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也经常开玩笑地叫我,有时就说‘亲爱滴’。他的骨子里存在着太多孩子的特质,他会认真听别人每句话,给每个人回馈,他笑的时候你就感觉他非常高兴,他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噘起嘴巴。
我发现我越来越多地牵挂着他,即使,他和我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那天骆淇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有人投资拍戏,找樊宇演第二男主角。虽然樊宇没有任何演戏经验,但是,似乎制片方对他非常满意,已经拍板定下他了。
樊宇高兴地跟我说“亲奈滴,我就快可以把妈妈姐姐接来啦!”
我替他高兴啊。
一众人在吕秋的酒吧庆祝。川哥说展晖连你的事儿一起庆祝了吧。
樊宇问什么事啊。
我说有个经纪公司要签我了,以后我也是有人罩的人啦。
樊宇高兴不已,却噘着嘴巴说我瞒着他。
我说你在兴头上,别让我这喜事抢了你风头啊。然后我正好看见旁边一本有他的杂志,上面的他被弄得非常前卫,但是在我眼里就是怪异,完全没有一点他的特质。我举起来说“你瞅瞅你,跟黑炭似的!”
他扑上来,边说着“你滚。”边把杂志抢走了。
骆淇和川哥已经习惯我们这样了。在旁边继续冷静地喝酒。
我不经意一歪头,看见了坐在暗影里的吕秋,她当时的表情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让我不大舒服。她看见我时,开始对着我笑,变得比较像平常那个吕秋了。
樊宇一边搂着我脖子,一边喝着饮料。我看着他一脸洋溢的幸福,只想永远留住。

不知道为什么,我打了电话给秦庄,我问他“你说的事,至少有真的,对不对?”
秦庄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挺HAPPY的吗,找我添堵呢?”
我说“你说我们之中有个人,是不是吕秋?”
他楞了一下,然后狂笑“顾展晖,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呀?”
我就是觉得那话里有真实成分。
我对秦庄说“我宁可信其有,我不希望樊宇再有什么事。他还是个孩子。”
“你才多大啊你!”
“不一样,秦庄,你自己也知道,樊宇的性格里面就是与生俱来的孩子气,你肯定可以感觉到。”
“操!孩子怎么了?他早该长大了!孩子气对阿?就得周围这么多人宠着他?”
“秦庄,是不是吕秋?”
“你自个儿猜着玩儿吧!”他又把电话挂了。
他心里有不忿,无论他知道什么,都不会轻易地告诉我。我又开始害怕起来,如果真的像他说的,有个大人物,那将会发生什么?一个比秦庄还恐怖的人?

樊宇终于早早回来,在院子里和东东玩,我进去的时候,他有点气喘。我挺急地说
“你又跑什么跑,不要命啦?”
他扑上来,抱着我说“东东!你大晖哥回来啦!”
我真是哭笑不得。两个人仰在床上聊天,樊宇抱着个抱枕,也不怎么老实,说一句话就换个动作。
我忽然把他揽在怀里说“樊宇,咱们去别处生活怎么样?”
“啊?”他把脸凑到我面前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很认真地问,“你说真的?”
“真的话,怎么样?”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同意的意思。”
“樊宇?”
“啊?”
“没事。”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感觉有。”
“没什么。你不是老说拍照片很开心吗?一遍又一遍看着杂志,自恋得不得了!”
“你滚,你才自恋。”他给我一拳。
我哈哈笑。他不依不饶地说“你最自恋了,每天早上对着镜子看半天,还挤眉弄眼的,对着镜子放电,你最自恋!”
我气他“你你你!”然后数落出骆淇给我讲的那些他拍照时的在意劲儿,他翻身骑在我身上,很快被我压在身下。我亲吻着他,又有些迷惑了。
他正做着他喜欢的东西,他正在快乐着。如果可以,就这样快乐下去多好。

