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19

再见小处女 (子嫣)

by 子嫣

1

「什么?你又被开除了?」一个拔尖的女高音在电话的另一端,大声地嚷嚷著。

王喜儿一边揉了揉快被她震聋的耳朵,一边捂住听筒,心虚地四下张望。

喜儿压低音量,警告她的朋友小舞说:「小声一点,要是被我妈知道,我就惨了……」

小舞在电话的那一头用责怪的语气问:「若怕你妈知道,干嘛还老是三天两头的换工作?」

喜儿像猫咪般的呜咽著:「我……我也不想呀!」

」这一次你又怎么会被开除的?」稀松平常的口吻,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般的自然轻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喜儿红了脸,可惜小舞看不见,「我……我被一个客人摸了一下屁股……受到惊吓,想都没想地赏了对方两个巴掌,嘴里还大叫色狼……」

小舞停了三秒钟才接话,「你做得对呀!」

「你也认为我没错?」不愧是死党,喜儿感激涕零,总算有人和她一样,站在正义的一方(科学小飞侠的歌声在她耳边响起〕。

「喂……你不会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离职吧?」小舞的语气充满狐疑。

「才不是,我……我是被开除的……」声音愈来愈小。

「怎么会?又不是你的错!」

「对呀!」得到认同的喜儿,马上恢复理直气壮的样子,「但是……」她欲言又止。

「不要可是又但是的了,说重点。」小舞的口气透露出不耐烦。

喜儿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客人说我神经过敏……他说他根本没有摸我……是我自己幻想……」

对方静默了几秒。

喜儿急得为自己辩白:「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感觉到他摸我屁股……」

好半天,话筒才传来声音,「结果呢?」

「结果,店长要我道歉……既然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顷刻间,没有半点声音。

略微提高音量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被开除?」

喜儿拿著听筒,猛点头称是。

突地,小舞大声骂她:「被摸一下你会死啊?道个歉你会少块肉?你这个死脑筋!这下可好,你又没工作了。」

喜儿不禁愣住,「我……我是被人偷摸耶!」心中有无限的委屈。

「在外工作,少不了都要受点气,我看你怎么向你妈交代!」

「那怎……怎么办?」她也六神无主。

「现在才担心未免太晚了点吧?」小舞忍不住嘲讽的说,「叫你二十八岁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你到底还要换几个工作?难怪你妈不高兴,连我听了都火冒三丈。」

喜儿满脸挫败,「我也不想啊……」

「一定都是该死的处女情结在作祟!」小舞下了最後评论。

喜儿丧气的挂上电话,她失业和这个有关系吗?

「二十八岁还是处女难道是一种罪过?」她喃喃自问。

☆☆☆

朋友依依大惊小怪的说:「我就说嘛!果然你还是处女……」

另一位朋友贰贰则故作神秘,「我听说了……」

王喜儿听了不禁感到五味杂陈,她不仅失业了;还依然是个处女。

珊珊忧心忡仲地说:「你快三十岁了!再不加油,就成为名符其实的老处女了……」

喜儿瞪珊珊一眼,心想,总比你放浪形骸的好。

姒姒望著她,又看看自己,「我们虽然是同学,我都已经升格当母亲了,你居然还是处女……」听不出是她是在赞美抑或是讥笑。

「我才不想结婚呢!」喜儿的态度十分坚定。

小舞抢著说:「可以不结婚,可是不能不谈恋爱啊!」

陆湄不敢相信地问:「喜儿,你不会打算到年老时,都还保持处女之身吧?」

大家异口同声说:「别笑死人了!」

喜儿的脸红得像苹果,她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她们六个人都是念高职的死党,加上她的名字有个喜字,「七喜」汽水的来由,她排行第七,号称「七仙女」。

她是处女这件事,本来只有珊珊知道,这下好了,人人皆知还不打紧,喜儿真怕她们会出什么馊主意,譬如说,安排她去相亲等,一想到这里就令她头皮发麻。

果然,如她所料——

「我们几个就像亲姊妹,有的人已经嫁了,有的人已有固定的男朋友。我们怎么可以让喜儿遗憾终身呢!」珊珊说道。

「没错。」大家都附议。

「小舞说得对,她可以不嫁人,可以没有男朋友,但一定要知道谈恋爱的美妙。」

「是嘛!没经过爱情的考验,根本称不上是女人。」

王喜儿忐忑的心「噗通!噗通!」地乱跳。

她忍不住插嘴,「我……」

「闭嘴。」陆湄义正辞严地说:「你的不幸,就是我们七仙女的耻辱。」

「说得对。」

处女就等於不幸和耻辱吗?喜儿实在是欲哭无泪。找她们来是因为她失业了,不是来讨论——她是处女,这种无聊的事。

她只在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口。

她们无视餐厅里其他人异样的眼光,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只有喜儿一人,坐如针毡。嗯!找个机会,用尿遁法,喜儿暗自下定决心,溜吧!

但她还来不及行动,就听到依依说:

「就这么决定了,今晚一定要先让喜儿一尝初夜的滋味……」依依宣布。

天……天哪!他们……她们在说什么?,

六人十二双眼睛闪著兴奋的光彩,直直射向喜儿。

「对,就这么办。」

大夥儿兴高采烈,情绪亢奋。

「等……等一等!」喜儿口吃得说不出话来。

喜儿咽下一口口水,「你们……你们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她勉强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开玩笑?你没瞧见这可是我们七仙女从学校毕业以来,史无前例的大团结吗?我们是认真的……」小舞说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

喜儿傻眼了,「谁要她们为了这档事大团结?」

「不……不要闹了……这种……这种事怎么可以……用……安排的?」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说完,喜儿脸又红了起来。

「嘿嘿!你没听过——One Night stand吗?」另外六个人又是异口同声的说。

☆☆☆

「来——喝酒。」

「乾杯!」

押著喜儿,一行七个女人浩浩荡荡的到一家PUB。

「今晚不醉不归。」

「对!我们要庆祝……庆祝王喜儿将告别老处女的行列,乾杯!」

喜儿尴尬的扯了一下嘴角,老天!她根本笑不出来。

「对了!不能忘了这个。」珊珊从皮包内掏出一个盒子,大刺刺地放在喜儿面前。

喜儿不明究里,拿起盒子端详,等看清楚後,悚然一惊,像烫手山芋般丢回桌上。

「这种一夜情一定要有防护措施……」

「对,一定要,不然怀孕怎么办?」

「那还不打紧,万一得了性病,多划不来。」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谈论著保险套的话题。

怀孕?性病?爱滋?喜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知道了吗?」珊珊不由分说,将那盒未开封的保险套塞进喜儿的皮包里面。

喜儿手忙脚乱地想抢回她的皮包,但是,还是慢了一步。

「不……不用……」喜儿胡乱地挥舞著双手。

「一、定、要。」果真史无前例的大团结,六个人一条心,异口同声的说。

喜儿自十七、八岁就认识她们了,她深知贸然去挑战寡不敌众的道理,她只能闭上嘴,唯唯诺诺地坐在那儿。

众人接续刚才的话题。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了,钓凯子实在太简单……」

「我老公也是这样被我弄到手的……」

「喝到七、八分醉,最好在半醉半醒之间,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搭讪,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对、对、对!电影里的情节都是如此。」

「嘿嘿!这……这个我倒没试过。」

「想都别想,你有老公小孩了。」

就这样,几个女人热烈地讨论著,桌上已经杯盘狼藉,原本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人们,因为喝了不少酒,好几个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有人开始唱歌,有人咯咯笑个不止,有人竟然啜泣哭了起来……

喜儿冷眼旁观,倒是清醒无比。她掩嘴轻笑,「哈!她们忘了我喝啤酒,可是干杯不醉的。」

姒姒摇摇晃晃走到她身边,推了喜儿一把,「去……快去……快去找……找男人……」醉得不省人事,居然还记得她自己的使命。

喜儿觉得好气又好笑,她们全忘了她丢掉工作这档事,只顾著替她找男人。

她抬眼看看她们,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瞧她们已经「挂了」,今晚,她的处女之身应该得以保全。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她好像高兴得太早了……因为她忘了,除了她之外,七仙女中还有一位高手,号称「酒国女英雄」。

正当她得意洋洋,大口畅饮之时,冷不防有人牵起她的手,半拖著她直往吧枱方向走。

喜儿来不及感到错愕,她和小舞已站在吧枱前。

小舞拍拍一个男人的肩膀,「先生,我这个朋友留意你很久了,你可以请她喝一杯吗?」

「朋友?」喜儿左右张望,小舞说的是谁呀?

男人淡淡瞥了她们一眼,谦恭有礼地说:「你朋友——想喝什么?」

小舞贼贼地朝她挤眉弄眼,笑容可掬地对男人说:「红酒。我朋友只喝红酒。」

喜儿傻呼呼地看著她,原来小舞口中的「朋友」就是她了,她心中暗忖:「哇!什么酒都好,唯独红酒,光闻都会醉的!」

冷不防地,小舞用脚踢了她一下,喜儿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地往前栽——不偏不倚恰巧跌进男人的怀里。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她嘴边的「对不起」尚未说出,小舞已经先声夺人地说:「我的朋友就交给你了!」暧昧的笑容对他们扬了扬,对著喜儿用手指比个「V」字形。

喜儿莫名其妙地怔住,呆呆看著她的背影远去……

男人挑起一道眉,失笑地面对这一幕。

「小姐,小姐……」

男人一连叠声叫唤,才将失神的喜儿唤回现实。

「什么?」她茫然望著他,愣愣反问。

灯光昏暗的PUB,烟雾弥漫,喜儿看不太清楚男人的面貌,鼻子却闻到一股男性古龙水的味道,和见到一口洁净的白牙。

「啊——」等她反应过来,猛然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连退三步。

喜儿手足无措的说:「对……对不起……」连耳根都羞红了。

她竟然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而且还靠得那么近,我的妈呀!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男人咧著嘴笑了笑,「请坐。」他彬彬有礼提出邀请。

喜儿脸烫耳烧,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她的双脚只能听他使唤,依言乖乖爬上高脚椅,正襟危坐。

她猛吞好几口口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眼观鼻、鼻观心,背脊挺得直直的,心儿怦怦地跳。

心脏愈跳愈快,好像快要跳出来一般,耳朵也刹时失去功能似的,除了心跳声,周遭喧哗的嘈杂声全都消失无影无踪。

喜儿屏气凝神端坐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石子天撑著下颚,眼里净是盎然趣味,嘴角挂著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真是太有趣了!他以为今晚是一个无聊的夜晚,不料却会遇上这么可爱的女孩,这下子可不闷了。

他燃起一支菸,忍不住逗弄她,「小姐,你……未成年吧?」

喜儿猛然一惊,她没听清楚,张口结舌问:「什……什么?」

他的眼睛充满了戏谵,「我猜对了,宾果。」抚著下巴,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未满二十岁是不能来这种场所,更遑论喝酒……」

这次,喜儿竖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她挺挺胸膛,「谁说的,我早满二十岁了……」

喜儿一抬头就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她马上脸红心跳的低下头。

真没用!怪不得珊珊说她有处女情结!她在心里暗自咕哝。

这小妮子实在有趣,石子天笑弯了嘴。

「哦——是吗?你看起来像高中生啊!」

「高中生?」她瞪大双眼不服气的叫了出来。

她这个人最受下了被人误会年龄,正想反驳,但想起他不怀好意的眼光,她的头立刻垂得更低,「我……我都快要三十了……」她像是说给自己听—般地小声。

虽然低著头,她仍感觉到那个男人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她,喜儿紧张得更不敢轻举妄动。

「你确定?」他仍很怀疑。

「当然。」她抬头挺胸的回答,但却不敢看向他,「难不成,你要看我的身分证?」

「哦!不用了,算我失礼。』

看不清他的脸孔,但喜儿觉得他道歉的语气,一点都没有诚意。

她生气地暗想,「狗眼看人低,我看起来有那么幼稚吗?」她忿忿不平地做个鬼脸。

「喜儿,你的皮包。」

突然间,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塞了一个黑色皮包给他。

小舞在一转眼问,又消失在人群中。

「小舞……」喜儿转过身叫她,一不小心,皮包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啊!」她连忙弯下腰,「对不起,不好意思……」

胡乱捡起地上的皮夹、口红、梳子,边往皮包里塞。

笨手笨脚的再爬回高脚椅,匆匆坐定。

蓦然间,一只手伸向她,手里还拿著一样东西,语气惊讶地问:「这个也是你的?」

「谢谢!」

喜儿连忙道谢,想也不想的接手取过来。

定睛一瞧,才赫然一惊,这是——珊珊先前给她的保险套……

她差一点惊叫出声,连忙用手捂住嘴。

「刷!」地一下,喜儿脸红得像烧酒虾,她相信连她的脚指头也红透了。

她惊魂未定的抬起头,不料,却迎上一对促狭的眼睛,她迅速地调开视线。

「我想……你肯定真的成年了……」男人一边悄悄端详她,若有所思地说。

「你……我……」天啊!谁来救救她?

