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04

淘气公主 (玉米舞)

by 玉米舞

第一章

顾府後花园。

一位年约十五、六,杏脸蛾盾,明眸皓齿的清丽女孩,蹦跳著高喊:「小艾,把球丢过来。」

「三小姐,你这麽大声嚷,不怕吴娘……」站她旁边,长得肥胖的阿彩说。

原来,清丽女孩正是顾府的三小姐——顾飞婷。

「老巫婆不会来这儿,放心玩吧!」飞婷一脸汗珠,朝对面喊:「小艾,快呀!」

球飞过来,飞婷漏接,打中阿彩,阿彩疼得哎叫连连:「哎唷,哎……」

「哈,哈,哈……」大夥笑成一团。

「这是警告你,专心玩球,别提老巫婆,扫大家兴头。」飞婷说。

「很痛咄,好在我太丰满,经得起打。」

接过球,飞婷用力丢向对面。

就这样,球一来一往……

「哇哈,我接到球了,红儿,小心!」

忽然,阿彩听到身後回廊有声音,她扭头一看,圆胖的脸,利时惨白一—

那不正是吴娘吗?她正穿出回廊而来。

「三小姐,三小姐,吴娘吴娘……」阿彩一急就结巴。

不巧,球却迎面而来……

「快闪!」飞婷大叫。

别看阿彩身子臃肿,动作可不慢,她偏头、蹲下,球是躲过,却重心不稳地摔倒。

「叫你别提老巫婆……」

「啊——」突地一声凄厉狂吼。

玩球的女孩们全部吓呆了,原来,球恰巧击中吴娘,她跌得四脚朝天,掩住脸:「反了,反了,野丫头,看我怎麽处罚你们……哎唷,我流鼻血了,可恶!一群烂丫头……哎,唉,好痛。」

「对不起啦,吴娘,我们不知道你会来後花园……」飞婷低声轻声赔罪。

小艾、红儿连忙上前扶起吴娘,吴娘足足骂了好一阵,才转向飞婷:「瞧你身上,像乞丐,亏你是三小姐,大家闺秀,该学学女红……」

「吴娘,我会穿针哩。」

「还顶嘴?难怪不讨你爹欢心,我问你,你刚才叫我什麽?」

「老……」巫婆两字,硬是吞回肚内,飞婷转口道:「吴娘,生气会快老哦,你大人不记小孩过嘛。」

「不是小孩,是小人。」

「吴娘,有事,你差个人跑腿就得了,干嘛亲自跑来後花园?」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们搞翻天……啊,糟糕!」吴娘猛想起:「快!快去见你爹。」

「我爹……怎麽了?」

「还不都是你。」

「我?我惹爹了吗?」

「哼,快去。」

「喔。」飞婷提脚就走。

吴娘一手掩脸,一手指众丫头:「你们几个,下午来找我领罚。」

众人花容失色,小艾首先跪下来:「吴娘,求您饶了这一次,下回不敢。」

「吴娘,拜……」阿彩一急,又结巴了。

「拜什麽?老娘还没死,」

「吴娘,请饶了我们。」红儿说。

吴娘三角眼一瞪,扭头就走。

「爹———」

飞婷像沾满烂泥巴的花蝴蝶,扑向躺卧在贵妃床上的顾正昌。

正昌乍然睁大眼,皱紧盾心,等飞婷快扑近他之前,慌忙闪坐起身:「站住!你这是干什麽!」

「吴娘说您摔一铰,人家担心嘛,您有没有受伤?」

「看到你,我伤更重,退回去,站好!」

飞婷依言站定,眨眨明亮大眼眸:「爹,您伤到哪?请了大夫没?」

「闪到腰,已经让阿贵去请大夫了。告诉我!你衣服、鞋子怎麽全是烂泥巴?」

飞婷低眼,不语。

「说!」正昌蓦地大吼,竟引发腰痛,不觉「哎——」闭哼一声。

「我……我们在打球。」

「女孩子在打球?成何体统?唉哎!我到底该怎麽教?你才会乖?」

飞婷不敢答腔,正昌训了好一顿,忽然看到蒙住大半个脸的吴娘走进来,他怔问:「吴娘,你脸怎麽啦?」

吴娘声音微怪的说起方才在後花园的事。

正昌摇摇头,瞪飞婷一眼:「说到金婷、银婷从不会像你这样!」

「可不是,大小姐、二小姐乖巧又温柔,更不会伤人,三小姐和她俩人,完全不同模子。」

飞婷撇撇嘴,满脸不服。

「吴娘,飞婷几岁?」正昌问。

「虚岁十六,实岁十五。」

「该算十六。」正昌颉首,转向飞婷:「今天开始,不准玩,不准踏出房门。」

「哎唷!爹,那不把我闷死?」

「你听著,给我乖乖待在房内做女红。」

「吴娘教过我了,我会穿针。」

正昌转向吴娘:「你盯紧她,帮忙准备新嫁衣物。」

「准备新嫁娘的衣物?」吴娘睁大三角眼:「老爷放心!我会叫几个善女红的丫鬟帮忙三小姐。」

「我不要!」

「三小姐,你一个人做不来,新嫁娘该准备的东西,多哪!倒如鸳鸯被、绣花枕……」

「你胡说什麽?谁要出嫁?」

吴娘被叱,怔仲眨巴著三角眼,转望正昌。

「放肆!」正昌阴著脸:「吴娘,多找几个人帮忙,婚期定在今年秋。」

「爹,大姐、二姐都是十八岁出嫁,人家才十五,我不嫁!」

「由不得你!是十六,不是十五。」

「三小姐,婚姻之事,本来就由父母作主,如果你还懂得孝顺,就不要顶撞老爷。」

「要嫁你去嫁,打死我也不嫁!」

「你——」正昌气得猛站起身,竟扭到痛腰,冒出冷汗。

「爹。」飞婷伸手要扶,却被拒绝。

正昌慢慢坐下,苦著脸,说:「算命的先生说得没错,你,真是我们顾家的煞星。」

「爹,什麽叫煞星?」

「煞星就是克星,顾家遇到你,不是被你克死,就是被你克伤。」

「可是……我也是顾家的人,不是吗?」

正昌不答,只伸手抚抚腰际。

「老爷,您什麽时候去算命?」吴娘问。

「我今早出门时,听人说京里来了一位相士,据说很灵,我去卜了一卦,还真是灵,让我不得不信。」

「相士怎麽说?」吴娘忙又问。

「他看到卦文,开口就说,我老来孤。亲人死的死,走的走,你看,夫人早死,女儿也嫁了,这不灵验极了吗?」

吴娘点点头。

「相士又说,我的布行生意,愈做愈衰,除非……」正昌看一眼飞婷:「我能尽早把家里的煞星送走。」

「啊!」吴娘睁眼。

「我一回想,早年各地的分号,何止十数间,现在只剩几间布行,不也说中了?」

「不准,不准!」飞婷摇头:「爹,您还有我,哪是老来孤?至於布行,记得爹说过,战争影响了您的生意,是战争,是战争。」

「住口,你懂什麽?相士还说,纵使我再续弦,二夫人还是活不长久。」

「啊!有这种事?」吴娘睁圆三角眼。

「爹,相士的话,怎麽能听?太迷信了!」

「哼!我以前不懂,被命运摆弄了十多年。」

吴娘眨巴著眼,接口说:「老爷,您说的对!我一向不去後花园,今早去一趟,立刻被克伤还流血哩。」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一旦明白,就得早作打算。女孩子总要嫁人,早嫁、晚嫁都一样。」

「爹。」

正昌不理会飞婷,迳向吴娘说:「你派个人到城西,请刘媒婆来府里一趟,愈快愈好。」

「是,老爷。」

「还有,盯紧飞婷,多教导她一些闺秀风范、礼节。」

「是。」吴娘看一眼飞婷,大有难以调教之意味。

「爹,人家……」

「就这样了,」正昌挥手,阻止飞婷的话:「不准乱跑,要守规矩,听吴娘的教诲。」

这时,一名丫鬟进来,被衽一礼:「老爷,大夫到了。」

「快!快请。」

丫鬟还出,正昌转向飞婷:「你还杵著干嘛?快回房去,记住我交待的事。」

飞婷嘟起嘴,施礼才退出。

「唉!在我们顾家长大的,为什麽就不像我顾家其他女孩?」

「枉费夫人那麽疼她。」吴娘作作态的印印眼角。

「从她小时候,我就……」正昌硬是吞回以下的话,叹了一回气:「早定个婆家,早了一桩事,希望我的生意会有转机。」

「对了,老爷,外面时局怎样?」

「还是乱,听说前线又打起来,胡人太强悍,不少人逃往咱南方来。」

「啊!咱们这儿,会不会有危险?」

「难说,北方战乱太久,就怕会波及南边。最近,官兵常常出巡,风声鹤唳地,令人担心。」

战争,使得民生凋敝,百业萧条。

「三小姐说,是战争害了老爷的生意,这是真的吗?」

即使是真的,正昌也不能完全承认。

「你快去找刘媒婆吧!」

「喔,是今天就去。」

吴娘跨出花厅,阿贵已领著大夫进来。

飞婷坐在窗前,望著窗外一株芭蕉出神。

满园灿烂的花、树,全不在她眼底。

克星?怎麽会呢?记得我小时候,娘抱著我在园内看花……

後来,娘死了,我一直哭一直哭,再没人疼我。

大姊、二姊感情最好,我总被她们排斥,连爹也不太理我。

为什麽?我真的很坏吗?

坏的定义,又是什麽?飞婷想不出来,她站起身去推门,房门纹风不动。

她气得踹门一脚,却痛得大叫:「哇唷,好痛!老巫婆,竟叫人给上锁了,可恶!当我是犯人。」

飞婷转身,美眸滴溜溜的打转……她看窗口,以及被冷落置放在墙角的大型绣花架……

「啁,哈,有了……」

双手一拍,飞婷将绣花架前的圆凳子,搬到窗下,爬上圆凳,她撩起裙摆,一手攀住窗沿。

「老巫婆,她管不住我啦。」

得意的飞婷,脚跨出窗外,同时探头——

「哇,不好!」

窗沿与地面,竟有三、四尺高,因为屋内有椅子垫脚,不觉得高:心一慌,她重心不稳,人歪摔出去……

惨了,这下子完了。

飞婷心里想著,惊慌的闭上眼,等著摔……

倏然,一道人影,不知由哪窜向窗下,一把抱住飞婷……

飞婷只感自己升空……又飞进屋内……同时闻到一股雄浑馥味香,令人欲醉……

「小姐,哎,怎麽昏倒了?」

富有磁性的低沈响音,让飞婷吓一大跳,她挣扎著:「喂!快放我下来。」

「还好,我以为你被我吓昏了。」

「你是谁?」他身材高颐挺拔,穿著窄袖宽裤,分明不是本地人,脸上还蒙著一方黑巾。

「你是谁?」飞婷又问。

他频频望向窗外……

「啊,小偷,强盗!来人——」

他突然上前,掩住飞婷小嘴,并挟抱住她,迅速倚躲在墙侧,低声说:「我不是小偷,更不是强盗,不准叫。」

飞婷挣扎著,可惜,他双臂有如钢极。

「你保证不再出声,我才放开你。」

飞婷点点头,他果然放手,但依然警觉的眼观四方,耳听八面。

「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难道是采花贼?」

「就凭你?」蒙面人噗嗤倏地笑了:「你知道什麽叫采花贼?」

飞婷摇头,下意识的走两步,离他远一点。「反正就是贼嘛,这是我从章回小说上,看到的。」

「我若是采花贼,也得挑对象,像你这类型……还不够格。」

「喂!你欺人太甚。」飞婷奔向门,提声娇叱:「来人呀!有……」

不料,他比她更快的掠近,一手掩她嘴;一手栏腰抱住她,像拎小鸡的把给抓放到角落床榻上。

「别逼我用暴力,你取再叫,我……」

「你想怎麽?」

「狗急跳墙,把我逼急了,对你不客气。」

「我没钱,没金饰……」

「你只要乖乖待著就行。」他说完,又掠向窗口遥望。

看他行动敏捷,飞婷不敢造次,只是打量著他。

远远的,前院传来吵杂声,他迅速退回床杨旁,显得急促地:「不好,他们追进来了,看来,我得逃了。」

说著,他移步向房门。

「原来是逃犯,不是贼。」

他倏地扭头:「我不是逃犯,我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哦,追你的是谁?他们很多人吗?」

「嗯。」这时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准备破门。

飞婷美眸一转,跳下床杨:「等一下!」

蒙面人果真停手,全神戒备的看著飞婷。

「你逃了,他们还会继续追,对不对?」

蒙面人不响。飞婷接口:「依我看,你不要逃,乾脆躲起来,让他们到处找不到。」

「问题是,我要躲到哪里?」

眨眨美眸,飞婷纤手指著屋内:「你可以躲在这里呀!」

「躲这里?好让他们瓮中捉鳌?」

「嗤——」飞婷露出编排白牙:「你又不是鳌,你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

「这……」

「你想逃,我没意见,不过,你这一逃,行迹就败露了。」

蒙面人跌入沉思中,这时,吵杂的人声,似更近了。

「你,你为什麽要帮我?」

飞婷黑白分明的大眼眸,骨碌碌的转了转……她其实是好玩,但杏脸却一派认真地:「章回小说上常讲,以多欺少,非君子也。我是好人,最看不惯那种坏蛋。而且,告诉你,玩捉迷藏,我最内行了。」

蒙面人还在犹豫……

飞婷急得跺脚:「快呀!要不然,你就趁早跑了算了,他们快来了。」

「你有把握吗?」蒙面人收起刀,快步走近飞婷。

「放心!」飞婷欣喜笑道;「快,你躺到床内侧。」

蒙面人依言,飞婷接著放下窗帘,又将绣花架拖到窗前。然後,她回身到床榻,垂下纱帐,自己跳上床,躺在床外侧。

蒙面人看她跟自己并排躺著,连忙坐起身……

「喂!你干嘛?快躺下去。」飞婷急道。

蒙面人只得又躺下。

须臾,杂汨脚步声传来,有人扬声问:「这个呢?这屋子是谁住的?」

「官爷,後院住的全是女眷,这是小女的绣花房。」是正昌的声音。

「大白天的,为什麽拉下窗帘?」

「官爷,我这女儿出了名的刁钻,我也想弄清楚,她有没有听话,乖乖……」

飞婷跳下床,奔向窗口,扬声喊:「救命呀——」

「啊,快!」官爷一挥手,一列士兵团团围住屋子。

别说士兵,连蒙面人、正昌心里同时都吃一大惊。

「顾小姐,是不是逃犯跑进你屋子?」官爷如临大敌。

「什麽逃犯?」飞婷拉上窗帘,探头反问。

官爷两只眼瞪然的探视屋内:「刚才不是你喊救命吗?」

「是呀!你们快救救我,我爹把我关在屋里,逼我绣花,我快被闷死了。」

「喔?」官爷依然巡视著屋内。

「你看,房门上上了锁呐!你们快救我出去呀!」

「顾老爷,是这样吗?」官爷问。

「是的,我这女儿很皮,你也看到了。」正昌尴尬地笑,又转向飞婷:「飞婷,叫你绣花,你垂下窗帘作什麽?」

「我讨厌绣花,又不能出去玩,只好睡觉,睡觉当然要放下窗帘喽!」

「顾小姐,你看到有人闯进花园来吗?」

「不知道,我睡得好沉。」

看到飞婷发丝微乱,官爷相信她。就在官爷欲转身之际,突然又转回头,踏近窗前,问:「床上那团,是什麽?」

飞婷回头看:心口蓦地一跳。

被掀开一角的纱帐内,赫然看到蒙面人的下半身……

正昌也近前一步,盯住床,说:「好像是棉被吧?」

飞婷故意横身,遮住窗外两人的视线:「官爷,你叫我爹打开门,救我出去,你再进来查看,那是不是棉被,快!」

「真是胡闹。」正昌气得转身就走。

官爷也回身,指挥士兵们搜查花园,结果毫无所获,便领著士兵,退出去。

「喂喂,别走呀!官爷,救救我!爹,放我出去——」

飞婷一面喊,一面掀起茶几上的杯子、垫盘,丢出窗外。

这会,官爷真的相信正昌的话,他这女儿不但刁钻,还近乎疯了,难怪会被关。

花园恢复了平静,飞婷连忙再垂下窗帘,这时,蒙面人已跃下床,拭著额上汗珠:「我提剑上战场,从来不晓得怕字怎麽写,但刚才差点被你吓破胆子。」

飞婷拍手笑道:「亏你比我高壮,胆子这麽小。怎样,我表演得不错吧?不是吹牛,玩捉迷藏,我最在行了。阿彩、小艾常被我耍得团团转。」

「我不是怕他们,是被你吓的。」

「咦,这话怎麽说?」

「你突然跳下床,大喊救命,我想,完了!被你出卖了。」

「我这叫欲擒故纵,懂吗?」飞婷开心的笑道:「别说你,连那位官爷也大吃一惊,你没看到他那表情,哇哈!真好笑。」

蒙面人由窗竹帘、房门、隙缝、分别巡查一回。

「别担心!都走光了。」

蒙面人迟疑了一会,问:「能……请问小姐一件事吗?」

「可以。」

「你……知不知道,我……是男人?」

飞婷打量他,讶然反问:「难道你是女人?」

「当然不是,」蒙面人立刻说;「我担心跟你同床,有损小姐名节。」

飞婷这才想起,方才……她轻咳一声:「哦,那是权宜之计,我若不由床上下来,哪像刚睡醒?要装,就得装像一点。」

说话的同时,飞婷桃腮躁红,为了掩饰,她坐到桌前,倒两杯茶:「喏!喝杯茶,压压惊。」

蒙面人走近桌畔,捧起茶,朝飞婷一举:「今天小姐救在下,大恩不敢言谢,他日在下一定思图以报。」

「不必客气。」

背过身,他撩起蒙面黑巾,一仰而乾,又转回来,放下茶杯,说:「在下告辞。」

说完,他行动狡捷的窜向窗口,掀起窗帘,跃了出去。

「喂喂!」飞婷拍著桌子,急得跺脚,自言自语:「这个人,怎麽说走就走,跑得这麽快。」

她走到窗畔,拉起窗帘,探头看:整座园子静悄悄……好一会,飞婷缩回头:「哼!还说要报答我,骗谁?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怎麽报答?」

坐在床侧,看到微皱而乱的床榻、枕头,飞婷竟跌入忆想……

方才,他躺在那,我躺在这儿……唔,他很高,脚都快踢到床尾了。飞婷忘形的伸手,轻抚他躺过的床杨,思绪风起云涌……笨哦!我怎麽不会拉掉他的黑巾,看他究竟长得怎样?还有,他叫什麽名字,哪里人?看他衣著,分明不像本地人……对了,那位官爷叫他逃犯,他犯了什麽罪?哎,我怎麽会救了一名逃犯?不过,他声音那麽好听,风度优雅,不像是犯罪的人呢。还有,他的手,好修长,这样的人,该会有一张怎麽样的脸呢?後悔,我好悔!只要一伸手,拉掉蒙巾,就可以看到他的脸了。或许,他长得很俊,或许,他有苦衷,才要蒙著脸。看他连喝茶时,都怕我看到……哎,他究竟是长得怎样的人嘛?

第二章

「好了,顾飞婷,你别再胡思乱想了。」飞婷甩甩头,大声告诫自己。

话声才落,窗口一道人影掠进来,同时响起富有磁性的低沈嗓音:「想谁?」

飞婷震讶的转头看,是他,他去而复返。飞婷跳下床,一张杏脸像红纸:「你……你怎麽又回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跟谁说话?」

「我……我有自言自语的毛病,」飞婷杏脸更红,不知她是太高兴了或是泄露了心事。不过,她话转得快:「你怎麽回来了,忘了什麽东西吗?」

「整座府邸,前後都是官兵包围著。」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想到要回来报答我。」

「我……」他炮炮虎目,赧然低垂。接著,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块翡翠龙纹玉佩,递给飞婷。

「干嘛?」

「请小姐笑纳,等我脱困,回国後,还会送……」

「你以为我救你,图的是这些俗物?」

「不然,小姐要我怎麽报答你?」

飞婷腼腆的俯下头,说:「你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但竟没有问我名字,你也没留下姓名,我甚至不知道你的长相、何方人氏。」

「喔,」蒙面人微微淡笑:「我知道你叫顾飞婷。」

「你怎麽知道?」飞婷讶异地睁圆眼眸。

「你爹说的。」

飞婷一想,原来是刚才官爷和爹叫她时,他听见了,由此可见,他还是个有心人呢。

「我的身份,不方便奉告,请原谅我有苦衷,只能告诉你,我是北方人。」

在他婀亮虎目注视下,飞婷更显赧然……他走近她,抓住她的手,递上那块翡翠龙纹玉佩:「不成敬意,就当作是纪念品,请顾小姐笑纳。」

自己小手被他这样握著,飞婷心口宛如小鹿乱撞,杏脸又红了,她低声道:「你……怎麽称呼?」

他闪闪眼,沉吟好一会,说:「我姓元,单名毅。」

「元毅……」

「至於我的长相,只怕小姐会失望,不看也罢。」

飞婷露出一抹诡笑,不动声色的走近他,突如其来的伸手,扯掉元毅的蒙面黑巾……

乍见之下,飞婷大「呀」一声,退了两步。

只见他眼如朗星,鼻若悬胆,冠玉似的脸,因左颊上一道三、四公分长的刀疤,使他在英挺中,另有一股肃威气势。

元毅先是大怔,继而俊脸一沉,冷哼一声,抢回黑巾,替自己蒙上。

「失望了吧?」

不是失望,是太过於震讶。飞婷怔仲的沉默著。

元毅闷声不响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墙角,免得被外面的人看到。接著,他闭目养神。

「你……你生气了?」

元毅还是闭著眼,缓然摇头:「等天色暗了,我才方便行动,再叼扰几个时辰。」

还摇头,分明是生气了。飞婷撇撇嘴,把玩著手中玉佩……

「我只是好奇……如果你生气了,我……我道歉,我没有恶意。」

元毅不响。

飞婷没辙,又不好说什麽,转回床榻,坐下。

「小姐,小姐。」外面传来小艾的叫声。

元毅迅即离座,贴墙而立。

飞婷收妥玉佩,跳下床,奔向窗口。

「我送点心来了。」

飞婷接过点心盒,问:「小艾,我爹有没有说,要放我出去?」

「嗯,我就是来告诉小姐,你用完点心後,吴娘就会派人来!」

「放我出去?」

「不,来帮小姐一起绣花。」

「什麽?」飞婷当即变脸。

「小姐,你要忍耐。」小艾压低声音:「好歹绣它个几针,吴娘见你乖了,才不会关你。」

「这个老巫婆。」

「是老爷的命令呀!对了,刘媒婆来过咱们府里,据说,这一、两天,会有一位王公子要来拜见老爷。」

「见我爹干嘛?」

「提小姐的婚事呀!」

「真的?」

「嗯。」

「气死我了!」

「小姐,你千万别让吴娘知道,是我告诉你这件事。」

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眸,飞婷问:「小艾,今天府里来了许多官兵,他们走了没?」

「走了!不过,听阿贵说,他进进出出时,看到许多奇怪的人,徘徊在府邸附近,像是监视咱们府邸。」

「哦。」

「听说,他们在追一名重犯,这名重犯,消失在咱後花园。对了,小姐,你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闯进来?」

元毅心口一紧……只听飞婷轻笑一声:「如果有人闯进来,你想,我还会安然在屋里吗?」

「说得也对,奇怪,老爷都不担心小姐的安危……对了,听老爷说,监视咱们府邸的士兵,三、两天之内,还不会撤兵。」

「这麽说,他们追的犯人很重要喽?」

「嗯,大概吧!小姐,你用些点心吧,我待会再来。」

小艾走了,飞婷将窗帘垂下一半,招呼元毅一起吃。

元毅显得心事重重,飞婷表面一副没事样,自顾吃著:心中则浮上隐忧。

「拜托你拿掉蒙面巾,好吗?这儿又没别人,你这样吃东西,多别扭。」

「你还吃得下?」

「为什麽吃不下?」

「你不怕被扣上窝藏重犯的罪名?」

飞婷摇摇头,正色说:「我只担心救错了人,我不知道你犯的是什麽罪,为什麽官府要派这麽多人追杀你?」

元毅沈吟了好久好久,才说:「为免顾小姐受到连累,我……还是离开吧。」

话罢,他站起身。

「慢著!」

元毅望著飞婷,徐徐立起:「你现在出去,正好自投罗网。」

「多谢小姐关心。」

「你宁愿被捉,」飞婷截口,忿然提声问:「也不肯对我说实话?」

「叫我说什麽?」

「我只要知道,你究竟犯了什麽罪?」

「我根本没犯罪,我是冤枉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是被扣上窝藏重犯的罪名,也义不容辞要救你。反之,如果你是坏人,当然要送交官府查办。」

元毅清澈眼光,直直盯住飞婷:「要我发誓?」

飞婷吐一口气,坐下:「我相信你!」

「天色一暗,我立刻走。」

「不,你没听小艾说,府邸周遭全是士兵,而且三、两天之内不会撤兵。」

「没关系,我自信尚可应付。」

「等会,吴娘要派人来屋里,你又怎麽去应付?」

元毅不响。

「你要怎麽隐藏?」

两道剑盾,紧皱著,元毅沈吟不语……

「所以喽,我们得从长计议。你不但要瞒过士兵,更要瞒过我府里的人。」飞婷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最重要的是,这两、三天之内,你不能离开。」

「呃,这……」元毅为难了。

「你坚持要走,我没意见,不过……」飞婷偏头,说:「你不说是冤枉的吗?与其含冤而死,不如保一身平安,他日还可以洗刷冤情。」

听完,元毅深深一揖:「顾小姐年纪轻轻,却聪慧过人,而且满腔热肠,在下深铭五内。」

飞婷慌忙避开:「嗳,元公子太多礼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想办法,变造你的身份。」

「怎麽变造?」

飞婷一双黑白分明眼眸,乱转乱闪,还踱起方步……

突然,她住脚,问元毅:「你会不会绣花?」

元毅摇头。

「嗳,那,你……会不会拿针?」

「我没拿过。」

「我教你。」飞婷说著,走到绣花架前,白皙织手忙碌了起来。

「你要教我?」元毅讶异反问,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快呀!等一下,吴娘就要派人来了,咱们时间有限。」

「你,在搞什麽?」

「放心!一切听我的,准没错。」

到此地步,元毅只能无奈的摇头,且看她要做什麽!