骆淇带着他去见那个电影制片人了。当天晚上,樊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骆淇也是。后来,半夜2点多,我听到门口有车响,开了门跑出去,打开大门的时候,看见樊宇从一辆奔驰里面出来,骆淇正从里面探出头,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樊宇扭了身,看见我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儿啊?吓我一跳!”
我看了一眼骆淇。骆淇对我笑了一下。
我说“为什么你们电话都打不通?”
“那个地方没有信号。”骆淇说。樊宇跟着点了下头“后来太晚了怕你睡了。”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看着那辆很眩的奔驰开走的时候,有点不舒服。
我和樊宇进屋。樊宇一直说着今天晚上那个地方有多么多么特别,多么得不一样,然后他们见的那个人特别特殊,有种特别的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我越听越恍惚。我说
“以后,无论怎么样,都得让我能联系到你。”
他看着我问“展晖哥,你生气啦?”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有些心慌。
大人物,不是一般气势的人,奔驰,打不通电话的地方,这些都让我心慌,秦庄说的那些话也越来越清晰。

24

第二天一早,樊宇难得没有出去,在屋子里收拾,把这里那里弄得井井有条。我喂了东东,他已经做好了吃的,其实是我昨天买好的饼,他熬了粥,把饼夹了火腿。
我们坐在那儿吃,他看见我看他,就对着我笑。
我心里很不踏实,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不想打搅他的快乐,甚至希望这快乐永远延续下去。
不由控制地我叹了口气,他猛地抬了一下头“展晖哥,你不高兴啊?”
我啊了一下,然后说“没有……哪有。”
他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然后笑“咱们在一块就想着高兴的事行么?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了。”
我说樊宇……叫了他的名字,却欲言又止。
他突然说“我今天没事,咱们玩玩去吧?”
我说我还有戏要拍,就快收尾了,收了尾咱们就去玩,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很高兴地点了一下头。
我下午才有戏,于是问他要不要出去逛逛?他听了我这话,就飞快地穿戴整齐。
我们俩去了个比较大的购物中心。在一个鞋店门口,两个人同时趴到橱窗签,看中了同一双鞋!
然后,我们谁也没问,进去就把它买了下来,立刻穿在脚上,拎着旧鞋耀武扬威地走了出来。每次经过玻璃,镜子,可以照得到我们的地方,都会看过去,看着里面两双一样的脚。

我们是在商场附近分的手。他接了个电话,然后说他找骆淇去,我也要去接着拍戏。他冲我摆手,然后笑着说亲爱滴,白白。
我冲他笑了一下。
戏拍得很顺利。可我心里有些惶惶。给樊宇打电话,问他在哪儿,谁知,电话又打不通了。我找骆淇,好在他的电话可以听到接通的声音。
“展晖。”他说。
“樊宇在你那儿么?”
“樊宇?没有啊。”
“啊?”我一惊“他说去找你了啊。”
“没有。昨天很晚回的家,今天没事,我还让他好好休息一天。”
我刹那间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川哥过来问“怎么了展晖,怎么脸色变成这样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脸色,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骆淇大概也预感到什么又打了电话过来“展晖,有什么事?”
我终于把秦庄说的事跟他说了,我不得不说,我也曾经怀疑过骆淇,但事到如今,我只能跟他说,我不是相信他,我是想,即使他就是那个人,我也要说。
“骆淇,如果你是那个人,你放了樊宇吧。”
川哥看着我说“展晖,骆淇不可能是!而且,秦庄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骆淇只在电话里冷静地说“我马上过来。”
他半个小时才赶到,他说“樊宇也不在家里。”
我只是看着他。又看了看川哥。
骆淇对上我的眼光,忽然说“这些日子,有没有发现樊宇不太正常?”
不正常?他只是十分快乐吧。
“他好像有些太高兴了。”
太高兴了吗?
我看了看脚上那双鞋,难道,他在让所有人觉得他很高兴吗?即使他已经知道什么事了?
川哥忽然说“为了弄清楚,我们去找秦庄吧。”
我和骆淇对视一眼,和川哥向外走去。