喜儿红著脸、抖著手,想把东西放回皮包,愈是心慌意乱,愈是笨拙。

「不要急,慢慢来——」声音中带有忍俊不住的笑意。

喜儿羞愧地不敢抬头,颤抖的手扣紧皮包的扣子。

石子天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酒,嘴角的笑容漾得更开了。

「看不出来,你的胃口这么大,需要一整盒的……」

喜儿窘得差一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口齿不清地说:「不……不是……不是的……」头摇得像波浪鼓般猛烈。

天呀!这下她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现在,人家一定以为我是一个淫荡的女人……

喜儿从来没有这么困窘过,她坐立难安的想著。

「用不著害羞,来——我答应你朋友,要请你喝酒的。」

石子天连眼睛都在笑,把一杯红酒放在喜儿面前。

喜儿宛若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眼前那一杯暗红色的液体如同甘霖一般,她毫下迟疑,一把端起杯子,饥渴得一口灌下。

石子天颇为诧异。

「好酒量!再来一杯?」

「呃——」她打了一个酒嗝。

石子天以为她是在回答他的问题,随即示意酒保,再斟满杯酒。

喜儿顺手端起,又当成白开水似的一饮而尽。

热辣辣的液体燃烧著她的胃,令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她指著石子天,「你……我……她……她们……一夜情……」

「一夜情?」石子天笑了笑。

「对……One……One……night……stand……你……你懂……懂不懂?」

石子天十分地震惊,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喝了一口酒。

「你……你在邀请我?」他一边试探性的询问,一边打量她。

喜儿冲著他咧嘴猛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不放心的再问一次。

喜儿笑嘻嘻的瞅著他,嘴里喃喃念著,「一……一……夜……情……」

石子天抽著菸,望著她半晌。

「小姐,你醉了。」

「醉……我……我才……没……我是千杯……千杯不醉……」她挥挥手,缓缓的说。

这个时候,她的皮包「叭」一声,又掉在地上。

石子天看了她一眼,摇著头替她拾起,挂在她的肩上。

她仍然嘟嚷著,「一……一……夜……情……」

石子天端详著她,在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然後,他对她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

「哇!你还挺重的。」

他吃力的搀扶她,将她放倒在床上。

「几年没回来,台湾变化这么大,没想到……台湾的女孩子也这么开放?」他看著床上的美人儿,视线移到她刚才从她的皮包拿出来的那盒保险套。

他搔了搔头,「真不敢相信,现在的女孩子竟然随身携带保险套,而且,还是一整盒!」

石子天环顾四周,松开领带,再把目光调回床上横卧的人,「喂!你不是真的醉吧?」

喜儿咕哝了一声。

他双手插在腰上,轻皱一下眉。

他叹了一口气,俯下头,轻拍她的脸颊。

「喂!醒一醒,别再装了,我先去洗澡,如果你现在後悔还来得及。」

她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仍一动也不动的大字型躺在床上。

仅存的理智和下半身的骚动,争战了数回合。几秒钟後,理智终於竖起了白旗逃之夭夭。

他看了她一眼,暗忖道:「是不是太久没女人了?那么饥不择食?」

充血、沸腾的下半身无言回应了他。

「好吧!我会给你机会说N0的。」石子天喃喃地对她说。

床上的人儿一动也不动,好像在对他发出邀请一般。

他一面脱下衣服,一边对自己的罪行解释,「会随身带保险套的女人,当然不是少不经事的少女,虽然她本能地假装纯情的样子,『惦惦吃三碗公』应该就是她这一类型的吧!」

水流哗啦哗啦冲著他的身体,他数落自己,「她带了保险套,又和你进了宾馆,难道她只是来喝咖啡的……你呀!太保守又太落伍了!」

一打定主意,石子天就快手快脚把身上的泡沫冲乾净。

2

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石子天踱步来到床前,弯下腰,凝视她一会儿。他用手拨开覆在她额前的发丝,另一手解下她的大发夹,让她一头秀发披在枕头上。

猛一瞧,她像丑小鸭实在土得可以,然而,再定睛细看,石子天不禁怦然心动。

撇开不合时宜的装扮,拨开她厚重的浏海,居然发现……她很漂亮。

石子天先前看走了眼,现在,只能目瞪口呆痴迷地看著她。

像初生婴儿般的肌肤,没有化粧品在她脸上,自然的粉纷嫩嫩、白里透红,长而翘的睫毛像两只小贝扇,小巧可爱的鼻子,嘴唇呈现出玫瑰般的色泽,配在完美无暇的瓜子脸上。

石子天一时之间竟看傻了,她……她真的很美,熟睡的她,好似天使一般。

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吻她。嗯!和他想像中一样的甜美。

喜儿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不知是什么东西,扎得她的脸颊好痒!

石子天上瘾似的一再品尝,细碎的浅吻渐渐变成火热的深吻,他的脑子已无法运作,贪婪地一再撷取她的甜美,却更激起他无穷无尽的渴望。

喜儿只知道有东西堵住了她的嘴,令她几乎不能呼吸,全身虚软无力,她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

渐渐地,她放弃抵抗,只觉得自己好像躺在—大朵云上,浮浮沉沉,好奇着这种从未经历的感觉,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反应著……

石子天的嘴无法离开她红馥柔软的唇,一只手不住爱抚她的身体,激情的火花蔓延开来。他颤抖著手,技巧纯熟地解开她衣服的每一颗扣子……

他将唇巡回至她的脸颊,一路顺势来到她的颈部来回吸吮,贪婪地吸著她颈间的香醇,再一直啃吻,来到她高耸的双峰。

他的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撩拨得就要喷出火来,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她那饱满的胸部,不亚於西方辣妹的尺寸……石子天口乾舌燥,舔了一下乾涩的唇,两手轻易地解开她的束缚。当浑圆弹蹦出来时,他的心脏也差一点跟著跳出来。

他的双手仿佛著了魔似的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搓揉著她的柔软,嘴唇也迫不及待含住那泛红的峰顶,舌尖不停挑逗、品尝那早已坚挺的蓓蕾。

喜儿忍不住扭动身体,好热!好热……有一团火在她身体内熊熊燃烧著,怎么回事?她不自觉地发出娇吟,喘气的呢喃一波比一波更为激烈,她觉得体内有股无法遏止的欲望洪流,快将她淹没了。

她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举动,听在石子天的耳里犹如天籁的吟喃,十足的煽情,刺激著石子天全身每一条神经和每一个细胞,撩拨著他无法克制的渴望。

他那不可收拾的情欲继续炽热燃烧,一触及发的悸动「轰」一声地引发。

石子天瘩瘂的低吼一声,再次猛烈地掠夺她的甜美。

喜儿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梦境之中,体内源源不断的火热令她不安,承受不住,却又令她不由自主地陷溺其中,无法自拔。她觉得陌生又无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本能地回应他,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颈项,顺势抚摸他结实宽广的背脊……

石子天早已汗水淋漓,喜儿这无心的轻触,令他再也无法抑制他的欲火,双眼望著怀里的矫躯,粗浓的喘气,「我……我可以吗?]

喜儿无意识地摆动身体,娇吟连连。

他再也控制不住庞大的欲望,只能依循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他傲人的坚挺昂然挺进她粉嫩的花核,猝不及防地,他的进入受到阻碍——

喜儿嘶声尖叫。

倏地,石子天紧急煞车。

他豆大的汗水有如下雨般,滴落在她雪白的胴体上……

喜儿痛苦地蠕动挣扎。

石子天此时因欲望而烧灼的疼痛不亚於她,他咬紧牙根,如触电一样僵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汗水流过他的脸庞,他几乎扭曲了脸,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深吸了几口,努力克制住自己勃发的冲动,两只手不停地爱抚身下的娇美,轻柔的吻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处……

意志力的考验是最折磨人的东西,他还是按捺住下部的胀痛,极有耐心的等待她放松自己。

直到身下的佳人发出渴求的呻吟声,石子天用嘴堵住她的叫喊,加快速度猛然直捣黄龙……

一百个为什么梗在他的喉咙,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筋疲力尽,令石子天拥著她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

下体的抽搐及疼痛让喜儿悠悠转醒。

她缓缓掀起沉重的眼皮,半睁著蒙胧的眼,意识模糊地盯著天花板看。

这……这是哪里?一时间,她不知道身在何处?

头好似有千斤重,就像是被大卡车辗过一般,头痛欲裂。

唔……不对!下面……下面也好痛!

她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一探!咦!怎么光溜溜的?

喜儿正惊讶的努力在回想时,突然,一只大手横过来,很不客气地搁放在她胸上。

喜儿愣住,脑中空白了好一会儿。

她的胸部敏感地感受到横在皮肤上面的触感和重量。

「我……我是不是在作梦?」

她吞了吞口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半眯著眼,慢慢地转动她的脖子,往右边看。

这一望,看得她七魂少了六魄!

她慌乱地捂住嘴,她……她身旁竟躺了一个光溜溜的男人。

喜儿迅速闭上双眼,一阵恐惧向她袭来,身子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的耳朵还清楚听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喜儿全身僵硬,手脚冰冷。

怎……怎么办?她好想哭哦!

她努力地回想,可是徒劳无功,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依然害怕,紧闭起双眼,全身抖个不停。

妈!我……我对不起你!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白。

喜儿在心中默数到三,勇敢地张开眼睛。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她微眯起眼,不著痕迹地把横放在她胸前的手拿开,一眼也不敢多瞄床上的男人,蹑手蹑脚的溜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慌慌张张的胡乱穿戴,找到皮包後夺门而逃。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

当她神志涣散、两眼空洞地踏进家门,怎知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傅来, 吓得她魂飞魄散。

「你还知道要回来?我差一点要报警了……」

喜儿反射性的双手掩面,连退了几步,仿佛母亲——姚宝宝张牙舞爪地就要向她扑了过来。

不多久,她畏畏缩缩地从指缝偷看母亲一眼,见见姚宝宝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神情自若地喝著茶,她才怯怯地放下手。

「还知道怕我骂你?你怎么一通电话也不打回来?」

「我……」喜儿缩头缩脑,嗫嚅地说:「我……和珊珊……她们……在一起,因为……喝醉了……所以……」接下去,她不敢说。

姚宝宝深吸一口气,瞪著她。

喜儿心虚地垂著头,「後来……因为醉了……珊珊……就把我带回她家……我……」声音愈来愈小。

好半天,母亲依旧不发一言。

喜儿心慌意乱,匆匆抛下一句,「我回房了。」飞也似地冲回房间。

她想都不敢想,母亲是否会相信她所说的谎话?她只想先洗个热水澡再说。

☆☆☆

俗话说「祸不单行」,喜儿近日惹的祸,已连著好几件了。

首先,第一件倒楣的事,就是她被服饰店炒鱿鱼,成了无业游民。

接著是,她不但没能从死党那儿得到半丁点的安慰,还居然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失去贞操。

书上说什么性爱的美妙?什么高潮来临的欲仙欲死?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痛!到现在,她还觉得下半身怪怪的。

她的初吻,她的第一次……就这样随便地给了一个陌生男人——她连对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加痛不欲生,直想一头撞死算了。

女人最宝贝的贞操,竟如此轻易地被糟蹋,喜儿自觉罪孽深重,忍不住暗自饮泣。

嘴巴虽嚷著不想结婚,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她是「口是心非」,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人不想披上婚纱?

但是,她已非纯洁之身,谁会娶一个残花败柳?喜儿禁不住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失业又失身,这双重打击,令喜儿心身俱疲。

偏偏在如此恶劣的心情下,她还得要装得很坚强。

喜儿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长久以来,母亲一直处於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状态下,直到喜儿长大成人,靠她那一点微薄的薪水,才使母亲活得较安心。

拥有高职学历的她,不能如母亲所愿的找到一份很好的差事,再加上运气欠佳,无论她怎么努力工作,都不能长久,至今,喜儿自己都数不清,她到底换了几个工作。

每当她失业时,她老妈那副天就要塌下来的表情,总令喜儿永难忘怀。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不敢诚实对母亲说她又被炒鱿鱼的事。现在,她明明没了工作,仍得一大早出门,假装上班去,却在街上游荡。

喜儿无语问苍天,她深刻体会,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郁闷得连叹了好几口气。

迫在眉睫的是,她必须尽快在老妈尚未发现时,赶快找到新工作。

话虽如此,喜儿依然打不起精神,像一缕游魂似地坐在麦当劳,发呆的看著外面街上人来人往。

这一坐,就坐了一天。

等到夕阳西下,下班、下课的人潮纷纷挤在街上时,喜儿这才猛然警觉,一天已过了。

「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开始找工作。」她对自己这样说。

结果,明天再明天,已经过了好几个明天,她依然如故。

喜儿陷入自责——保证,懊恼——安慰的循环之中,日复一日。

☆☆☆

石子天在念小学的时候,全家就移民到美国,除了血液中不可改变的血统之外,他俨然已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国人。

顺利完成哈佛企业管理的学位,顺理成章的,他继承了家族企业,并且学以致用,发扬光大。

在他三十岁以前,他战战竞竞、埋头苦干,投入全部的精神,在短短几年之间,把石氏名下的资产额提升数倍以上,石氏企业在美国尽管不是名列一、二,但也是前二十名的上市企业机构。

鲜少人知道,石子天从高中时代,便疯狂的迷上摄影,热爱的程度已经是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然而,身为长子的他,必须肩负家族兴旺的重责大任,以及父母对他的期望,他只能硬生生压抑下自己狂热的兴趣。

直到他二十八岁时,小他四岁的胞弟学有所成,并觅得美娇娘,至此,他才能稍稍喘口气,渐渐将家族事业和权责移转给小弟,再重拾照相机,一圆年少的梦想,开始业余摄影的生涯。

两年後,小弟已可独当一面,石于天眼见时机成熟,便恳求家人的谅解,一步步移交权力,由他唯一的亲弟弟接续他的重担,然後全心投注在他所热爱的摄影当中。

然而,移交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顺利,甚至还一度引起同业的哗然,对石氏企业造成一危机风暴,严重的打击企业的成长与发展。

所幸石子天幕後运筹帷幄得宜,再加上石子空沉著应变,才化解这场风暴。

石子天总算无後顾之忧,一心一意栽进摄影的世界之中,行迹走遍美国,题材包罗万象,从人物、风景、商业等等。

连续获得国际的摄影大奖,石子天无心插柳柳成荫,变成一个享誉国际的摄影大师。

他对故乡充满了孺慕之情,因此,在他三十二岁时,他毅然决然地回到他睽违二十多年的美丽宝岛——台湾。

是什么因素使他放弃纽约、洛杉矶等艺术的大本营,而选择这个小岛?这个问题,恐怕连他自己也答不上来,归根究底,只能说他不能忘情儿时的记忆,想重温往日情怀吧!

譬目前为止,一切发展都如他所拟定的计画,继续进行中。

但是,一个突发的意外,打乱了他的生活,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原本以为是一个寻常的艳遇,然而,结果却令他方寸大乱,搅得他心海泛起阵阵涟漪,他……他占了一个处女「便宜」。

在西式教育中成长的他,自十六岁起,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从未少过,但是,他还从未碰过——处女。

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令他震惊、手足无措、懊悔兼而有之。

他说不清楚内心澎湃汹涌的浪涛,理不清杂乱无章的情绪,总之,一切出乎他意料之外,他茫然了……

他第一次脱离他所能掌控事情的演变,怀抱著满腹的疑问,一觉醒来,却发现那个女人已失去踪影。

他仿佛做了一场活色生香的春梦,手中还隐约感受她的体温,鼻子还嗅到她的芬芳。如果不是拆开置於床头的那一盒保险套,他真以为所有发生的一切只是置身梦幻之中。

石子天不禁怅然若失。

☆☆☆

「喂,依依吗?是我啦,我在你公司附近,要不要出来一起吃午餐?」

「喜儿,很抱歉,恐怕不行耶!我和同事约好了要去逛百货公司。」

「中午逛百货公司?」

「中午人比较少。其实,我看中一件外套,今天刚好发薪水,我得赶紧去抢购罗!」

「这样啊?」

「不好意思!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嗯!再见。」

喜儿沮丧地挂上公共电话,拖著沉重的脚步漫无目地的在街上闲晃。

「啊——好无聊。」她忍不住大叫一声,而後垂头丧气地在人行道上踱步。

「发薪水,买新衣……」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她定住不动,发薪水?