吴娘领著小艾、阿彩,以及另两名丫鬟,打开门,进入绣花房。

只见飞婷与一名丫鬓正低头绣花,不但吴娘,连随行的小艾、阿彩都吃一惊。

吴娘走近这名丫鬓旁,盯视著……

「吴娘,你来放我出去吗?」飞婷抬头。

吴娘三角眼转望飞婷面前的花架:「只要你乖乖听话,老爷不会关你。」

「哇,好也。」飞婷夸张的跳起来,抓住在绣花的丫髻,说:「大明珠,走吧!咱们出去玩。」

「站住!」吴娘厉声喝:「你是谁?抬起头来,我看。」

「吴娘,她叫大明珠。」

「我不是问你,喂——」吴娘指大明珠。

大明珠徐徐抬起头,下半个脸,蒙住一条丝巾。

「拿掉丝巾。」

「不,吴娘,不能拿掉丝巾。」飞婷忙接口:「她的脸,会吓坏你们。」

「不拿掉丝巾,我让阿贵把她打出大门。」

小艾和阿彩,好奇挤上前,紧盯住大明珠。大明珠缓然起身伸手揭开丝巾。

「哇!」小艾和阿彩,同时退一大步。

吴娘身形微震,只见大明珠脸颊上,红、绿、黄、黑地涂了几道线条,一张血盆大口,涂满大红胭脂,右眼下有一颗硕大的三八痣,加上她身躯高大,状至吓人!

「哼!大白天的,装神弄鬼吓人呀?」

「吴娘,我说过,她的脸很恐怖。」

「我问你,你从哪来的?」吴娘问大明珠:「来这儿干什麽?」

大明珠又蒙上丝巾,却不理会吴娘。

「你再不说,我命人轰你出府。」

「吴娘,大明珠是哑吧。她会针线,我请她来帮忙。」

「哑吧?」

飞婷拉大明珠衣袖,胡乱比划手势,又指指吴娘,大明珠会意,只是「咿咿唔唔」,手则夸大的比划著,逼得吴娘连连後退。

「我看,请老爷来,叫几个人把她赶出去。」吴娘转身就走。

「等一下!」飞婷扬声:「吴娘,大明珠会女红,有她陪,我就愿意绣花,你没看我们刚才安静的在工作吗?」

「她身份不明,现在官府又抓人,怎麽能留?」

「她不是告诉过你了?.」

「哪有?比手画脚地,谁看得懂?」

「你怎麽不问我?」

一句话,堵得吴娘瞠目结舌。

「两天前,我在花园独自玩球,球飞出後门外,咦,就那麽巧,居然挂在门外一棵树哑上,刚好大明珠经过,看我构不到球,她就帮我忙。为了谢她,我请她进来喝杯茶。」

飞婷说得神龙活现地:「我和她以手势交谈,才知道她住在城郊小胡同内。她看到花架,主动上前帮忙,我这才知道,她绣得一手,好针线,我约她今天过来吃点心……」

「她怎麽进屋里来?」吴娘疑信参半。

「当然是翻窗进来。」

「我说她是如何由外面进来的?後门不是上了锁吗?」

「既然会翻窗,当然就会翻墙。」

吴娘冷脸一变:「好大胆——」

「不,不,我说错了。」飞婷忙说:「是我,是我去开後门,让她进来,我两天前,就约她今天下午来吃点心。」

「你又是怎麽出去的?」

「别告诉我爹,我才说——」飞婷故作神秘地:「我翻窗出去开後园门,门外的士兵把她吓坏了,幸好我去开门,不然,她就回去了。」

大明珠配合飞婷,不断点著头。

吴娘皱盾,问飞婷:「你说,她住哪个胡同?」

「她不会讲,外面我也没去过,只知道是条小胡同。」

大明珠咿唔的比著手势,吴娘看不懂,便说:「你回去吧,我家三小姐要开始工作。」

大明珠点点头,飞婷接口:「不,大明珠不能走,我就要她陪我,不然,大家都别绣了。」

说完,飞婷抓起花架上剪刀,就要绞架上的布。

「住手!你真是胡闹。」吴娘抢下剪刀。

「你看,我都乖乖听话,也不玩球,只要大明珠留下来,我才愿意绣。」

「我去请问老爷。」

「这种小事,吴娘你不能作主吗?只不过多了个绣花的丫鬓而已。」飞婷撇撇嘴:「只要我乖乖绣花,你对我爹,就可以交待了,不是吗?」

吴娘一瞪三角眼:「你呀!别的不学,倒学会了一张伶牙俐咀。」

「吴娘,求求你,拜托你嘛!以後我一定都听你的话。」

「哼!」吴娘伸手召另两名丫鬟,向飞婷说:「这叫平儿,那叫阿翠,你们可以开始工作了。」

平儿和阿翠开始忙碌著。

飞婷撒娇,半巴结的走近吴娘:「这麽多人,架子不够。吴娘,我楼上房间,还有一台花架子,可以搬过来。」

「嗯,阿彩、小艾,你们去三小姐房间,搬花架来。」

「是。」

吴娘看大明珠,又望飞婷:「早两天你要是这麽乖,我就不会关你,你爹也会喜欢你这副乖模样。」

「都是吴娘教导有方。」

「少拍马屁,快去工作,我走了。」

「是,送吴娘。」

走到门口,吴娘突想起:「对了,晚饭时,再派人来叫你。」

「不,吴娘。」飞婷脑筋动得快:「我们要赶工,晚饭叫小艾端进来。」

「好吧,不用送我,别想藉口往外溜。」

「吴娘,你小心慢走哦。」

送走吴娘,飞婷朝大明珠比个胜利手势,大明珠眨眨右眼,无声的笑了。

一会,小艾和阿彩抬来花架,七手八脚地忙碌著。

不知忙了多久,阿彩起身走到大明珠身後,观看了好一会,忽然喷笑出声。

「阿彩,你笑什麽?」小艾问。

「你快来看,大明珠把鸳鸯绣成鸭子,还把月亮绣成太阳,哈!哈……」

利时,所有的人都挤过来看,小翠和平儿则惨叫连连……

「哇!完了,全都完了。」

「小姐,」阿彩捧住肥肚,笑弯腰:「这就是你说的绣得一手好针线吗?笑死人了!」

大明珠进退不得,乾脆离座,让这票娘子军继续批评:「唷!这针线也绣歪了。」

「嗳!这儿不行,哪有这麽畸形的月亮?」

「好啦!」飞婷突然娇叱:「鸭子和月亮,都是我绣的。」

所有的丫发,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望住飞婷。

「看什麽看?」飞婷懊恼的红透桃腮:「我本来就不会绣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是呀,是呀!」小艾忙接口:「再补几针就好了临!」

「平儿、阿翠,拆掉这块布,重绣。」

平儿与阿翠对望一眼,迟疑地:「可是……怕来不及。」

「什麽来不及?」

「吴娘说,入秋之前,得全部完工。」

飞婷冲近花架,拿起剪刀,在平儿、阿翠来不及出声之前,一刀剪断布块。

「小艾、阿彩,拿块新布给绷上。哪!你们慢慢绣,最好绣到冬天,绣到明年。」

「小姐……」

「干嘛苦著脸?又没人骂你们。」

「吴娘交待……」

「别理她,」飞婷截口说:「赶不出来,难道她会杀人?」

小艾、阿彩绷好新布料,飞婷露出可爱的笑容:「喂,你们还站著干嘛?赶快工作呀!」

大明珠经过阿彩身旁,阿彩仰头看她:「你不该叫大明珠,长这麽高,应该高明珠。」

小艾偷偷窃笑。

「阿彩,别欺侮人家哑吧。」飞婷道:「她很会打架唷,她的脸,就是打架的成绩。」

阿彩吐吐舌头:「别说打架,她那张恐怖脸,就足以吓退许多人,我真担心夜里会作恶梦。」

其他人笑成一团……大夥一面闲聊,一面忙碌。

小艾提著灯笼,引导飞婷往前走,大明珠殿後,三人迂回登上二楼。小艾掌上灯,只见精巧的闺房,温馨而美仑美奂。

「喔,好累。」飞婷伸了个懒腰。

「小姐,请安歇。」小艾转向大明珠:「你跟我睡,走吧,我房间在楼下。」

大明珠迟疑著……

「小艾,大明珠跟我睡。」

「小姐,大明珠是个粗俗下人,怎能……」

「不是说有逃犯闯入咱们後花园吗?大明珠这两夜住这里侍候我,刚好可以保护我。」这是飞婷早就想妥了的托辞。

小艾一听有理,随即交待大明珠,该如何替小姐簪发饰、侍候小姐更衣……云云,交待罢,小艾合上房门,提著灯笼下楼去。

大明珠,不,元毅虎眼闪然生辉,打量屋内,屋内只有一张床,又是小姐闺房,他……

再一转眼,他看到飞婷背向著他,脱掉外衣……他顿觉手足无措。

「大明珠,过来帮我解下腰後环扣。」

飞婷说,等了老半天,却不见元毅过来,她扭回头,讶道:「怎麽,快呀!这原都是小艾的工作呢!」

「顾……顾小姐,我看,我还是……下楼去……」

「好让小艾识破你的身份?」飞婷截口反问。

迎视飞婷美眸,元毅苍然的低下头……

「到这个地步,已无後退之路。有一点最重要,就是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否则,不但前功尽弃,连我顾家都有危险。」

元毅眼神肃然地望住飞婷。

「还有,」顿顿,飞婷一字一字地说:「我,我更是无颜苟活。」

元毅猛睁虎眼,趋步近前:「不!不能让小姐为我……」

轻吸一口气,飞婷倏然羞涩淡笑,转回身说:「所以你不能下楼,来,替我解环把。」

元毅犹豫了一下,走近飞婷身後,不知是紧张,或是不曾侍候过人,搞了好久,才打开环扣。

接著,飞婷坐在妆台前,指导元毅,替她簪下发饰。

由菱花铜镜中,飞婷直视著元毅,看他生涩又发抖的动作,她数度差点笑出来…

这些工作,向来由小艾侍候,现在换了个大男人,飞婷只觉好玩又有趣。

在元毅的想法中截然不同,她不顾一切,甚至最宝贵的名节,她都可以不在乎,只为了要救他,他倍觉汗颜。因此,言行举止更受到无形的压力。

卸罢发饰,元毅拿起梳子,小心翼翼的梳刷她黑缎似的长发……忽然抬眼,他看到铜镜中,飞婷定定的望住自己。

四目交会,俩人同时心跳碎然,脸容躁热……元毅没话找话地问:「痛么?」

飞婷桃腮腓红地摇头,腼腆垂下眼眸……

「看来,我可以改行了。」

「你原来做什麽行业?」

「我……」元毅警觉改口:「行了,要不要绑起来?」

「不必,你也准备一下,可以上床陲了。」

飞婷起身,款款栓步向床榻。

元毅除掉丝巾,解下佩刀,脱掉外衣……看著先躺在床上的飞婷,他又为难了……

等了好久,飞婷忍不住探头,看见元毅坐在桌畔,支颐打盹。

飞婷轻悄下床,抱一床毡子替他盖上,他醒了,忙拉住欲滑落的毛毡:「小姐还没有睡?」

「叫我飞婷,」飞婷也坐下桌旁:「我看,今晚大家都别想睡。」

「怎……怎麽说?」

「这麽冷的天,怕你受冻了,我哪睡得著?要是床让给你,你一定也无法安心睡。」

她说的有理,元毅却不响,只听她接口:「所以我说,你也一块上床睡吧!」

「不,不,不行!」元毅急得摇手:「小姐……飞,飞婷……小姐,你救了我,我绝不能蝓矩,跟你同床,那……太……」

「今天中午,在绣花房内,我们不已同床过了?」

元毅一张冠玉似的俊脸,蓦然热红:「你……你不说那是……权宜之计?」

飞婷美眸复杂的看他一眼,俯首想道:他装傻?还是真不知道?我与他同床过……还能嫁谁?

元毅略显手足无措地,忙又接口:「你救我一命,犹如再生父母,等我脱困,一定会送几箱上等珠宝……」

「谁说我要珠宝?」

「那我送黄金、白银,算是给小姐的贺礼。」

「贺礼,贺我什麽?」飞婷大征。

「订亲的贺礼呀,可能太慢了点,但……」

「谁说我要订亲?」飞婷杏脸一沈。

「下午,小艾不是说,会有一位王公子要来府里提亲?」

轻蹙秀眉,飞婷蓦地起身,奔向元毅置放佩刀、外衣处,一把抽出他那柄弯刀,就往脖子刺……

元毅看得大惊,动作敏捷而迅速的奔近飞婷,弹掉她手中的刀,一把抱住她,同时伸手接住弯刀……

「你在干什麽?」

倚在他温热的胸怀间,飞婷又闻到他身上那抹熟悉的雄浑香馥味,令人欲醉……

「你到底怎麽回事?」

飞婷想挣开他的怀抱,他不肯,放下刀,他小心让她坐到椅子上,一双虎目灿灿盯住她,乍然发现,她美眸含了两泡泪。

「怎回事?我说错什麽话?做错了什麽吗?」元毅急切问。

「你要是再提什麽王公子、提亲之类的话,就是逼我去死。」

元毅楞怔的眨眨虎目,满头雾水,但他还是说:「好,好!不提,我绝不再提。」

看来,他还是不懂……飞婷擦掉泪,轻吸口气说:「夜深了,睡吧!」

元毅看看床,犹豫著……又不敢造次,深怕又说错,做错了什麽。

「你要是著凉生病了,怎麽应付那一大群士兵?怎麽逃回去?」

元毅只好硬著头皮上床,两人中间隔著一道棉被墙。然而,缕缕幽香,不断传入元毅鼻息……

屋外传来锣响,已经三更天了,元毅了无睡意,他始终想不透飞婷方才是什麽意思,她又不肯明说,真叫他匪夷所思……

许是累了,飞婷已入睡,她忽然翻了个身,转过来,一截莲藕似粉臂,横陈在元毅胸前。

元毅将之放入棉被里,不料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粉臂时,他不禁一阵心生摇荡……

他轻轻侧头,看见她粉粒玉琢似的杏脸桃腮,不点而艳的小嘴,呼气如兰……

元毅不禁想起她下午耍那群士兵,以及她替他妆扮成大明珠;还有,方才她更衣时的羞涩神态……

唉!要不是我现在身处险境,前途未可知,真想带她回北方……

这麽冰雪聪慧,我见犹怜的小娇娘,我真不忍……

不!她就要跟什麽王公子订亲了,我不能有非分之想,而且不知她对我,又是什麽看法?

想到此,元毅蓦然惊醒。他伸手摸摸自己左脸刀疤,想起飞婷乍见他脸容时,受惊怯步的模样,他不禁露出苦笑。

同时,他一颗心,顿沈入无底深渊……

第三章

一夜共枕後,飞婷与元毅间,有微妙的感觉。

这感觉,说不明白,却只有他与她心照不宣。

飞婷的一颦一笑,成了元毅眼光追逐的目标;元毅的一举一动,更是飞婷心之所系。

有时候,俩人眼神不期而遇,总会赧然的急急回避,但隔不多久,她与他又要相互寻觅。

好在一起刺绣的丫鬟,都专心工作,没注意他俩人不寻常的举动。

近午时,小艾指挥两名丫发送饭来。

两名丫鬟退下,小艾才走近飞婷:「三小姐,我探听到一条大新闻。」

飞婷放下针线,看著小艾。

「我看到吴娘在花厅,忙进忙出的布置点心、茶水。」

提起吴娘,飞婷不感兴趣的起身,走向餐桌看菜色,小艾追过来:「结果怎样?你猜——」

「我哪猜得到,唔……好香!」

「跟你有关系,很重要的事!」

「喔,是吗?」飞婷不经意看一眼小艾,拍拍手,朝大夥叫:「各位,停工了,来吃饭喽!」

「我跑去问红儿,红儿说,刘媒婆下午要陪王公子来。」

「你,你说什麽?」

「王公子,下午要来府里。」

「什麽,怎麽这麽怏?」

飞婷怒睁圆眼眸,娇躯微微颤抖……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小艾关心问。

元毅偷瞄著飞婷,两道剑盾聚成一堆。

「呃,没事!」

「小姐,其实你可以躲在屏风後,看看王公子长相。」

飞婷蹙紧黛眉,自顾坐在餐桌前。其他众人也陆续落座。

「小姐,这是喜事呀!」阿彩说:「也许王公子长得一表人才,风流个傥……」

「我跟爹说,把你嫁给他。」

「哎唷唷!小姐,你寻我开心,不来了。」阿彩顿脚,摇摆著丰满的身躯。

「好啦!吃饭了。」飞婷转眼,眼光又遇上了元毅。

元毅双眼如电,灿亮的望住飞婷,飞婷半是烦燥,半是凄惋的避开。

「三小姐,在这儿我添长几岁,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倘若王公子人品好、家世好,三小姐不妨可以考虑……」

「哼!吴娘派你来当说客?」

阿翠讪讪的不再接话,其他人也沈默的吃著饭。

突然,飞婷站起来:「阿彩,你吃完饭,到我房里来。」

阿彩满嘴是饭,腮帮鼓鼓地,讲不出话,只能点头。

「小姐,你不吃吗?」小艾看一眼飞婷碗内,问。

「我吃不下,回房休息,阿彩,记得马上来!」

不知飞婷葫芦里卖什麽膏药,阿彩吃完饭,立刻赶去飞婷的闺房。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大夥才揭开谜底。

平儿面向窗口,首先发现:「喂!你们看,那是……」

大夥全挤到窗遏,只见飞婷打扮成丫鬟,化了浓妆的阿彩,则梳成小姐的髻,更可怕的是阿彩原就丰满的肚腹,不知怎的,更肥胖了,远远看去,就像大腹便便的妇人似的。

飞婷转首,朝众人慧黠的笑著,伸手作个胜利手势。

飞婷一副清新的丫实扮相,加上灿烂、调皮的笑容,元毅看得发呆了……

「哎呀!三小姐在玩什麽花样?」

经过花丛时,飞婷俯身,摘了几朵花,一面走,一面忙著插在阿彩头发上。

「她们要做什麽?」平儿问小艾。

「我不知道!但是,我担心……」小艾沈沈地:「这下子,阿彩会惨兮兮。」飞婷挽著阿彩,来到花厅前的回廊,躲在廊柱旁。

等了好久,始终没动静,飞婷忍不住,想去花厅查看,才走几步,蓦然吴娘陪著两个人,走出花厅。

飞婷急著又躲好。

「王公子请慢走!」吴娘说:「刘媒婆,烦你代我送王公子。」

「好说,好说。」刘媒婆一摇一摆,夸张的甩著手巾:「吴娘,你请止步。」

「对啦!怎麽没看见顾府三小姐?」王公子问。

「唷!王公子,人家可是千金大姐,哪能轻易露脸?你呀,回去等顾老爷的消息吧!」

「对,对!」吴娘接口:「老爷有话,我立刻派人通知刘媒婆。」

「我等你消息,」刘媒婆挥著手巾:「甭送啦!我晓得出府路径。」

吴娘客套一番,回身去了。

刘媒婆领著王公子,愈走愈接近飞婷躲藏处。

飞婷等吴娘不见了,半拉半扶住阿彩,转出廊柱,有意撞上刘媒婆,刘媒婆抚抚胸前,挥著手巾:「唷,唷!你这个丫头片子,想吃我老豆腐?」

飞婷不理她,反扶住阿彩,扬声说:「三小姐,有没有撞疼你?」

「啊!三小姐。」刘媒婆和王公子,同时叫。

王公子连忙上前,深深一揖:「请问,是顾府三小姐?」

飞婷看他,他身形矮短,两道盾毛特长,一双眼睛特细,下巴尖而削瘦,像……

「不然还有谁配称三小姐?喂!你们是谁?我家三小姐可是金枝玉叶,你要撞坏她,代志大条喽!」

「是是是!小生向三小姐陪罪。」

阿彩扭捏地以丝巾遮住脸,状似不胜害羞。

「你是谁?」飞婷问。

「在下王樟郎,今天特来贵府提亲,请小姐……」

飞婷突然哈哈大笑……原来,他就像蟑螂:「王公子,我家三小姐最怕蟑螂,你赶快闪一边去!」

阿彩忍不住,噗噗笑出声……

「传言说,三小姐才貌双全,怎麽不拿掉丝巾,让老身瞧瞧。」刘媒婆说著,上前板下阿彩的手。

乍见阿彩,刘媒婆和王公子吓一大跳。

「你,你……」刘媒婆指著阿彩肚子:「莫非有身孕?」

「所以喽,我家老爷急著把她嫁出去。」飞婷笃定的说。

王樟郎再细看阿彩,阿彩朝他嘟起又红又厚的嘴,并挤眉弄眼地……王樟郎微震,打个哆嗦,逃也似奔向前。

刘媒婆紧皱双盾,勉强点个头,追王公子去了。

飞婷拍拍双手,望著他俩人背影:「成功!太成功了。阿彩,我要重重谢你。」

话声才落,俩人身後响起苍老唤声:「你们在干什麽?」

天呀!是正昌,不知他何时出来……

飞婷抓阿彩的丝巾,示意她掩住脸。飞婷自己捏住鼻子,变声道:「老爷,我们送客人。」

「客人走了没?」

[走了。」说著,飞婷拉住阿彩就要走。

「站住!」正昌感到怪异了:「你俩人过来。」

飞婷与阿彩心惊胆颤,双腿不住抖簌。

「快点过来!鬼鬼崇崇地,干什麽?」

俩人转身,飞婷拼命俯低头,阿彩以丝巾蒙住脸,但手却抖得厉害,一步一趋的走近正昌。

「抬起头!你,把手放下。」正昌叱道。

等他看清飞婷,以及阿彩那身怪异装扮时,竟大发雷霆:「不像话,不像话!顾家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干什麽穿这样?阿彩,你这……呃,我的天!你们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麽写?」

飞婷忙跪下去:「爹,以後不敢了!」

吴娘闻声赶来,瞪圆三角眼,盯住她俩人。

「吴娘,妨怎麽教的?不是说她这两天很乖吗?瞧她这副德行。」

「老爷请息怒,小姐这两天真的很乖。」

「不要说了,带下去!我不想看到她。」正昌七窍生烟,转身走了。

吴娘喘口大气:「小姐,小祖宗,拜托你饶了我吧!吴娘还想多活些日子。」

飞婷爬起身,装成一副可怜相:「吴娘,人家只是好玩嘛!好吴娘,美丽又可爱的吴娘,我自动禁足,不再跑出来,只求你别罚阿彩。」

阿彩苦著一张大饼脸:「吴娘,我被小姐扮成大肚子的三八女人,已经很可怜,求……求……求求……」

「这里没有球,再多球也没用!跟我回後院去。」

阿翠伸个懒腰,站起来:「唔,三小姐和阿彩,怎麽还不回来?」

「谁知道!」平儿穿好针线,说:「我看,刺绣的工作,只能靠咱俩。」

小艾笑著说:「你俩人多费心了,三小姐不会绣,我和阿彩又靠不住。」

「唉!入秋之前,恐怕赶不出来。」

阿翠说著,走到元毅身後,元毅浑身不自在,手中针线更不听使唤。

「哎呀!」

大家都吓一跳,同时转望阿翠。

「阿翠,怎麽了?」小艾出声问。

「你们来看!我从没见过姑娘的手,长得这麽粗壮。」

小艾和平儿同时凑近来。元毅一颗心,卜通卜通的跳著,可是表面上力持镇定。

小艾掀起元毅的手,不断观察、捏揉……元毅抽回手,指指绣花架,拿起针线,继续工作。

「看不出来,大明珠这人挺负责。」平儿说:「小艾,你也别偷懒了。」

阿翠望住小艾,问:「怎麽,不像女人的手吧!」

小艾出神地看著元毅,方才捏他手时,那股温热、雄壮感觉,今小艾迷惑……

「我很想摸摸看哩!」阿翠说著,走近元毅。

元毅倏然起身,比划著手势,说他太累想出去走走。

阿翠冷不防被吓一跳,小艾则疑惑的不断打量元毅,元毅不敢看她,出房而去。

「看吧!把人家姑娘吓坏了。」平儿笑著椰瑜。

「村野的姑娘定比我们害羞呀,」阿翠走回自己座位,拿起针线:「太不可思议。」

姑娘家?小艾皱起了眉头。

「咄,小艾,别偷懒呀!」

「失魂落魄地,」平儿笑著:「别是迷上了大明珠唷!」

阿翠跟著笑起来。

「迷你个头!」小艾阵了一回。

「说真的,大明珠明明不会绣花,粗手大脚的……我觉得可疑。」阿翠说。

「嗳,那就该向吴娘说呀!」平儿说。

小艾心事重重地拿起针,继续工作……

寂静的花园,偶有飞鸟掠过,也有蝴蝶在花间追逐。

元毅烦躁的绕了花园半圈,思绪起伏不断:再待下去,一定会露出身份,她们……已经对我起疑心了。

呃!何不趁机,观察後围外面情况?