找秦庄,总是很容易的,打通他的电话,到了他指定的地点,他一副慵懒的样子,窝在沙发里,弄着自己的手指甲。挑着眼睛看着我们
“找我干吗呀?”
“你说的大人物,是谁?”骆淇说。
秦庄瞅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骆淇,你怎么也这么紧张?上了他以后,动心啦?”
“少废话!”骆淇说“秦庄,多少厚道一点,告诉我们这个人是谁,我们自己去处理!”
“处理个屁啊。”秦庄一脸不屑“你们连我都应付不了,还能应付他?”他瞅了我们一眼“还是让樊宇自己去应付吧,他这条路走得对。你们帮不了他,就干脆别掺和。”
自己去应付?这么说,他真的,自己去应付了?
我浑身发冷,看着秦庄,秦庄瞟了我一眼,忽然收起了调侃的语气和眼神,对我说“展晖,如果你还能看见樊宇,还会要他,我发誓不会再招你们。”
“到底怎么回事?”我只能这么问。
秦庄瞟着门口,不说话。
“秦庄!”我吼了起来,揪着他的领口。秦庄挑着眼睛看着我。我的手慢慢松开了,我的声音软弱了我说“秦庄……求你告诉我。”
我此刻不能抑制地难受,比上次樊宇出事还要难受,比他生病还要难受,那时,樊宇是一脸痛苦和憔悴,如今,那么快乐的樊宇竟然在独自的承受血雨腥风。他的每一句亲爱的,每一个笑脸,都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划刻着我的心脏。
秦庄始终看着我的脸,然后,他出其不意地说
“司马,我们都叫他匈奴。像个野人,不是说他长相,是他的作为,如果他哪天吃了人肉,也不奇怪。他原来常常光顾我那个场子,后来有阵子消失了。樊宇被我弄回来那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正好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点名叫樊宇。我没把樊宇给他。那天晚上他带走的那个孩子,现在也没回来。”秦庄看着我们,眼神有些黯然“匈奴那次回来以后,我才知道他已经势力大得不得了,连风爷都得惧他三分。然后,他又没怎么在北京出现。我听说,他搞的都是大买卖,黑白两道也有不少人。再听说他的消息,是在我和风爷把樊宇弄出监狱以后……”
“你把樊宇弄出来的?”川哥瞪大眼睛问。
秦庄冷笑一下“没想到吧。”他又转向我“展晖,我对你和那小子不薄吧?”
我盯着秦庄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他要做什么,别人永远摸不清方向。
“有人,比我更想要樊宇死。”他说“监狱里那次,分明要他的命。还有,这次,匈奴之所以再找到樊宇,这个人也立了不少功劳。他应该已经找过樊宇了,樊宇现在不见了,也许,也就再见不着了。展晖兄弟,他留了遗言给你没有?”
我浑身已经冰冷得像被冻住。
秦庄又开始笑起来,对着我们戏谑地说
“你们自己猜猜,这人是谁啊?也许是老川?骆淇?还是别人?嗯?瞅瞅你们这个圈子,咋这么神奇啊?没准还是张桥害人不浅呢,谁喜欢张桥来着?”
我不由得看着骆淇,骆淇阴郁着脸,忽然问
“匈奴会在哪里?”