这简直是青天霹雳!喜儿嘴巴大得可以塞进一个拳头,好半天还合不上。

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完了,完了……

她苦著脸,「报纸……快!快买报纸。」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面找寻最近的便利商店。

「呜……怎么会这样?平常不是三步一个7-11,五步就有一个全家吗?那些该死的便利商店全都躲哪儿去了?」放眼望去,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喜儿汗流浃背,急红了脸,连走带跑的向前冲。

像无头苍蝇似地胡乱奔走,约莫十来分钟,还是不见便利商店,她已经挥汗如雨。

她突然念头一转,「巷子,对!往巷子里去,一定可以找到杂货店。」倏地,往右拐进一个巷道。

顶著热辣辣的秋老虎,腿没走断,人却先中暑了,愈走愈深入僻巷里,全是一栋栋的住宅,她渴望见到的招牌却一个也没看见。

喜儿既热且渴,蹒跚地走到路旁,拭著汗,揉了揉发酸的小腿肚。

人在倒楣的时候,竟然连报纸也买不到!连便利商店都找不到!如果现在突然下起红雨,喜儿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说时迟那时快,「哗!」地一声,喜儿从头至脚淋了一身湿,成了落汤鸡。

喜儿愣了愣,瞠目结舌,「不会吧!我……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愤而抬头向上看,原来楼上有人在阳台上浇花……

这是什么世界?连老天都在戏弄她。

她颓丧地靠在墙上,两腿发软,全身无力。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她?喜儿默默问著自己。

过了许久,她长叹了一声,慢吞吞地站直了身体,拍了拍衣裙,准备继续找寻。

咦!她衬衫上的袖子怎么一片殷红?

原来是墙上贴了一张纸,她刚才没有注意就靠在那儿,所以袖子染上红色颜料。

她一边拿出卫生纸用力擦拭,一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诚徵助理一名,无经验可。」

喜儿蓦地眼睛一亮。

天无绝人後路,她怔怔望著红纸,几乎是喜极而泣。

☆☆☆

「请问……」

喜儿轻轻碰了一下二楼的大门,没想到门没关,仅是虚掩著,她一推,就应声而开。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有人在吗?我是来应徵的。」

半天,没人应她。

她惶恐地东张西望,「有人在吗?」

一间二十多坪的空间,全部打通,没有柱梁、没有隔间,也没有桌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间公司的样子。

喜儿抚著胸口,不安地探头探脑。

好像不太对劲!心中的惶恐渐渐扩大,冷飕飕的风,从她脚底一路向上爬,喜儿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好运的?」她抖瑟地暗付。

喜儿无奈地转身就要离去……

「你是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背後喝道,吓得她魂都没了,拔腿就想跑,可是,脚不听使唤,两只脚偏挑这个时刻和她作对,硬是定在原地不动,膝盖互相碰撞,直打哆嗦……

「老天爷……我已经够倒楣了,千万不要被人劫财又劫色……」她在心里叫道。

来人与她同时怔住。

「啊——」两人同时叫出口。

好面熟的女孩!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喜儿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声音颤抖地说:「我……我没钱……身上只有二百块……全都给你……」

男人双手抱在胸前,气定神闲地端详著她,促狭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咽下恐惧的口水,两只手依然高举,舌头像是打了结似地,「我……我……我……应应……徵……」

一头及肩的乱发,遮住他大半个脸,喜儿见不著他高扬的眉梢,嘴角弯起一道弧度。

「对……对不起……打打……打扰了……」喜儿结结巴巴地道歉,悄悄地往大门移动。

「等一等!」

就差那么一点距离,就可以到门口了,但在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她跳了起来……

她瞪大眼睛,抖著嘴唇,看著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为什么这样怕我?我是吃人老虎,还是毒蛇猛兽?」

喜儿紧张得汗涔涔,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从牛仔裤臀部上的口袋,掏出一个皮夹,数也不数地从里面拿出一叠纸钞,不由分说地塞在喜儿汗湿的手上。

喜儿傻眼了。她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麻烦你了。」

「嗯?」她呆呆地点头,不对,赶紧摇头。

男人看了她一眼,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忘了……」随即转身进去房间。没多久,他很快又转了回来,手中拿了一些帐单,交给喜儿。

喜儿一团雾水,低头翻看手里的纸张,「信用卡、电话费、瓦斯费、电费、水费……」

她茫然地望著男人,「这是——」

「快去缴!有好几张好像已经过期了……」

3

喜儿拖著疲惫的身体,又热又累又渴,气喘吁吁地爬上二楼,蹒跚地走进屋里。

「你回来了。」

一个留著「郑伊健式」长发的男人,身穿一件前三颗钮扣没扣上的麻质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部位,下半身是一件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他手里端著—个马克杯,对著她咧嘴一笑。

喜儿莫名其妙地红起脸来,她左右张望。

「你在找什么吗?」

「我……我找一位先生,他……他中午还在这里……」

「你找他有事?」他语气中带著一丝玩味。

她看著捏在手里的收据,再瞄了男人一眼,「这个……要交还给他……」

「钱够吗?」

喜儿用力的点点头,「还剩下两千多,不过,我坐计程车又花了五百多,所以……」说到一半,她狐疑地盯著他瞧。

「你是……他朋友?」

「你要不要来一杯咖啡?」他不答反问。

「好啊!」喜儿反射性地答了一句,但立刻就反悔,「我……我可不可以喝水?我好渴!」

她已经奔波了一整天,从找便利商店、买报纸开始,到莫名其妙帮一个男人缴了一大堆款项,她至今仍滴水未沾,全身简直快虚脱了。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喜儿。

她仿佛见到生命之泉,立刻追不及待的张口灌下大半瓶,还因为喝得太急,呛得她咳嗽不已。

他轻拍她的背脊,以关心的口吻说道:「慢慢喝……不要急……」

喜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今天一整天连一滴水、一粒饭都……都没碰过……」

他纳闷地说:「一个下午你都跑哪儿去了?你没吃午餐吗?」

提起这件事,她就一肚子的火,「这全都要怪那个奇怪的男人!我跟他素昧平生,他居然拿了两万元叫我去帮他缴这个、缴那个……」她翻了翻白眼,「最笨的还是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他跑腿?」

她嘟著嘴嘀咕,「拿那笔钱回去给老妈交差了事,不就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可是这种事我又做不出来。」

「辛苦你了,不过,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吗?」台北市不就只有这么点大,难不成她跑到台中去帮他缴费了?

「不是啦!」她不好意思地开口,「因为……我迷路了,找了三个多小时还是找不到回来的路,我又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最後,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喜儿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了,就靠在路旁休息一下,没想到好死不死,居然又靠在那张红纸上……」

「红纸?」

她白了他一眼,好像他问了一个十分白痴的问题,「就是那张徵人启事的红纸!」语气里透出轻蔑。

「哦——」男人恍然大悟,一脸同情的表情,「真是难为你了,这样吧!我请你吃晚饭,算是补偿。」

喜儿斜眼睇著他看,「干你什么事?为何你要请我吃饭做为补偿?」

喜见愈看心里愈觉得可疑,心里忍不住犯嘀咕:眼前这个男人,和之前那个人,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请吃饭?是何居心?他……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企图?

她怀疑、警戒地偷偷打量著他。

「当然关我的事。」他回望她,「如果你不是帮我做事,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喜儿指著他,「你?」一脸错愕。

男人露出一口白牙,「我睡到中午才醒,所以样子有点邋遢!」

她手指依然停在半空中,那个人……这个人……喜儿倏地张大眼睛。

「想吃什么?中国菜?西餐?日本料理?还是法国大餐?」他凑上前,挨近她的耳朵旁问。

喜儿的双脚彷佛装上弹簧似的,「登」地往後连跳三步,面红耳赤,「你……我……我我……」

男人嘴角带著笑意,往前连进了几步,「想吃什么?」慢慢向她逼近。

喜儿赶紧低头,畏缩地直往後退,「我……随……随……便。」

☆☆☆

这是一家非常高级的餐厅。

空气中弥漫著一股高贵之气,地上铺著柔软的波斯地毯,墙上悬挂一幅幅的名家画作,气派的装璜与陈设,全是花了大笔金钱才营造而出。

衣香鬓影的客人中不乏上流社会的士绅名流。现场还有大、小提琴演奏著幽扬的音乐。

其中一桌不时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因为,有个人总是不停地动来动去,坐立难安,还不时东张西望,活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般地不自在。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喜儿想也不想地点头如捣蒜。

「你不是饿坏了?怎么不吃呢!不合胃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先是被浇花的水淋了一身,接著一个下午满街跑来跑去,一身是汗,衣服乾了又湿,湿了又乾,简直像极了梅乾菜:脚上穿的白凉鞋是夜市买的便宜货,丝袜不知何时勾破了一个大洞:衣服的袖子上还染了一大块红渍。打她一踏进餐厅,所有客人的眼光全盯著她看,连侍者都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喜儿觉得好丢脸,虽然摆在眼前的佳肴,既精致又可口,但实在引不起她半点的食欲。

「路边摊吃吃就算了,你实在不必请我来这么高级的餐厅!」她尴尬地笑一笑。

「那怎么行!况且,这只是小意思,老板和员工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应该的。」

老板?员工?喜儿狐疑地左右望了一望,她实在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

男人举起杯子,颔首微笑,「欢迎你加入SKY。」优雅地啜了一口。

喜儿呆呆地坐在那儿,一脸茫然。他说得很清楚,可是她怎么有听没有懂?

她不安地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说:「我……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搞错?」他放下刀叉,一本正经地看著她,「你不是来应徵的吗?」

「是……是呀!」

「那就对了。」他莞尔一笑。

「可是……」喜儿脑袋不太灵光,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月四万块薪水会不会太少?」

「四……四万……」

「太少了,那五万可以吗?」

喜儿猛地从椅上摔下来。

「你……」男人也被她骇住。

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才坐稳,又打翻了杯子,红酒洒满桌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试著稳住场面。

侍者也连忙过来收拾。

喜儿的脸像一颗红蕃茄,圆鼓鼓、红透透的。

看得出男人极力控制著不大笑出声,肩膀却抖动得厉害。

「你想笑,就笑出来吧,不然会得内伤的……」她没好气地说。

他一听,再也控制不住的狂笑不已,眼泪都流出来了,惹得别桌客人纷纷侧目。

「喂!你很没同情心耶!」喜儿恼羞成怒,哇哇大叫。

他拿出手帕拭了一下眼角,「不好意思,我有好多年不曾如此开怀大笑过。」

喜儿气愤地瞪著他,别人出糗,他就这么开心,真是幸灾乐祸!

「对了,我们还没自我介绍,我是石子天。」

「王喜儿。」她对他抛下一句,拿起刀叉开始和田螺奋战。

「你……你还记得我吗?」他莫测高深地问。

喜儿抬头,仔细地瞧清楚他。他是什么名人吗?她应该认得他?除了发型和郑伊健很像之外,她实在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对……对下起,我……我不知道你是谁?」她困惑地摇摇头。

唉!居然这个女人当面告诉他她不记得他,令石子天的男性自尊大受打击。

可是,她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作假,这是怎么回事?

他试探地旁敲侧击,「你怎么都不喝酒?」他明明记得她的朋友说过,她只喝红酒,所以,他特意开了一瓶上好的红酒。

喜儿嫌恶地皱眉,「啤酒我可以喝上一打,绍兴或其他的酒也没什么问题,唯独红葡萄酒,我是举白旗投降。」

石子天闻后为之一愣,那么,那一天,她真的喝醉了!

这个疑点解开後,他豁然开朗。

瞧她笨手笨脚的迷糊样子,真是无人能比!他不禁哑然失笑。

「平常十一点上班,六点下班,偶尔可能加班到很晚,加班另计费,明天可以开始上班吗?」

十一点才上班,六点就可以闪人了,哇!这么轻松的工作上哪找?喜儿嘴里塞满食物,忙不迭地点头。

「以後就要多麻烦你了。」尘埃落定,石子天长吁一口气。

今天下午她一去不回,他有说不出的懊恼,不是担心交给她的两万元台币,而是好不容易她自动又送上门来,他居然忘了留下她的姓名,或是联络方式。

人海茫茫,他竟然有缘再见到她,他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那股莫名的悸动,也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之外,原来,他是那么想念她。

他忍不住想高歌一曲。

喜儿吞下口中食物後,兴致勃勃地问:「请问,你的公司名字是什么?」

石子天摇头叹息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叫做SKY。」

「SKY是什么?」

「天空,是天空的意思。这就是我工作室的名字。」

「哦——」拖长了音,喜儿点一下头,又埋头开始狼吞虎咽。

石子天笑著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招手要侍者拿来一枝笔,他飞快地在字条上写下地址和电话。

「给你,不然你明天又会找不到地方。」

太好了,总算找到工作,她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啊——糟了!又忘了打电话回家!还有,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喜儿倏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什么事?」石子天紧张地问。

喜儿不好意思地望著他,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又闭。

石子天笑了笑,「有话直说,我这个人很开通的。」

她鼓起勇气,羞赧地露出傻笑,「不知道是否可……可以先向公司预支二万块钱……」

石子天扬扬眉凝视著她。

「预支的钱……从我下个月,下下个月的薪水慢慢扣,可以吗?」

☆☆☆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点也没错,喜儿哼著不成调的流行歌曲,神清气爽,她准十一点钟来到她的新公司。

大门依旧是虚掩著,她毫不客气地一推,迳自往里走。

室内仍旧是空荡无人,不过,多了一组白色沙发,和玻璃茶几。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打卡钟在哪儿?还有,她的办公桌又在哪里?她傻傻地暗忖。

她看了一下腕表,「十一点十分。」奇怪了,其他人怎么都还没上班呢?

喜儿狐疑地坐在沙发上,除了分针与秒针走动时发出的轻微嘀答声外,室内安静得骇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呆坐在那儿,愈坐愈心慌,愈坐愈不安,愈不安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都怪她最近恶运连连,所以昨晚一听到有工作,马上就冲昏了头,什么都没细想,全天下大概只有她这等糊涂虫,只知道公司名称,就以为其余的事都没问题了。

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她毫无概念;她来这里做的是什么样性质的工作?她也不知道。她全一无所知,就这样兴高采烈地跑来「上班」了。

她好奇地四下张望,不禁开始讷闷。

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喜儿实在无法再静静地坐在那儿等,整个房子除了她之外。没见到半个人影,其他的员工呢?