想到此,元毅步向西北角的假山,确定周遭没人了,才纵身跃向旁边的槐树沈凝地观望了好一会,元毅心中大喜:嗯,看来官兵部撤走了。正好,今晚夜里,我可以离开了。

当元毅正想跳下树,蓦地听见吴娘骂人声响,他转眼看到吴娘领著飞婷、阿彩走来,忙静止不动。

阿彩的滑稽模样,使元毅无声的笑了……再看飞婷的清丽、娇俏模样,元毅不觉心中一动:她……好可爱!要是我不赶快离开,一旦泄露身份,第一个受害的,就是她。不!我绝不能害她。

所以,今晚,我务必要走。

等吴娘三人走远了,元毅下槐树,走向绣花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才一个下午不见,飞婷就感觉,恍如一世纪长。因此,元毅跨入二楼的闺房,飞婷立刻跳起来:「大明珠,你回来了。」

元毅颔首。

飞婷恢复原来穿著,还刻意打扮一番,看来端丽而妩媚。

元毅不禁看呆了……

飞婷瞠地笑道:「不认识我了?」

元毅急忙收敛自己,俊脸微赤地。

「怎麽不说话?」

元毅张嘴,乍然听见门外微响……

「元毅……」

「嘘——」元毅指指门外。

飞婷会意,轻悄移向房门口,口中不经意地扬声道:「大明珠,你们工作进度如何?」

就在此时,飞婷蓦地打开房门,一个人跌了进来。

「哇!哎唷……」

「小艾!」飞婷讶道:「你在干什麽?」

「喔!没有……没有……」小艾拍拍衣服,站起身,看一眼元毅。

「还说没有?你在门口偷听?」

「不,不!没有。」

飞婷吐一口气:「我很失望,我一向当你是我的心腹,没想到,连你也不可靠。」

「小姐,我绝对忠心於你,我可以发誓。我上楼来,是要告诉你……」

「你说,刚才在门口,你听到什麽?」

迟疑了一下,小艾才说:「我听见小姐叫……元毅,元毅是谁?」

飞婷容颜乍变,迅速看元毅,她随即又恢复常态:「如果你真的忠心於我,就当作没听见。」

「是!小婢晓得。」小艾急急点头。

「说吧,你要告诉我什麽?」

小艾看见元毅,说:「阿翠和平儿觉得大明珠有些可疑,她们准备向吴娘报告。」

元毅与飞婷同时变脸,飞婷忙问:「报告什麽?」

「我不清楚,我只是来提醒小姐,务必小心。」

「喔!我知道了。」飞婷淡笑:「谢谢你!小艾,你也去休息吧!」

「是!小姐。」

「倘若吴娘真的来了,你上来通知我。」话罢,飞婷转向元毅:「大明珠,帮我卸头饰。」

小艾退出去,拉上房门。

飞婷坐在铜镜前,元毅站她身後,俩人由铜镜中,相互凝望……

「你不怕?」

「小艾呢?」飞婷低声反问。

「她下楼了。」

飞婷起身,闩紧门,呼了一回气:「破坏我的兴致,来,喝茶,咱们聊聊。」说著,飞婷坐到桌畔,倒两杯茶。

元毅依她,呷口茶,问:「你不担心吴娘来?」

「别提她,」飞婷笑道:「你猜,我下午做了什麽?」

「我正想问你,怎麽没去绣花房?」

「我做了一件大事,」飞婷夸张的伸开双臂:「我爹和吴娘气炸了,所以,一整个下午,我自动禁足在这屋内。」

「你又闯祸?」

「闯祸,多难听!」飞婷笑道:「我只是把王公子,打发掉而已。」

「喔?」

接著,飞婷说起下午那一幕,自己不禁捧腹大笑,未了,还加油添醋:「说他叫王,樟郎,真的像蟑螂,当他看到阿彩时,脸都绿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哈,哈,哈!」

「阿彩呢?怎麽没看她回绣花房?」

「一定是吴娘罚她了,我自动禁足,就是希望吴娘别罚她太重。否则,我良心不安。」

元毅颔首。

「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

「你……」飞停盯住他:「有心事?」

「嗯,下午我观察外面,士兵部撤走了,我想,今夜可以离开。」

飞婷带俏娇颜,刹时僵冷,她失神的踱到妆台前坐下……

整个下午,她特地妆扮自己,还告诉他,她吓走王公子,这些心意难道他不明白?

「你怎麽了,我,我又说错话了?」

飞婷沈寂的摇头……

元毅走近她,替她卸头饰、珠钗,小心翼要的梳她黑缎似长发。想到今晚是最後一夜,飞婷柔肠不禁怅然得纠疼起来。

「你太累了,还是怎麽了?」元毅问。

再也忍不住,飞婷红著双眸,反身扑入元毅坏里:「不要走!我不要你离开。」

元毅拥住她,轻抚她长发:「她们己对我起疑心,再不走,会害了你,担误你婚期。」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与你同榻共枕,我还能嫁给谁?」

元毅惊喜参半地抬头起飞婷娇颜:「你说什麽?再说一遍。」

飞婷带雨梨花的杳脸,凄美得令人心疼:「与你同榻共枕,我还能嫁给谁?你走了,我爹要把我下嫁他人,我,我只能去死……」

元毅俯下头,吻住她底鲜红小嘴,也封住她底下的话。

飞婷反手,紧紧抱住元毅。

这刻,他与她底心灵,紧紧契合。天地间,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元毅乃血肉之躯,聆听伊人真情吐露,就算他是钢铸铁造,哪能不动心?

千言万语,也抵不住真实行动。

元毅抱起飞婷,转向床榻,轻轻放她下来。她的心、她的情、她的爱,完全付诸给他,不管他现在想作什麽,她都无怨悔的期待著。

元毅冠玉似俊脸,红透耳根,伸手温柔的替飞婷除掉身上衣物。

飞婷俏脸带媚,一双明眸,含情脉脉,却又不胜娇羞的任他……

当她只剩唯一的粉色肚兜时,不禁微微打颤……因为这是第一次,她难免害怕。

元毅放开她,起身,为自己脱掉所有的衣服。

不久,他现出一身雄伟、壮硕的男性躯体,他上床,大手轻撤她滑腻香肩、白皙酥胸。

飞婷娇颜艳红而美绝,她也伸手,轻抚元毅英挺的脸,忽然,她低叫一声,还顺手扯掉他左颊上刀疤:「原来,你的刀疤是假的?」

「嗯,这是为了掩饰身份,你这小鬼灵精,竟识破我的变妆术,看我饶不饶你!」

说罢,他一手扯掉飞婷身上仅余的肚兜。

只见飞婷的皮肤洁白无瑕,高耸的胸脯,颤颤地轻幌,织细腰肢,更衬出小肚脐眼的可爱,平坦的小腹下,乌黑茂密的神秘三角带,完全暴露在眼前……

「啊!你……」半娇半羞下,飞婷略侧过身。

不想,这一来,更见圆润,弧度优美的玉臀。

元毅这刻,再也按捺不住,他大手撩摸她玉臀,另一手将她扳过来正躺,於是,诱人的胴体,再一次浏览无遗的呈现在他眼前。

他浑身燥热,热情如火,已不容她再逃避,因此,他压上她。

这时,飞婷胸脯、小腹,被他轻压、猛磨,使得她浑身酥、痒、麻,竟慢慢屈服。

「哎……毅……哥……我……我……爱……你……」飞婷眩惑的嗲声低呼。

元毅爬起身,先吻她微张的热唇,再猛吻她玉体……

酥胸、胸脯上两颗小红莓、肚脐眼,跃过草原,到达神秘小丘陵。

飞婷受不住这种规逗。

所以,她织腰猛摆,双腿逐渐张开,不停的哼唧……

当她张开腿後,秘沟暴露无遗,内里形如幽秘峡谷,满布鲜红的嫩。

元毅只看一眼心跳加快了三倍。

他一头钻进腿间,用嘴狂吻秘处幽峡……

「啊……哟……」

秘处受到挑逗,飞婷更是摇摆著织腰,舞动著双腿。

这时,元毅更是全身热胀,硬挺坚拔的蓄劲待发。

「啊不,不……毅……哥……人家……人家……受……不……了……了……唉……啊……哟……嗯……」

就是要她受不了,元毅气喘吁吁,含著轻笑,立起身,将自己的硬挺,捣向她那幽秘峡洞……

「嗯……」飞婷娇喘连声,半是轻疼;半是心喜自己已将是他的人。

元毅见娇娘如此,更激动的一顶……

「滋」的轻声,他将硬挺再进入……

「啊……好……好疼……人……人……家……不……要……唉……」

原来,飞婷是处女,第一次当然被弄得疼痛无比。

尽管飞婷嚷疼,嚷不要了,可是,这时元毅只管进,却退不了。

因为他已完全激起雄性本能,更使劲向内捣,而且进出的律动不止……

直到他沸腾到极点,完全倾泻……

终於,风暴过去了,小而温馨的闺房内,俩人紧紧相拥,此际,无声胜过有声……

春晓无情,随著时光流淌,窗外传来梆子三响,在声声保重中,元毅穿妥衣服,留下几句话:「我是北方人,家住盛乐,别担心,我会尽快来看你。]

更鼓频催下,元毅孑然飘去。

直到他身影完全看不到了,飞婷才回身,在珠泪泛滥中,她扑倒在床……

天才蒙蒙亮,飞婷就被拍门声吵醒:「小姐,小姐。」

是小艾,飞婷揉揉眼,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原来,她昨晚哭得累而睡著了。

飞婷打开门,小艾奔进来:「咦,大明珠呢?她没侍候小姐?」

飞婷眯著眼,打了个哈欠:「你真吵也,一大早吵醒人……什麽事呀?」

「吴娘在楼下,等著见大明珠,大明珠人呢?」

「走了!」飞婷轻描淡写地:「来,替我梳头。」

小艾侍候著飞婷,脸上、心上却有疑团,眼光不时扫著屋内、床角……

「怎麽?看你魂不守舍地。」

「我……小姐,我跟吴娘讲,大明珠还在楼上也。」

「嗯,你什麽都不知道。等会,吴娘问话,我来答。」

「喔,是!」

半个时辰後,飞婷容光焕发的走下楼阁,吴娘等得不耐烦:「怎麽不见大明珠?叫她下来!」

「她走了!」

「咦?小艾说她在楼上!」

「昨晚回去了,小艾不知道。」

「你又在耍什麽花样?」吴娘三角眼,阴阴的审视著飞婷杏脸。

「我哪有?」飞婷心虚的别过脸。

「来人!上楼去查看。」吴娘向身边两名壮硕的丫鬟说。

丫鬟领命上楼,飞婷抗声道:「吴娘,你真当我是犯人?查我房间,干什麽!」

「三小姐,」吴娘走近飞婷:「你年纪小,做事不分轻重,吴娘我再不督严管教,老爷会怪我呢!」

「哼!少拿爹压我。」

「告诉我,你的眼睛,怎麽肿成这样?」

「我……我……」被提起心中伤痛,飞婷脸色微变,别过头去。

「好像哭过,是不?」

「是,我昨又哭了一下午,哭我被关在房里。」

「不对!这是你自动禁足,不是被我关的。」

这时丫鬟下楼来回报:「楼上不见半个人影。」

「都查仔细了?」

「是的。」

吴娘转向飞婷,定定望住飞婷:「大明珠走了,你很伤心,才会哭?」

「乱讲,我说了是因为被关在房间。」飞婷桃靥乍红,转过身去。

「我不信!这不像平常时的三小姐。」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大明珠为什麽急著走?为什麽不等今早走,还挑晚上?」

「你……」飞婷眼眸闪烁,无法回答,情急之下,说:「我哪知道,她想回去,我也拦不住,你应该去问她。」

「她走了,我怎麽问?」吴娘不怀好意的笑:「我只想问你,为什麽哭了?」

「我哭……我爹要把我许给那只蟑螂,可以吗?」

「什麽蟑螂?」

「姓王的呀,他不是自称王蟑螂。」

小艾和丫鬟都忍竣不住,吴娘差点也爆笑出来,但她硬忍住,还瞪她一眼。「那个大明珠,到底是哪里人,她真的会女红?」

飞婷转向小艾:「准备早膳,我饿了!」

「小姐……」小艾为难的看看吴娘。

「吴娘,我饿了,能不能吃早膳?」

「当然可以,你先回答我的话。」

「什麽话?」飞婷作状的拍拍肚子:「肚子饿,什麽都忘了。」

「大明珠,她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飞婷狡黠的笑笑。

吴娘怎然变色:「你……」

「昨天大明珠还在,你怎麽不问她?要不,你派人去城外找她,问她呀!」

吴娘为之气结。

「吴娘,你不是不知道,大明珠是哑吧,我问不出来,也不想问,当然不知道喽!」

「好呀!你这丫头片子,敢耍我?」

「我哪敢?你是府里总管,我呢!我还只是顾三小姐。」飞婷火大,口吻不客气。

吴娘当然听出她话意,竟接不上话。

「我不是犯人,你搞清楚,要请我爹来,我还是这些话。」飞婷转向小艾:「小艾,给我准备早膳!」

「是!小姐。」

飞婷抬脚,往外走……

「三小姐——」吴娘扬声叫。

飞婷住脚回头,瞬即转换甜蜜、可人的笑容:「你要我去告诉爹,说吴娘不让我吃饭吗?我想,吴娘你一定舍不得我饿肚子吧。」

吴娘抖簌著下巴,说不出话……

「小艾,带路。」

飞婷领著小艾,走到大门口,突然又把头,朝吴娘说:「对了,我吃完饭,再自动回房禁足。」

吴娘气得说不出话,瞪圆三角眼,盯住俩人背影。

走远後,小艾赶上一步:「小姐,你把吴娘惹毛了。」

「不管她!」

「我担心……」

「说下去。」

「不知道她会向老爷怎麽告状,我担心,这对小姐不利。」

「随便她,她想怎麽讲,我也没办法。」飞婷看一眼小艾……

北方,盛乐城,那可得渡过大江呐,这中间横隔了干山万水,遥远的北方,盛乐城,究竟在哪?

飞婷明亮的眼眸,浮著一层晶亮,定定望住窗外蓝天,彷佛想像著元毅在一样的蓝空下,正迅速赶著路,回他北方的家。

你在哪,是否平安?会不会遇到追杀你的官兵……元毅……

想到此,飞婷心口都纠疼了起来,她细致而白皙的小手,紧紧捏住那块龙纹玉佩。

元毅使不经人事的飞婷,由无忧无虑的童稚,跳向多愁善感的有情姑娘,她一下子承载了许许多多的怅惘与无奈。

元毅离开,同时也带走了飞婷的欢乐,她,整个人都变了。

思绪一转,想起与元毅在闺房内的种种;他替她梳发、他深情的炯然眼神、他的……飞婷蓦地破频低笑,这时,她把起玉佩,放在香腮边,轻轻的摩擦,最後,放在香唇上轻吻……

「小姐,不好了!」小艾突然飞奔进来。

「什麽事,大惊小怪?」飞婷收妥玉佩,不悦的转回身,抬起美眸,瞪小艾。

「前院来了一群乞丐……」

「喔,我爹想开了,想救济?」飞婷意兴飞扬地起劲。

「不是,不是!」小艾慌得直摇手:「小婢听见吴娘说,要挑一个当小姐的夫婿。」

「你在说笑?」飞婷凝眼。

「小姐,这种事能说笑吗?小婢有天大斗胆,也不敢乱说。」

「别急!慢慢说,我在听。」

「小婢经过前院,听到人声吵杂,便好奇走近偏厅,刚好听见老爷和吴娘的对话,说什麽,人都到齐了,快挑一个,趁早把这个……什麽……扫把……星……」

「煞星?」

「对对对!趁早把这个煞星送出门,顾府就能平安,布行生意也能有转机。」

飞婷杏脸泛青,她想不到爹竟将算命师的话当真,早知如此,真该跟元毅一起走。

想到此,飞婷心口一阵抽疼。

「小姐,我不早说过,最怕吴娘向老爷告状。这下子,该怎麽办才好?」

飞婷徐徐起身,杏脸一片冷窒,脑海中不断的风起云涌……想了,好一会,她开口道:「小艾,等我一下!」

小艾点点头,飞婷转入闺房内,不久又出来,小艾怔楞地目瞪口呆……

只见飞婷被头散发,本是美艳绝伦的小杏脸,被胭脂、黛笔涂画得乱七八糟,尤其是樱桃小口,被画得裂到腮帮,她淡笑道:「走!跟我去前院。」

小艾一面走,一面忧心仲伸地:「小姐,你这招管用吗?老爷非常震怒,只怕……」

飞婷也不知道,横竖她豁出去了。

谁知,果然被小艾料中了。

顾正昌铁青著脸,瞥一眼飞婷,转向吴娘,寒声道:「领他们出去,依我吩咐去做。」

「是!」吴娘向那群鸦雀无声的乞丐挥挥手:「快跟我来!」

乞丐们一致瞪圆大、小眼,紧盯住飞婷与小艾,但他们还是跟著吴娘,走向庭院。

「喜欢当疯子、当乞儿,是不是?好!我就让你趁心如意。」正昌一字一句地说:「等会,挑好了人,我让吴娘多给些银子,你马上离开顾府。」

「爹。」

飞婷看正昌真的愤怒,她忙跪下去。

「没有用!就算你哭著嗑头,我今天绝不留你。」

飞婷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眸,望住正昌,他可是她的爹,怎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一旁的小艾,也忙跪下去,她一样不相信的瞪圆眼,紧望住正昌。这时,吴娘转身又进来,眼光揶揄的看一眼飞婷主婢俩。

「启禀老爷,小的让那七位身躯残缺的留在庭院,等候再选。其他的,都打发掉了。」

「唔,很好!」说罢,正昌指著飞婷:「带她进去准备点衣物……」

「我不走!」飞婷坚决地:「爹,女儿只不过不想那麽早嫁,并没犯什麽错……」

「哎唷!三小姐,你顶撞老爷,不听老爷安排,就是天大的错喽!」

「一定是你向爹告状,说我的不是。否则,爹哪会舍得赶我?怎麽说,我都是爹的女儿,天底下绝没有不要儿女的爹娘。」

正昌与吴娘俱都神色怪异的沈寂著,吴娘看看正昌,正昌轻吐一口气,依然冷竣地:「你起来吧,什麽都不必说了。」

「爹,请您原谅我这一次,我不想……」

正昌挥手,阻止飞婷的话:「没有用,算命的说你是我顾府克星,我绝不能再留你。」

「爹,我是您女儿呀!你就是再讨厌我,难道就不顾念骨肉亲情,而执意要赶我走?」

正昌不悦,脸上阴晦著。

「爹,如果是个下人,您要赶他走,也得有理由,况且我是您女儿,您……忍心吗?」隐忍许久的泪珠,终於迸出眼眶,飞婷哭了。

「不是我忍心,是你克我顾府,我不能让你继续克害我的财产、我的生命。」正昌蹙紧眉心,转向吴娘:「吴娘,扶她进去收拾衣物。」

吴娘走近飞婷,飞婷不让扶,忿然而伤心的立起身,一旁小艾也立起,忙伸手扶飞婷站定,飞婷道:「爹,您休想赶我走。否则,我不如……死了算了。」

「三小姐,你别再害老爷了……」

「住口!都是你,都是你一再挑拨是非。」泪宛如断线珍珠,颗颗滑落而下,飞婷说:「我知道你素来疼爱大姐、二姐……」

「你才住口!」正昌怒叱道:「吴娘对顾府一向忠心不二,她也想把你调教好,怎奈,你是顽石。」

伤怀加上绝望,飞婷娇躯颤抖的瞪圆双眸,盯住正昌。

「本来,我打算替你找个好人家,按常规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结果呢?」正昌愈说愈气:「吴娘,你说!」

「是!三小姐,那天王公子和刘媒婆来府里过後,就没有消息。我差人去问刘媒婆,刘媒婆说,王公子不敢高攀咱顾府。」

如果娘还在,一定会维护她,想起娘,飞婷更是眼泪纷堕……

吴娘幸灾乐祸的接口说:「原来,王公子和刘媒婆亲眼看到像疯婆子的三小姐,还挺个大肚子……」

「你不只是顽石,还是个败坏我顾府门风的劣石,对你,我实在是绝望了」

那麽,什麽都不必说了,说了也没用喽?泪眼婆娑中,飞婷深深看一眼正昌,突然一裣衽,转身,呆滞的往回走。

小艾见状,忙朝正昌一礼,跟著飞婷。

「老爷,您不如明说了吧!」吴娘栓近正昌,低声说:「要是三小姐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对顾府更不利……」

「回来!」正昌扬声叱道。

飞婷乱得几近呆滞,是小艾拉住她回身。

「你想去哪?」

「即然爹不畏我死,我活著还有什麽意义?爹想赶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正昌看一眼吴娘:心里真佩服她的先见之明。

「老爷……」

正昌用力一颔首。

吴娘放声道:「三小姐,你别寻死觅活,要死,好早在十五年前就该死了。」

飞婷转望吴娘,眸中尽是疑惑。

「这话说来话长,小艾,扶小姐坐下,听我慢慢说来。」

飞婷坐定,抹掉眼泪。

「其实,你不是夫人、老爷生的。」

飞婷大讶,正昌则面无表情,小艾则是满脸惊惧。

「算起来,老爷是你的救命大恩人,他收养你,反而被你克成老来孤,算来也可怜。」

「吴娘,你骗我!你在编故事,我不信!」蹙紧两道秀眉,飞婷不可置信地摇头。

「我虽然身份低微,骗你有什麽好处?况且,老爷不可能骗人吧。」

飞婷转望正昌,这会,她突然觉得爹竟然那麽陌生?

正昌拢住眉心,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你命带煞气,我们可以请教相士,如何防范、破解,你娘也不致於那麽早死。」

提起娘,飞婷宛如泪人儿,珠泪不听控的纷纷堕下……

只听吴娘叙述起前尘往事……

十五年前,飞婷还在襁褓中,那是个雪花纷飞的寒天,吴娘随夫人去庙里上香,回程半路上,夫人忽喊:「停轿——」

原来,她听到阵阵婴儿哭声……

轿夫和吴娘循著哭声,找到一间残破的废屋,屋内躺著一位约三、四十岁妇人,妇人怀中就抱著个婴儿。

听到此,飞婷差点惊讶出声。

轿夫发现,中年妇人已死亡多时,身躯都僵硬了,可能是她以体温护住婴儿,婴儿才免於被冻毙,但後来可能是饥寒交加,才会哭得那麽厉害。

天呀!她是谁,是亲生的娘吗?飞婷忍不住再次落泪。

「夫人一直希望能生个男孩,而你虽然是女孩,但生性好动、活泼,又是一副眉清目秀地,夫人更是疼入心坎里。」

提起夫人,正昌神色黯然。

「顾府救了你,养你这麽大,算是天大恩典。如果三小姐想报答老爷恩情,最好的方式,就是赶快离开顾府,别再伤害老爷。」

原来……原来如此,飞婷刹那间,顿然明白,十多年来在顾府的点点滴滴,都有前因後果。

为什麽两位姐姐,总要排斥她;为什麽吴娘从没当她是主人;为什麽正昌不疼她;为什麽……

飞婷有如由天堂堕入尘寰,她不是三小姐,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比一个下人还不如。

「吴,吴娘,那……抱著我的中年妇人是谁?」飞婷抽噎地问。

「我们找到她时,她已死去多时,哪问得出什麽?事实上,夫人不想问,她一直当你是亲生的。」

飞婷点头,硕大泪珠跟著滴落。

「不过,在你身上,倒有一包东西。」说到此,吴娘看著正昌。

「什麽东西?」

正昌轻咳一声:「拿给她!」

吴娘起身出去,好一会又进来,拿一包暗红色囊袋,交给飞婷。

飞婷猛擦掉泪,抖簌的打开囊袋,可是,她失望了,里面没有片语只字,或书信什麽的,只有一双纯金打造的小手环,另外被撕了一半的半块黄色小肚兜。

颤抖的打开小肚兜,飞婷看到它虽然有些陈旧,但真丝织成的布兜,精致而华贵。

「你仔细看,肚兜被撕开处,有两个小字。」吴娘接著说。

飞婷眨掉泪,睁圆眼,果然看到两个字,是以深黄绣线绣上去,如果不注意,还不容易看到。

「飞婷……」飞婷低声念道。

「是的,当时夫人就是觉得这两个字还不错,她还猜到,或许这就是你原来的名字,所以乾脆把你取名叫飞婷。」

小艾陪著飞婷直掉泪,她和红儿、阿彩私下也怀疑。为何老爷、吴娘对三小姐的态度很不寻常,没想到竟然是……

「老爷并不打算让你知道,只想给你找个好人家,风光的嫁出去,不想你……」

飞婷摇摇头,收妥囊袋,向正昌跪下去:「爹,对不起!给您惹了许多麻烦,谢谢您!肯告诉我,我的身世。」

「哎——」

飞婷向正昌拜了三拜,含泪道:「女儿这就回房,收拾几件衣物。」

吴娘看正昌,迳起些许不忍与无奈,她遂开口:「老爷原有不得已的苦衷,三小姐就别怪老爷。」

「不!女儿绝不敢怪爹,女儿无以为报,以後,也无法常伴您,您就当女儿……已嫁出门。」

「等我物色个好人选,你……」

「不!女儿谁也不嫁。」飞婷断然道:「请爹不必太费心,女儿今天就离开顾府。」

不知是无奈?还是生闷气,正昌鼻子呼口长气。

「老爷,」小艾「咚」地跪下去:「求老爷恩准,让小婢跟小姐走,否则,小姐一个人好孤单。」

「你——」吴娘脸色大变,正要开骂。

「吴娘,」正昌挥手:「让她去吧,多个人照应也好!」

「谢老爷。」

小艾扶起飞婷,退出去。

望著养了十五年的女儿背影,正昌难免会不舍,然而,一想自己的切身问题,他不得不,要硬起心肠。

「吴娘,我头疼,进屋去休息。记得,多给飞婷一些银两,不必让她再向我辞行了。」

说完,正昌乏力的退进屋去。

虽然是几件简单的衣物,於飞婷却有如千斤重担。

而步出顾府的路,竟变得如此漫长。

闺阁、绣花房、後园、花厅……飞婷沈重的步伐,简直是举步维艰。

顾府的一花一草,都有她不可磨灭的回亿与眷念,成长十多年的家,一下子哪能割舍得了?