25

秦庄瞅着我们这些人,嘴角突然露出嘲笑。他说“其实你们都是一群窝囊废!”
没有人能否定他。
他继续说“我早就告诉张桥,要想出人头地,就得豁得出去!你们不行,他也不行,他唯一豁出去的一次,就是把自己给挂了!”他咧着嘴角乐“我现在突然就不郁闷了。樊宇也没啥好的,出了什么事,还得自己上!”
骆淇突然冲外走去。川哥也很快跟了出去,但是一下又进来了,对着秦庄说
“秦庄,你可以帮忙么?”
“求我啊?”秦庄望着天嘿嘿笑“那么看不起我,求我干吗?”
川哥说“要怎么样你才会帮忙?”
秦庄不置可否,忽然又说“有一个办法。”
“你说。”
“要张桥从坟堆里爬出来,跟我说我做的一切,他都不介意。”
川哥滞住。秦庄哈哈大笑。
我站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秦庄奇怪地看着我“没想到,你还挺冷静,还是自己偷着抓狂呢?我打开窗户,你跳下去不?”
“我不会跳的。”我说。
秦庄盯着我。
“只要樊宇有回来的可能,我就会等他。”
“变成什么样都等?”他冷冷地问。
“对!”我说。我不再为我的无力感到沮丧,不管樊宇怎么样回来,我始终会把他抱在怀里。当初,他搂着东东痛哭,如今,还有一个可以让他倾诉的人,在这儿!
秦庄又开始露出嘲笑的脸“还挺坚定的!”
我转身说“川哥。你人面也广,帮我打听打听匈奴吧。”
川哥看着我,突然拍拍我的肩膀。然后重重点了一下头。
我看见秦庄有短暂地呆滞。
我和川哥往外走。快走出门口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站住!”
我们停住,看回秦庄。他的脸上阴晴不定,然后说“跟我走。”他先我们一步走出门口,我们跟了过去。
和秦庄张扬的穿着不同,他开了一辆异常稳重的车。我们坐在他的车上。他一边开,一面说
“如今,能帮忙的,只有风爷。”
我想起了那个貌似慈祥的中年人。
“我知道匈奴和他接触过,好像要谈一笔什么买卖。风爷当时没有答应。而且,不瞒你们说,你们也爱信不信,我曾经跟匈奴说樊宇是我们的人,没有我们的允许,他不能动他。不知道这丫是不是真的势力变大了,才敢这么做!我想,如果风爷出马的话,没有什么问题。”
我看着秦庄。我始终摸不透这个人。
他目视前方说,你看什么看!
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我感觉不到一丝的释放,也许,太多事情,让我完全不可以轻松吧。
秦庄歪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不是看上我了吧?你不觉得,比起那个小屁孩,我更有感觉一点,嗯?”
我对他无语。目视前方。
“切!没品味!”
“秦庄,我也许看错你了。”川哥突然说。
秦庄看了一眼到后镜,“你看错我什么了,大川?”
川哥笑了一下。“我想你的性格里,有很人性的一面。也许,不应该仅从你的行为里面判断,但最后也许还是会从你的行为中表现出来。”
秦庄楞了一下,然后不以为然地说“说的什么鬼话!”