先前愉悦的情绪早已消失殆尽,而害怕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司啊?

她遇到麻烦时,通常选择逃避,这次也不例外。「趁没人发现,赶紧走人吧!」她在心里这样想著。

於是她慢慢地向大门挪动,走了几步,倏然停下。

「不行!昨天向那个男人借了钱,不能就这么跑掉。」她犹豫了一下,「怎么办?」

她颓然地打消这个念头,烦闷地不停踱步。

他看起来不比郑伊健逊色啊!好吧,就算没郑伊健那么帅,但长得也挺潇洒的,这种长相,怎么瞧都不像是一个坏人!

可是……难道坏人就不能长得一表人才吗?喜儿内心开始动摇了。何况坏人会在自己脸上刻字,写上恶贯满盈四个字让你知道吗?

喜儿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愈来愈苍白……

糟了,她还向他借钱!他……他会不会逼良为娼,强迫她从事卖淫来还债?喜儿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蓦然间,一张大脸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面前。

喜儿扯开喉嘴,大声尖叫,「啊——救命,来人哪,救命啊——」

石子天冷不防地被她吓一大跳,连忙捂住她的嘴,「我刚起床的时候或许没什么精神,但也不致於面目可憎吧!」

说完,他缓缓松手,喜儿马上又死命地尖叫。

石子天赶紧再用手掌捂住她的嘴,他诧异地张大眼睛,「你……你做什么?不,是我做了什么?为何你一见到我,就惊慌大叫?」

眼见她被他的大掌捂住口鼻,满脸通红,他连忙放手。

没想到,他的手一放开,她又尖声狂叫。

石子天傻眼了,恼火地大吼:「住嘴——你给我住嘴——」

排山倒海的怒吼威力无穷,喝住歇斯底理的喜儿,令她蓦然噤声。

石子天的胸膛起伏不停,情绪相当激动,王喜儿白著脸,和他大眼瞪小眼。

顷刻间,空气仿佛也凝滞不动。

石子天用力吸了几口气,平复情绪,然後才开口,「你还好吧?」

喜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他瞥了她一眼,忽然转身走了进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马克杯,将其中一个递给她。

石子天大口喝著咖啡,一双眼盯著她,揶揄地笑道:「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让你吓得呼天抢地。」

喜儿手中捧著温热的杯子,低著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他。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说吧!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不可以不做?」

「什么——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其实他听见了,然而,他实在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喜儿胆战心惊,怯怯地望他一眼,「我……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

石子天不动声色,啜饮著咖啡。

「真……真的,我向你保证,我……我一定会还你钱……」她急得快掉下泪了。

她一心想著,虽然自己不再是清白之身,但是也断然不能出卖灵肉。想著想著,好像她已经被迫接客似的,喜儿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一盒面纸无声无息递在她面前,她抽抽噎噎地道了声谢。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石子天闷闷地问。

「我要逼你卖春?」石子天大叫着。

「哇!」地一声,喜儿的眼泪如打开的水龙头,一发不可收拾。

石子天彷佛置身於五里云雾之中,毫无头绪。他抚著额头,看著她哭得如此凄惨,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什么时候成了拉皮条的?

「喂!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捺著性子问。

喜儿将一盒面纸丢向他,激动地挥舞著拳头,「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做那种事。」

闻言,石子天也沉不住气,不禁火冒三丈,「我什么时候逼你去做那种事了?我只不过要求你十一点来上班而已,你不愿意可以对我说呀!莫名其妙!」

「上什么班,你说呀!」喜儿哇哇大叫,「这里什么都没有,办公桌、椅子、电话统统都没有,这是哪门子的班?根本是挂羊头卖狗肉,见不得人的应召站嘛!」她的眼泪又哗啦哗啦流下来。

石子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想像力旺盛,不仅自编自导,还十分投入地当起第一女主角,融入剧情之中,浑然忘我。

他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笑开嘴,愈想愈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她实在太有趣了!

这下子变成王喜儿讷闷了,他在笑什么?还笑得那么夸张!

她睁著水灵灵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

「谁告诉你这里是应召站?还是,这里有哪一点像应召站?」

喜儿,闻言一怔,她东瞧瞧西看看。

她又没去过应召站,哪里晓得应召站长什么模样?

石子天失笑地摇摇头,「如果真是应召站,也不应该只有你一个女人啊——最起码是莺莺燕燕、三五成群才对。」

好像有一点道理,不过她仍逞强地质问:「你为何那么好心?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却借钱给我,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如果你不是心存不轨,那理由是什么?」

石子天啼笑皆非,「小姐,不是我无缘无故掏钱借你。你别忘了,是你昨晚自己开口向我借的!」

「任何人开口向你借钱,你可以不问缘由,随随便便地答应?」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但是石子天却发挥少见的耐心,「我的员工开口向我预支薪水,你认为我应该狠下心肠,置之不理?」

「这个……我……」明明是她开口向人家提出要求,现在又反过来指责人家的不是,确实是很无理。

她尴尬地乾笑著。

石子天潇洒地双手一摊,「还有问题吗?」

喜儿本能地想摇头,但随即又马上点头。

他浓眉一挑,「还有问题?好吧!你一次说出来,到底还有多少疑问?」

她嚅嗫地道:「只……只剩下一个啦,不,是两个……」

「你就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以免日後又疑神疑鬼的,我可不要一个神经兮兮的员工哟!」

喜儿更不好意思了,「就……就是我的工作是什么?为什么这里空空的,连一张办公桌都没有,那我要坐在哪儿?」

石子天咧嘴笑了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这里空无一物是因为这里是摄影棚。」

「摄影棚?」

「小姐,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摄影棚是干嘛用的。」

「我……我当然知道,只是有一点惊讶!」

「至於你的工作是什么?你不是看到红纸才来应徵的吗?」

喜儿搔著头回想,「好像是助理吧?」语气不太确定。

看著她一脸怀疑的神情,石子天忍不住扬著唇,「助理的工作就是帮我跑跑腿,当我拍照时,做我的助手,拿拿反光板,冲洗底片等等琐事。」

4

又到了「七仙女」一个月聚会一次的时间。

像她们这种例行的聚会,早在前几年开始,就极少有全员到齐的时候。

除非有重大事情要宣布,勒令众人不得缺席,要不然,就是有什么紧急状况,需要大家都出现,否则,一定有人用种种的理由当藉口,或临时爽约。最夸张是有一次,七个人居然只来了两个人,喜儿当然是两个人的其中一个。

向来最准时的喜儿,今天还刻意逛了一圈,姗姗来迟。

破天荒地,七个座位已经坐满六个,只剩她一人。

王喜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硬著头皮坐在居中的那个主位。

瞧这个阵仗,她实在不应该来的,她开始後侮了。

寒喧的客套话不超过十句,排行老三的珊珊抢先发难,「哎呀!我的酒量就是差,每次都会错过精彩的那一幕,好可惜哟!」

依依说:「瞧我的记性,上次我和喜儿通过电话时,居然忘了问她到底有没有……」

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逼向喜儿。

珊珊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有,我觉得有,你们不觉得喜儿今天看起来特别不一样。」

喜儿赶紧伸手抚著脸,两眼睁得大大的,怎么……这种事看得出来吗?容易脸红的她,脸上早已泛起红霞。

姒姒满脸带著研究意味猛盯著她瞧,害得喜儿浑身不自在。

「是有一点不同……皮肤!皮肤好像变得更细滑……」

另一人立刻接口,「而且容光焕发!」

「没错!那是经过滋润後特有的光彩——」

喜儿连耳根都烧红了,听不下去她们露骨的对话。

陆湄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有没有?」

喜儿像是触电似的一颤,又羞又涩地低下头去。

不料——人家不是问她,而是问小舞。

其他人纷纷往小舞那儿挤过,将她围住。没人理会喜儿。

小舞贼贼地一笑,伸出手指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形。

抽气声、哗然声、尖叫声此起彼落。

「真的?假的?」

「是啊!你确定?」

小舞得意洋洋拍著胸脯,「当然确定,我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扶喜儿进房的。」

此刻,众人的情绪HIGH到最高点,有人还吹起口哨……

王喜儿呆若木鸡。她到底结交了什么样的姊妹?她们居然眼睁睁地看著她,被陌生男人毁了清白?

大热天,她的心却下起雪来。

「喜儿,怎么了?你的脸色怪怪的……」

总算有人还有一丁点良心,发现喜儿的不对劲。

她正要张嘴说话时,却有人硬生生地堵往她将说出口的话。

「依她那种个性,一定是看不开的啦!」珊珊抢著替她发言。

「哎哟!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喜儿,你就是这种死脑筋,人都免不了会有第一次嘛!何况,你已经二十八岁了,对女人来说已经是够慢的了。」

「是啊,二十八岁还是处女,说出去还没人会相信。其实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为她好?这算那门子的好?喜儿在心里抗议。这种聚会还是少参加为妙。不!她根本就不应该加入「七仙女」,都怪她交友不慎,才会误入歧途。

喜儿紧握著双手,愤怒的火花由心底开始燃烧。

此时,大家才开始用餐,刚刚的话题暂时告一个段落。

席中,大家时而接头接耳,时而低声窃笑,只有喜儿闷著头,食不知味。

「对了,那男人长得如何?」珊珊问道。

小舞「嘿嘿』的乾笑两声,「我不太记得了,问喜儿吧!」

大家一致地转头,望著她。

一口牛排梗在喜儿的喉咙,她急忙灌下一口水,红著脸。

「哇!用不著有这么大的反应吧?这表示他长得很帅?还是……」

大夥你一言,我一句地催促著她,餐桌上的气氛瞬时又高涨起来。

喜儿忿恨地说:「我喝醉了,下记得了!」她用力地切割著牛排泄愤。

「那总该有感觉吧?怎么样?要不要发表初夜的感想?」

「是呀!那男人是温柔型?还是粗暴型?」

「来不来劲儿?」

「技巧如何?」

大家的脸上泛著红潮,两眼发光。

喜儿很想让自己对这些话无动於衷,然而,她脸红心跳,开始流汗。

陆湄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交换一下心得嘛!大家互相切磋学习一下……」

喜儿的头都快要埋进餐盘里。好可怕!她以前怎么从没看清楚她们的真面目,什么技巧?心得?切磋?这些女人全是潘金莲投胎转世的吗?她怀疑地暗付。

她们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连环炮似地轮流炮轰著她。

眼看她就要淹没在她们的口水里,喜儿实在羞愧得无地自容。

被她们逼急了,她不得不开口道:「我……我不知道啦!」

逼了一个晚上才得到这个答案,六个女人当然不满意,抱怨声四起。

有人说了公道话,「你们真是的,喜儿是第一次,第一次都会比较紧张嘛!哪分得出好坏?」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大夥这下才放过喜儿。

「对了,喜儿,你的新工作有著落了吗?」珊珊这才想起这个早被大家遗忘的事情。

喜儿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早就找到工作,已经开始上班了,是摄影工作室的助理。」

☆☆☆

喜儿数不清自己已经打了几个哈欠,她无所事事好一阵子了。她的「老板」外出摄影去,留下她独守摄影棚。

上班一个多星期以来,她每天都是「樱樱美代子」。发呆、神游是她最常做的事。这么多天过去,她只跑了一趟邮局、一次去照相冲印店买底片,除此之外,她天天闲得发慌。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贱骨头,这种轻轻松松的工作,别人求之不得,她却还在抱怨。可是,真的好无聊!

她没骨头似地瘫在沙发上。

嘴巴又打了个哈欠。这种等下班的日子,真难捱!

她抬眼望了一下墙上的钟,叹了一口气,离下班时间还有四、五个小时,漫漫峙光,她要如何打发呢?

咦!玻璃好脏啊!

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她对这个发现兴奋异常,没错!擦玻璃!

她急忙找来一条抹布,开始努力地擦拭。

等到玻璃亮晶晶後,她又觉得地板也脏得要命,於是,顺手拿起扫把。既然扫了地,顺便连地也擦乾净了吧!

打扫的工作令她有了寄托,她精神百倍,扫得不亦乐乎。

「请问,James在吗?」

一个打扮入时、时髦高挑的女子在大门口张望。

喜儿拿著扫把,灰头土脸循声望去。

「她是谁?」王喜儿暗问自己。

「James是住在这里吧?」女郎再次询问。

瞪大的眼眸闪著惊喜的光芒,喜儿扫把一抛,用手背抹了抹脸颊,问道:「你说的是谁?」

女郎精致的美目,迳自朝里面望了望,「Jmne到底在不在?」

「杰……杰姆斯?」

「是James、石。」

「杰……什么石?」她小小声地念著,倏地,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噢!你是说石子天?」

女郎昂扬的下巴随意轻点了一下,算是回答。

「他出去拍照了,请坐。」喜儿忙著招呼她,试图掩藏起内心的激动。

「喝什么?咖啡可以吗?」她怯怯地问。

女郎风姿绰约、体态优雅地坐在唯一的一张沙发上。

喜儿倒来一杯咖啡後,悄然端祥著她那一身名牌行头,漂亮的脸孔,看得喜儿满是仰慕。

「你是他的佣人?」女郎的眼眸里透出冷冷的轻蔑之意。

「我……我是……」喜儿欲语还休。

女子轻啜了一口咖啡,马上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咖啡?Jame的品味那么高,哪喝得下这种东西?」

喜儿哑口无言,因为她每天都是煮「这种」咖啡给她的老板喝。

她怔怔地望著女郎,然後才回过神,「你……你是王……王明珠?」颤抖的声音发自喜儿嘴里。

瞬间,对方的眼睛闪著薄怒,嗤之以鼻地对喜儿说,「不要叫我那个俗气的名字!我叫依莎贝拉。」

「依莎贝拉。」喜儿喃喃地覆诵。

依莎贝拉眯起眼,慢慢地自头到脚打量她,「没想到,你也认得我?」

「我当然认识你!」喜儿在心里喊著。

「我设计的衣服是走欧风的高格调,我想并不适合你穿。」

喜儿倏地睁大眼,依莎贝拉的话让她眸子里光芒渐渐黯淡。

「Jmnes什么时候回来?」

喜儿茫然地摇头。

「告诉他,我来找过他。」依莎贝拉一阵风似地离去,留下满室浓郁的香水味。

「王、明、珠」是一颗捧在手心、珍贵无比的珠宝的意思哪!反观自己的名字,「王、喜、儿」——喜获麟儿,意思和招弟、来弟有什么不同?喜儿悲哀地想,事实上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毕竟取名字是父母所决定的。