如果不知道身世,或许飞婷舍不得离开,而今,一切明了时,她可以洒脱的走了。

她的个性,原不像一般柔弱的姑娘,或著说,带有三分刚强,这正是夫人特别宠溺她,也正是她自小就活泼、外向、好动。许是如此,她才能洒脱的向以前的优渥日子挥别吧。

饶是如此,伤坏却难免,尤其是正昌,连辞行都免了,这使飞婷认得更清楚。他巴不得她早日离开。

跨出顾府大门,外面的世界,辽阔而陌生……

河汉纵久横,北斗横复直。星漠空如此,宁知心有忆?弧灯暧不明,寒机晓犹织。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
沈约.夜夜曲

一咬牙,飞婷只管往前行她怕一回头,眼泪会控制不了。

「三小姐,三小姐,等等我!」小艾喘吁吁的追上前:「我们要去哪?」

飞婷略缓下脚步,抬首望著苍茫的天空,她也紊乱了……她想去找元毅,同时查访自己身世,两件事一样困难,然而,她毫无退路。

「三小姐,三小姐。」

「你很吵也,只管跟著我,就对了。」

小艾赶近前一步,低声道:「不是啦!小姐,你看看右後方……」

「不必往後看,我爹连我向他辞行都免了。这会,纵使他开口要留我,我也不愿留下。」

「不是说这个啦,」小艾语气惶急地:「你快看看。」

飞婷看她一眼,顺势往右後方,一瞧!

吓!一群乞丐,有拿瓢、盆、碗,或柱拐杖;或露上身,或破了裤脚,或……总之,就是今早聚集在顾府的那群五花八门的乞丐群,他们正亦步亦趋的跟著。

「我的妈!水当当的大美人。」

「哎唷唷!还真是顾三小姐。」

「喔!好美的姑娘。」

飞婷倒抽一口凉气,拉进小艾往前奔。

不料,这群乞丐也鼓噪的追上来。

「小姐,不行,跑不掉啦!」小艾著急地。

飞婷停脚、转身,身後的乞丐也住脚,但更後面的依然在跑,这下子,撞得横七竖八,倒的倒、叫的叫。

「喂!你们听清楚了,别跟著本小姐。」飞婷凶巴巴的吼:「要饭的话,去顾府!」

吼罢,飞婷和小艾继续走,一群乞丐依然跟著,只是保持了一段跟距离。

不只如此,乞丐们还唱起了乞丐歌,瓢、盆、碗全成了乐器。歌声引起行人侧目,飞婷和小艾尽管低头疾行,还是摆脱不了他们。

走到城郊,飞婷实在气不过,蹲下身,捡拾碎石子。

「小姐,你干嘛?」

「快!你也捡。」

「哦,是!」

俩人以袖子盛著碎石子,起身朝後,以碎石子丢那群乞丐。

「可恨!敢欺侮我这个落难小姐,走开,全部走开,别跟著我。」

小艾依样画葫芦,乞丐们吃不了疼,躲的躲、闪的闪,还有拿瓢、盆挡石头,更有人拿碗挡石头,最後,终於一哄而散。

小艾茫然坐在路旁大石块上,哭了……

「连乞丐部欺侮咱们。」

「小艾,别哭,起来!我们继续走。」

「小姐,你……」

「以後,我们还会遇到更糟、更惨的事,这群乞丐的事,算不了什麽。」

「小,小姐……」

「如果你还留恋昨天以前的日子,现在回顾府还来得及,我不会阻拦你。」

「小姐,你在说什麽?」小艾哭得更厉害:「小婢疼惜你,想到你堂堂千金……」

「小艾,你错了,堂堂千金小姐,只是一场梦,本来我就不是顾家孩子。爹肯养我十多年,恩重如山,我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害爹……」

小艾点头,擦掉泪说:「小婢愿意和小姐,共甘苦。」

「小艾,」飞婷搂住小艾,硬是吞回溢出的眼泪:「走吧!」

两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姑娘,相互扶持著,往茫茫前程而去。

第四章

长江以南的东晋,情况算还稳定,长江以北的五胡十六国,都想扩充领土,战争频繁又惨烈。

十五年前,北魏灭掉燕国(後燕)後,逐渐强盛,接著连年争战中,西秦、南凉、後蜀……等小国,或因内乱、或被灭亡国。

渐渐的,战事平息了,强悍的魏国统一北方。

虽然,安宁是暂时的,不过,流离失所、怆惶无依的百姓,总算可以稍喘口气。

然而,烽烟及未完全平定,饥民有时会结成一股抢匪,扰乱百姓。

为了彻底扫除抢匪,魏国二殿下——拓跋真,自愿领一队铁骑兵,四处围剿。

在拓跋真神勇的铁骑扫荡下,抢匪由群聚而变小股,再由小股乃至零星奔窜。

这天,拓跋真再现神勇,铲平一股恶霸抢匪,并且救出一群百姓。

百姓们争相歌颂,并由铁骑兵口中得知,抢匪已逐渐消弭,百姓们可以放心回家乡,过著男耕女织的安定日子。

至於铁骑兵队,则准备返回首都,盛乐城。

这群百姓中,有两位特别瘦弱娇小,还满脸污垢泥巴的,跑到铁骑兵队中,要求见拓跋真。

「两位是谁?求见本殿下何事?」

「二殿下,小的叫小飞,他叫小艾,我们想跟二殿下,回去盛乐城。」

「你们可以自己去,何必跟著我军队?」

「二殿下有所不知,我们俩兄弟走了几个月,曾遇见抢匪,有时为了躲强盗,走岔路了,到盛乐城的路又不熟,始终没办法到达目的地。」

拓跋真颔首,他说的都是实情。

「你兄弟俩没有亲人吗?」

「我爹、娘死在抢匪手中,家里被抢夺一空,现在只能投靠唯一的亲人……」小飞含了两泡泪:「那就是我的舅父,他就住在盛乐城,求二殿下慈悲,我兄弟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是呀!」一旁的小艾,跟著猛点头。

「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铁骑兵队原有编制,平白多出你二人,没有名目」。

拓跋真皱紧眉头。

小飞忙拉著小艾,跪下去,流泪道:「求二殿下可怜、可怜我兄弟,要是路上再遇到抢匪,只怕我二人生命不保……」

「你们起来。」

「不!二殿下不答应,我兄弟二人只好客死异乡。」说著,小飞哭得好可玑。

「起来,起来!让我想想,除非……」

小飞、小艾望住拓跋真,後者眼睛一亮:「除非你俩愿意当‘军赏’,才能跟骑兵队一起走!」

「好,我愿意。」小飞满口答应。

「起来吧!」

「是!谢谢二殿下。二殿下简直是我兄弟二人的再生父母。」叩了个响头,小飞和小艾才爬起身「军赏可是很苦的。」

「启禀二殿下,我兄弟遭逢家变,什麽苦没吃过?」小飞急忙说:「只要我们能到盛乐城投亲,再苦也值得。」

「嗯,很好!」拓跋真很喜欢小飞的聪明伶俐,用力颔首。

小艾皱著盾,拉拉小飞,小飞又开口问:「请问二殿下,什麽是军赏?」

原来战争後,有大批俘虏,丁壮的俘虏都被屠杀,老弱、妇女则成为军赏、即赏赐分配给士兵当奴隶或妻妾,所以又称「隶户」。

「你兄弟二人乃是为了投亲,并非真正的军赏。所以我看,你们就在我帐下服侍吧!」拓跋真挥挥手:「来人,带他们兄弟二人去洗把脸,换套乾净衣服。」

「是!跟我来……」

小飞、小艾跟著一名士兵,往外走时,俩人低声咕哝;「怎麽办?我们成了奴隶,这……好吗?」小艾愁眉苦脸的。

「怎麽不好?这样我们才有希望到达盛乐城。想想,我们由南方渡过长江,一路往北,走了半年多,还无法到达,现在跟著骑兵队,不必担心抢匪,也不必担心走岔路。」

「可是,奴隶也……」

「唉!我们吃过的苦,哪一桩不比当奴隶凄惨?况且二殿下说过,我们是投亲,并非真正的奴隶,到了盛乐城,他会放我们走。」小飞兴奋极了的说。

不错!他二人正是飞婷与小艾,离开顾府,一路朝北走,她们有时会经过尸横遍野的荒郊;有时还遇上成群结队的军队,或者是抢匪,反正她们也搞不清楚。

有时她们会经过宛如死城,不见半个人影的小镇;有时会遇上大批逆行而来的难民潮。

由难民口中,她们听到胜利者如何屠杀亡国的臣民,残酷的刑罚百姓,甚至强抢妇女,小艾心惊胆战的要求飞婷,别再往北走。

然而,飞婷意志坚如钢石,绝不动摇,因为,她的意念全系在元毅身上。

因为对元毅的爱,支持著飞婷,使她不畏艰辛,不辞坎坷,甚至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黑暗路途,飞婷还是无所惧意的朝前走。

路上,她们见过千奇百怪的事件,包括生离死别的场面,还有,有的难民自愿卖身给人当奴婢,也有人将儿女卖掉,更有饥民烤人肉吃。(历史上曾有记载)因为凶险的战争,加上所闻所见,飞婷变得懂事、成熟。

算不出有多少回,在飞婷的随机应变下,俩人由死里逃生,她聪明又机警,渡过长江不久,和小艾改扮成男人,并改名叫小飞,还故意弄得蓬头垢面,因此逃过多少劫。

有时遇到困境:心情恶劣时,飞婷会拿出那块龙纹玉佩观赏,睹物思人。

「情到深处无怨尤」唯有对元毅深深的思念,是飞婷的支柱。也因此,飞婷才能面对眼前一波波的灾难与困顿……

晚膳过後不久,小飞即飞婷与小艾再出现在拓跋真的眼前时,拓跋真几乎认不出他俩。

「二殿下,我是小飞。」

拓跋夏收回发亮的眼光,尴尬一笑:「我从没见过这麽漂亮的男人!」

「二殿下,不是男人!」小飞展齿淡笑。

小艾脸色大变,慌忙拉进小飞袖口。

「是男仆!」小飞甩开小艾手:「请问二殿下,有什麽吩咐?」

「嗯……」拓跋真转转眼,眼光却舍不得离开小飞:「你念过书吗?」

小飞垂眼点点头。

「很好!你帮我磨墨,准备文房四宝,小艾,你去沏一壶茶来。」

俩人各自忙去了。

不久,拓跋真伏案写字,小飞、小艾分立两旁侍候。才写几个字,拓跋真侧脸盯住小飞,竟看得忘神了……

小艾不断向小飞做暗号,小飞全不搭理,迳自肃容静立。

「唉!」拓跋真忽然丢了笔。小飞连忙转向他,躬身道:「小的侍候不周,请二殿下息怒。」

「唉,不干你的事。」拓跋真离开座位,踱起步……

小飞、小艾面面相觑,又不敢造次,只好仍然肃立著。拓跋真高大魁梧,脸容英挺,小飞细细打量之下,发现他称得上是个美男子,只是比起元毅,还略逊一筹。

他英挺的脸上,深锁双眉,时而停脚,猛望小飞;时而唉声长叹,继续踱步……

最後,他坐到茶几旁,朝小飞一挥手。

「倒茶——」

小飞连忙走上前,替他斟茶,小心的问:「二殿下,有心事?」

「嗯,小飞,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挚友,看到你,让我无端想起她……」

「哦,」小飞心口一跳:「他……他也是个男的?」

「不是,她是位姑娘。」

小飞一窒,与小艾换个眼神,缄口不敢再问。

拓跋真长叹一声:「就要回去了,想寄封书信给她,又不知该如何下笔?」

说完,拓跋真又猛灌一口茶。

有这麽巧的事吗?

小飞战战兢兢的侍候著,却不敢乱开口,深怕一不小心,泄了底。

在拓跋真帐下待了几天,小飞和小艾庆幸没被识破身份。

随著铁骑兵队走,盛乐城愈来愈近,小飞的心境也愈来愈兴奋,流离颠沛了这大段日子,艰苦是不必说了,只为能找到元毅,再苦也值得。

兴奋之余,小飞却也发现,盛乐城愈近,拓跋真似乎愈烦躁。

有时晚上他睡不著,都会命小飞、小艾,泗茶陪他闲聊。

几日相处,小飞明白拓跋真是位赏罚分明的人,不过那是对兵士们,对於他和小艾,拓跋真就没那麽严苛了。

这日,兵队到达高阳县,已经很晚,拓跋真命令扎营休息。

由於到得晚,等用完晚膳後,已是戌牌时分,各个士兵、将领累了一天,都提早休息,呼呼入睡。

拓跋真比前几天更烦躁,他命小艾沏茶,就坐著发呆。

小飞惦记著他想写而没写的书信,便问:「二殿下,要不要小的准备文房四宝?」

拓跋真深深看他一眼,摇摇头:「不必。」

不久,小艾端上茶,拓跋真连喝两盅:「明日午後,我们就可以到盛乐城了。」

「呀,」小飞明眸一亮:「好快。」

小艾也喜上眉梢,连忙再斟茶。

「二殿下,到了盛乐城,我们可以离开骑兵队吗?」

「再说吧,我这个人好商量,不像大殿下那麽严苛。」

小飞、小艾放心的点点头,许是心情特好,小飞大著胆,问:「二殿下,您扫荡抢匪,平定全国,这次班师回朝,大功一桩,怎麽反倒心事重重?」

「小飞,你很细心,居然看出来我有心事。」

「二殿下过奖,」小飞得意的说:「其实,应该说小的很聪明。」

「好!你猜猜看我的心事。」

「唔……这个……」小飞转转黑白分明的大眼眸。

拓跋真紧盯住小飞秀丽脸庞……

小飞小心的说:「二殿下的心事……应该跟您的挚友有关吧!」

「聪明,」拓跋真双手互击:「赏你一盅茶,小艾,替小飞斟上。」

小飞忘形的掩嘴而笑……依他古灵精怪的个性,加上细心观察,根本不难猜出来。

拓跋真是个武夫:心思不够细腻,凡事大而化之,竟然被小飞唬住了。

喝完茶,道了谢,小飞又问:“小的不明白,回朝后二殿下不就可以去找您的挚友了,何必挂在心里?」

长叹一声後,拓跋真说:「我这件心事,不如你讲的简单,我……从未向人提起过。」

「二殿下不妨说出来,或许小的可以略尽棉薄之力,献个主意。」

「难,难,难!”

「也!二殿下太小看奴才喽!」小飞顽皮的指指自己鼻尖。

经过这一大段艰难时日之後,小飞活泼顽皮的个性依然没变。

拓跋真呷著茶,沈吟一会,叹口气道:「说真的,我这次自愿领兵出城,为的就是她。」

小飞轻一颔首,听拓跋真继续说;「她美丽、温柔,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见过她之後,我觉得,再没有比她更漂亭的姑娘,除了你之外。奇怪的是,偏偏你又是个男人,你来军营的那天晚上,我被你吓了一跳。」

「她叫什麽名字?」小飞讪讪的转口问。

「小燕,我都叫她小燕。」

「她住在哪?二殿下回盛乐城,难道不能去找她?」

拓跋真黯然摇头:「她住在皇宫内苑。」

「喔,二殿下是男人,不方便进内苑?」小飞自作聪明的说:「放心!奴才有办法负责将信传给小燕姑娘。」

拓跋真拢聚起一双浓眉,不以为然的:「你怎麽拿给她?」

「我进皇宫内苑呀!」

「除非太监,男人哪能进去内苑?」

「我……」小飞蕞然想起,自己此刻,可是个男人。

小飞双腮透红,眨眨眼,避开拓跋真的逼视,他手一挥:「二殿下,奴才说有办法,就有办法!」

拓跋真跟光复杂,神情不解的望住公飞。

「你不信,是吧。」小飞调皮的压低声音:「告诉您,奴才打扮成姑娘,不就行了。」

一旁的小艾听了,可是捏把冷汗,担心小飞暴露出行藏。

拓跋真盯住小飞,却陷入暇思……

「你扮成姑娘,一定更像小燕……」

「奴才是小飞,怎麽会像小燕姑娘?因为二殿下肯收容我兄弟,让我们跟到盛乐城。小飞无以为报,才想到替二殿下出主意。」

「哎!没有用。」

拓跋真自顾喝茶,英挺的脸上,满布愁容……

小飞看一眼小艾,不死心的开口:「二殿下不相信小飞的能力?」

拓跋真缓缓摇头,沈重的说:「就算你能混进内苑,也没有用。」

「二殿下,您也太消沈了吧!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您应该听过。」

拓跋真不置可否。

「有小的替您出主意,出力去办,虽没有百分百,至少也占八成以上,除非……」小飞忽然凝眼:「小燕姑娘不喜欢您,那一切都免谈。」

「我们惺惺相惜,她喜欢我。」拓跋真连忙说。

「那不就结了,」小飞愈说愈激动:「郎有情,妹有意,本是美事一桩。」

小飞说得口沫横飞,可惜,拓跋真还是一副无精打采。

小飞不禁有些生气,居然忘了自个身份,扬然忿然道:「二殿下,您上沙场,相信一定骁勇善战,为什麽这件事,就表现得如此畏缩不前,一点都不像个带领骑兵队的主帅。」

拓跋真脸色大变,疾急道:「你懂什麽?她已许配给大殿下,我又能怎麽办?」

小飞一楞,没人开口,沈寂了好一会,小飞讪然道:「小燕姑娘也不对,既然喜欢二殿下,为什麽要答应大殿下的婚事?」

拓跋真说出心事,轻松一点的吐口长气:「她身不由己,这事不能怪她。」

「喔?」

「此事是我祖母,冯太后的意思,小燕是太后身边的人,服侍我祖母七年了」。

小飞一时接不上话,难怪拓跋真心事重重,声声说:没有用。

这会,小飞倒同情起他……

拓跋真痴迷地望住小飞:「为什麽,你跟小燕那麽相像?眼、鼻、小嘴都像……你若扮成姑娘,一定更像小燕的化身。我……好想看你扮成姑娘的模样……」

「二殿下,您这话不对,」小飞微现忸怩,口气却义正词严:「既然不能挽回小燕姑娘,您就该死心,所谓提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行迳。」

「大丈夫行迳?」拓跋真眼神迷惘地低声自问:「提得起,放得下,我行吗?我做得到吗?不!恐怕不行……」

「二殿下,夜深了,请安歇吧!」

「唉———」

就算安歇了,他还是睡不著,谁教「情」字磨人?连雄纠纠、气昂昂的勇将,竟也摆脱不了这折磨。

沈寂的夜空下,又有多少磨人的事呢?

即连活泼、调皮的小飞,也正被「情」字折磨。

飞婷躺在床上,睁著明眸大眼,把玩著手中龙纹玉佩:心思飞得老远……盛乐城是到了,元毅一定也在盛乐城里,只是,该如何找起?

元毅,他究竟在哪?

骑兵队浩浩荡荡的由东门进入盛乐城。

城内早有传令兵传回消息,因此,城内号角响起凯旋乐,以示迎接。

盛乐城街道平直而宽广,百姓们都夹道欢迎,兵队通向前行,军容整齐、划一,让人望而肃然起敬。

看到这种欢欣鼓舞的场合,小飞也欣喜得忘我,因为,他思念的元毅,就在这里呀。

开路先锋兵,在前面引导,尔後是拓跋真和他的贴身侍卫车骑,接著是这次的战利品——军赏。

小飞和小艾混在老弱、妇女、奴婢群中,被引领到皇宫前的「校兵台」左前方等候著。

拓跋真立在最前的台下,骑兵队依序列队,越过校兵台……

从未见过这种场合的小飞,原先还不知道这是在干嘛,等他观察一会,又听旁边的奴仆谈起,才知道,这是校阅兵队。

每阅一支兵队,拓跋真必须向台上敬视。小飞转眼,望向「校兵台」。

突然,小飞全身僵硬,小脸发青……

「校兵台」上,居中站著的人,高硕挺拔,有如鹤立鸡群,他威冷的眼芒,一一扫过兵队……

小飞拭掉额头汗水,拼命的凝眼望向台上那人……

虽然距离很远,乃能看出来他,眼如朗星,鼻若悬胆,冠玉似脸容,一如往日的风采,只是,却增添了一分威严气势。

连日劳累,加上紧张,小飞竟摇摇欲坠……一旁的小艾,急忙扶住,低声道:「小……姐,你怎麽了?」

「你,你看看台上那人,是不是……大明珠?」

小艾闻言望去,一下眯眼;一会睁大眼,看了老半天:「很像也!可是,不确定。」

小飞四肢冰冷,头部晕眩地……

「小姐,你先别急!既然己到了地头上,早晚要找到元公子,你千万要保重,不能病倒,否则前功尽弃。」

「我……我知道!我只是太意外了。」

「别急!我们慢慢打听,不难探听出他是不是元公子。」

小飞闭目养神,又舒胸口,让自己平静:「如果是的话,真的应了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艾猛点头,喜极而泣的两泡泪,拼命忍住不让掉下。

但是,小飞再一回想,认为不太可能。

就这样,小飞思绪风起云溃的,一刻也不停歇……

校兵礼罢,小飞急忙四处打听,终於探出一点消息:「校兵台」上的人,是大殿下,因为被立为储君,大家都称呼他「特勒」。

还有,他的名字是,拓跋毅。他的母亲是王后;拓跋真的母亲是妃,俩人同父不同母。

晚膳後,举戌牌时分,小飞再也耐不住,溜向特勒居住的「日珥宫」,他迫不及待的要证实。

看到宫门前警戒森严,小飞不禁呆住了。

思索一会,小飞走上前,低声相求:「这位大哥,您好,小的想求见特勒,请您……」

「走,走,走!这里是什麽地方?睁大眼瞧瞧!」

「小的确实有急事,求见特勒,请大哥,行行好!」

「再不走?小心枪械不长眼。」守卫的竟将长枪矛头指向小飞。

小飞由怀里掏出仅有的银两,全数奉上,并求了老半天,守卫的硬是不准他入内。

这时,小飞想起拓跋真说的:他这人好商量,不像大殿下严苛,小飞果然真见识到特勒的严苛。

忽然,两列宫女,前後簇拥著一顶銮轿,缓缓行近宫门前。

「停!」守卫的长枪打横,阻止道:「轿内是谁?」

「特勒妃子,慕容小姐。」最前面一位宫女道。

「可有令牌?」守卫又问。

「当然有。」

说著,宫女皓腕一翻,由袖内翻出一张金边木制的令牌。

守卫的看清楚後,随即闪到旁边,躬身道:「小的碍於职务,多有得罪,请特勒妃子恕罪。」

「哼。」宫女素手一挥,两列宫女,连同銮轿,浩浩荡荡的往宫内而行……

小飞看呆了,等銮轿完全不见了,守卫的叱道:「嗯,再不走,小心我抓你进牢。」

「请问,」小飞振起精神,问:「轿内是谁?」

「你刚没听到,是特勒妃子。」

「妃子,他们成亲了?」

「你什麽东西!管那麽多?」

小飞一颗心,逐渐下沈,下沈……好一会,他不死心又问。「请问……」

「喂!你这人真罗唆,你是哪个单位?报上名来,否则别想问。」

「我是……」小飞灵光一闪,接口说:「二殿下身边的……书童。」

「哼,二殿下?」

显然,拓跋真的地位,远不如特勒。不过,小飞不管这些,他问道:「特勒妃子,是不是叫小燕姑娘?」

「喂!特勒妃子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是书僮,难怪不懂规矩。」

「到底是,还是不是?你回答我,我立刻走。」

「是,是,是!满意了?走吧!快回去,莫妨碍我公务。」

那麽,没错喽,銮轿内坐的,正是拓跋真口中的挚友;也是特勒,拓跋毅的妃子……

小飞的心,沈入无底深渊……

想求证,却不得其门而入,小飞灰败著脸,往回走时,只冀特勒不是他要找的元毅。

但校兵台上,那位鹤立鸡群,高颐挺拔的人,他,小飞看得分明,与元毅有七、八分像哪。

这怎麽?此刻犹如一堆茫无头绪的乱麻,紧紧困住他的心与身……

第五章

小飞病了——

这天,拓跋真指名要找小飞,小艾只好回奴仆住处,告诉小飞,小飞立刻抱病进「结绮阁」。

一见小飞病恹恹,拓跋真吃了一惊:「你病了,有没有找大夫?」

「不碍事,小的服了药,好一些了。」

「我看算了,你回去休息,我还是叫小艾。」

「二殿下有什麽吩咐?」

「我要去,日珥宫。」

「日珥宫?」小飞双眸忽亮。

「唔,」拓跋真指著案上一叠文件:「这回战役的行军日志,要呈现给特勒。」

「喔。」不知怎的,小飞精神都来了。

「我以为你识字,想令你随我去……」

「行,行!小的跟随二殿下去。」

「算了,你还是回去休息……」

「不,不,不!小的病好了。」说著,小飞转身去抱那叠文件。

「你……行吗?」拓跋真还犹豫著。

「没问题,」小飞满脸堆上笑,看来似无大碍:「二殿下,请——」

「好吧!」

走出结绮阁,进入日珥宫,小飞再次感受到特勒与二殿下的身份截然不同。

结绮阁戒备没那麽森严,阁内建材虽然华丽,可是,比起日珥宫,可就差远了日珥宫内,门庭森严,重重关卡,宫内则以金子或琥珀装饰得耀眼闪亮,更有琉璃、玛瑙装制的窗户,除了透光,更有炫亮的色彩,真是美不胜收。