车子开到了那个我曾经到过的地方。秦庄停了车。我们走下去,秦庄按了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似乎是风爷的保姆。
我们走进去,风爷正在客厅里面看报,一副很悠闲的样子。看见我们,说“小庄怎么来了,还有展晖?是吧,叫展晖是吧?”
我点了一下头。
他又看了一眼川哥,秦庄说“这个是海川,张桥的朋友。”
风爷笑了一下。“你和张桥就纠葛不完了?”
秦庄说“这次是因为樊宇。”
风爷神色有些细微的变化,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小庄你的很多做法我都理解,不过现在我不明白了,怎么又为他来了?从监狱把他弄出来,是因为你说有人在背后算计你。现在呢,是怎么回事?”
“他好像在匈奴那儿,匈奴那个人,您是知道的。咱们以前说樊宇是咱的人,现在就这么让匈奴弄走了,不是让人看不起吗。”
“这么回事啊。”风爷笑。
秦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我们,从他的眼神我看出了一些不安。我说,“风爷。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身份跟您说话。可是,我想跟您说,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意的人,我只希望风爷可以帮个忙,欠您这个人情,用多大代价还都可以!”
风爷瞅着我,笑了一下,“上次来找我聊天,也是你说的你可以付出的代价吧?”
我低下头。
“干吗搞成这样啊。”风爷说“不过是个男孩子,干净了一点罢了。”
“风爷。”秦庄又叫了一声。风爷摆了一下手。“没什么别的事的话,你们回去吧。我等下还有客人来。”
秦庄皱了一下眉头,忽然问“风爷,樊宇的事,您提前就知道了,是不是?”
风爷没有说话,只是又坐回了座位。
“难道,是您的默许?”
风爷抬头“秦庄,你的态度有点问题吧?”
“我只是不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做生意。条件谈妥,就是这么回事。”
秦庄闭了一下眼睛。
“这个不是曾经是你最想看到的场面吗?小庄?”
秦庄有点黯然。“这种事,我自己做还挺高兴。用不着别人插手。”
风爷沉声说“回去吧。”
空气有些凝重。我对着面目平静的风爷,却完全感到,他并无意帮我们。秦庄似乎头一次让我感到束手无策。因为风爷这样跟他说,“别琢磨别的方法了。樊宇是我亲手交给司马的。”
“司马的生意您说过不沾的?”秦庄有些急躁。
风爷喝了口茶“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原因。”
秦庄僵在当地“您知道司马会怎么样对不对?”
风爷点了一下头。不知怎么看了我一眼。他对我笑了一下,“展晖,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也不一定非跟什么人镖在一起。一个人,也就那么回事,忘了,也就忘了。”
我的体内像有无数火苗在蹿,突然间,我不能控制地跪在了风爷的面前。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我只是跪在那儿。
风爷说,这是干吗呀。
我抬不起头,我说“他才20岁,就像个孩子一样,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没有了。我每次一见不到他,才知道他有多重要。我不可能忘了他。风爷,我不求你帮他,只求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司马!”
秦庄和川哥都直直地看着这个场面。
风爷看着我,好久,叹了口气。“我帮不了你任何事。”
秦庄过来抻我。我仰头问“秦庄,你能找到司马吗?”
秦庄看了风爷一眼,“我试试。”
风爷猛地把目光转向秦庄。秦庄说,“风爷,不这么做我会不爽。”
风爷仰在沙发里说“滚出去。”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们起初都没有注意,直到风爷的眼睛亮起来,我们看过去,然后全部都惊诧了,除了露出冷笑的秦庄,“果然是你。”
川哥也发出一个声音,“吕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吕秋的那种表情。意气风发,目空一切。我知道,她的出现,一定会有很多我想知道的答案了。可我冲口而出的话还是,“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樊宇!”
吕秋微笑着看了我们一下,然后做出一个让我们都呆立在当地的举动。她对着风爷叫,“爸。”
风爷冲她宠溺地笑着。然后对着秦庄说,“这是我一直没找到的女儿。”
秦庄脸上一团黑“她姓吕,您姓程。”
吕秋温婉地笑着,“我后来改了妈妈的姓。”风爷越发像个慈祥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吕秋继续说,“谁想到呢,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现在才相认。”
川哥忽然说,“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风爷。”
吕秋笑了。
风爷楞了一下。
吕秋说“哪有女儿不希望见到爸爸的。”随即看了一眼风爷,风爷欣慰地笑,她说“除非,这个爸爸让女儿不能忍受啊……”
“爸。”吕秋甜甜叫了一声“您让他们坐啊。”