在她怔忡之际,冷不防地有人从她背後,将她抱住,然後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喜儿当下一愣,反射性地用手肘用力向後顶。

来人吃痛地弯下腰,「别叫,是我……」

喜儿一回头,吃了一惊,「老……老板,是你呀!」

石子天手捂著腰,疼痛地示意她扶他至沙发坐下。

喜儿唯唯诺诺地道歉,一转念又想到是他偷香在先,不对的人应该是他。

她横眉倒竖,凶巴巴地指著他,「你虽然是我的老板,但你也没有权利吃我豆腐啊!」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愈来愈过分。

前几天,他莫名其妙地偷吻她,说是「早安吻」,现在又是什么?「午安吻」?喜儿的新仇旧恨一并爆发。

石子天对著她绽开笑容,「这哪里是吃豆腐?」

喜儿反唇相讥地回他,「是性骚扰。」

「哇!愈说愈离谱,我只是对你表现友善,这有不对吗?」

「我虽然不是顶聪明,但也不是三岁小孩童。表现友善?你想骗谁?」

「这是西方的礼仪啊!我从小在外国长大的,会这么做是习惯使然。亲朋好友见面,都会来个拥抱,亲吻的。」石子天开朗的笑脸很容易让人相信他。

「是……是吗?」她怀疑的问道

「你不相信我,总该看过电影吧?」

喜儿侧著头想了想,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诡计得逞,石子天的嘴角咧得更大。

这个小迷糊实在单纯的可以,而且,她还少了好几条筋,要想点醒她比登天还难。

他发现不仅要有无比的耐力,更要使出非常手段才行。

首先,要让她渐渐习惯和他肢体接触,撤除对他的防线。最後习惯成自然,如喝上瘾的咖啡。她会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他,那就水到渠成了。

他得意地奸笑,想著想著,不免心随意动,撇开双臂,饿虎扑羊似地便朝她扑了过去……

喜儿眼明手快,一个箭步跳开,「慢著,你已经表达过你的友善了,现在又要干嘛?」

石子天扬著眉笑道:「谁规定一天只能表现一次友善?老板和员工之间友好的拥抱,多多益善!」

胡扯!这种蹩脚又无稽的谎言,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更别说是她了。

他肩膀抖动不已,笑得肚子都疼了。

喜儿留意他的一言一行,他的举动全落在她的眼底。自始至终,她都觉得他是一个怪胎。

从她上班以来,不见他和别人打交道。生意没接过半宗,也没人找他拍照,他哪来的钱付房租、水费?何况他还吃好的、穿好的!

最令她想不透的是——他常常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傻笑不停。像现在,他又发作了——

喜儿戒慎恐惧地瞄了他一眼,又惹得他捧腹大笑,她不禁怀疑他的精神是否有问题。

☆☆☆

喜儿想起王明珠,她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高吧?活像时装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

喜儿低下头看著自己圆润的五短身材,叹了一口气。

服装设计师是多么高贵的职业,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吧?

算一算,王明珠今年也该三十岁了,但从外表上,却完全看不出来。

她长得美丽优雅,是个自信满满的女人。喜儿知道,自己平凡的一生,不管是在过去和未来都不可能像她那样,她生活在一个与王明珠截然不同的世界。

喜儿从不怨天尤人,然而,初见面的激动,还是让她内心冲击很大。

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但她仍忍不住会想,同是一个老爸生的,却有天壤之别。

王明珠人如其名,就是货真价实的原装极品,而她——王喜儿,就是不被认可的瑕疵次等货。

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

喜儿拿著钥匙开门,喊道:「我回来了。」

姚宝宝身穿数十年不变的短旗袍,坐在客厅看电视。

「吃过饭没?」她目不转睛地盯住电视机,毫无要起身的迹象,「饭在电锅里热著,菜在桌上,要是凉了,自己去热一热。」

看电视是家庭主妇最寻常的娱乐,尤其是姚宝宝,简直是她唯一的兴趣,每一出连续剧她都如数家珍,大大小小的综艺节目也绝不放过。

姚宝宝如果参加「电视冠军」里的「电视通」,绝对没有人能抢走第一名的宝座。

「啧!这种情节太老套了,十几年前演过的老戏码了……」

「完全不合理嘛!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太夸张了,他叫你去死,你就真的去跳海?」

一边看电视,一边咒骂,愈骂愈凶,可是,愈骂又愈爱看。这是一般人看电视的基本通病,姚宝宝也不例外。

喜儿走到餐桌前,三小碟一汤,全是母亲最拿手的江浙家常菜。

为了喜儿的父亲一句「喜欢江浙口味」,姚宝宝卯起来学做江浙菜,下了功夫苦学。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姚宝宝摒弃其它的山珍美味,一心钻研道地的江浙风味,这一烧,就烧了二十来年。

俗话说:说想抓住一个男人,就先抓住他的胃。但这句话显然无法适用在姚宝宝的身上。喜儿那个风流老爸,不知有多少年没来探望过她们,更遑论吃饭了。

可是姚宝宝数十年如一日,天天烧江浙菜,从五大菜、饭後甜点,变成今日三小盘的家常菜,为的就是怕喜儿的父亲哪一天突然出现,却没有准备他最爱吃的饭菜。

即使再美味的菜色,吃了几十年一样的食物,还是会反胃,喜儿光是看就倒尽胃口。

今天,她却一反常态的没有一句抱怨。添了一碗白饭,默默将所有的菜吃个精光。

「哟!今天胃口这么好!」姚宝宝趁广告时间,抬头瞄了她一眼。

喜儿无言地将桌子收拾乾净,洗完碗槽里的碗:心事重重地走到客厅,坐在母亲旁边。

此时,九点半的单元剧已经开始。

姚宝宝入戏地啐了声,「好不要脸!狐狸精没有好报,看老天爷怎么收拾你……」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分,还大肆批判。

广告时间,她才有空理女儿,「你怎么都不说话?」

喜儿闷不吭声,她母亲也没再理她,继续投入电视里的爱恨情仇中。

「哎哟!我没有眼花吧?那不是夏美凤吗?她不是嫁到美国了,怎么又复出了呢?一定是嫁得不好,她看起来好老、好憔悴!」她推了女儿一把,「喜儿,那夏美凤和我同年哩!她是不是看起来比我老多了?」她话里有掩不住的得意。

喜儿应了声。

姚宝宝从年轻的时候就长得白皙丰腴,斜飞的凤眼,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或许是少年老相,现在老了,倒也不怎么显老,五十出头,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岁的模样。

姚宝宝又出声,「快十二点了,你还不去洗澡睡觉?明天又要爬不起来,小心上班迟到被扣钱。」

喜儿充耳不闻,视线盯在萤幕上,神情恍惚。

姚宝宝皱起眉,一连喊了几声,最後,在喜儿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

喜儿痛得大叫出声。

她双眼圆睁,「妈,你干嘛掐我?」一手揉著大腿。

「回神啦!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以为要带你去庙里收惊才行。」喜儿嘟着嘴,撩起裙子检视自己的大腿,「好痛喔!那么用力,你看,都青了一块。」

姚宝宝白嫩嫩的手摸上女儿的额头,「没发烧啊!」

「拜托!」喜儿含怨地瞅著母亲,拿开她搁在额上的手。

「怎么了?你这一阵子古古怪怪的,有什事瞒著我?」姚宝宝暧昧的眼光瞟呀瞟的,又说:「该不是春天来了……发情?」

「我又不是猫狗,发情什么?好难听喔!」喜儿埋怨地提高音量,哪有母亲这样说自己小孩的?

「你是我生的,我会不知道你那一点心思?说吧!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姚宝宝眉开眼笑,呵、呵、呵!这个傻妞总算开窍了,就说嘛!她姚宝宝的女儿怎么会没人要?害她这几年替她担忧不已,这下可放心了。

喜儿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今天,我看见姊姊了。」

姚宝宝震了一下。

电视正播送晚间新闻,不过,她再也无心看电视。除了电视里传来播报新闻的声音外,两人沉默得像两尊化石,不言不语。

好半晌後,姚宝宝清清喉咙,打破僵局,「你爸爸也在吗?」

「没有,我没看见爸爸,只看见姊姊。」

姚宝宝双肩软软垮下,显得有些失望,「你们……你们没有相认?」眼神透露著不安。

喜儿摇摇头,怎么相认?平白无故地蹦出一个二十八岁的妹妹,对王明珠说:「嗨!我是你的妹妹。」要她怎么相信?

但,她的的确确是王明珠的妹妹,是王定富如假包换的女儿。可是,这件事除了王定富、姚宝宝,和喜儿自己外,没有其他的人知晓。

姚宝宝苦涩地低语,「这样是对的,免得你爸爸不高兴,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妈,你为何要委屈求全?为什么要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害我也得跟著一起见不得光。」她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地发泄她的不满。

这些年来,母女俩节衣缩食相依为命,姚宝宝半生的青春都尽在这间牢笼里。

喜儿除了在户口名簿父亲栏上写著「王定富」外,父亲对她而言,就像是虚无的空气一般。

多年来,她始终无法理解,她和母亲为何要承受这些不平等的待遇?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久到她都以为已经对这个问题麻木了,没想到心里的伤在今天又被挑起。

「连你也在怪我?」姚宝宝双肩剧烈地颤抖著,「是,我是自找的!但是,你有母亲,也有父亲,有什么见不得光?」她瞪大伤痛又愤怒的眼睛。

「我……」喜儿的眼眶含著泪,张口欲言,可是,看见母亲的样子,她的心口一阵抽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相信应该有不少人追求过她的母亲。

姚宝宝就算到现在这个年纪了,还是很漂亮,她是天生的古典型美妇,不用做任何美容保养,就可天生丽质,皮肤依然光滑,喜儿光滑的肌肤就是遗传自她。

只是为何姚宝宝千挑万选,竟会挑上王定富那种男人?还死心蹋地守著他一辈子。

「妈,对不起……」

姚宝宝凄楚地叹了一声,「是我对不起你。」

「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出那种话……」喜儿哭得梨花带泪,好不伤心。她觉得自己好残忍,竟伤害了自己的妈妈。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人。对你来说,是委屈了点,但你不能怪你父亲。我们虽然没有荣华富贵,可也是衣食无忧。你父亲也算负起责任,尽过力了。」

喜儿扑进母亲镶里,泪眼婆娑的问道:「妈,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以你的条件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归宿,何苦守著这个破旧的公寓?」

姚宝宝爱怜地轻抚女儿的头发,「还有你啊!从小到大一路看著你成长,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你啊,人虽然莽莽撞撞,但个性开朗善良,给我不少的安慰。最让我宽心的是,我以前做的错事,没使你的个性走向偏激。」

「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以为下一个男人一定会更好吗?没钱的也就罢了,就怕一不如意,就对妻儿拳脚相向;有钱的就更不用说,在外拈花惹草仍是免不了的。」

「难道就没有好男人吗?」

「有,当然有,希望我的喜儿会遇到。」

「妈——」

「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才是福,喜儿,你要切记——知足才能常乐。」

平淡、知足,喜儿好像有一点明白了。就是这四个字让母亲不争、不嫉,没有了这些,人生自然也无怨无恨。

少了折磨人的羁绊,姚宝宝才能这样无忧无虑,风华永存。

5

王喜儿不仅外貌承袭姚宝宝,就连个性也相差无几,都是安份守己、乐天知足的人。

喜儿虽然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但好歹还算有一个家,但姚宝宝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是一个孤儿。

国中毕业後,孤儿院没有能力再供她继续读书,加上她的功课也不好,理所当然进入就业市场,自立更生。

当了两年工厂女工,在十七岁那一年,早熟盛开的姚宝宝被星探挖掘,走入演艺之路。

刚进入演艺圈的姚宝宝,凭著傲人的姿色与亲切的气质,初期的星途还算顺遂。

但是,事情若真是这般发展,那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王喜儿了。

说歌声,姚宝宝的破罗嗓音,令人难以领教,论演技她那种木头表情也称不上演技。

不过世界上有一种放著让人赏心悦目的角色,叫做「花瓶」,是不可或缺的活道具,姚宝宝正是属於这一类型。

脸孔长得清清纯纯「花瓶」叫做玉女,偏偏姚宝宝生得艳丽,玉女这条路线永远轮不到她,那么,到底她适合扮演什么角色?

情妇。妖娆的第三者,坏女人最适合她的扮相,这一演倒也为她开创光明的演艺生涯。

当时像王定富的这种纨袴子弟不少,成天围著姚宝宝打转,但,只有王定富的忠厚老实相,令她对他稍有好感。

後来,一场该死的盲肠炎扭转了姚宝宝的一生。

从小缺乏安全感、渴望安定的她,住院开刀使得她更加脆弱,趁虚而入的王定富,在悉心安慰与照料下,令姚宝宝像在寒冬中见到太阳一般的温暖。

出院後,她毅然决然放弃那种人前风光、人後心酸的演艺工作,住进王定富为她购置的公寓,从此洗尽铅华。

隔年,二十三岁的她怀了喜儿,此时的姚宝宝觉得幸福美满,无论生男生女,都决定取名「喜儿」,表示欢喜中得来的天使。

喜儿呱呱落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所托非人,原来王定富早有家室,且已育有两男一女。这个事实令她痛不欲生,所幸王定富虽不能给她正式的名份,但他愿意让喜儿报户口,领养喜儿,让她的女儿不至於变成私生子,算是在不幸中唯一的安慰吧!