至於庭园中,则有国外引进的奇花异草,还有山林泉壑,楼阁亭榭,无一不引人。

脊构凌云,雕梁画栋,囿庭苑固,竟吸引不住小飞的眼光,他一心一意全系在特勒身上。

拓跋真领著随行侍卫、奴仆踏入日珥宫正殿,只见特勒斜倚在床榻上,欣赏歌舞。

正殿中央,十数名歌舞妓表演鼓舞,左边廊柱下,一队乐妓,配合舞者,而奏出快速、好听的音乐,好不热闹。

看到拓跋真,特勒手一挥,乐声、舞者霎时戛然而止。

特勒再一挥手,舞者躬身,依序退下去,乐妓见状,也一一退下。

这时,拓跋真、小飞才看到,特勒身旁坐著他的妃子。

拓跋真轻吸口气,躬身一礼:「见过特勒。」

「免礼,要来,怎麽不事先通报一声?」

特勒富有磁性的低沈响音,让小飞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元毅的声音,分别这大段时日,他的声音一如往昔。

小飞纤弱的心,先是激动,继而转眸看到特勒身旁,美丽的妃子时,小飞再跌入无底深渊。

接著特勒与拓跋真的对话,小飞完全没听进耳里,直到拓跋真唤了他三、四声,小飞才如梦初醒。

「小飞,快呈上行军日志。」

「喔,是,是!」小飞收起悲怆心绪,垂头低眼上前,捧高手中文件。

早有特勒身边的贴身侍卫走上前,接过文件,转身……

小飞也正准备退回原处……

「慢著,」特勒突然坐起身,宏声道:「你站住!」

小飞站定脚,依然垂著头。

「抬起头来。」特勒急声道。

所有的人,全部屏息以待,尤其是拓跋真,他完全不明白什麽状况:心中直如打鼓……

小飞轻而缓的仰起头,再徐徐抬起一双盈盈美眸……

四目相接的刹那,特勒浑身一颤;小飞这一眼,更确定了,他,眼前的这位特勒,竟然是他千里迢迢,遍寻不著的元毅。

「你叫什麽名字?」特勒凝眼,神情严肃。

小飞心里柔肠百转,元毅,是属於他一个人的;特勒,却是属於北魏,与慕容妃子的。他,能说什麽,有什麽好说的?

「启禀特勒,」招跋真看小飞失魂落魄地,慌忙道:「他叫小飞。」

「小飞?」特勒两道浓眉,纠结在一起:「他是干什麽的?」

「他是臣弟这次出战的军赏。」

「军赏?」特勒冠玉似的脸微变。

「怎麽?特勒,你……怎麽了?」

「呃!没……没事。」

小飞退回原处,她恍如跌入冰窖,特勒不敢认她。

拓跋真向特勒一一报告这次战况,一旁明艳照人的慕容妃子,不断以眼角偷瞄拓跋真。

拓跋真当然也感觉到妃子的注视,然而,他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分心,还假装无视於她。

拓跋真心想:早知她在,他就不来了。

终於报告完毕,拓跋真准备领随行人员辞别特勒,特勒却扬声道:「叫他们都下去,你留著陪我说说话,咱们兄弟好久没聚聚了。」

「呃,是。」拓跋真令随行人员先退下。

特勒也朝左右道:「你们都退下吧!」

「特勒,我呢?」慕容妃子娇声道。

「你先下去,我兄弟二人要好好聊聊。」

莫容妃子深深看一眼拓跋真,向特勒一礼,也跟著其他人退下。

小飞失魂落魄的回结绮阁,一把拉住小艾,避到无人的庭园中,放声哭了,一面哭,一面谈起方才遇见特勒。

「他……他果然是元毅,我……千辛万苦的找了半年多,这一年,竟然全都白搭了。」

「小姐,你不要哭坏了身子。」小艾也陪著落泪。

「我真……想不到,他骗我,骗得好苦。元毅,怎麽变成……拓跋毅?一开始,他就不安好心……」

「小姐,你不要伤心嘛!骗就骗了,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能去哪?」

「查你的身世呀,找你的家人、爹、娘呀。」

提及此事,俩人又哭成一团,茫茫人海,何处寻亲?

不知哭了多久,小艾像突然想起什麽?

「小姐,你忘了一件事,你现在扮成男人,又是二殿下的奴才,特勒也许没认出你来。」

旧泪未乾,新泪又涌了出来:「就算他没认出我,我也……不能认他。」

「为什麽?」

「他是魏国的储君,特勒。他有妃子,他的身份高高在上,我呢,我只是一名奴才,军赏,又打扮成不男、不女,我……」

「小姐,你别贬低自己,好不好?」小艾流泪道。

「不是我在贬低自己,眼前的情况,就是事实,就算我和特勒相认,谁能改变事实?何况,他有妃子。」

话罢,小飞又哭了……。

小艾劝不住小飞,便陪著落泪。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顾府的孩子而离开顾府後,一连串的苦难日子、委屈:心酸,小飞始终强忍著。

今天,拓跋毅这事,更引得小飞伤痛欲绝他非得好好哭它一场不可……

小飞、小艾准备就寝时,忽有人敲他们房门。

「谁?」

「我,阿忠。」

阿忠是男的,这一次战役的军赏,由於同病相怜,特别照顾小飞、小艾。

「小飞,二殿下召你去,小心点,他刚才擂桌、摔杯子,好像很生气。」

小飞连忙穿戴整齐,赶到正厅。

拓跋真英挺的脸容,罩了一层霜,小飞低声见过礼,拓跋真指一旁椅子:「坐!」

「奴才不敢。」

「叫你坐就坐!」

「是!」

「真该让你们早点离开!」拓跋真没头没脑的迸出话。

「二殿下,出了什麽事?」

「特勒今天不是留我?」

小飞点点头,下午尽情哭过之後,小飞已平静下来,他甚至开始考虑,此後该何去何从,因此,他这会平静而冷淡。

「他竟然向我要人?我的小燕被他抢走,现在又来要我身边的人!想他堂堂一个特勒,要什麽有什麽,偏偏要我的人!」

小飞没接话。

看小飞如此,拓跋真倒奇怪:「你知道他向我要谁?」

小飞摇摇头。

「你——」

再无法平静了,小飞睁大眼眸。

「没错!他要你去日珥宫。」拓拔真接口说:「我说你来找亲人,他不准,他说既是军赏,是个奴才,哪能说走就走。」

小飞咬咬唇,反问:「这么说来,我不能不去了?」

「你不去也行,我不惜背下违命抗旨的罪名,也要放你走。因为,你原本就不是军赏。」

原来,军赏皆是待罪之身。

「可是,我又不能出尔反尔,既已向特勒说军赏,这会,总无法再变更其它名目。」

「那麽,我在魏国:永远都是奴才,无法变更身份了?」小飞轻轻说。

「哎,都怪我。」

「二殿下,请别这麽说,当初要不是您,我和小艾哪能到达盛乐城?」

「所以,我真後悔,进城那天,就该让你们离开。」

小飞转望拓拔真,思绪翻飞……他怎能让二殿下为难?

「二殿下,我去日珥宫。」

「你?」

「不过,奴才有个不情之请。」

「说——」

「我和小艾,从没分开过,所以,小艾一定得跟著我去。」

「当然没问题,日珥宫这麽大,魏国政权几乎部落在特勒手中,难道还担心多张嘴吃饭,只是……」拓跋真话锋一转:「你寻亲的事……」

「不妨,反正,我兄弟二人浪迹天涯,走到哪算到哪,」小飞凄凉一笑:「在日珥宫当差,有份差事,应该比投靠亲友好多。」

「嗯,如果你这麽想,是再好不过了,我……」拓跋真依然面有愧色。

细心的小飞,看出他的想法,故意开怀笑道:「二殿下,小飞真感激您替奴才找到这麽好的差事。他日,我总有机会找到亲人,您瞧,我不必倚赖我舅父,不正是美事一桩。」

小飞这麽说,拓跋真也转愁为喜。

「那就这样,明日一大早,你领小艾到日珥宫报到。」

「是!」小飞故意装得轻松:「啊!对了,奴才想到一件事。」

「什麽事?」

「奴才到日珥宫後,可以接近慕容妃子,对不对?奴才想将二殿下的情意,带给她。」小飞灵活的大眼,顽皮的闪转著。

「不行!」

小飞不解的望住拓跋真。

「我不要小燕为我抗旨,而招来杀身之祸。绝不行!」

「喔,有这麽严重?」

「不错!此事由冯太后作主,别说小燕,连特勒也不能违抗。」

「哦。」

「小燕和我的事,绝不能让特勒知道。不然,会害死她,你知道不?」

小飞用力点点头。拓跋真这种爱乌及屋,处处为对方著想的情操,很让他感动。

「好了,你回房,早点安歇,明天还得起早。」

辞别拓跋真,小飞回到房内,小艾迫不及待的问是什麽事,当小飞说出他二人要去日珥宫当差时,小艾惊愕得不知所以。

小飞却平静的脱掉外衣,准备休息。

「小姐,现在是什麽状况?你一点都不怕吗?」

「怕什麽?」小飞爬上床铺,躺下来。

「我们现在是男人身份,到了日珥宫,万一被识破,那可是欺君大罪呐!」

「如果我们不去日珥宫,」小飞平冷的说:「二殿下的罪名是抗旨,你说,咱们能不去吗?」

「这……」小艾脸容惨澹、灰败。

「别想那麽多,快睡吧!」

小艾不发一言,准备妥,默默爬上床。

小飞了无睡意,他想很多、很广,包括他进宫後,该怎麽应付……

「对了,小艾,其实特勒只召我进宫,至於你,是我求二殿下,我想不如你还是不要去……」

「我不要跟小姐分开。」

「欺君大罪,只有死路一条,我们现在是奴才,生命不值钱。万一被识破,我死了也罢,犯不著连累你。」

「小姐,你错了!打从我跟小姐踏出顾府,这条命就是小姐的,您要这麽说,就太看轻小婢了。」

小飞无言以对,紧紧搂住小艾,俩人不禁默然流泪……

还是小飞勇敢而果决,他抹掉眼泪:「下午哭得那麽惨烈之後,我就告诉自己,不准再掉一滴泪,你也一样啊。」

「嗯。」小艾擦擦眼,点头。

「早些睡,明天又是始。记住,我们一定要快乐的活下去,记得吗?像吴娘那麽凶狠,我们都不怕她,还整她咧。」

小飞说得小艾破涕为笑,小艾不禁忆起以前在顾府的快乐时光。

至於小飞的想法,则是展望未来。

他是有心想帮拓跋真,可是想到小燕已成了特勒妃子,就算将小燕拉回拓跋真身边,又有何意义?

转念,他又想到特勒,除了小燕,他还有几位新宠?

就算他与拓跋毅相认了,又怎样?不过也是三宫六院中的一名新宠而已。

小飞深深明白自己绝没有大雅量,看心爱的男人拥有那麽多女人,绝没有。

想到此,小飞吸口气,告诉自己。

所以,进宫後,我一定要死守住这个身份。就算当一辈子的奴才,也胜过跟其他女人抢相公。

自从顾府与伊人一别後,拓跋毅的深心中,多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只是,他完全身不由已。

用化名、变妆术,一切都只为了安全。

原来,一年前,南凉、西秦夹攻北魏,拓跋毅领军出战,中了埋伏,他贴身侍卫几乎全为国尽忠。

仅剩他单骑孤枪,无计可施之下,他渡江逃向南方的晋国,不意又遭追杀,这才逃入顾府後花园。

离开顾府,拓跋毅以他神勇的身手,渡过重重难关,潜回魏国後,再次领兵,扫平附近邻国。

由於上回的惨败,令他藉为殷监,反而得以在短短时日内,统一北方。

身在沙场:心想的,全是她,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古灵精怪,聪明又活泼,调皮又可爱的美娇娘。

战事平定,他立刻派人去顾府,想不到得回的消息,令他绝望得几乎……

有一阵子,他消沈又痛苦,即使面对歌舞,面对宫内三千佳丽,他想的,还是她,顾飞婷。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过度相思,使他生出恨意。

因为他空有一身本领;空有满仓金银珠宝的国库,竟得不到心爱的女子。

这次,拓跋真剿平国内大、小抢匪,拓跋毅准备要亲身微服渡江到南晋,去寻找顾飞婷,万万没想到……

想到此,拓跋毅冠玉似的脸,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启禀特勒。」

「唔。」拓跋毅醒悟的敛掉微笑。

「小飞到了。」

「啊——」拓跋毅激动的一挥手:「宣。」

其实两名小奴才,哪要他一大早的等候?交给宫内职事就可以。可是,他不知道,为什麽自己那麽期待、那麽欢欣?

不一会,小飞、小艾双双向他见礼。

「免礼。」

拓跋毅仔细看住小飞好一会,又转向小艾,终於,他认出曾在顾府见过……

「你叫小飞?他呢?」

「他叫小艾。」

拓跋毅颔首。

「启禀特勒,」小飞接口说:「小艾是奴才的弟弟,请特勒恩准小艾跟著奴才。」

「唔,小艾,你能做什麽?」

「启禀特勒,奴才什麽都能做。」小艾小心谨慎地回。

由於侍卫、宫女、内侍太多,拓跋毅有些话不便出口,他沈吟一会,又问:「你俩在二殿下身边,是什麽职事?」

「管理文案。」

「嗯,很好。」拓跋毅用力点头:「来人!」

一名内侍上前躬身。

「带他二人去南书房。」

「是!」

小飞和小艾跟著内侍,转入大殿後,经过曲折回廊,亭台花榭,不知走了多远,最後,停在一楝幽静的屋舍前,门口上方横匾写著「南书房」。

「两位第一次进宫吗?」内侍问。

「是!以後请您多关照。」小飞忙说。

内侍摇头:「关照不到喽!」

「这……怎麽说?」小艾紧张的忙问。

「你没看,这附近少有宫女、内侍值哨?」

「我没注意到也!」小艾低声,环视周遭,果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小飞回想,方才一路走来,还看得到宫女、内侍,愈走愈偏僻,到这儿,已然相当冷寂。

「哎呀!这位大哥,您就直说了吧,」小艾忍不住道:「为什麽这儿没人值哨?」

「这儿向来是,禁地。」内侍声音压得好低。

「禁,禁地?为什麽?」小艾不安的看小飞一眼。

「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俩位得保密。」

小艾、小飞一齐点头。

「特勒有时候会待在这,不准任何人接近。」内侍神秘兮兮的:「至於什麽原因,就没人知道了,想不到俩位会被派来此当差。」

「这位大哥,这儿是不是……有鬼?」小艾低声问,同时疑惧的环视著。

「这得请两位来解谜,再告诉我,行吗?我还有工作,失陪了。」

内侍走远後,小艾微微颤抖,紧靠著小飞,小飞走近大门,小艾差点跌倒,吓得大叫:「哇!拜托,别吓我,我怕鬼!」

「拜托,你才别吓我,叫那麽大声干嘛?」小飞推开门,领先走进去。

小艾慌措的望一眼阗寂的花园,急忙闪入屋内:「你没听方才那名……」

「你为什麽要听他胡说八道?」

「小姐,不,大……哥,你是说,他骗人?」

「嗯,依我看,他欺生,故意吓我们的。来,先来整理、整理。」

被小飞这麽一说,小艾略微定心,俩人就著里面原有的抹布、鸡毛挥子,再出去找水桶,提水进来,开始忙碌起来……

正当两人忙得不可开交时,一道高硕、挺拔人影,悄无声息的掩进来。

小艾擦罢书几,才转回身,冷不防吓得仰跌在地,撞翻水桶,水喷了自己一身。

「哇———」

「小艾,干什麽?」小飞也被吓到,正要开骂,突然看见……忙一躬身:「见过特勒。」

「特……特勒。」小艾趴在原地,狼狈极了:「你可把奴才吓死了。」

拓跋毅见状,笑了……

「早知你这麽胆小,我该先出声。」

说著,拓跋毅上前,扶起小艾,小艾受宠若惊,忙不迭自己爬起身,但衣服全都湿了。

拓跋毅环视书房一眼,依旧含笑:「你们在做什麽?我这书房已够乾净了,何必忙?」

小艾忙著拧乾身上衣服,小飞则面无表情的继续擦桌子、椅子。

「咦,小艾,你衣服……」

「对不起!」小艾狼狈万分。

「来,来!」拓跋毅指著书房外:「你出去,向左转直走到底,再右转,也是直走到底,那里有宫女值哨,叫她带你去换套衣服。」

「是!谢谢特勒。」

小艾转身走了,小飞放下抹布,也要跟出去,却被拓跋毅拦住。

小飞杏脸微变,换个方向想出去,拓跋毅还是拦住他。

「特勒,有什麽吩咐?」

「你……」拓跋毅伸长猿臂欲揽小飞,小飞慌措的闪向一旁。

「小飞,不!你……是飞婷,婷妹,别来可好?」拓跋毅星目含情脉脉的盯住小飞。

心弦震荡,小飞不由得娇躯轻晃,但,他表面镇定如常,冷然道:「特勒,你眼睛有病,怎麽男女分不清?」

拓跋毅大怔……说:「如果是别人,或许我会分不清楚,但你,我怎会看错?」

小飞垂眼敛盾,无动於衷。

「唔,仔细看,你跟飞燕倒有些相似。」

「飞燕?」小飞大讶,继而想到,应该是特勒妃子,二殿下口中的小燕。想到此,小飞心口涌出阵阵酸意、忿然。

拓跋毅看小飞发呆,伸手要拉他,他连忙闪开:「特勒,请放尊重点。」

「你——婷妹,婷妹,你怎麽了?」

「特勒,你认错人了,奴才是男的,而且叫小飞,不是什麽婷妹。」

拓跋毅这才体会到小飞神态冷竣。

「你不认得我了吗?婷妹,唉,唉!这怎回事?」

小飞冷眼啾他。

「我是你的毅哥呀!你忘了?不!你不可能忘了我。」

「特勒,您身份何等等贵,怎麽可以跟奴才随便称兄道弟?」

「小飞。」拓跋毅傻眼了。

「特勒,您快请吧!奴才得工作……」

小飞转身,正要拿水桶,不料,拓跋毅赶前一步,双手围抱小飞胸前,没错!他胸前两团软绵,入手饱满,使得拓跋毅心簇摇荡……

「放手,放手!」小飞又惊又忿,用力推开他:「我要叫人了——」

拓跋毅放手,小飞连退数步。

「你叫呀!没有我的允许,谁敢来?」

「特勒有断袖之癖?奴才可是个男的。」

「是吗,男的何必怕我?」拓跋毅又走近小飞。

「不要过来!」

「你到底怎回事?」拓跋毅站住脚:「跑到盛乐城来,一定想找我,对不?」

小飞缓缓摇头。

「我找你找得好苦,你知道吗?我想你想得快疯了,你知道吗?」

「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

「奴才是小飞,不是特勒要找的人,不然您可以去问二殿下。」

「你……」

「特勒还有什麽吩咐?」

「你真的不跟我相认?」

「叫奴才跟你认什麽呢?」小飞满脸无奈又好笑地。

「好,你等著瞧!」话罢,拓跋毅拂袖而去。

小飞松了口气,但脸上神情,却是一片迷惘……

第六章

小飞和小艾正在扫庭园,一名内侍上前。

「小飞是谁?」

「大哥,奴才是小飞。」

「不准称大哥,」内侍皱眉道:「遇到内侍,一律称公公,真是不懂礼节。」

「是!公公。」小飞一吐舌头。

「跟我来!」

「请问公公,跟你去哪?」

「特勒有令,著你去寝宫。」

「小艾也去吗?」

「他呀,没有,快跟我来!」

小飞向小艾作个手势,小艾点头,小飞跟著内侍走了。俩人七转八折,经过回廊、角门,踏入寝宫,内侍手一挥,众宫女依序退出去。

「哇!好漂亮的寝宫。」

内侍看一眼小飞,指著寝宫:「进去,直走,再右转。」

「是,大……」小飞看到内侍皱眉,忙改口:「公公,奴才知道!」

内侍瞪他一眼,转身退出寝宫。

「什麽嘛,叫大哥不是年轻些吗?他不要,偏要叫什麽公公,我还爷爷咧。」

自言自语的小飞,依言走进寝宫……

「奇怪了,偌大一座寝宫,不见半个人影。搞什麽?叫我来干嘛!」

嘀咕说著,小飞右转,有一道门,他想,应该是这了吧?便推门进去……

小飞呆住了,正想退出……

「怎麽这时才来?过来。」

整间迷漫著轻雾,中央是一座大水池,拓跋毅就坐在旁边椅子上。

「特勒,要奴才做什麽?」小飞硬起头皮,躬身道。

「侍候我沐浴。」

「这……应该是宫女的工作。」

「我向来都是男仆侍候沐浴。」拓跋毅星目圆滚滚的盯住小飞:「如果你自认是女人就出去,叫别人来。」

这会,小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深吸口气,他卷起衣袖,走近拓跋毅。

拓跋毅唇角露出淡笑,起身……小飞微愕,呆站在他身前。

「咦,替我除掉衣裳呀。」

小飞依言,只是动作生疏。

「我以前落难时,记得很清楚,」拓跋毅徐徐说:「是婷妹运用机智救了我,我每夜都要替她拆头饰,为她梳长发……」

小飞杏脸始终保持冷漠,只是他身上传来阵阵熟悉的雄浑香馥味,让小飞心念混杂。

「我那时动作,比你更生疏。」

要替他解腰带了,小飞故意反手勒紧……

「呀哟!太紧了,解腰带必须要勒紧吗?」拓跋毅抗声道。

小飞偷抿嘴一笑,随即正经八百地:「你说话,奴才会分心。」

「不是分心,是会想起以前甜蜜的时光。」

小飞故意用力扯下他长裤。

「哎约!你轻一点,好不好?」拓跋毅故意道:「你碰到了我小弟,它凶起来,很难妥协的哟。」

小飞飞红双腮,啧道:「你再胡道,我就掐死他。」

「不行!唉,我从没遇到这麽凶的奴才。算了,我还是自己脱裤。」

说著,拓跋毅脱个精光,坐在池子旁,背向小飞,指著地上皂荚和丝巾,说:「来,替我净背。」

小飞纵然有一千个不愿意……

因为,他担心拓跋毅会挑动他已深埋了的情意。

而今,他只好拿起丝巾,磨擦著皂荚,替拓跋毅刷背……

「嗯,好舒服!这种力道刚刚好,以前,我和婷妹……」

小飞突然用力狠狠的刷……

「嗯,刚刚太轻了,像姑娘的劲道,现在刚好,有点像男的力道了。」

小飞真是拿他没辙,太用力刷,他自己反而手臂酸疼,只好放轻力道。

好一会,拓跋毅忽然转过身,小飞忙低下头去,杏脸布满红霞。

「你怕什麽?我有的,你都有,除非,你……不是男人。」拓跋毅促狭地开玩笑。

「哼!」小飞抬高头,却侧著脸。

「看我——」

小飞不肯,拓跋毅抬住他下巴,转向自己,小飞打掉他的手:「你想虐待奴才?」

「我跟你说话,你得看著我。」

「说,奴才听著呐。」

「刷我前胸呀!」

「你,你不会自己洗呀?後背抓不到,前面总该抓得到吧。」

「不管,我就是要你刷。」

小飞只好拿起皂荚、丝巾,替他服侍。

「知道等会该怎麽服侍吗?」

小飞摇头,尽心的刷他肩胛、胸前。

「嗯,好香。」拓跋毅脸向小飞,深吸口气。

小飞半嗔的停手,瞪他。

「啊!对了,等一下,你得跟著我下水。」

「斡嘛?」

「服侍我!以前当此职事的,都这麽做。」

「我,不!」

「对了,问你一件事,以前你在二殿下身边,曾做过沐浴职事吗?」

「奴才做什麽职事,特勒不是问过二殿下了?你怎麽不问清楚?」

「你——」拓跋毅冠玉似的脸,怒红著,他一言不发,立起身,抱起小飞。

「啊,放我下来!喂,你干嘛啦!」无视於小飞挣扎,拓跋毅抱住小飞,跃入水池。水池温度刚好,不冷也不热。

小飞因为挣扎,打起水花,浑身都湿透了,因而现出凹凸曲线。

拓跋毅放他下来,站定後,小飞啧道:「奴才身躯肮脏,不能跟特勒共池,特勒做得太过火了。」

「我不嫌你,谁敢说话?」拓跋毅一脸正经地转过身:「来,替我刷洗背部。」

小飞败给他了,只好以方才的丝巾,替他洗刷。

趁小飞专心刷洗之际,拓跋毅故意澄动水波,并偷偷伸手,拉掉小飞绑在腰际的带子,带子一拉开,小飞的衣服,因水波与浮力,竟全散开浮在水面。

「呀!这……」小飞慌得要拉聚衣服。

拓跋毅趁机转回身,三两下扯掉小飞衣服,露出美不胜收,诱人的粉色肚兜。

「天呀!真是秀色可餐。」拓跋毅星目赤红地:「我好久好久,没碰你了,婷妹。」

小飞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并想爬出水池,可惜,他快不过拓跋毅。

拓跋毅一手捞住小飞,一手拉掉小飞肚兜。

拓跋毅将小飞转向自己。

吓!高耸的胸脯,危颤颤地晃动,拓跋毅耐不住,一双大手覆向小飞胸脯,捏柔、搓握。

「你呀!放……放手!」小飞沈吟著。

意念想拒绝,然而,身躯却因他的挑逗而有明显变化。

拓跋毅将小飞拉近自己,俩人的下体,因水的助长,磨擦得酥痒难耐。

「放开我,求求你。」小飞娇喘吁吁,因而使胸脯更剧烈的起伏。

「不,不放,绝不放,我要你!」拓跋毅迷醉得星目赤红,身躯上的反应,使他紧抱住小飞。

「我……放,放了我……」小飞吐气如兰。

拓跋毅不但不放,反而伸出大手,扶住小飞的玉臀,并磨擦著,同时用力,将小飞玉臀扳近他。

这一来,等於是小飞的下身撞向拓跋毅的下身,水激起阵阵爱的浪花,浪花又冲击著他俩。

忽然,拓跋毅抱起小飞,爬上池边,令小飞平躺,刹时,小飞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胴体,光滑的展现无遗。