“他们还有事。”风爷说。
“我想给他们讲故事呢。”
“讲什么故事啊?”风爷说。
“讲您的故事,还有您儿子的故事。”
风爷显然被吓了一跳。
我突然预感到什么了。
吕秋妩媚地坐在那儿,品了一口她爸爸给她倒的茶。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别着急了,樊宇到了司马那里,基本就别指望他会回来了。”她看了我一眼,“展晖,很痛心吧?别难受,那个孩子没啥好的。一个小保姆生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风爷已经露出惊诧的表情。“爸?是不是想起什么了?20年前,你干过什么?记起来没有?”
风爷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应该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我看见他慢慢站起身,对着他的女儿吕秋说,“你别告诉我樊宇是我儿子。”
吕秋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很自然地说“那个小保姆姓什么你都忘啦?”
风爷呆立在原地。如果不是这样,很难看到他会有这副表情。他慢慢凝重着表情,我看见他的手居然微微发抖。
吕秋说,“本来,有很多方法解决这个问题,现在这个,却是最好的。”吕秋看了一下我们大家,然后很得意的说,“把亲生儿子亲手送到一个变态的手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还在优雅地笑着,我第一次觉得优雅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我紧紧盯着吕秋,“樊宇,他不知道!对不对?!”
吕秋把眼神转向我,“不好意思,我是先告诉的他。他知道他姐姐是他亲妈时的表情,你要是看到了,说不定会怎么心疼呢。然后,他刚知道他有这个爹,就被他送到司马那里去了。哦,对了,司马可是个厉害角色,不过你们别怕,他对男的没那方面的兴趣,相反,他最痛恶同性恋了,因为他弟弟就是,后来吸毒过量死了,所以啊,樊宇到他那儿,清白是没什么问题,命就不一定能保住了,他因为他弟的死已经有些丧心病狂了,用什么手段整死樊宇我不知道,反正你们就别惦记他了!”
她在说整死一个人的时候,居然这么得意和兴奋!
“吕秋!你何至于此!樊宇又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么整他!司马在哪里?!”我几乎在咆哮。
“他没有错么?他的存在就是个错!”吕秋忽然转变了表情,带着悲凄眼神看着风爷,眼睛里居然有雾气,“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就是我爸爸,当成神一样的崇拜,从很小,我就跟自己说,我只爱我爸爸,你知道么,我的每一本书,每一个笔记本,都写着我爱爸爸,每一篇日记,每一天都有爸爸的事,哪怕就是一句,今天爸爸对我笑。可是,8岁那年,你让我看到了什么?!那天的一切毁了我所有的梦!你说过妈妈去世后,你要我好好跟你生活一辈子,你要我幸福,可是你到底干了什么?!”吕秋愤恨地指责着风爷,风爷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秦庄忽然阴阳怪气地说,“吕秋你才是变态吧。”吕秋瞪了他一眼。秦庄哈哈笑了两声,“你爱你爸爸不假,更多是沉溺在你所谓的占有欲里面,变态,真他妈的变态,延续了20几年,还在那儿不能自拔呢。”
吕秋为了这份沉溺,一直连个男朋友都没交过。我不知道那种感情从何处而来,可是,无论如何,这也不是她迁怒樊宇的借口!
我叫,“风爷!事已至此,把司马找出来!”
风爷冲到电话旁,开始打电话。吕秋冷眼看着他,眼睛里的泪水竟越积越多。
秦庄说,“如果我没猜错,打从樊宇到北京,他遇到那群流氓,还要监狱里要至他于死地的人,都是你找人干得吧?”
“不止。”吕秋说,“冒充张桥的人要杀你,还有,把张桥从楼上推下去的人,都是我找人干得。”
秦庄一听,大喊一声“你妈的!”
吕秋冷笑。
秦庄再也没有轻松的表情,他和我们一样,是被人操控着的。吕秋环视着我们,“他该死,如果没有他,就没有证据再证实我看到的那一切。这个方式也好,让爸爸自己了结,就算是对那件事的一个弥补。”
她缓缓看着风爷。风爷打完了电话,正看着她。吕秋说,“爸,今后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风爷坐在沙发里,慢声说“小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这就是你对爸爸的爱呀?让爸爸送掉亲生儿子的命,你就开心啦?”
“开心。”吕秋说。
风爷闭了一下眼睛,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风爷猛地拿起电话,一直听着,然后挂了电话说“他在一个废弃仓库。”
我们几乎同时奔了出去。
吕秋喊了一声“爸!”
风爷说“在这儿等我。”
我们一起向那个仓库而去,我的心在狂跳。坐在我旁边的秦庄,神色也有些不定,他转头跟我说“原来我错怪了张桥。我以为他恨不得我死。我要杀了那个女的!”
我说“秦庄,如果樊宇死了,我去杀她!”
他猛地盯着我“你丫别开玩笑啊。”
我的声音特别冷静“你看我像开玩笑?”
秦庄说“你丫眼睛都是红的。”
我感觉有无数东西在我体内狂蹿,像要冲出,像要爆炸。我耳边全是樊宇跟我说的‘亲爱的,再见。’
我猛地说
“樊宇不会死的。”
“不会的。”他拍了我一下。