没多久,王定富渐渐不太上她那儿,姚宝宝赫然发现他的真面目,其实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除了他正室的老婆,姚宝宝,他在外面还有好几个女人。

但是每个月不多下少一万五的安家费也没断过,姚宝宝从失望到死心,只好带著喜儿离开,住在一栋小公寓里,一晃眼,也匆匆过了快三十年。

公寓虽然老旧,但毕竟属於姚宝宝名下财产,一万五千元的生活费仅能勉强应付生活所需,直到喜儿开始赚钱,生活才略微充裕些。

那也是为什么,每当姚宝宝一听女儿「又」失业时,就会花容失色的原因。

若问王喜儿恨不恨她那个花心老爸的话,她会搔著头,诚实做答,「大部分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偶尔父亲节的日子会稍微想起,但也仅限在十岁以前」

姚宝宝早就不计前嫌,悠然的过日子,而在喜儿的生活中,「父亲」这两个字也几乎没有再出现。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她们遗忘,这就是这对母女的生活哲学。

☆☆☆

喜儿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迷迷糊糊地离开家去上班。被老妈说中了,她这个爱睡猪睡不到十个钟头,便会出现这种要死不活的德行,当然,她迟到了。

十一点上班的人也会迟到?此等天才的行为也只有王喜儿做得出来。

到了摄影棚後,她梦游似地坐在那张白色沙发上,再睡一下吧!反正也没人,现在不小睡片刻,下午也会打瞌睡。好像老板是专程请她来这里睡觉似的,喜儿理直气壮地闭上眼睛,睡一场回笼觉。

☆☆☆

这间将近快五十坪的房子,喜儿只见过前半部摄影棚的部份,及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厨房,还有一个约莫五坪大的暗房,殊不知摄影棚後方暗藏玄机。後半部整个二十多坪的空间正是石子天的起居室。一个人睡在二十几坪大的房间,对住惯美国大房子的石子天而言,尚称勉强接受。

☆☆☆

一大早石子天去健身房,回来时不见王喜儿。

没吃早点,加上剧烈运动,饥肠辘辘的他,下楼给自己买了个便当回来,仍然不见王喜儿踪影。

两顿饭一次解决,便当空了,时钟不偏不倚正好指在「十二」的位置,还是不见伊人。

「真没见过比老板还大牌的员工!」他咕哝一声,话是这么说,石子天还是心情愉快地往浴室走去。

淋了浴,洗去一身的汗臭,擦乾满身满脸的水滴,整个人神清气爽。石子天拿著一条毛巾擦拭著头发,走到前方摄影棚。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头往後微仰、嘴巴半张著,胸部随著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霸占住那一百零一张的沙发椅,呼呼大睡。

这就是石子天洗完澡看到的画面。

天哪!这小妮子未免也太离谱了!迟到还不打紧,才中午就大刺刺地躺在那儿梦周公!而且,她的睡姿实在也太不雅观了!石子天挑起双眉,唇角扬起兴味十足的笑容。

他微眯的眼眸里射出两道异样的光,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粉嫩的红颊,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似水的柔滑感令他爱不释手。跳动的情愫缓缓自他抚摸粉颊的手掌,直搔进他的心底。他瞧著她,心跳逐渐失控。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覆上她的。

他一手扶住她的头颅,一手勾起她的下巴,找到一个绝佳的角度。她微张的唇让他不费吹灰之力,长趋直入地翻搅,吸吮她那芬芳的蜜汁。

喜儿缺氧似的想大口呼吸,她愈张大口却愈觉得氧气不够,沉睡的欲望骚扰著她。本能地,她急切吸吮起来……

噢!讨厌!她无法形容那股惊天动地的感觉,对了,一定又是她那该死的处女情结作祟!可是,她已经不是处女了呀!

她不信邪地反吻著,四片唇瓣火热地紧贴,舌头像两条滑溜的小蛇,在里面交缠、翻滚,热切地渴望彼此。

是不是没开冷气?怎么越来越热?喜儿躁热难安,额上渗出细小汗珠。好奇怪的感觉,小说里形容接吻时的天旋地转,是不是就是这种感受?

哎呀!一定是那个一夜情惹来的後遗症,害她竟然做起那种春色无边的梦。

可是,怎么感觉愈来愈真实?不对!真的有热气往她身上袭来!而且对方的气息正吹拂在她脸上。

不妙,喜儿心里暗惊,缓缓睁开右眼,接著是左眼。等她两眼完全张开时,赫然看见一张距离自己不到一公分的大脸,禁不住叫了出来,声音却被对方吞进嘴里。

喜儿大惊失色,不……不是作梦。她用力推开他,双手捂住鼻、口,胆战心惊地瞪著他。

她的初吻竟这样硬生生给夺走。虽然严格来说,是不算啦!可是,上次她喝醉了酒,一点印象都没有!呜……色情狂,登徒子!

石子天回望著她,觉得有必要提醒她,「喜儿,你……要不要先把手放下来?」

喜儿瞪凸了眼,死命地摇头。

石子天沉吟了半晌,「可是,我看你好像快窒息了!」

他不说,她还没发现,她真的快被自己的手给闷死了。喜儿这才放下掩鼻捂口的双手。

「这才对嘛!有话好好说,干嘛这么想不开?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太可笑了。」他咧著嘴,说著风凉话,「放心,我不会扣你薪水。」

他在说哪一国的鬼话?她为何要惩罚自己?他轻薄了她,还敢扣她薪水?竟然还表示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于。

喜儿咬牙切齿,怒发冲冠地射出可以致人於死的眼光。

石子天的表情依旧是嘻皮笑脸,他耸耸肩,「看来,你对於你的迟到,颇有悔意。所谓大人下计小人过,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迟到,记得事前先打个电话向我报备一声。」言下之意,好像给予她莫大恩惠似的。

就在一瞬间,喜儿的眼泪像溃堤的洪水似地奔流不绝。

说哭就哭的特异功能,堪属女人与生俱来的本领之一,但石子天还是被她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

「你……你不要哭了,」她哭得令他心烦意乱,「我都说没关系,不扣你的钱了,下次别再迟到就行了!」

拜托!全天下哪有老板像他石子天这么好说话?他宽宏大量,丝毫不计较她上班迟到,更没怪她才刚来上班,就明目张胆地睡觉偷懒,做错事的她有什么资格哭成这样?

喜儿哭得更伤心,「你……你……欺……负……我……」含糊不清地说道。

石子天轻拧著眉心,完全听不懂,「你说什么?」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她的肩。

喜儿颤抖著双肩,抽噎两声,那夜失身後的痛苦,长期盘踞在她的心底,成了挥不去阴影。

她把满腹的委屈、怨与恨,全都转嫁到石子天身上,如山洪爆发般一发不可收拾。她的手用力一挥,嘶声力竭地怒吼,「你欺负我!你不要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老板,就可以欺负我这个助理!你无耻!你以为你不扣钱就了不起?你以为你付薪水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喜儿如放鞭炮似的一连串的咒骂。骂完,气也消了大半,力气也全部使尽,喜儿犹如一个鼓胀满满的汽球,瞬间泄了气,虚软下来。

震耳欲聋的炮轰告一段落,石子天揉了揉耳朵,嗡嗡的耳鸣声还持续了好一会儿。

王喜儿说变就变,前一秒哭得肝肠寸断,下一秒却成了河东狮吼,她的功力可算是上乘的了。

石子天大开眼界,好一个小女子,她那多变的表情令他目不暇给。

这会儿,她又将自己虚拟套入哪个戏码里?石子天扬起眉,该不会又是换汤不换药,老把戏——陷入风尘的无辜少女?

—想起类似扮家家酒的游戏,他忍不住失笑出声,「下次改玩别的好吗?譬如说——英雄救美啦,或是00七那种抱得美人归,我会配合得更起劲!」说得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喜儿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眼中满是狐疑。不会吧!他——又发作了!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啊!她怎么这么命苦,倒楣运就像影子一样,如影随行,从不放过她。现在居然又让她碰到一个神经病老板。

王喜儿啊!王喜儿,她应该改名叫做「王苦儿」才对,不然「王楣儿」也行,看来这份工作也不会长久!她无奈地叹口气,垂头丧气地暗忖。

「喂!真搞不懂你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石子天没头没脑地突然进出一句,吓得「王苦儿」怔住。他会读心术?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身紧绷的神经如同进入备战状态。下一句他就会叫她卷铺盖回去吃自己……

「你为什么对逼良为娼的戏码情有独锺?嘿!商量一下可以吗?不要每次都把皮条客的烂角色给我,我看起来像个凶神恶煞吗?虽不顶英俊潇洒,但我觉得自己还满有亲和力的。」

什么?他在说啥?

喜儿吊在半空的心才放下一半,随即又七上八下。不是她有问题,就是他有毛病,他们两人简直是鸡同鸭讲。

不过,就像喝醉酒的人永远都坚称自己「没醉」一样,喜儿百分之分认定有毛病的人是对方。

她的头皮发麻,他的症状日益严重了!傻笑还只是小意思,现在,竟然开始胡言乱语。她暗吞下一口口水,怎么办?

完了!她刚才还狠狠地骂他一顿,这下不是自找死路?他会不会抓狂打人?

喜儿犹如惊弓之鸟,两眼睁得又圆又大,说不定,他心一横,还会杀她灭口,毁尸灭迹,愈想心里愈毛,冷意不禁由脚底往上直窜,打了个哆嗉,冷汗直流。

石子天察觉她的异状,「咦!你是不是很热,怎么直冒汗?」他伸出手向她的额上探去。

「不,不要杀我。」喜儿惨叫一声,双手抱住头,眼睛闭了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

石子天的手在半空中蓦然停住,讶异地问:「你怎么了?我干嘛杀你?」

喜儿像虾米一样蜷缩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石子天很想笑,但又硬生生地忍住,她又在搞什么鬼?演得十分入戏,影后哪比得上她?

他咳了一声,「王喜儿……」眼见她保持姿势不动,他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大叫,「王喜儿。」

喜儿猛然跳起,结结巴巴的说:「什……什什……么事?」

石子天斜眼瞪她,「你还问我什么事?我才要问你什么事?」

「什……么?」喜儿不明所以。

「你有毛病啊?还是脑袋坏掉了,我干嘛要杀你?」

「你才有毛病!神经兮兮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简直是神经病。」

「我是神经病?」撇开他显赫的家世不谈,一个国际知名的大摄影师被指患有神经病,这是莫大的耻辱。

「难道不是吗?」

「我才真的认为你得了幻想症,无可救药地沉溺在自己的想像世界中!」

「我?」

「不是你是谁?成天活在你那可笑的幻想世界里,不但自编自导低级的剧本,还自以为是地演了起来!你自己要发神经,也不要拖我下水啊!」

「我……我哪有?」

「还说没有,那个卖淫少女的故事不是你编出来的?而我石子天活该倒楣,每次都被你冠上人面兽心的大坏蛋一角。」

「你本来就是。」

「你说什么?」石子天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最好说清楚,我什么时候逼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你不要诬赖我。」

「我没诬赖你,」喜儿斜眼瞅著他,「是谁趁人家在睡觉时偷吻别人?你分明就是采花贼,大色狼!」

第一回合:王喜儿胜利,石子天哑口无言。

抽丝剥茧後,石子天这才搞清楚,原来所有的罪过都是肇始於那个吻。

喜儿满脸得意之色,一副「你还有什么话说」的表情。

石子天耸了耸肩,一派轻松自若的口吻,「你别忘了,我是在国外长大的。」

喜儿的柳眉高高挑起两道弧度,微眯著眼,「国外长大的又怎么样?你也别忘了,嘴对嘴那是接吻,已经不是打招呼了!」

「我说过了,那只是表现友好的一种方式……」他不疾不徐挡了回去。

「根本是藉口,表现友好就可以吻人家?」

石子天投给她一个「理所当然」的神情。

「不可能。怎……怎么接吻也算?」

对方脸不红气不喘,扬扬眉,「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要看电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当!」第二回合:石子天扳回一成,王喜儿呆住。

一比一,平手。

好半天,喜儿才理直气壮的说:「你骗人!顶多是彼此碰触脸庞,或是轻吻双颊……」

「是你长住国外久,还是我住在国外久?」

「你少唬我。」

「我有必要唬你吗?」他还强词夺理地提出反驳。

说到这儿,喜儿也不太确定了。

「可……可是,我就是知道,不是这样子。」

「你又知道?」

喜儿用力点头。

「这就怪了,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她的脸染上瑰丽的红晕,微启樱唇,却说不下去。

石子天扬起胜利的笑容,一副「你无话可说了吧」的挑衅表情。

喜儿对上他嘲弄的目光,「输人不输阵」的个性发作,只听她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因为,把舌头伸进人家嘴里,并不能称为友好的打招呼的方式。我又不是傻瓜!」

话一出口,她猛然想紧急煞车,但就如泼出去的水,已收不回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石子天的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玩味,继而处之泰然地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那是你在作梦,根本没有这回事。」

喜儿如同刺猬「登」地竖起全身的尖刺,不加思索立刻反击,「我没有作梦,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不但把舌头伸进我的嘴巴里,还……」

「还怎么样?」石子天促狭地追问。

一口气梗在喜儿喉咙,那种脸红心跳的画面,她怎能说得出口?

「说啊!然後呢?」他不断催促她。

喜儿全身的血液伴著怒气,充血的眼睛冒出两簇火花。

「怎么不说了?」

他欺身上前,邪气地朝她挤眉弄眼,语气暧昧地说:「继续说下去,你不说,我怎么猜得到?好吧!不说就做出来,算我吃亏,免费充当模特儿,重新模拟一次当时的情景。」说罢,嘟起嘴往前又进了一步。

「你休想!」喜儿想也不想连忙後退三步,双手捂住嘴巴,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石子天莞尔一笑,揶揄地开口,「可是,你坚持你不是在作梦,你又不肯多说,不实际演练一次,那要怎么办?真是麻烦!」

喜儿视他如毒蛇猛兽似般站得远远的,忙不迭猛摇头,「不用了,大概是我真的在作梦……」

「但是,你刚才……」

「不,我一定是睡糊涂了,没错,我只是在作梦。」她还乾笑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番唇枪舌战後,第三回合:石子天大获全胜,王喜儿无条件投降。

石子天笑得十分开心。

喜儿突然觉得他像一头狡诈的狐狸,他的笑容让她愈看愈不顺眼。

☆☆☆

以石子天的条件,他会没有女朋友?

答案当然是有,只不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从高中到大学时代,他陆陆续续交了好几个女友,全都是外国的洋妞,她们有著共通的特性,就是美丽大方、热情开放、豪爽乾脆。和她们交往十分轻松自在,合则来,不合则去,即使分手後,依然是很好的朋友,这种理性的爱情观是石子天偏爱与外国女孩交往的原因。

拿「做爱」这件事来说,她们很有自主意识,对性爱的想法也相当开放。她们认为男女双方在做爱的时候都「享受」到了肉体的欢愉,彼此你情我愿,没有谁吃亏,谁占便宜的事。这个观念和东方人相距甚大。在国外,只要彼此看对眼,感觉来了,就可以共赴巫山,享受鱼水之欢。即使最後因个性不合而协议分手时,也从来不会拿上过床这件事来要胁彼此。

这种恋情来得快,结束也容易。

容易得到的东西,通常比较不懂得珍惜,或许,石子天自己也从没想要经管感情,他总是抱著随遇而安的态度。结果在爱情路上当然会无疾而终。

接下来的数年,他接掌石氏企业。身为总裁的他,富可敌国,再加上温文尔雅的外表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艺术气息等出色的条件,让许多女人趋之若骛。可是,偏偏在这段日子,是他打拚的战国时期,他把全部的精神和心力投注在事业上,完全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对於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只要不引起任何麻烦,他倒也不拒绝。

当他卸下总裁一职後,又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摄影的狂热里,沉溺在如鱼得水般的快乐中。

相机是他最心爱的老婆,他眼里除了拍照外,容不下一粒沙。他背起宝贝的老婆,足迹踏遍城市乡村,悠游於镜头的世界,沉迷流连不已。石子天摄影的兴致当头,才不想被牵绊束缚住。

或许是因为太专注一件事,他对於其他的事物,置若罔闻,无心理睬,感情的爱事当然被他撇在一旁,压根儿连想都没想过。

直到他遇见王喜儿,缘份奇妙地系住他们两人,多么不可思议!