小飞己被他磨沙得娇躯酥麻无力,只能低声道:「放了我,否则,你会後悔。」

拓跋毅含了笑:「放了你,我才会後悔。」

说罢,他蹲下……小飞忙以双手挡他,他双手反握住小飞柔荑,低下头,他吸吮著小飞高峰上两粒草莓。

「啊呀!不!啊……」

小飞拉拒著,扭动身躯,反而引来他更强反应,他吻遍小飞酥胸,一路往下吻……

小飞痒得浑身扭闪,尤其是当他吻小飞的小脐眼、腰肢……

当他吻到平坦的小腹时,小飞忍竣不住,忘形的伸手,想遮掩住肚腹下的重要部位。

拓跋毅更快的移掉小飞玉手,同时摊开小飞双腿……

刹时,奇景立现,拓跋毅恍似饿了很久的狮虎,立刻伸手,抚弄小飞苍翠、可爱的草原。

「唉哟,唉……」

抚弄好一会,他拨开草原,轻轻掰开两片肉岩,内里幽秘峡谷,满布鲜红嫩肉……

拓跋毅心跳狂震,一头钻进腿间,用嘴狂吻小飞秘处幽峡……

「哎……哟……」

小飞受不住狂风暴雨,纵使心中不愿意、不想要,但是忍不住猛摆纤腰,不住的哼叽。

「哎……哎……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拓跋毅促狭一笑,他其实已全身躁热无比,他爬起身,将自己硬挺的小弟,伸向小飞的嘴边。

小飞果然住口,张大嘴含住了他躁热而粗壮的小弟。

「喔……嗯……」

一阵快意,由丹田处冲上来,使拓跋毅舒畅无比。

谁知小飞含住後,竟然不肯放,而且还以灵巧的舌尖,拼命搅弄小弟……

「你……真……好……」

再也忍受不了,拓跋毅抽回小弟,扑向小飞的幽秘处,伸手一把戳进峡谷内.「唉……哟……你……真……坏……」

拓跋毅脸红气促地道:「还有更坏的……」

话罢,他的手开始不安份的摸索、进退……

「嗯……啊……嗯……」

小飞被逗弄得狂摆腰肢,两腿愈张愈开,更配合著拓跋毅的手,而一迎一退。

就这样,足足逗弄了好久,小飞的杏脸红得像苹果,喘气连连,泄了满滩蜜汁。

拓跋毅看是时候了,他收回手,这次来真的了,他挺起身,跨上小飞娇躯,将坚挺躁热的小弟,对准小飞蜜穴——

「滋」的一声,只听小飞娇声狂呼……

「唉哟……哼……唉……哟……嗯……」

「怎麽了,怎麽了?弄痛你了吗?」拓跋毅吓一跳。

小飞含笑摇头……

「喔,我明白了。」拓跋毅促狭的道:「一定是小弟太大,太饱满,让你很爽?」

小飞先是点头,再点头,最後忍不住轻打他一下。

这会,放心了,拓跋毅猛烈抽动起来……

小飞暂时忘记了所有的恨与不快,他配合著他,也急速的律动著……

有一首北方的情歌,是这样唱的:郎心钢似铁妾情柔, 如羊愿为虎口食, 甘苦任郎尝此刻,此情,此景,似乎正合这首情歌。

最後,拓跋毅将自己的热情,泉涌似灌输给小飞。

拓跋毅得到了最舒畅的感觉,而小飞因承接他的雨露,身心皆欢愉。此时,俩人正是同登神仙境界……

拓跋毅的热情,并未溶化小飞。

沐浴事件之後,拓跋毅常常藉故来看小飞,但小飞的态度,始终是冷冰冰。

有时工作上,其它各方面的事,都由小艾代理出言,小飞绝少开口。

也许,这是小飞消极的抗议吧。

因为小飞知道以他奴才的身份,根本无法跟拓跋毅抗衡。

只是,小飞没料到,这却引来一场风波。

这天,午膳後,小飞和小艾在庭园中散步。

「小姐,难道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奴才?」

「这有什麽不好?不然,你有更好的路可走吗?」

「小姐,请原谅我说一句,其实特勒对你还是情深意浓……」

「不提他!」

「小姐……」

「以後在我面前,不许提他!知道不?」小飞疾声厉色的。

小艾不敢再说下去。不过,她始终弄不明白小姐的心思。

正在这时,两名内待匆匆赶来:「小艾、小飞。快回南书房。」

一定又是拓跋毅来找麻烦,小飞心中冷哼一声。

「请问公公,有什麽事?」小艾看出来,这两人并非是特勒身边当差的公公。

「我们是临春阁的人,慕容妃子要来。」

小飞大讶!不过,他们很快就跟著内侍,回到南书房门口,跪接特勒妃。

「平身。」幕容妃子雍容华贵兼珠光宝气,让人不敢仰视。

「谢特勒妃。」

「哪个是小飞?」慕容妃子声音甜美。

「奴才是小飞。」

「嗯……你们都退下去,没有叫,不准进来。」

内侍、宫女全部退出去,只剩下妃子和小飞、小艾三人。

「小飞,看著我。」

小飞抬眼一看,惊愕得合不拢嘴……

拓跋真、拓跋毅都说小飞和特勒妃很相像,小飞自进入盛乐城,始终没机会细看。

这会,面对面不只小飞,连特勒妃都吃一大惊。

她俩人,杏脸蛾盾,明眸皓齿,说有八分像,一点都不为过,差别是特勒妃年长而温婉、稳重;小飞年轻而活泼、好动。

「你……」

「特勒妃,有何吩咐?」

「来,坐下,我叫慕容飞燕,冒昧来访,还请勿怪。」

「不敢,不敢!」小飞眨闪著一双明眸,不知道飞燕的来意,他不敢逾礼:「奴才站著就行。」

「我真心来跟你商谈密事,如果你执意不坐,我……也不好谈下去了。」飞燕温婉中,有著浓浓的怅然。

小飞闻言,思绪翻飞之际,大方的坐下来:「小艾,看茶!」

「是!」小艾欣然的斟两盅茶奉上。

「听说,你在二殿下身边,管文书?」

「是!」

「二殿下这个人……古道热肠。」

「也是个多情种子,」小飞接口:「尤其是他很念旧,举凡是好友、红粉知己,他更念念不忘。」

飞燕娇容一变,彷佛心事被人说中,但她却有所保留地:「看来,你很了解他?」

「还好!管文案,自然跟二殿下较亲近。」

「你为什麽被调来日珥宫?」飞燕美眸紧盯住小飞:「是特勒赏识?还是……你是特勒的眼线?」

小飞心里微惊,脸上却淡漠地:「都不是!奴才也莫名其妙,在二殿下那里待得好好的,突然被调来,如果能拒绝,奴才还不想来呐。」

「真话?」

「我何必骗你。」

飞燕低头想了好一会,才又说:「你知道二殿下被贬黜?」

「什麽意思?」小飞皱眉问。

「就是……被赶出结绮阁,连铁骑军权也收归特勒手中。」

「啊!有这种事?」小飞大惊:「为什麽?」

飞燕看小飞神情,不像有假,她吁了口气,徐徐说:「如果我知道的话,今天也不会来找你,我一度以为,是你向特勒禀报二殿下的罪状。」

「怎麽会?二殿下是我兄弟二人的救命恩人,奴才感激都来不及了,哪会陷害他?况且,二殿下不是有功无罪吗?」

飞燕紧锁蛾眉,看看小飞,欲言又止。

「特勒妃,咱们既已敞开来谈,有事请直说。」

「你……方才说,二殿下念旧,对好友念念不忘?」

「是呀!二殿下不但直性子,还是个性情中人……」毕竟是初见面,小飞不好太明说。

显然,飞燕也是心思慎密,她绕著圈子,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特勒知道了二殿下的心事,因而迁怒……」

「这个……」小飞偏头,想了想:「不可能,特勒哪知道二殿下的心事?」

飞燕不语。

「啊!特勒妃怀疑奴才……?」小飞突然有悟地:「冤枉,冤枉呀!」

飞燕看小飞调皮的举手大喊,不禁笑了:「我只是怀疑,又没指明是你,既然不是,我走了。」

「呃,是!」

「来人,摆驾回阁。」

恭送走飞燕,小飞浮上了重重的心事……

特勒妃担心她与二殿下的事,被特勒知道吧?

她已经不爱二殿下吗?或许哦,特勒妃身份尊贵,又能享尽荣华富贵,谁不要?

「小姐,小姐。」小艾低声唤。

「什麽?」小飞被唤回现实。

「好奇怪,她长得跟你很像也,更奇怪的是他叫飞燕,你叫飞婷?」

「嗳,那是巧合。」

“小姐,你怎不问问她,有没有兄弟姐妹?”

「干嘛,跟她搭亲呀?你可别忘了,第一,我们是奴才;第二,我们是男人,触犯了这两条,我们就是死罪。」

「有……这麽严重?不过,我看待勒对你很好也,他好像知道你是……」

「不准提他!」

「哦,是。」小艾无奈的叹口气。

「走吧!工作时辰到了!」

「金嬷嬷,你也听说了吧,特勒一天到晚跑南书房。」飞燕幽幽的说。

「嗯。」金嬷嬷是飞燕的奶娘,可却比亲娘还要亲。

实际上,飞燕的亲娘早就不在人世,自她懂事以来,一直都是金嬷嬷在照顾她,她唯一能吐露心事的人,也只有金嬷嬷。

「今天下午,我特地去南书房见他。」

「谁?特勒?」

飞燕缓缓摇头:「小飞,他是,特勒去南书房的原因。」

「小飞?嗯,老奴听内侍们提起过,他……到底是谁?长得怎样?」

「他……是男仆,不过,看起来有点奇怪,怪在哪,我说不上!更怪的是,他的模样跟我有几分神似。」

「啊?有这等奇事?」金嬷嬷讶问道:「问过他真实姓名没?」

飞燕摇头,云鬓上一支金子打造的金步摇,随著晃颤……

「据说,他是真哥的人……」

「嘘,小声些。」金嬷嬷慌忙环视左右。

「我倒希望他听到、知道……」

「你不要命,难道想害死其他人?尤其是二殿下。」

「真哥已被贬黜,给赶出结绮阁。」

「啊!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特勒发出令谕。」

「难道……特勒知道了你们……?」金嬷嬷神情紧张的走近飞燕。

「我也担心,才跑去问小飞。」

「结果呢?」

「当然没有!小飞这个人童稚未泯,应该不会说谎。」

「公主,你可别吓老奴。」金嬷嬷放心的拭额前汗珠。

「真哥又没犯错,我实在不懂特勒为何……哎……」

「公主,你看,会不会是因为小飞?」

「他……」飞燕深思著,道:「除了长想之外,我看不出来他有什麽特别,如果是因为他,我更不明白了,特勒……怎麽会对他特别……?」

「唉,你别想太多,特勒喜欢谁,对谁好,谁管得著?倒是你,以一个战败国的公主,能晋升为特勒妃子,已经够幸运了,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担心真哥……」

「唉,管不了的事,就别想那麽多,公主,老奴还想多活几年。」

管不了吗?飞燕不信,她凝眼想著心事……

「参见特勒。」

「平身,看座。」

「谢特勒。」飞燕婉约的徐徐起立,身姿曼妙的转到拓跋毅旁边椅子坐定。

拓跋毅星目炯然的望住飞燕,虽然她美绝的容频,酷肖他心爱的那个倩影,可是,他就是无法喜欢她。

他就是这样,待她始终温文有礼,可却隔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讲好听吧,是相敬如宾;说实际些,是形同陌路。

飞燕倒不怨他对她冷若冰霜,因为她底芳心,被另一个影子,占得满满的。

只是,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她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去。

不经召唤,却跑来求见,这太不寻常了,拓跋毅问:「有事?」

「哦……来看看特勒,」飞燕凝睇,淡笑:「好一阵子,没看到您了。」

「喔,想我啦?」拓跋毅促狭一笑,他心里明白,其实是不可能。

她虽然温婉、贤淑,却从不蝓矩,懂得进退自如,这也正常是为何他俩人至今仍能相安无事的原因。

「臣妾想,特勒最近有些奇怪……」

「有吗,我自己怎麽不知道?」

飞燕柔美一笑,嫣然道:「要不要,臣妾举例?」

拓跋毅点点头。

「嗯……特勒最近常上南书房,不知道为什麽?」

「哦,这哪算奇怪?」拓跋毅笑得俊俏:「以前我不也常上南书房,看书、瞑思考……那里清幽,是思考的好地方。」

他,为何不提小飞?飞燕幽怨的盯住他,纵使他宠爱男人,她也不会反对,只是,不喜欢他骗她。

「还有吗?」

「嗯,还有。」

「说呀!」

「臣妾听说,二殿下被贬黜?」

拓跋毅脸色一沈。

「不知道二殿下,犯了什麽过错?」

拓跋毅勉强压制不快,平泠的说:「日前全国统一,剿匪消弭,狼烟平定,他没有必要握兵权。」

「兵权已还给特勒,为什麽特勒还要将他赶出结绮阁?这似乎没必要。」

「谁叫你来质问我?」

「臣妾不敢。」飞燕低下头。

「想来,你也不敢。」拓跋毅起身,欲离开……

「特勒。」飞燕连忙也起来。

拓跋毅顿住脚。

「请求您……」飞燕跪下去。

「什麽?」

「请让二殿下回结绮阁,他这趟出兵,扫平抢匪,照说有功无过……」

「住口!」拓跋毅猛转回身:「谁让你来说情?说——」

「没,没有。」

「有无功过,我自有定夺。你一个妇人想干预政事,可知犯了什麽重罪吗?」

「臣……臣妾不敢。」飞燕匍匐著。

拓跋毅冷哼一声,扭头大步而去。

从没见他这麽生气过,飞燕惶然之外,更替她的真哥担忧……

第七章

拓跋毅背负双手,悠闲状漫步,不知怎回事,脚步不觉走向南书房……他其实思绪翻涌难平。只要他眼皮一抬、手一挥,立刻有成千上百个女人,匍匐在他脚下。偏偏他要的只有一个。偏偏她对他冷如霜雪。怎麽想,他都无法理解飞婷的心态,除非……

想到这里,他钢牙一咬,脚步加快。小飞、小艾早有内侍通报,在书房外跪接拓跋毅。手一挥,意即免礼,之後,拓跋毅跨入书房,大刺刺的坐定,小艾和内侍候在外面。

小飞立刻奉上茶,并为他斟满,他脸现惊异之色,随即又恢复常态。

呷口茶,拓跋毅夸张的说:「嗯,好香。今天怎麽肯替我斟茶?」

「特勒言重,这是奴才份内工作。」

「嗯,话是不错。可是,为何我每次来,都不是你斟茶?」

小飞清冷眼眸看他一眼。

「怎麽不答话?」

「特勒不喜欢小的斟茶,小的去叫小艾来。」

「也,等……等等。」拓跋毅忙拉住小飞玉手,对他,拓跋毅向来没辙。

小飞连忙抽回手,肃立一旁。

看他又是冷颜相向,拓跋毅只好喝完茶,要他再斟,只有这样,他才能跟他靠得相近。

“恩…真香。」拓拔毅故意嗅小飞的玉手。小飞即时退一步,肃立著。

「站那麽远干嘛,我会吃人?」

小飞只好靠近一步,忽然,拓跋毅伸长猿臂,揽他入怀,同时俯首,在小飞小嘴上亲了一下……动作俐落而明快。

小飞挣扎著……

「我好想你,你知道不?」

小飞猛摇头:「放开我,放开我!」

「说,何时再侍候我入浴?」拓跋毅偏不放手。

小飞挣不脱,双眸浮现泪光,拓跋毅呆怔如同木石人。他放开小飞:「你哭了……?为什麽?」

「请特勒,不要为难奴才。」

「为难?我不懂。」

「特勒身边有众多宫女、内侍,为何一定要奴才,侍候入浴?」

「我喜欢你呀!」

「你身边不乏美女,请不要刁难奴才。」

「刁难?」拓跋毅俊脸冷肃,凝注星目:「这麽严重?喔,是了,当你心不在我这儿时,就算很严重的事了。」

「小的虽然是奴才,却也有人格、尊严……」

小飞滴下珠泪。

拓跋毅神色冷竣,手一挥,截口道:「奴才就奴才,谈什麽尊严,你也不必找藉口。」

小飞怨恨的抹掉泪,想到他出口伤人,再想到他後宫佳丽三千,成天左拥右抱,埋在脂粉堆里,像现在这样,他看中的宫女、美女,只要他一伸手,没人不投怀送抱,小飞更恨了,偏又无法抗拒他的强权。

看小飞样子,拓跋毅更确定了,他咬紧钢牙,道:「尊严、人格,在我一声令下,全都可以没了,你明白不?」

「奴才当然明白,但是,特勒忘了,你能下令杀人,却杀不了心。」

“人都不保了,还谈什么心!」

「所以你不惜用这麽狠的手段,对付任何人?包括你的弟弟?」

拓跋毅浑身僵硬,神色铁青……好久、好久之後,他冷声道:「你应该跪下来求我,不该这麽强硬的放话,你这样做,只会更害死他。」

「他没有罪,没犯错,谁都不能害他。」小飞扬声,不服的说。

「你怎知道他没犯错?」拓跋毅沈声道。

「他……」小飞怔住,反问:「二殿下犯了什麽错?」

「哼!奇怪了,为什麽那麽多人替把求情?」

略征之後,小飞想到慕容飞燕。

「不过,我很好奇,这段时间,你如何侍候他?」

「我当尽心尽力……当个好奴才。」

「是哦——」拓跋毅噙了一丝嗳昧的笑,天知道,此刻他简直快气昏了。

「你说,二殿下犯了什麽错?」

「他呀!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抢我女人。」

此话一出,小飞嗫嚅不敢接话,他想到慕容飞燕,又想到,她怎麽这麽笨,让特勒知道她跟二殿下的事。

「怎样,没话说了吧?」这会,证实了小飞与拓跋真的事,拓跋毅整颗心都快爆了。

「你……你怎会知道?谁告诉你的?」小飞低声问。

「何须别人告诉我,想瞒我,没那麽容易。」拓跋毅咄咄逼人地。

原来,小飞和拓跋毅想的完全不一样。

拓跋毅怒眼瞪著小飞,小飞则是悲天悯人的替别人担忧。

眼眸闪转了一会,小飞道:「特勒,请您饶了二殿下他吧。」

此话一出,拓跋毅恍如心口被刺了一剑,怒不可遏:「你好大胆,竟然敢替他求情?」

「不过就是感情的事嘛,」小飞震慑於拓跋毅的气势:「又不是什麽叛国通敌之类的重大案子。」

「住口!你将感情看成那麽随便?」

「可是,这哪算是随便,一个有情,一个有义……」

「好了!我不想听,什麽情、什麽义?根本是……」

拓跋毅气得俊脸发青,说不出话来。小飞则是顾虑到他情绪,一定很恶劣,也不敢再开口。

好一会,拓跋毅怒问道:「说!你什麽时候爱上他?」

「我,我……?」小飞瞪大眼眸:「我爱上谁?」

「还有谁?」拓跋毅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什麽!」小飞跳了起来:「你说我和二殿下?」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你满口胡说……」小飞不知是气,还是急,杏脸涨得通红。

「你不说?好,我要让你们难过。」话罢,拓跋毅起身,大步跨出南书房。

「喂,站住!」小飞急忙追上前:「喂,等一下!」

可惜,拓跋毅步履比他急又快,早消失在门外。

等小飞追出门外时,拓跋毅与他的大队随从,沿回廊走了。

小飞伸长手,却停在空中,他脑中一再回旋著方才与拓跋毅的对话……

「小……小飞,怎麽了?」

「完了,完了!」小飞跺著脚,急得满头大汗。

「出了什麽事?你快说呀!」

「哎!这……」小飞比手划脚,一下指自己,一下指拓跋毅走的方向:「怎麽出了这天大的误会?这……这……从何说起呀!」

原来急坏了的小飞,定下心再细回想,天大的误会,也许不是坏事。

趁拓跋毅生气,不正是疏远他的机会?

转念想到此,小飞不禁想得更深远……他唇边浮著苦笑。

日珥宫,流言纷飞……

都说特勒,宠爱男奴,这个男奴长的细皮白肉,比起慕容妃子更要美艳三分。

男奴就住在南书房。

因此,引得内侍、宫女们,得空就跑到南书房偷窥,大家都想争睹男奴,即连最不管俗事的金嬷嬷,也想见见男奴。

这些,惹得小飞不胜其扰。

这天,特勒不避嫌隙,命人请小飞、小艾到偏殿。

原来,偏殿是一座小型竞技场,场子周遭被净空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接近。

竞技场四周、通路,都派人严加把守。

小飞、小艾到达时,意外发现,偌大竞技场,观众却只有六个人,除了小飞、小艾之外,还有慕容飞燕、金嬷嬷以及两名宫女。

小飞向飞燕见过礼,俩人低声交谈之下,都不知道为何被请到这里来。

内侍引小飞、小艾,坐到另一边。

飞燕旁边的金嬷嬷瞪圆了一双老眼,问:「他……他就是传言中的小飞?」

「没错,就是他!」

「他本名就叫小飞吗?」金嬷嬷忙又问:「他是否有别的名字?」

「我的天!怎麽跟公主这麽酷肖,特勒也太奇怪了,竟会喜欢他?」

不一会,拓跋毅、拓跋真先後由两边,出现在竞技场。

小飞脸色微变,飞燕更厉害,她浑身打颤,至於美颜是否变色,因为脂粉掩盖著,不易察觉。

金嬷嬷安慰似握一下飞燕的手,随即又放开。

拓跋毅一身劲,走到武器架前,向拓跋真招招手。

拓跋真脸色灰败,不得不走到拓跋毅旁。

「挑一件武器——」

「皇兄,不行呀!」

「我的话没听见吗?」

拓跋毅威冷神色,令在场众人都震慑住了,拓跋真无意的随便拿起一支长枪。

拓跋毅则挑一支短枪,俩人走到场子中,他开口道:「为表示公平起见,你只要长枪沾到我衣服,就算,我败了。」

「大哥,我们为何要比武?」拓跋真低声道。

明眼人一看也明白,光是气势上,拓跋毅就赢了七分。何况,拓跋毅高硕,拓跋真魁梧,也因此,拓跋毅才故意挑短枪。

拓跋毅冷竣地指著小飞:「你赢过我,他就任你带走。」

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尤其是小飞,立刻站起:「我反对!」

飞燕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小飞,又望拓跋真,她搞不懂,怎麽会变成他俩兄弟在争一个男奴?