我们冲到那个仓库的时候,几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冲下车去。与此同时,却随着一声玻璃的破碎声,一个物体从仓库二楼落了下来,随着噗的一声,扬起了一阵尘土,我猛然看到,那落下的物体竟然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居然,是,骆淇!
他紧紧的抱着另一个人,那个人仰面朝天,是个秃子。我猛地奔过去,骆淇的嘴里流出鲜血,那个人的嘴里也是,同时,那人的脑后也是一滩血迹。我扳过骆淇,他还有意识,他看见我说
“樊宇,在,上面,快去,救他……快去……”
“骆淇…..”我的声音哽咽着。
他好像推了我一把。
我把他慢慢放下,川哥已经在叫救护车,然后过来抱着骆淇,那个时候,骆淇的头向后仰去,我正奔向仓库里,奔向樊宇所在的地方。

26 大结局

我始终记得,我奔上仓库的二层,看着躺在那里的他时,一颗心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完好无损地躺在那儿,可我却浑身发抖。我慢慢走过去,想扶他,却只是轻轻叫了一声‘樊宇’,手在要触及他把他抱起地时候,我后面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
“别动他,他手脚好像都断了,不知道有没有内伤。”我扭回头,看到风爷。他直直地看着樊宇,然后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下,我扭回头,看见樊宇正看着我。
“樊宇……”
他张了张嘴巴,我听到微弱的一声“展晖哥……”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似乎想扬起手,却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别动。”我说。
他还想说什么,却有白沫从他口中流出来,他的眼神有点涣散,然后,我看到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樊宇!”我大叫!
有脚步走近我,秦庄和风爷都站在旁边,秦庄嘶哑着声音说“妈的,司马这个混蛋,给他注射毒品!”
我脑袋快要炸开了,我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跪在他身边,他的手指动了动,被我握住,我只是一个劲地说“没事的樊宇,没事的。”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不住地颤抖。
风爷铁青着脸,秦庄捏了一下我的肩膀。
当救护车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樊宇的头已经歪向一边。

骆淇和樊宇被送进了急救中心。
如果不是骆淇,司马的带着毒品的针头可能已经在这一刻要了樊宇的命。骆淇和司马搏斗过,然后从二楼跳了下来。司马当场死亡,骆淇经过抢救,终于在几天后脱离了危险期,可是,他的腿因为摔伤了脊柱的缘故,暂时不能起作用了,他要在轮椅上坐着。
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樊宇的情况。那时,樊宇还没有醒过来。
原来,他后来一直在怀疑吕秋,而也一直在找人调查她,当听秦庄说了司马的时候,就预感是吕秋搞的鬼,于是冲了出去,才赶到了司马所在的地方。
他一心要救樊宇,几乎选择了和司马的同归于尽。如今,他要靠轮椅生活,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后悔,倒全是对樊宇的牵挂。
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展晖,其实,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补偿他,希望,这次,我做到了。这样,我也对得起桥哥。”
我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我说“你放心吧,樊宇不会有事的。”
我点头。我没有想过樊宇会有什么事,因为,我丝毫没有准备。