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石子天飞过大半个地球,竟和她发生了一夜情缘,短暂的缱绻缠绵,却拨动他平静无波的心海。急促不规则的心跳、异常狂热的感觉,都是他以往没有过的经验。

他左思右想猜不透的是,当初的一夜游戏完全由她主导,他那时还以为她阅历丰富,铁定又是他情爱生涯中另一个销魂的夜,但却没料到,她竟是一个处子!到头来他自己反而犹似一头野兽般,无法克制自己的侵犯了她,强要了她。

冥冥之中,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宛若月老在他们的身上各系了一条红丝线,将他们绑在一起。他忘不了再见到喜儿时,自己剧烈狂颤的心跳的那种感觉,他知道,这个傻妞已经攻城掠地,轻易地占领他的心房。

而她本人却浑然不觉,像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迷糊的喜儿一直闹出层出不穷的笑话来,让他充满了新鲜,时时刻刻有著不同的新奇感受。和她在一起,好像挖宝探险似的,随时随地都不知道她突然又会迸出什么事来,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会感到无聊。

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傻丫头已在他生活上造成不小的影响,他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将会如何的黯淡无光。最重要的一点,石子天开始渴望安定下来,拥有她的念头也愈来愈强烈。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这小妮子何时开窍。石子天一面擦拭他的老婆——相机,眼角的余光暗自留意著正瞪著杂志发呆的喜儿。

她眨了眨眼睛,猛然抬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再若无其事的将视线调回似乎永远看不完的那一页摄影专辑。

石子天难以置信地哑然失笑。

6

喜儿一双眼睛瞟向他,装出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忘了告诉你,前天你不在的时候,有一位王……王小姐来找你。」明珠两个字差一点冲口而出,但硬生生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姓王?我在台湾可以说没有什么朋友,王小姐?我认识的王小姐就只有你一个。」

喜儿堆起笑容,好心地给他一点提示,「身材高挑,气质佳,面貌美,时髦大方的美女。」

石子天没啥兴趣地摇摇头。他历届的女友哪一个不是如她所形容的?这算什么提示?有也等於无。

她犹豫一会儿,最後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道:「王明珠。」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样。两颗眼珠子像弹珠似骨碌碌地望著他,充满期待。

「王明珠我是不认得,我倒是认识王喜儿。」石子天仍露出他一贯的嘻皮笑脸。

她都已指名道姓了,这家伙还在和她打哈哈,分明是故意和她唱反调。她火气又冒上来,气愤地叫道:「你不要给我装蒜,人家专程来找你,你会不认识她?」

而且,王明珠可是大名鼎鼎的时装业名人呢!喜儿觉得身为他的员工,真是一种屈辱。

石子天一脸茫然,「我真的不记得,我有什么朋友叫什么明珠的?」

喜儿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慢慢抬起下巴,「伊莎贝拉,她说她的英文名字叫伊莎贝拉。」

她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王明珠的英文名字和某家喜饼名称一样。她仰起小脸,期待他的反应,希望能从他口里多知道一些有关姊姊的事。

王明珠不知道她的存在没关系,但是喜儿对她可是略有所闻,只不过,她的讯息全来自杂志。

每当她发现若是有杂志介绍到王明珠的消息,她就一定会将它买下来,带回家仔细研读。虽然报导她的杂志并不是很多,但也够喜儿得意万分了。「嘿!她是我姊姊哩!」心中还引以为傲,她简直将王明珠视为偶像般的崇拜。

但是石子天冷淡的态度,当头却泼了她一盆冷水。

他只是淡淡应了声,专心一致地看著幻灯片。

她难以置信地张大眼睛,走到他的身边,围著他转来转去,「你认识她?知道她是谁?」

石子天漫不经心点一下头,算是回答。

她两眼发光,脸上泛著神采,又开始一连串「轰炸」石子天。

「你知道她是一个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吗?」

「她还上过杂志呢!要不要我借你看?」

「她平时除了设计衣服,她还有什么消遗?」

「你怎么认识她的?」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她就像一只麻雀,围绕著他跳来跳去,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石子天的眉头愈蹙愈紧。

她这是在乎他、关心他,抑或在吃醋?

可是,统统不是。她雀跃的神情、开心的语气,因兴奋而微红的小脸,犹如想探听八卦消息般的眉飞色舞,这些反应一再显示出她对伊莎贝拉的好奇高过对他的兴趣。

她一点也没把他看在眼里,不,应该是一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至於她问的最後一句,简直是兴奋地巴不得是事实似的。

他气闷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她傻呼呼地反问。

「我和伊莎贝拉不是你想的那种男女关系。」他紧皱著眉头,怏怏不乐地说。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就像对统一发票没中奖一样,喜儿有一些的失望,但又马上释怀。

她转个弯试探地问:「那你们是『好』朋友罗?」那个好字还拉长了音,特别强调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暧昧不清。

石子天将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看在眼底,她有一张表情丰富的脸蛋,心里想的事全映到脸上来了,她那个小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

「你的想像力不要太丰富,行不行?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他不悦地再强调一次。

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我了解,许多明星都坚称他们的另一半为『好』朋友,这个我很清楚。」然後压低了音量,故作神秘状,「是她的意思?还是你的?」

不待石子天回答,她自问自答,「应该是她吧!她的知名度那么高,是该有所顾忌。」喜儿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仿佛非常不屑似的,「你一定替她带来不少的困扰,唉!也真难为她哟!」

石子天差一点没吐血!瞧瞧,她那是什么态度?

姑且不论他玉树临风、有型有款的相貌,撇开显赫家世不提,丢掉一流的学识文凭不说,就凭他一个享誉国际、堂堂的名摄影师,他石子天会配不上一个不入流的小小服装设计师。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王喜儿会把他贬得这么低,石子天迟早被她气得气绝身亡。在没被她气死之前,他真想把她掐死,要不然就是撬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气得七窍生烟,悻悻然地说道:「我郑重地说最後一次,我和她绝对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好』朋友,我和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你再胡说八道的话,别怪我翻脸。」

喜儿不服气微嘟著嘴,「没有就没有嘛!火气干嘛那么大?」心里暗忖,人家可是名服装设计师呢!你还嫌太浪费了!

说曹操,曹操到。王明珠带著一抹微笑翩然而至。

「嗨!James,上次来没看见你,你的佣人应该有告诉你吧!』

石子天轻皱著眉头,淡淡地说:「我没有佣人。」

「那是钟点女佣罗!」

被说成是佣人的喜儿丝毫不介意,她目不转睛地看著王明珠。

石子天强压不悦之情,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我向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助理,喜儿。」

王明珠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恰巧看见喜儿傻愣愣地冲著她笑。她冷哼一声,转而看向石子天,「你来台湾这么久了,我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

石子天打断她说的话,「你已经请我吃过饭,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台湾有许多风景秀丽的地方,适合你猎取镜头,我可以当你的向导,为你介绍一些名胜古迹。」

喜儿在一旁猛点头。

石子天毫不客气地拒绝,「我喜欢独自一个人,一边旅行一边探险,还有我拍照的时候,不习惯被人打扰。」

王明珠收起笑意,把不高兴明摆在脸上。

喜儿义愤填膺,怒视石子天。拽什么?我姊姊一番盛情美意,你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摄影师,不但不赶快叩首谢恩,还不识好歹的拒绝她,真是太过分了!她几次想脱口而出。

石子天埋首於灯箱上的幻灯片,表明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

王明珠沉默片刻之後,不疾不徐地开口,「其实我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当然对你来说,是大材小用,但是基於朋友一场,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没问题!」喜儿忙不迭地抢著回答。

石子天「咳!」了一声,挑著眉看著她。

王明珠沉了脸,嗤鼻地瞟了她一眼,怪她多管闲事,继而对石子天说出她的来意,「我想借重你的长才,替我拍摄下一季新的服装目录。」

石子天沉吟了半晌,正当他考虑如何拒绝时,他抬起头,看见喜儿以期待的眼神热切地望著他。他实在无力抗拒她那种渴求的眼神,仿佛说N0将会严重地刺伤她的心。

他无奈地暗叹一声,无奈的说:「两天,我只能挪出两天的时间。」

☆☆☆

不到一个钟头内,这已经是第五杯咖啡了。

自从昨天他答应拍那个服装目录後,喜儿笑得特别灿烂,今天大献殷勤地频频为他注满一杯又一杯的咖啡。

石子天早已满肚子的咖啡,仍然喜出望外地猛灌黑色的浓稠汁液。

不过她对伊莎贝拉的事好像关心过度,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不能怪他会心生怀疑,因为她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了。

石子天端详著反常的喜儿,她愈是快乐,他就愈是烦躁。好吧!他承认他是吃醋、他是妒忌,但是和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太诡异吧!

不行,如果不问个水落石出,今晚他肯定会失眠的。他不动声色,用闲聊式的语气问:「你和伊莎贝拉很熟?」

「这、这、这……」她立刻口吃了,「没有啊!我们不认识……」

是吗?谁都看得出来她在说谎,不过伊莎贝拉对她表现出来的淡漠,倒不是作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见她时好像很紧张?」

石子天看得非常清楚,她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喜儿无法否认,却也不敢承认,「我……」

「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喔!」他鼓励的对她笑一笑。

喜儿一脸挣扎、困惑、迷惘,几番交战之後,最後她摇了摇头,这是她家的家务事,外人岂能帮得上忙、插得了手?

「说出来大家好商量!你不觉得你对她过度热心?」涌至咽喉的酸意,迫使他皮笑肉不笑地诱导她说出始末。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女同性恋者!他在心底苦苦哀求著。

「哈……哈哈!是吗?」她乾笑了几声,呐呐地说:「她是……她是我的偶像啦!」姊姊两个字到嘴边绕了一圈,终究吞回肚里。

石子天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想看出个端倪。他的脸上写著大大的问号,「你崇拜的偶像未免太特别了吧!」

喜儿理直气壮地说:「我崇拜她不行吗?我觉得她很厉害,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反正她很棒就是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他狐疑地问:「你很羡慕她?」

「当然。」她激动地点头。

石子天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你何必羡慕她?你有你的优点和可取之处,只是你不自知罢了!我倒觉得你比她美丽多了。」

是喔!肉麻当有趣。喜儿翻了翻白眼,但不知为了什么,当她接触到他深邃的双眼时,她的心居然怦然一跳。

「你……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美。」

讨厌!他干嘛这样一本正经的看著她?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对她说这种话,害她的脑筋一时打结,无法思考。

她面红耳赤说道:「你别闹了,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石子天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巡视一遍,她可是一块璞玉,拥有美好的本质,可惜的是,这块璞玉未经精细的琢磨,白白给糟蹋了。

看看她那身装扮,厚重卷曲的长发;一排过长的浏海,几乎覆盖住她姣好的小脸蛋,看起来没有精神;上围丰满和圆润的体型,再穿上这种层层叠叠的蕾丝荷叶滚边的洋装,只会使她显得更为臃肿。这种小碎花的少女服饰,他实在不敢领教。

他慢条斯理地说:「改变一下你的衣著和发型,我敢打包票,你的美丽绝对不输给任何明星。」

他温柔的言语,情深款款的眼眸,令喜儿差一点要迷失在里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对自己下令要保持冷静。

「又不是童子军日行一善,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她不敢再看他,他的眼睛好像会施咒似的,令她脸红心跳地别过头去。

「你不相信?」他绽开迷人的笑容,「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证明?不用吧!」她哇哇大叫。

证明什么?证明丑小鸭真的可以变天鹅吗?还是证明她自己是只丑小鸭?

☆☆☆

在石子天的示意下,专柜小姐喜孜孜地拿来一件V领丝质上衣,和一条同质料短裙,连同一双黑色露指细跟凉鞋,一并交给喜儿。

喜儿张著0型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石子天推她一把,「发什么呆,去换啊!」

「哦!」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喜儿机械式地转身就要走进更衣室。

「等一等,别忘了内衣。」石子天在她抱满怀的衣服堆上,放了一套黑色的内衣及内裤。

刹那间,喜儿满脸通红,结舌地说:「不……不用,我……我有穿……」

「我当然知道你有穿,可是,你的内衣不适合这套衣服。」他说得理所当然。

震惊加上错愕,喜儿的嘴足以塞下一个拳头。他怎么知道她身上的内衣不适合?

「放心!绝对是你的尺寸。」

「你……你你知道……我的……」

石子天的嘴角向上弯起一道弧度,强忍著笑意。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他仍记忆犹新,再加这段日子的相处,更不可能出错。但是,他可不能老实说出来,他笑嘻嘻地回答,「我猜的。」

喜儿害羞地转身进去,由里到外,从头到脚,全换上石子天挑的新衣,她一面穿,一面啧啧称奇。他太神了!所有的衣服无不服贴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他竟然全猜对了!莫非他的瞳孔里装有X光透视装备!

她惶恐不安地走出来,石子天的眼睛微微睁大,嘴边的笑意更加浓厚。

黑色的衣服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为白皙,丝质衣著轻柔贴身,简单俐落的剪裁,不仅将她窈窕的曲线显露出来,无形中也拉长她的身材比例;V字的领口露出性感的乳沟,使她丰满的上围不再让人觉得笨重,成功地转变为诱人的起伏线条,那是教女人妒忌、男人血脉贲张的绮丽风光。

他的眼光一落到她身上,就再也舍不得栘开。

喜儿难为情地一手遮住过低的领口,另一手拉著短裙,手足无措、忸怩不安。

「我……我可不可以换下来了?」

石子天立刻瞪大眼睛,「为什么要换下来?你穿这样很好看,你以後就这样穿。」

「可是……」

专柜小姐从更衣室里拿出喜儿换下的旧衣服准备收入袋子,可石子天却大手一挥,「小姐,麻烦你帮我扔了它们。」

「什么?」喜儿一个箭步抢回她的旧衣服,不依地嚷著,「干嘛要扔掉我的衣服?」

「不要的东西,当然要丢掉。再说,我们也拿不动了。」

喜儿宝贝似的紧抱她的衣服,「我自己想办法拿回去。」

「那些衣服根本不适合你的风格,留著干嘛?用来作抹布吗?」他唯一想到只有做为抹布一途,不然留著那堆垃圾作啥?