「你乖乖坐著,看!」

拓跋毅说完转向拓跋真,一声开始,俩人枪来枪去。

拓跋真也是满头雾水……他想解释、想问清楚,他不想比武。但是,拓跋毅凶狠的招式,逼得拓跋真不得不提枪迎战。

拓跋毅一手短枪,有时狠,有时快,有时进退豁如,明明快要剌中拓跋真,他又巧妙的点到为止。

小飞、飞燕看得胆战心惊,捏了把冷汗,一双小手都湿了。

拓跋真被逼得团团转,他明白再不全力以赴,他不但险象环生,更会败得很难看。因此,他只好提抢,全力进攻。

这一来,倒变成拓跋毅惊险无比,但他不慌不忙,神态沈著。而且,唇边浮起了笑。因为,他就是要逼拓跋真使出全力。

指来抢往中,时而拓跋毅差点被剌中;时面是拓跋真……场外都要引起声声尖叫。

场中打得激烈;场外看得更激烈。

小飞握紧拳头,忘形的偏头、低头、出拳……他看得太投入了,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恩人,两个又是兄弟,不管谁受伤,都不是他愿意见到。

慕容飞燕则是美眸含泪,娇躯不停的抖簌,还不时以袖子掩住眼,她不敢看。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心上人,比武的原因,不是为她,而是一个不相关的男奴,叫她情何以堪?

旁边的金嬷嬷明白她的心事,一方面替她难过;一方面被场中激烈的打斗吓怕,一手半遮著眼,犹不忘偷瞄;一手则轻拍飞燕肩胛。

两名宫女虽也害怕,又不敢逾矩。因此,遇到惊险画面,乾脆闭上眼。

刚开始,拓跋毅故意逗拓跋真拼全力,他俩人一时打成平手,但,半盏茶之後,情势有了转变。

拓跋真节节败退,拓跋毅步步进逼,竟逼向场边,就在小飞前不远处。

小飞睁圆眼眸,紧张得站起身……小艾想拉他坐下,他反而打掉小艾的手,还向前走两步。

这一来,打斗的俩人,几乎就在小飞面前,小飞张大小嘴,却没出声,而双手还是比著架势。彷佛,他想代他俩入出场比武……

拓跋毅星眸略转,看到小飞感到紧张,他唇边浮起一抹淡笑,加紧攻击……

拓跋真一时招架不住,连连後退,突然,他脚下一踉跄,整个人往後仰倒在地。

就在此时,拓跋毅逼近,举起短枪,眼看枪矛对准拓跋真胸口,就要剌下……

飞燕、金嬷嬷、宫女、小艾同时放声狂叫……

拓跋真就躺在小飞脚前,小飞看得仔细又分明,小飞脸色骤变,突如其来的扑上身,以自己身躯迎接短枪枪矛……

拓跋毅其实不会真的剌下,他只是作作样子,但他没想到,小飞会迎上来,因此,他吃一大惊,低叫一声,瞬即缩回手,并转换枪矛方向。

他反应算够快了,但还是迟了一步,枪矛中小飞左肩,小飞闷哼著,倒下。

「啊,小飞!」拓跋真大叫。

「飞婷——」拓跋毅惊心动魄的狂喊,抽出短枪,丢得老远,这时,小飞肩胛上鲜血迸出……

拓跋真躺著双手接住小飞身躯,但拓跋毅情急:心更急的抱起小飞,一手按住小飞肩胛,往外奔。

「飞婷,飞婷,你不能死,飞婷……」话罢,拓跋毅往外大喊:「来人呀!快传御医——」

小艾也哭著,追在拓跋毅身後,不一会,他俩已消失在竞技场外。

拓跋真站起,看到飞燕娉婷的走近,美丽的大眼眸,直直盯住他。

走近了,飞燕含著泪光的问:「你受伤了没?」

「毫发未损。」拓跋真紧望住她,恨不得揽她入怀,恨不得这样看她一生一世。

飞燕看看他身子上下,放心的吐一口长气舒自己胸口:「我吓坏了……”

「别担心,你……还是一样美!」拓跋真衷心的说。

「哼!你居然和特勒争一个奴才。」

「没有!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回事?」拓跋真急得拉任飞燕玉手:「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你真的不知道?」

「嗯,要我发誓?我……」

飞燕伸手掩住他的嘴:心疼的问:「这阵子,你怎麽过的啊!」

「有得吃、有得睡,日子还是一样过,我担心你是否被他知道我们俩……?」

飞燕用力摇头:「没有!」

「那……特勒到底为什麽贬黜我?」

「看今天这情形,莫非是因为小飞?」飞燕蹙紧弯月盾。

「他向我开口要小飞,我立刻答允,小飞也马上进宫……不谈这些,我问你,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礼遇。」

「礼遇,什麽意思?」拓跋真英挺的浓盾,纠结成团。

「他……」飞燕抖簌著唇,幽怨的看著心上人,叫她从何说起?

「嗳,你过得好不好?直说了吧。」

「好怎样,不好又怎样?」逮到机会,飞燕终於可以吐露心事:「谁叫我命苦?」

「燕妹,」拓跋真忍不住伸臂,紧紧抱住她,大眼中贮满泪,却硬忍住……

谁说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金嬷嬷悄悄走近来,眼睛不断环视四周。这时有宫女内侍进来,她急忙低声道:「有人来了,二殿下,飞燕得走。」

飞燕用力回抱拓跋真,再推开他,低头转身抹著眼泪走了。

「燕妹——」在椎心的呼唤中,拓跋真终於滴下两行英雄泪,目送佳人情影离去……

步出竞技场,金嬷嬷赶上一步,疾声道:「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特勒喊他:飞婷,飞婷!」

「谁是飞婷?」跌在自己深浓的哀伤中,飞燕还沈醉在方才,拓跋真强而有力,情深意浓的拥抱中……

「就是小飞啊,」金嬷嬷兴奋得不得了:「天啊!我就奇怪,怎麽可能有长得跟你一样的人?」

「嗯。」

「你知道吗?我得亲自去找小飞,问他一些事……我一定要去找小飞……」金嬷嬷愈说,声音愈低。

「找他干嘛?」

「这……飞燕,等我证实之後,自然会告诉好,你等著金嬷嬷。」

飞燕不再答腔,她心口充满苦涩,不知何时,能再见檀郎一面。

--------

睁开眼,小飞环视周遭……耳中传来啜泣声,小飞转眼,看到小艾坐在地毡上哭泣……她想起来了……

「呀,哈,哈,哈……我没死?」

「小姐,小姐,你醒了?」小艾赶近前,泪眼婆娑地。

「这是哪里?」

「特勒的寝宫,你还笑得出来,人家担心死了。」

听到寝宫,小飞撑起身,牵动伤口,他惨叫一声,小艾忙扶住他:「你要做什麽?」

「回咱们的屋里去,我不要在这儿。」

「不行的啦!」

「为什麽?」

「特勒命人守在门口,而且他交待我,你醒了,要马上去通报他。」

小飞执意要走,他下床,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因为肩胛受伤,被包裹住,而且……

「小姐,看看你的头发。」

小飞伸手一摸,原来满头乌溜溜的长发,瀑布似倾泻而下。

「我的帽子,快拿来!」

「小姐,没有用啦!」

听小艾说,他受伤後,拓跋毅像疯子似,抱住他,直奔寝宫,他的帽子,早不知掉到哪去。

三、四名御医也同时到达寝宫,在包扎治疗中,别说御医,连宫女内侍都看到了他满头乌黑长发。

「我想,大家一定又在议论纷纷了……」

「议论什麽?」小飞也知道,但不敢确定:心虚的问。

「说你不是男人呀,」小艾皱著眉心:「这下子,宫内又有八卦可谈了。」

「来,扶我躺下,哎哟,好痛!」

小艾扶她躺下,她说:「就当我还没醒过来,你不必通报特勒,让我想想……」

如果被大家知道他是女的,那麽,第一个受到冲击的,是慕容飞燕。

但,小飞不屑跟他人抢相公,即使尊贵如特勒,拥有三妻四妾都不为过,小飞也不肯。因为,小飞也不喜欢别人抢他的相公。

那麽,小飞唯一可走的路,就是离开日珥宫,跟二殿下走……

「小艾,我问你,比武的结果,谁赢了?」

「这……」小艾眨眨眼,摇头:「不知道,特勒也没说。」

「我真担心二殿下。」

这时,一名宫女端托盘进来,朝小飞一礼:「这是炖鸡,请您务必要吃。」

「喂!等等,谁让你端这个来?」

「特勒。」宫女含著暧昧的笑,退下去。

小飞浑身不自在,小艾则打开托盘盖,侍候小飞吃起来。

「小姐,我看他是真心对你好。」

「谁?」

「特勒。」小飞不语,却更坚定去意了。这时,一条人影,躲闪著进来。「谁?」小飞眼尾瞥见,忙问。「哦,你……醒了。」原来是金嬷嬷。小飞担上了心,慕容飞燕的反应,竟这麽快?「金魑嬷,快,请坐。」小艾欣然道。

「不敢,不敢。”看到小飞的一头长发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咦,只有您?慕容妃……?」小艾问。

「对,对,对!只有老奴一人,别拘束。」金嬷坐了下来。

小飞吞了嘴里的肉,示意小艾暂停喂食。

金嬷嬷一对老眼,不断的打量小飞……小飞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原来,你是姑娘。」

「能告诉老奴,你的本名吗?」

小艾动一下嘴,小飞疾快看小艾,轻一摇头。

小飞不想暴露自己,因为她担心会伤害到飞燕。

「怎麽,不方便讲?」金嬷深沈的问。

「哪是,小飞本是羌村人家孩子,因为爹娘死於乱军,才到盛乐城投靠舅舅……」

「喔,」金嬷点点头,旋即又问:「有一点老奴想不透,特勒为什麽找二殿下比武?」

「我……我也不知道。」

「特勒说,什麽二殿下若赢了,就任凭二殿下带走你!」金嬷嬷含有深意的看著小飞:「那麽,他俩比武,都是为了你?」

「不,不!我想不是吧……」小飞忙说,但是,他愈急,愈显得心虚。

金嬷嬷一把岁数人,她会相信小飞吗?

「你怎麽代二殿下挨枪?瞧!还流这麽多血,要是换了个普遍人,只怕没这个勇气。」

金嬷嬷说的对,小飞有百口莫辩之感,想想,他说:「那是小飞感念二殿下恩情。」

「什麽恩情?」

「我兄弟流落战乱,找不到往盛乐城的路,是二殿下赶走抢匪,救了我兄弟,还答应让我们跟著军队来盛乐。否则,我俩没钱没技能,弄不好,会死在半途上。」

「哦,原来如此。」金嬷嬷想了想,又问:「小飞,你受伤时,者奴听见特勒叫飞婷,飞婷!”

小飞看小艾,小艾点点头。

「老奴绝无恶意,只是好奇,我想,你的名字,应该叫飞婷,没错吧?」

眨眨美眸,小飞终於点头。

金嬷嬷者眼忽然射出奇光,又问:「你家里还有兄弟姊妹吗?」

小飞垂下眼,想起被赶出顾府:心口犹然创伤未愈,神容凄楚哀痛。

金嬷嬷何等样人?见小飞如此,她心中疑团更深了:「坦白说,老奴在找人。」

「哦……」

「找一名叫飞婷的姑娘。」

小飞、小艾同声大叫。

「不……不会这麽巧吧?这世上也许有两位名叫飞婷的姑娘。」小飞说。

金嬷嬷淡笑:「有可能,所以,飞婷你大可以告诉金嬷嬷,你家中的实情。不管你是否就是老奴要找的人,说出来对谁都无害。」

小飞,不,飞婷想了想,点头同意金嬷嬷的话。

「那麽,可以告诉金嬷嬷吗?」

小飞叹口长气:「其实我和小艾,不是兄弟,我们是主仆,可是却情同姊妹。」

金嬷嬷颔首,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接著飞婷一五一十,道出她在顾府生长,以及离开顾府的前因後果。

当然,她没有说出元毅闯入後花园这段。

溯及往事,小艾不禁又泪涟涟……

金嬷嬷听得动容,眼神奇特;时而看飞婷;时而望小艾……

第八章

拓跋毅大踏步,走进寝宫。

小艾慌忙要叫醒熟睡的飞婷,拓跋毅摇手,并示意小艾出去,小艾含笑退出寝宫。

然後,拓跋毅轻悄走近床沿,盯往熟睡的飞婷。

只见她杏脸蛾眉,鲜红小嘴,不点自红,模样比初见时,更成熟、更有韵味,也更吸引人。

拓跋毅转眼,看到她肩胛包扎处,想到她竟然为拓跋真,舍身挡枪,拓跋毅心中,真是爱、恨交加。

这个深深打动了他钢铁心肠,掳获了他全部的情爱的美娇娘,到底是何时变心?

她和拓跋真之间,又是怎麽一番缠绵交加?

思绪混杂中,拓跋毅只感到阵阵心绞疼……以他不可一世的身份与个性,他实在不知道该忍?抑该……

「嗯……」睡梦中,飞婷翻个身,转向外,正巧面向拓跋毅。

看到姣美、可人的容颜,拓跋毅忍不住,低头吻住她芬芳小嘴……

「嗯……啊!」飞婷被吻醒过来,倏然大惊,慌措坐起身,却引发肩伤,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疼得很厉害吗?我召御医……」

「不……」飞婷拉住他:「不必忙。」

「哼!看你以後敢不敢代他受过。」拓跋毅既怜且恨的说。

他没安慰,反而责备,飞婷也生气了。

「你把他怎样了?」

“这时候,你还担心他?”

想到他误会自己,飞婷更忿恨自己瞎了眼,怎会爱上他?他对她根本不了解,她哪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呢?

「飞婷只觉得心灰,意更冷了:「你们俩,到底谁赢?」

拓跋毅一怔,他哪想到这个?

「谁赢了,又怎样?」

「你……可以让我出宫吗?」

「原来,你想跟他走?」

飞婷不语。

「你以为,我说放人就放人!」

「君无戏言。」

「照你说法,认定我输了?」

「二殿下输了,可是他也沾到你的衣服,不是吗?」

拓跋毅哑口无言,那是他急著救飞婷,从拓跋真手中抢走飞婷时,被他碰触到了。

「总归一句,你就是想跟他走?」拓跋毅寒声道:「可以,但是我要先告诉你,他现在已不是二殿下,他住在一间荒僻的草屋,什麽都没有,跟著他,只有吃苦。」

「我想,你看走眼了,我,顾飞婷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

「是吗?那你千里迢迢,到盛乐城来,又是为什麽?」

飞婷芳心都破碎了,但是她是个坚强的女子,她将酸楚勉强压住:「我来找元毅,我认识的元毅是一位温文懦雅、文武双全、多情多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拓跋毅怔住了……

「可惜,他死了。」

「你胡说!你诅咒我?」

飞婷螃首摇了摇:「你不是元毅,你是拓跋毁,一个霸道、暴躁,握有权势的特勒。」

“你……”

「他还拥有三妻四妾,後宫佳丽三千,只要看上眼的姑娘,都不得反抗,任凭他为所欲为。」

「你在胡说什麽?」

「我胡说吗?你不是已有妃子,为什麽还对我……」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才对你……」

「他日,你喜欢另一个姑娘,也会对她……是不是?」

「你把我当成什麽样的人?」

「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想再谈。」

「那麽,总归一句,你还是想出宫,离开我,去找他。」

飞婷沈默著,她只想离开日珥宫,他要误会她与二殿下,也由他了。

「告诉你,你作梦!」

飞婷抬眼看他,只觉得愤怒中的拓拔毅,非常陌生。

「你听清楚了,我不可能让你出宫。」

「为什麽,你已有妻子,为什麽还不放我走?」

「放你去找别的男人?不!我做不到。」

「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我想杀人!」话罢,拓跋毅怒气冲冲的转身而去。

这时,飞婷再也忍不住,流下泪……

突然,她想到他最後那句话,想杀人?杀谁,杀二殿下?天啊!这事太严重了,如果他真杀了拓跋真,那她顾飞婷就是凶手了。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

飞婷慌忙下床,抹掉眼泪,奔出寝宫。然而,偌大日珥宫,拓跋毅到底会去哪?

飞婷逢宫女就问,特勒呢?他往哪走?地遇见内侍也问,看见特勒没,他去哪?

小艾追在飞婷身後,她只担心飞婷伤势,御医交持过,病人不能搬动、不能乱跑、乱动。

「小姐,求求你,回寝宫休息吧。」

「特勒呢,看见他往哪走?」

「明天再找他,好不好。」

「明天,不行!明天就来不及了,快告诉我,他往哪走?」

「好像……那边吧。」小艾其实也不记得。

飞婷听了,马上向小艾指的方向而去,小艾则在她身後跟著……

回廊尽头,有明亮的灯火,飞婷心中大喜,以为找到了拓跋毅。

她加快脚步,走近了,两名宫女上前问:「你,你们到此有何事?」

「这是哪?」

「临春阁。」

这时,阁内闪出一个人,是慕容飞燕:「谁在说话?」

「参见特勒妃。」

「小飞,啊!你,你是姑娘?」其实飞燕早听说了,只是当面见了,还是吃惊。

「请问,特勒在吗?」飞婷硬起头皮问。

「他……不在,」飞燕柔肠寸断,「进来坐会,我有话问你。」

飞婷、小艾跟在飞燕身後,跨入临春阁。

临春阁小而温馨,角落点了卷檀香,里面充满怡人香味。

飞燕中心充满矛盾,她,飞婷是丈夫的新宠,一直以为他二人不正常,原来竟然是姑娘?

「坐。」

两入对面坐在毡子上,宫女奉上茶後,偕小艾,悄然退下。

「你焦急的找特勒干嘛,特勒跟你不是一起在寝宫?」飞燕委婉的娇声问。

原来,特勒回後宫後的一举一动,早有人向飞燕禀报。

飞婷小脸讪讪然的发红,好像她跟特勒偷情,被元配质问似的难堪。

「你们的事,我早有耳闻,我以为特勒有断袖之癖,既然你是姑娘,我可以理解……」

「不,请你别误会。」飞婷急忙说:「奴才绝不敢,也不会抢走特勒。」

飞燕素手一挥:「不必解释,特勒有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我不会怪你。」

看飞燕坦然而幽怨的脸容,飞婷不禁自惭形秽。因为,是她在吃醋,她无法像飞燕有那麽大的度量。

「事情已到了这地步,你对我不必隐瞒,这样一来,我们才好谈话。」

飞燕毕竟年长飞婷几岁,深思熟虑地说。

飞婷颉首,豁出去了:「我要求特勒,让我回二殿下处,特勒大怒,我担心他会杀了二殿下。」

「啊!」飞燕动容地:「特勒这麽说的吗?」

飞婷点头。

飞燕心好急,但表面还是平淡,因为她想证实拓跋真的事。因此,她口气淡然地:「你……为什麽想回二殿下住处?」

“我不想待在日珥宫,我由何处来,还回原处去。」

飞燕深深看飞婷一眼,後者的回答,飞燕不甚满意:「你和二殿下,又是怎回事?」

飞婷一怔,接著,说出她与拓跋真的相遇因缘,以及拓跋真对她的大恩情。

听完,飞燕乃不甚满意,又问:「那麽,你和二殿下,究意到了什麽程度?」

「什麽?什麽程度?」飞婷大讶。

「他二人今早比武,不就是为了争夺你?」心思慎密的飞燕,依然想听飞婷的心里话,虽然,拓跋真已向她说过。

「嗳!这是一场误会,天大的误会。」

「喔!怎麽说?」

「实际上,二殿下并不知道,我是姑娘,他认定我是奴才,小飞,是男的。」

「啊,」飞燕擅紧盾心,想了好一会:「这麽说,是……特勒误会,所以他发这麽大脾气?」

「害了二殿下,我很抱歉,这并非我的本意。」

飞燕跌入沈思,认真思考好一会……似乎,她有些明白整件事的大概了。

「你这麽做,也不对。」飞燕道。

「愿闻其详。」

「你向特勒一再表示,要回去找二殿下,特勒当然误会,你这不是害了二殿下吗?」

「可是,我没地方去,就算我想回南方,也得先到二殿下住处,再计议。」

「你在日珥宫不是过得很好,何必离开?」

飞婷沈寂了好一会……依声道:「坦白说,我……不习惯抢别人相公,也不喜欢跟别人共有丈夫,这样我会很痛苦。我很佩服你的雅量,这一点我绝对无法做到。」

飞燕不可置信的盯住飞婷,好一会,飞婷不畏缩的迎视著她……

飞燕候然一笑:「你这种果决的个性,我也做不到,说真的,我更佩服你。」

「不敢,不敢!」飞婷笑了。

话题一旦敞开来,就没有顾忌了,飞燕也说出她的心事。她叹口气,幽幽地说:「你看我表面风光,其实我过得并不好。」

「真的?」飞婷虽然知道她与二殿下的事,但聪明的她,却不说破,希望飞燕自己说出来,因为,这关系到飞燕对特勒的贞节。

「特勒对我相敬如宾,向来很尊重我。可是,你知道吗?我好像活在虚无飘渺的太虚中。我吃好穿好,地位崇高,却像一具不著边际的傀儡。」

「这……怎麽说?」飞婷讶然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特勒成亲了,可是至今我乃是处子之身。」

「啊?」飞婷杏脸大变,这是真的吗?看飞燕空幽幽的眼神,她不得不信。

「不只是我,後宫有好几位嫔妃,特勒却从没在她们住处待过一宵。」

飞婷震撼不已:「为……为什麽?」

「不知道,当你以男奴身份,在南书房服侍,特勒天天去找你时,我认为,特勒偏爱男人。」

飞婷又羞又讶,若是拓跋毅向她说这些,她一定不会相信,然而,出自飞燕之口,飞婷才乍然明了,拓跋毅竟然……

飞燕淡然一笑……

「看来,我们宫里的嫔妃们,都误会特勒的嗜好。只是,我不懂……」飞燕深深看一眼飞婷:「你我容貌相似,为何特勒独会看上你?」

那是我们以前在顾府的一段因缘吧?飞婷想著,却没有说出口。她先将这件事放在心理,现在,她要挖掘另一段秘密,属於飞燕心底的秘密。

於是,飞婷调皮道:「特勒看上我,你心里一定在吃醋。」

「你从哪里看出来?」

「不用看,想也知道,你是元配,贵为王妃,当然心里不好过。」

话罢,飞婷紧盯住飞燕。

飞燕倏然一笑:「我找过你麻烦没?或曾对你有不好的举动没?」

「没有,」飞婷更顽皮的逼迫道:「那是有原因。」

「哦,说来听听。」

「因为我是特勒的新宠,你担心特勒怪罪,你当然不敢,对我有太过份的举动。」

「哈,哈!」飞燕抿嘴笑了:「错了!你错得太离谱了。」

「是吗?」飞婷心中暗喜,她居然中了反间计。

「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倒很喜欢目前的状况,特勒不来烦我。否则,我就真的不知该怎麽办。」

「你这麽说,我搞不懂?」

「不懂也罢!总之,我这辈子跟特勒,是挂名夫妻挂定了。」

「你怎麽向命运屈服?」

「不然,你教我,我该怎麽做?」

飞婷机灵的闪转黑白分明大眼,道:「我是决定出宫,你呢,为了保有王妃的地位与身份,应该……主动向特勒献身。」

「嗟,」飞燕瞪飞婷一眼;「不可能,你走了,特勒除非再找其他嫔妃代替你,我绝不可能向他献身……」

「为什麽?王妃这位子,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唉,冯太后把我指配给特勒,固然荣华富贵。却可惜,这不是我要的。」

「那你要什麽?」

「要……」飞燕动动嘴,却没说出口,毕竟她年纪大,老成多了。

飞婷眼看她没上钩,不想再打哑谜,绕圈子,迅速接口道:「你要二殿下?」

飞燕花容失色,忙转眼看周遭……

「你们的事,二殿下已全告诉我,只是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想什麽,要荣华富贵?还是只要跟二殿下,厮守一生。」

飞燕目泛泪光。

「我早就想替二殿下,传达他恩念之意,但二殿下严拒了……」

飞燕睁圆眼眸,只见她泪光浮动……

「他顾及你,担心你为他抗旨,而招来杀身之祸。」

天呀!二殿下的情深意重,已表露无遗,而今,自己还处在高位上,二殿下不但被贬黜,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飞燕娇躯抖簌不止,珍珠似珠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她站起来,突然向飞婷跪下去。

「你……你干嘛,快别这样。」飞婷大惊。

「请你救救二殿下,拜托你。」

「快起来,二殿下是我的恩人,我当然会救他,问题是……」

「没有什麽问题,只要你肯,放眼宫内外,能救二殿下的,只有你!」

「好,好,好!我一定尽力,请你快起来。别这样,内侍、宫女看到了,不好,你千万不能泄露你的秘密。」

飞婷扶起飞燕,飞燕感激涕零的颔首。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得赶快去找特勒。你请保重,等我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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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毅踱著方步,他刚才差点杀人!

好在他虽然霸道,却是个讲理的人。而今,思虑再三,他觉得问题不在拓跋真,而是顾飞婷。

只是,他始终想不透,拓跋真哪一点比他强?