樊宇被司马注射了很大量的毒品,他并不是要让他染上毒隐,而是要用这个方式要他的命。
司马用来实施残忍方法的对象,都是年轻的男孩,我想,是吕秋把樊宇带到他身边的。也许,故意说出樊宇和他弟弟的某些相似的地方。
骆淇说,吕秋暗地里是在做毒品生意的,司马有可能就是她后来的合作伙伴。
警察把吕秋从酒吧带走的时候,我们才知道,骆淇早就布好了线,这次的事情,反而,让警察有了证据。而且,吕秋的一个下线,早几天被骆淇查了出来,这次也被捅给了警方。
吕秋没有逃,也没有什么反抗。他们说,她被抓的时候,嘴角还是冷笑着。
过了两天,秦庄说,吕秋坚信风爷会把她弄出来,在拘留所里面放出了话。
我不知道风爷打算怎么办。也不想知道。
不过,风爷把樊宇转到了最好的医院,他看着那个自己不曾知道的儿子,老泪纵横。
后来,风爷居然失踪了。不知去向。他给樊宇留了一笔钱,还有房子。但是,我知道,樊宇不会要的。秦庄带来的时候,我没接。
秦庄说“拿着,多少人一辈子都奔不到这个数。”
“不要。”我说。
“怎么那么傻啊你。”
“拿走。如果樊宇有选择,宁可没这个爹!”
秦庄看着依旧昏迷的樊宇,摇了摇头“傻了吧唧的,一对儿傻子!”
吕秋被判了无期。风爷还是动用了关系。不然,她的罪足够死几次!

樊宇后来从昏迷中睁开眼睛的时候,茫然地看着我们,然后突然咧开嘴就笑了。那一刻我以为我在做梦。我惊喜地叫“樊宇!樊宇!”
他没有叫我展晖哥,只是瞪着清澈纯净的眼睛看着我,然后眼睛弯弯的。
他不认得我们了,他也很少能说什么话,毒品损害了他的神经,他每天只是对着我们笑,像个小傻子。
我唯一庆幸的是,他跟我很亲近。看着我特别亲昵的样子。
他姐姐,不,他妈妈来看他的时候,他躲在我身后,不愿意看她。她哭得不行,我跟她说,我会好好照顾樊宇,一辈子。她点点头。对着樊宇说“宇啊,对不起…..”
我把樊宇带回那个小院,他见到东东的时候,跑过去搂着它,把脸埋在它的脖颈间,我曾期望,他会像上次一样,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恢复了。
即使,并没有如此,我还是很高兴。至少,樊宇又回到我的生活里了。
慢慢的,他开始叫我展晖哥…..
他开始慢慢学着洗衣服,
喂东东,
我们去遛东东,
一起去玩,
川哥和骆淇来看他,他就对着他们笑,有时坐在饭桌上,大家哈哈大笑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笑呵呵的,跟着我们一起开心。
他慢慢尝试跟我们说话,
骆淇也靠着他坚强的意志,从轮椅上站起来,开始拄着拐杖走路了。
他有时蹲在樊宇旁边问他“樊宇,开心吗?”
樊宇特别认真地点着头,点了一下,又一下。我在旁边忽然也觉得很满足。原来,只要他在我身边,什么都好!
秦庄还是偶尔过来倒个乱,樊宇不认得他,却也没有抗拒他。他逗樊宇,让他认他当哥哥。樊宇说“我不。”
“为啥?”秦庄舔着脸问。
“就是不。”樊宇说。
“嘿你怎么傻了还跟我对着干啊?”秦庄翻着白眼,指着自己腹部“你往我这儿捅过一刀记得不记得?”
樊宇盯着他问“真的呀?”
秦庄说“可不是!”
樊宇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你他妈的还笑!”秦庄跟哄小孩似的假装生气。我在旁边说,秦庄,你嘴干净点!秦庄忽然把樊宇抱着说“那让我抱抱。”
樊宇挣开他。秦庄无赖地说“那我抱你展晖哥!”
“不行!”樊宇蹭地站起来。
秦庄嘿嘿笑“那让你展晖哥抱着你。”
樊宇瞅了我一眼,我看着他,他脸变得红扑扑。
那天,漫天的火烧云,我们坐在院子里,我从后面抱着他,他前面趴着东东。我们都被映红了,我在他耳边说
“樊宇,一辈子这样好不好?”
“好。”
我盯着院门口,依稀记得,那个傍晚,那个带着狗的男孩坐在我家门口的样子。
如今,他在我怀里,已经,不能离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