他不平,既恼又恨,更痛心,他实在无法割舍所爱。

然而想到飞婷恩断义绝的要求出宫,他无法割舍,又能怎样?

一面想,他同时也渐渐平静心绪,尤其想到「君子有成人之美」时,他差点想下令;立刻派人送飞婷出宫。

她心已不在了,何必强留她的人呢?虽然他万分不舍,他有椎心刺骨之痛,但毕竟他是个谦谦君子呀!

宫内举了亥牌,开始宵禁了。

拓跋毅睡不著,依旧坐在案前冥想,若送她出宫,他一定会十万分痛苦无奈;然则不送她出宫,空留她的躯壳,又有何用?

回想逃向南方,与飞婷邂逅时的种种,有惊险、有趣味、有温馨、有深情……拓跋毅不禁星目泛出泪光。

忽然,门响起轻叩声……

他擦擦限角,凝神细听……心想,都宵禁了,哪可能有人叩门?尤其他还下令,不准任何人来吵他,谁有天胆,敢触犯他的命令。

「叩,叩。」

唷,这回更响了,他怒声道:「谁?」

没人应声,不会是风吧?沈寂了一会,门又响……

拓跋毅生气的打开门,正想怒骂,忽然一道娇小人影扑倒下来……

拓跋毅迅速接住,只见她脸容苍白,肩胛包扎处渗出殷红血渍……

「飞婷,飞婷。天呀!你怎麽了,怎会是你?」

「我……够聪明吧,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南书房……」飞婷虚弱的笑了

「你够笨的,御医不是交待你,不能乱动。看!又流血了,我召御医来。」

拓跋毅让她平躺在贵妃床上,说完话就要转身,飞婷更快的拉住他:「不碍事,不要叫人,今夜我只想单独跟你谈……」

谈什麽?她跟拓跋真何必?拓跋毅脸色黯下来,他伸手替她按紧肩胛,好一会,血止了。

「咦,不是宵禁吗?你怎麽进来?」

「你忘了?以前我跟你说过,玩捉迷藏,我最在行。」

「你……日珥宫戒备森严,你……?」

「很简单,」飞婷调皮的笑了:「小艾跟我合作,我要一招,声东击西,守卫被小艾引走,我就摸进来。」

「你摸进来干嘛?」

「找你呀!我问遍宫女、内侍,没人知道你在哪?然後,我想了好久好久,想到,除非你出宫去,否则应该在南书房。」

拓跋毅心弦一紧,只有她,最能明白他,可惜……

拓跋毅看她肩胛不再渗血,便严著脸,退回书案坐著。

「怎麽,不欢迎我?那你下令杀我;或者下令赶我出宫去;或者……」

「对,我正想下令,派人送你出宫。」拓跋毅深吸口气,企图将酸楚吸进肚内。

由飞燕那里,知道了他的一切,这会。看跑严冷又落寞的神色,飞婷不禁偷笑了……

看她那麽高兴,拓跋毅心更寒了:「你其实不必急著来找我,我并非小人,绝不会杀了你的二殿下。」

「嗤——」飞婷更忘形的笑出声。

拓跋毅铁青著俊脸,星目瞪住飞婷……

飞婷由坏里摸出那块翡翠龙纹玉佩,拓跋毅的脸,由青转白,他料定她要物归原主。

「为了它,我千里迢迢走到盛乐城;为了它,我历尽千辛万苦。不料,它的承诺,却是假的。」

拓跋毅冷然盯住玉佩,忆起在顾府後院的一切,恍如梦中。

「你说,为什麽要骗我?」

「我骗你什麽?」

「你明明告诉我,是元毅,为什麽现在变成拓跋毅?你存心让我找不到你?」飞婷一双美目,啾著他。

「现在谈这些,没什麽用,不过我依然要说,我没有骗你,当初改姓、变妆,只想掩饰身份。」

接著,拓跋毅详述起南凉、西秦夹攻北魏,他领兵出战,中了埋伏,才渡江逃向南方的晋国,哪知又遭人追杀,遁入顾府。

当他述及惊险处,飞婷听得花容失色。

「我回国後,为了早日去找你,在短短时日内,扫平邻国,统一北方。」

「啊!」飞婷心神震撼的睁圆眼眸。

「战事一平定,我立刻派人去顾府,想不到,我得回的消息,让我彻底绝望。」说到此,拓跋毅星目红通通地握紧双拳。

「什麽消息?」飞婷忙问。

「顾府的人,向我的手下说,你已出阁了。」

「啊!」

「我以为你背信,听从你爹安排。」拓跋毅忍不住星目泛出泪光:「那阵子,我整天魂不守舍。刚好,冯太后下了旨意,要我举行大婚典礼。」

「结果你娶飞燕,却又将她冷落,你还像个丈夫吗?」

拓跋毅一怔,凝眼看她。低声道:「你……你怎麽知道?」

「哼!你也太过份了。」

「没人能抗太后旨意呀,我身不由已,又能奈何?」

他冠玉似脸,充满无奈与痛苦。

飞婷看得芳心都抽疼起来了……

傍晚在寝宫与他相谈,距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而心情的差距,直如天壤之别,人世间事,变化何其大啊!

「我决定不走了,」飞婷清晰的说:「我要留在宫里。」

拓拔毅没有预期中的高兴,他冷冷瞥她一眼:「担心我会杀了他?放心,留不住你的心,空留你身有何用?」

「暖!你,你误会了,二殿下,并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飞婷解释,可惜,拓跋毅听不出来她的话意,他说:「我会成全你。」他更想到,要恢复拓跋真原有的一切。

飞婷原想说出拓跋真与飞燕的事,又觉时机未到,终究不妥。她收好玉佩,美目娣视著拓跋毅。

只见他冷肃著俊脸,正襟危坐。其实这是他表面,实则上他内心正备受煎熬,却又说不出口。

眼看再耗下去,不过浪费大好辰光,於是,飞婷下了贵妃床,袅袅步向桌案旁。

拓跋毅连眼皮都不曾动,他对她,澈底冷了心。

飞婷唇角漾著笑,绕到他身後。

拓跋毅忽地听到一阵阵葱翠声,传自身後,他好奇的微侧著头……

只看一眼,他脸容乍变:「你……」

只见飞婷已除尽身上衣物,只剩粉色肚兜,遮掩住重要部份。她白皙、光滑的凝脂肌肤,在宫灯照耀下,特别吸引人。

拓跋毅不禁心旌摇荡……继而,一整脸色,转回头来,依然正襟危坐。

「嘻——」飞婷伸出柔荑,由背後圈住拓跋毅颈脖,一股美人香宜冲入他鼻息,他忘形的轻抚她柔若无骨,嫩如白藕的手臂。

但只一触,他立刻收敛心神的轻拉掉她的手:「你这是干嘛?」

「人家喜欢你,爱你嘛……」

「你不必如此,我既已决定成全你,自然会放你出宫,我……也不会对二殿下不利,你尽可放心。」

「我说过,我不出宫了,这辈子,我赖定你了。」

说著,飞婷再度伸臂,圈住拓跋毅,拓跋毅挣了一下,只是做样子,并没有真的挣脱,却挣不开飞婷圈紧的臂膀,他只得转身向她:「我不会趁人之危,你放手!」

「你不喜欢我了吗?」飞婷乾脆偎入他坏中,吹气如兰地问。

「喜……欢……」真想永远这样拥住她,拓跋毅轻轻抱她,又将她推开。

「为什麽?」飞婷再次偎向他:「为什麽喜欢我,还要推开我?」

话罢,飞婷更是坐到他腿上,他被她压到重要处,竟起了反应。

「求求你,别作弄我,也别折磨我……」

「我没有,人家爱你嘛。」飞婷嘟起小嘴,黑白大眼闪出无辜状,模样惹人怜爱。

「去!穿上你衣服,别这样。」

飞婷轻摇螓首,同时抓他的手,碰触自己胸前两团高耸而绵软的……

她引人暇思的笑颜,再度让他眩乱了,他的心极力挣扎著……

他不是柳下惠,对於怀中的温香软玉,哪能不心动?大手不禁轻握、揉捏绵软的胸脯。

「哎……哟……」

飞婷的呻吟,惊醒了拓跋毅,他忙放下手,同时推开她,她却紧紧缠住他。

「你……到底什麽意思?放开我!」

「人家爱你,也不行吗?」

「不,不是不行,你……得先把话说清楚。」

「嘻,嘻!没听过做这种事,要先说清楚。」说著,飞婷调皮的伸出小手,隔衣搔痒的捏弄他:「瞧!小弟好想我呢?」

「哎!你别这样,否则……我要生气了。」

拓跋毅猛吸口长气,企图压抑窜升起来的欲念。

「你讨厌我?」飞婷果然住手,不依道:「不再喜欢我了?」

「不是,你现在这样子……」拓跋毅无法控制的眼睛看著她底生香活色的躯体:「跟你刚进宫时,大相迳庭。」

「是吗?」飞婷顽皮的扭动腰肢,并伸手欲拉肚兜带:「好热……」

「别,别拉……」拓跋毅俊脸红通通地,忙抓住她的小手。

他不知道她拉掉肚兜後,自己会变成什麽状况,因此他怕……

「为什麽?」飞婷故意挺起,胸前肚兜随之颤晃不已,彷佛快掩不住春光外泄了。

拓跋毅果然忍不住低眼看她胸脯:「我禁不起你的挑逗,好不好?」

「那就来啊,我等你呐!」

「不要,」再深吸口气,拓跋毅感到自已清醒多了:「我不想和我皇弟,争一个女人。」

「喔!原来如此,你早讲不就得了。」

调皮的飞婷,觉得如此诱惑他好玩极了。不过,她同时也发现,他果然是位正人君子,即使美色在前,他也有他的原则。

「快穿上衣服,五更一到,宵禁解除,我立刻派人送你出宫。」

飞婷疾快的凑近小嘴,吻住他底下的话,再放开他,说:「二殿下,并不知道我是女的。」

拓跋毅怔然,嘴里犹留著她芳香的吻痕,他真的眩乱了,好一会,才说:「骗人,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二殿下,早有意中人。」

「真的?」想了好一会,拓跋毅用力摇头:「我还是无法相信,我问你,你为什麽想出宫?」

飞婷幽怨的盯住他,娓娓诉出心意:「我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我无法和别的女人共享我的最爱。可是你身份不同,我不能独占你,又无法看你和别的女人亲亲蜜蜜,这样子,我会发疯……」

拓跋毅不可置信的望住她。

「两相权衡之下,我只能选择……」

「逃避?」拓跋毅接口说:「想不到传你对我的爱,这麽霸道。」

飞婷摇摇道:「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喔?」拓跋毅饶有兴味的看她。

「你已有妻室,我不能夺走你,害了慕容妃。」

拓跋毅感动的紧抱住她:「你这,小鬼灵精,居然这麽善良。」

飞婷热烈的凑上香唇,俩人如胶似漆的吻住了,好久……好久……拓跋毅放开她:「现在呢?」他浮起促狭的笑,反问:「慕容妃还在,你……怎能这麽大胆的引诱我?」

「嗯……我发现我忘不了你,我还是深深的爱著你,所以决定不出宫,我赖定你了。」

看飞婷慧黠的眨闪著眼眸,拓跋毅道:「我不相信!你趁早说,为什麽今晚,对我这麽热情?」

说著,他大手伸向她胸前,不轻不重的揉捏她绵软肉球。

「哎……哟……」

「快说,不然我还有下一招。」说罢,他的大手向下移,滑过她腰际、脐眼、平坦的小腹……

「好,好!我招供。」飞婷娇笑的阻止他底手。

「快说,我的耐性有限。」他这倒是真话,由刚才到现在,已是极限。

「我傍晚要找你,闯入临春闳,慕容妃找我谈话,我才知道你们的一切。」

「她是不是很怨恨我?」

「这……倒没有……」飞婷考虑著,要不要说飞燕与拓跋真……

轻吐一口气,拓跋毅道:「她要怨我,我也没法子,千错万错,错在她不该是特勒妃。」

「这不能怪她,又不是她愿意当特勒妃。」

「难道怪我?我跟她就是不来电,我无法当她是妻子似的对待她。」

「那,怎麽办?她让你这麽冷落,很可怜也!」

「喔,你的意思呢?」拓跋毅凝眼,口吻促狭:「要我去陪她,你呢?换你吃醋,怨死、气死,我可划不来。」

「唉呀!你真坏。」

「跟你说,我还要更坏。」拓跋毅在她耳鬓厮磨,使得她心神不禁一荡。

「你……想怎麽样?」飞婷昵声问。

「我忍不住了……」说著,拓跋毅轻轻一拉……

飞婷仅余的粉色肚兜滑落,她全身底春色,完全暴露无遗……

拓跋的热情,完全被挑了起来,冠玉似脸红透耳根,星目贪婪的饱餐秀色,同时,他抱起光溜溜的玉人。

「嗯……哼……」飞婷低声呻吟。

「咦,你肩胛还疼不?」

飞婷摇头,杏脸充满惑人的红艳,撒娇的偎入檀郎怀中,曼声道:「就算疼……我今晚也要陪你一整夜。」

拓跋毅心都酥了,迫不及待转入内室,将伊人安放在床上,七手八脚的脱掉衣裤,饿虎扑羊似趴上床榻。

一场男与女的战争,又将开锣了。

第九章

在库房里,翻箱倒柜,堆积如一座小山的周边,有四名宫女满头大汗的一件件寻找著。

「呀,有了!」一名宫女忽然大叫著:「金嬷嬷,您看,是不是这个?」

神情焦虑的金嬷,连忙凑近来,一手接过宫女手中的小布袋:「对,对,对!正是它,正是它!」

小布袋呈黄色,已经相当陈旧,但真丝质料,看得出来精致而华贵,金嬷嬷颤抖著手,喃念道:「皇上、王后,老奴幸不辱使命,还好,证物还在,谢谢你啦!阿碧,我这就去找特勒妃。」

「哦!」宫女阿碧送走金嬷嬷,与三名宫女喘著大气。

她们一大早奉金嬷嬷的命令,已经找了几个时辰,这时终於可以略略偷懒,休息一下了。

金嬷嬷抓紧小布袋,直奔临春阁,硬是将午睡中的飞燕叫起来。

等飞燕穿戴整齐,金嬷嬷更是迫不及待的要她跟她去见飞婷。

「金嬷嬷,怎不叫飞婷来临春阁?人家正困呐!」飞燕打了个哈欠。

金嬷嬷深沈的盯住发燕:「叫她来临春闻,太过於张扬。」

「什麽事,这麽神秘?」

「去了,就知道,此事与你大有关联。」

「咦!飞婷在南书房吗?」飞燕突然想起昨晚,飞婷说要去找特勒之事。

「我问过了,她在。」

到了南书房,俩人赫然发现拓跋毅也在,见过礼,拓跋毅心情特好,赐坐後,他问:「有什麽事,这麽神色匆匆?」

「是的!既然特勒也在,更好了,老奴说一次就行,不必重复多次。」

说著,金嬷嬷呈上布袋,打开它,只见里面有一只纯金打造的小手环,另有两块黄色小肚兜,虽然陈旧但精致而华贵。

「这是什麽?」拓跋毅莫名其妙的问。

飞婷见了,顿然花容失色……

「这是关於一段身世的证物。」金嬷嬷看看飞婷、飞燕。

「谁的身世?」

「等一下!」飞婷微颤的扬声叫:「小艾,去拿我那只红囊袋出来。」

小艾满面惊异,闻言立刻扭头就走。

拓跋毅眨闪著星目,一一巡望过众人,飞燕知道他与飞婷在此过夜,竟然一如平常的平静,而无任何一丝不快?

拓跋毅不禁感到难以理解。

一会,小艾进来,飞婷示意他将红囊袋交给金嬷嬷。

金嬷嬷抖著手,打开红囊袋,当她看到被撕了一半的半块黄色小肚兜,以及金小手环时,不禁老眼泛著泪光。

金嬷嬷摊开小肚兜,一块是完整的,另两块是各一半,合起来刚好是一块……至於小手环,则是式样一致的一对。

「别打哑谜,这究竟是怎回事?」拓跋毅不耐地问。

「完整的这一块肚兜,上面绣有慕容飞燕,这是大公主。被撕开的这块,合起来绣有慕容飞婷,这是二公主的。」金嬷嬷合泪,庄严冷肃的说:「这对小手环,是兰汗王后留给两位公主的遗物。」

所有在场的人,都一一检视肚兜与手环。

飞燕怔仲的表情,不解的看金嬷嬷。

飞婷则含著泪光;下半片就是吴娘交给她,上绣飞婷两个字的那半块。

若非金嬷嬷有此上半片肚兜,否则飞婷是不会相信的!

金嬷嬷述及当年状况……

原来十五年前,後燕,国事不稳,段玑将军反叛,杀死慕容盛,兰汗王后在後宫得讯,立刻叫金嬷嬷和她妹妹金翠,分别带著大、二公主逃命。

在仓促中,金翠曾说她要逃向南方晋国,因为她夫家就在晋国。因此,王后当场将二公主肚兜撕下半块,交给金嬷嬷,要金嬷嬷日後到南方,务必寻回二公主。

至於大公主,金嬷嬷当著王后面,立下重誓,定以生命保全大公主的小命。

因为金嬷嬷是宫内宫女,没有结婚,他没有夫家之累,王后含泪送走金嬷嬷、金翠後,又回宫,她要跟皇上同生共死。

金嬷嬷护著大公主,东逃西窜,在战乱中,被魏军捉回当军赏,因为他懂皇宫内苑的规矩,就被送入後宫,侍候冯太后。

在後宫长大的飞燕。长得温婉美丽,甚得太后欢心,太后锺爱有加,才下令指婚给拓跋毅。

「原来,你们俩是姊妹,难怪面貌、神态举止那麽相像。」拓跋毅奇道。

「飞燕,现在你明白了吧?飞婷是你的同胞妹妹。」

飞燕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怔仲地:「金嬷嬷,我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经过十五、六年了,老奴想,要找个人,谈何容易?又没个适当时机,如何找起?况且,金翠当年是在战乱中离开燕国,她是否平安的到达晋国,也没个准儿,老奴想告诉你,也没有用。」

「小姐,不,你不是小姐,」小艾流泪道:「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原来你是尊贵的燕国二公主。」

飞婷激动的哭了……飞燕、金嬷嬷忍不住也喜极而泣。

「大家都不要伤心,」拓跋毅欣然道:「这是喜事,我命人设宴庆祝飞婷认祖归宗,你们说,好不好?」

没人反对,拓跋一声令,召来内侍,立刻吩咐下去。

飞婷站起来,忽然向拓跋毅跪下去……

「婷妹,你这是干什么?」

「请特勒赦免,飞婷才敢说。」

「好,赦你无罪,平身,坐著说吧。」拓跋毅爱怜的说。

「谢特勒。」

没人知道飞婷在搞什麽?都屏息静待她下文,只听她说:「请特勒恩准,召二殿下一起庆祝。」

飞婷说完,其他三个人,俱都神色大变。

「飞婷,」金嬷嬷不高不低的开口:「你才认祖归宗,千万别害你姊姊。」

「金嬷嬷放心!飞婷知道,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飞燕美颜苍白而凄楚地微俯著头,一颗心则如小鹿乱撞。

拓跋毅无法理解她们三个人之间,奥妙的神色,但又看飞婷一副神色自若,他不禁讶道:「婷妹,你在要什麽花样?」

请特勒恩准,即时命人去请二殿下,飞婷会向您解释。」

「好!你可得给我一个好理由。」话罢,拓跋毅又召内侍,吩咐下去,内侍得令,立刻退出,宣召二殿下拓跋真。

不料,金嬷嬷坐不住,想退下却让飞婷阻止,金嬷嬷只得讪然坐下,一张老脸尴尬极了。

飞燕神情间也表现得不安极了。

「启禀特勒,」飞婷脆声道:「一年多前,你离开顾府,我爹立刻急著把我嫁掉,我不肯……」

飞婷细细说起离家的因缘……拓跋毅听得耸然动容,连飞燕、金嬷嬷也听得入迷了。

说完,飞婷眼眸红肿的转口说:「当时,我心心念念,想的全是特勒您,这一路北上,我历尽干辛万苦,生命一再受到威胁,甚至好几次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小艾在一旁,早已激流满面,因为这都是她和小姐共同经历过。

「可是,您知道吗?种种千难万难,绝对比不上相思难。」

说到此,不但拓跋毅,连飞燕、金嬷嬷全都哭了……

只因为,他们都尝过相思苦,金嬷嬷则是因飞燕而感同身受。

「特勒,原本,我不该说这件事,因为关系至钜,可是飞燕是我的亲姊姊,我不忍她长期受煎熬。」

飞燕嘤咛一声,掩脸悲泣。

拓跋毅星目迅速的盯飞燕,再看飞婷。

「特勒,我姊姊,他深深爱著二殿下。」

「啊!」拓跋毅神色恍然大惊。

金嬷嬷张大嘴,紧望住拓跋毅,她不知道这是否会引来杀机?或是不可测的什麽状况?

「我能迅速的到盛乐城,全是二殿下的功劳,二殿下是我的大恩人,待在他身边管文案时,他亲口向我说,他深爱著姊姊……」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拓跋毅拢聚著浓眉:「怎麽……会有这种事?飞燕,当时太后指婚时,你怎麽不说?真弟为什麽也不讲出来?」

「毅哥,别说他们,连你也不是不敢抗旨吗?」飞婷接口说。

「唉!我那时候,认定你已下嫁他人:心情特别乱,哪有心思想其它?」

「我进宫时,原打算向姊姊传递二殿下相思之苦,但二殿下却严词拒绝。」

拓跋毅不语,星目不解的看飞婷。

「他深爱姊姊,他担心姊姊抗旨,会招来杀身之祸,他宁可让相思啃噬,也不愿姊姊受到一丁点伤害。」

飞燕彷佛被割心裂肺的哭著,金嬷嬷也感动得掉泪……一阵长长的沈寂,拓跋毅转向飞燕,道:“原来,你并非心甘情愿的……」

飞燕慌措的跪下来:「请……请饶了二殿下,一切部是我不对,我不好,请特勒不要怪罪二殿下、他是无辜的。」

“起来吧!我没有要怪罪他,我正打算恢复他的职权,让他重回结绮阁。」

一阵惊喜之後,连金嬷嬷、飞婷也一起下跪叩谢拓跋毅。

「都平身。」

三人重坐好,拓跋毅冠玉似脸容,反而黯淡下来:「我现在反倒担心一件事……」

飞燕、飞婷、金嬷嬷六只眼,瞪得圆滚的望住他,不解他又有什麽事好担心「咱们四个人,关系如此复杂,夫不夫,妻不妻地,我们总不能这样过下去。哪一天,要是冯太后问起,该怎麽回?」

此话一出,果然大家都脸色沈重……

「敕禀特勒,奴才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飞婷慧黠的眨闪著美眸。

「快说!你一向最聪明机智,点子!应该不错。」

大家一致望著飞婷,飞婷不急不徐地:「等冯太后问起,就太慢了,依我看,我们要先进宫谒见太后。」

「这……」

「亦即说,咱们四个人,一齐向太后说出这段因由。」飞婷看到众人脸有难色,尤其是金嬷嬷,更是一副为难状。

飞婷露出编具似白牙,笑了,同时伸手入怀,拿出那块翡翠龙纹玉佩,说:“瞧——」

金嬷和飞燕同声问:「这是什麽?」

“特勒逃难到南晋时,幸好逃入顾府,是我和特勒共同渡过那场灾难,认真说来,特勒认识我在先,这就是那次的凭证。」

拓跋毅淡然一笑,那块玉佩,勾起他多少回忆,尤其是他扮成大明珠……

我和特勒真心相爱:永世不渝,怎麽让大公主抢走我的特勒?」

飞婷调皮的语气,逗得金嬷和飞燕笑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必须娶你?可是,问题是我和飞燕已经拜过堂,冯太后肯听咱们的吗?」拓跋毅不禁问。

「姊姊,这时候,你就得出面,向太后陈情。」

“陈情……什麽?」飞燕反问。

「哎唷!你不说,谁替你说?」

「我得说什麽?」

「说你拜堂至今,乃是处子之身。还有,你心里只心仪二殿下。」

金嬷嬷脸容惊异的分别看特勒、飞燕,飞燕则羞得粉腮发红,俯下头去。

拓跋毅也俊脸尴尬的。

「姊,这节骨眼不能害羞,否则你得赔上一生一世的青春哪!」

飞燕无语,金嬷嬷接口道:「二公主,你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冲著你四人将来的幸福著想,你怎麽说,就怎麽办。金嬷嬷赔上老命一条,也要跟你们谒见太后。」

「那不就结啦!」飞婷抚掌娇笑。

「启禀特勒。」一名内侍进来,躬身道。

「唔,什麽事?」

「宴席已摆开。请特勒移驾。」

「喔,好。」

「还有,二殿下已入宫多时,他正负荆请罪。」

拓跋毅尚未开口,飞婷跃起,扬声道:「好呀!我要去吓吓他。」

拓跋毅笑了,就是欣赏她鬼点子多,古灵精怪的活泼个性。

但飞燕可急了,连忙道:「婷妹,婷妹!你可别吓坏他了。」

但是,飞婷已一溜烟,奔出南书房……

正是,人不淘气,枉青春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