喜儿备受侮辱,不满地大叫,「什么抹布?你太过分了。」

她话才说完,石子天便一把夺走她手上的衣服,交给百货公司小姐,「麻烦你了。」

「你……」她真不敢相信,他竟擅作主张,当著她的面,抢走她的衣服,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

「我扔掉你的衣服,但也赔给你新的,你一点也不吃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喜儿一时语塞。她眨了眨眼睛,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走吧!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直到她被拖进一个装潢高级的发廊里,喜儿还是在生著闷气。

「我没说要剪头发啊!」她不快地说。

「你的头发多久没整理了?换一下发型不好吗?」他说得却是很平静。

「我……」

喜儿实在说不上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就是不愿意,但只要看著他的双眸,他眼中不容置喙的坚持,她就举白旗没辙了。然而,她还是很气,气自己被他牵著鼻子走,气自己像个傻瓜一样。

经过护发保养後,设计师依石子天的意见,将她的及腰长发剪至肩下,用平板烫将她微卷的发梢烫直,把她过长的刘海自然往後吹梳,露出整个额头来。

历经一番折腾,总算大功告成。王喜儿犹如改头换面,整个人焕然一新。

石子天满意地露出微笑,「嗯!美极了。」

喜儿早已失去耐心,怒气已濒临爆发的边缘。可是当她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影像後,不禁吓了一大跳。

镜中那个窈窕淑女是自己吗?她看呆了。

「怎么样?还喜欢吗?」

她难以置信地盯著镜子,轻轻地点头。

「我们去吃饭吧!」

「吃饭?」

「难道你不饿?我可是饿得胃在咕咕叫呢!」

喜儿尚在怔忡之际,石子天顺理成章牵起她的手离开发廊。

☆☆☆

喜儿皱起眉头,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她要受他的摆布?她应该直接了当地拒绝他,他只不过是她的老板而已,凭什么自己事事都得听命於他?不跟他计较,并不代表她没个性。对,就这么决定。

上一秒钟她还不停地提醒自己,下一秒钟她一见到满桌的佳肴後,满肚子的不满全抛到九霄云外,只听见五脏六腑都高叫,「吃饭!吃饭!」

「喜欢日本菜吗?」

喜儿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最爱吃的生鱼片,忙不迭地点头,直吞口水。

石子天替她斟上日本清酒,举杯致意,「喜儿,你真的好漂亮。」

喜儿早已点了无数个头,也微笑了无数次。她的嘴、她的胃已经在抗议怎么还不开动?

她舔了舔嘴唇,表情僵硬地陪著笑脸,「我……我可以吃了吗?」

石子天好笑地说:「吃啊!别客气。」

「耶!」她像孩子般欢呼一声,筷子快、狠、准地进攻那盘令她垂涎三尺的生鱼片。

「吃慢点,不急,慢慢吃……」瞧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他还真有点担心她会噎著。

「没事……」她摇摇头,绽开心满意足的笑容。

自从认识她後,石子天几乎天天都像现在这样开心的想大笑,他只能说她确实很特别。

他的唇角浮现得意的笑容,因为他就要得到她了。他为此已经计画了很久,而且他一定会达成这个目标。

喜儿十分忙碌,一会儿吃茶碗蒸、一会儿吃炸虾、天妇罗,又喝了几口清酒,总之,她一刻也没闲著。

石子天非常体贴地帮她夹菜,不停地将她的杯子注满,他自己反而吃得不多。

老实说,他这是第一次光看别人吃东西,他自己就获得了满足。

当她的胃已经七、八分饱时,喜儿才放慢速度,大脑的功能也才慢慢地开始恢复运作。这时她才第一次正视对面她的男人。

其实,他长得还真不赖,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薄而刚毅的唇,身材更是结实高大。郑伊健好像都没他帅!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但是,他闪烁的目光,唇际的浅笑,却让她隐隐不安,让人摸不透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一直留意著她的石子天,理所当然发现她的变化,「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你盯著我的脸足足看了三分钟了。」

啊!有那么久?喜儿蓦然脸上红成一片,他一定以为她是一个大花痴。实在羞死人了!

她所有反应全在石子天的眼里,他发现她真是百看不厌,他忍不住大笑出声。而她的不知所措,更增添了她的可爱。

喜儿狠狠瞪地他一眼,迳自喝著清酒。

「说真的,喜儿,你喜欢你的新造型吗?」

她歪著头想了想,诚实地点头。

「那么你以後都要这样的穿著打扮喔!你家里的那些旧衣服就全扔了吧!」

「那我要穿什么?」

「我不是帮你买了一堆新的衣服吗?你以後就穿那些,不够下次再买。」

喜儿嘴里的清酒差点喷了出来,「那些……那些全送我?」

石子天微笑道:「不是买给你的,难不成我自己穿?」

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确定这不是梦,「为什么?」

「老板送给员工小小的礼物,有什么奇怪的?」

「那可不是小小的礼物!那是要花很多很多的钱!」

石子天微拧著眉,「那怎么办?我都买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

他那无辜的神情,让喜儿觉得如果她不收下,好像对不起他祖宗八代似的,她只好忙不迭地说:「我愿意,我愿意。」

石子天握著她的手,一副不胜感激的模样。

喜儿好心地对他笑一笑。

可是似乎事有蹊跷,哪有人送人家东西这么委屈?仿佛人家送她礼物,还要对她说「谢谢」。怎么会这样?

石子天发出满足的叹息,满脸幸福洋溢的表情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人。」

这是什么话?他真的神经有毛病!

石子天宛若给她打击不够重,继续投下另一个惊喜。他拿出一个信封袋,递给她,「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

喜儿兴高采烈地接过信封,一摸,厚厚的一叠,她立刻打开它。「啊!」她抱头大叫。

「怎么了,嫌少吗?」

「不,不是,不是的……」她的舌头都打结了,「是……是太多了……」她一面颤抖著手,约莫数了一下。

「不是说好五万元的吗?」

喜儿觉得她快晕过去了,「太……太多了……」虽说是当他的助理,但事实上她什么事也没做,整天光只是在那儿发呆、睡觉,这样的工作竟可以拿到五万元的薪水——她要是真收下的话,那真的没有天理了。

她将信封丢还给石子天,「不行,我不能收。」

石子天挑了挑眉,无声地询问她。

她斩钉截铁地重复,「太多了。」

他笑著反问她,「那么要多少才算合理。」

「两……两万。」其实两万她都觉得还是太多了。

「可是,我觉得两万太少了。」

「不,不会,刚刚好。」

「不行,这个数字我不能接受。」

「我可以接受啊!我觉得两万是最合理了。」

付薪水的一方坚持薪水太少了,领薪的一方又死命地嫌多,他们的对话在旁人听来,只有一句结论,「两个是神经病!」

「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两万,如果你的薪水只有两万,那你拿什么还我?」

「不会分十次偿还啊!真笨!」

「你不知分期付款是要利息的?这样子好了,就四万。」

「四万!你知不知道四万是一个中高级主管的薪水,你请的是助理,只是个助理耶!」

「我请的助理是很高级的。」他别有用意地瞥她一眼。

「拜托!助理就是助理,分什么高级、低级的。」

「三万块。不能再少了。」

宛若吃亏的是她,喜儿再三犹豫,拿不定主意。

「三万你不要,那五万好了。」

「不,不,三万就三万罗!」

7

「你……你怎么又穿这样来上班?」石子天双手插在口袋里,脸色十分难看。从他看见她大袋小袋像搬家似地搬了一堆东西进门时开始,他阴郁的脸庞,就好似被人欠了几百万般。

他纠结的眉头,显示出他的怒气即将引爆。

喜儿先声夺人大声嚷道:「都是这些东西害的啦!害我不得不坐计程车,白白浪费了我一百五十块!」斜眼一瞪,一副「都是你的错」的样子。

石子天深呼一口後,才平缓情绪的说:「谁教你又把这些东西搬来公司?昨晚你不是答应要收下的吗?」

她又先发制人的火冒三丈,「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这堆东西值多少钱?六十八万,六十八万!」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尖锐。「六十八万,是万耶!又不是六十八块!」她歇斯底里疯狂大叫。

「你说,这哪是小小的礼物?把我卖了可能都还没有这个数字!」她脸红得像关公,激动异常。

石子天揉了揉太阳穴,轻描淡写地说:「没有那么多啦!你算错了,几万块是有的,但没有你说的那么多。」

喜儿柳眉倒竖,声音拔高几度,「随便一件衣服就要六、七万,连一件内裤都两、三千,所有的吊牌我都算了好几遍,我怎么会算错?」

石子天双手一摊,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行,我不能收,我绝对不能收。」喜儿现出坚定无比的神情,断然地说。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石子天终於开口说话:「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好了。」

喜儿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顿时愣住了。现在,换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石子天像是没事似的坐在沙发上,喝著咖啡看报纸,好半天不发一语。

喜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时偷偷看他,但他的脸被报纸挡住了,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种沉闷的感觉令她难以忍受,她像做错事的孩子,怯怯地说:「你……你生气了?」

从报纸後面传来他的声音,「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说过不勉强你的。」声音不疾不徐,没有起伏,完全听下出他的情绪。

喜儿更慌了,她唯唯诺诺地说:「你一定在生气。要不然,你为什么不看著我说话?」

「我在看报纸啊!」他倏然放下报纸,面无表情地对著她,如她所愿直直看著她。

不看还好,这一看,喜儿更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连忙低下头。

「你叫我抬头看你,你自己却低头不看我?」绕口令似地脱口而出,石子天忍不住逗弄她。

「我……」喜儿睁著大眼,说真的,她竟害怕他生气。不知怎的,她的心就像被掏空了般,她好难过,好难过。他是在生气没错,她敢肯定。

石子天没吭声,悄悄观察她。怎么突然之间,她又像只乌龟一样把头缩到壳里。

气氛在一刹那间沉静下来。有好一会儿,他们就这么沉默著,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石子天走向她,爱怜地揉了揉她的直发,「傻瓜,我真的没有生气。」

喜儿皱皱鼻子,轻轻地说:「你……你没骗我?」

「是有一点不高兴,但是我又不能勉强你。」他笑笑。

喜儿扬起秀眉,无辜地眨一下眼睛,「那……那些衣服怎么办?」

「丢掉罗!」他耸耸肩,「全部都是你的尺寸,你又坚持不要,我要那些女人的衣服做什么?当然是扔了。」

「什么?」喜儿变了脸色,气冲冲的用食指搓著他的胸膛,「六——十——八万耶!」她一个字、一个字加重力道地吼出来。

石子天故作可怜状,「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要,就算一百万也是一样。」

喜儿毫不迟疑,尖声嚷出来,「我要,我要,你千万不要丢掉。」

石子天摇摇头说:「还是扔了吧!要不然仿佛是我强迫你接受一样,搞不好,你这一刻说好,明天又说不要了。我想还是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反正迟早要丢掉,倒不如现在就丢了,大家都省得麻烦。」说完,作势欲往那堆纸袋走去。

「等一下!」喜儿快他一步,挡在他身前,「不要丢,你一点也没有强迫我,千万不要扔。」她脸上悔恨无比。

「唉!我就知道你心地善良,明明就不喜欢,还要说服自己接受所有一切。喜儿,真的没关系,六十八万算什么?重要的是不能委屈自己。」

「没有,没有委屈。」她急得不得了,就怕他把「六十八万」给扔了,那她才真的委屈。「我好喜欢,真的,我发誓。」说著说著她竟真的举起右手。

石子天迟早会得内伤,他憋了好久,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就怕一旦笑出声就前功尽弃。他强忍住笑,还得装模作样,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

喜儿堆起谄媚的笑容,拉著他的手臂摇晃著,「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再反悔,而且,我保证,我每天都会穿上。」

她接收总比丢掉好,六十八万耶!将近她不吃不喝不花三年的薪水,想到要将六十八万送给垃圾车,她就心痛,不,若真是如此,她铁定会发狂,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是你自己说的?」

「对,我说的。」

「你不会反悔?」

「我可以发誓。」喜儿心急如焚,就怕那六十八万落到福德坑去。

石子天考虑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喜儿的肩膀垮了下来,太好了,总算保住了「六十八万」。她那一副如释重负的可爱模样,让石子天再也忍不住笑了开来。

他咧大了嘴,心里洋洋得意,两人的战争让他又再前进了一步。

喜儿搔搔头,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可她想破头,就是想不出来?

石子天的目光又把她紧紧锁住。

☆☆☆

十几个模特儿,再加上化粧师、发型师、工作人员等,使得本来空空荡荡的摄影棚热闹万分,拥挤不已。

喜儿像个好奇宝宝,睁圆了双眼,左顾右盼,看得眼花撩乱。

她虽然身为摄影助理,但是什么也帮不上忙,倒像个来凑热闹的乡巴佬,站在一边凉快。

相较於她的看秀行为,石子天俨然是大师风范,表情严肃、锐利专注的眼神,那是喜儿从没见过的一面。

他俐落地打著灯、测光,指挥模特儿摆出风情万种的姿态。语气虽是淡淡的,但有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模特儿依照他的指挥,职业性地摆出各种姿势。刹时,镁光灯闪个不停,现场马上一片肃静,人人屏气凝神,只听见相机连续不断的喀擦声,捕捉唯美的镜头。

所有的人无不对他必恭必敬,当然包括王明珠在内,连喜儿也受这气氛影响,变得战战兢兢。平时他对她始终抱著坦然而不加掩饰的态度,甚至是嘻皮笑脸的轻佻,坦白说,她也一直以为他本来就应该是那样。

然而,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是那么的熟练与专业,不禁令她对他刮目相看,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是一位一等一的摄影高手。

他平时的懒散这会儿全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苟言笑的严谨。工作时的石子天对喜儿来说,是种全然的新奇与陌生,好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手执相机的他,彷佛拿著权仗般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威严,令人自然而然对他肃然起敬;他流露出的自信,使人不知不觉地折服於他。喜儿怔怔地望著他,不禁迷惑了。

她迷眩於他的王者气质,无法自己。不可否认的,他那张俊挺却显得傲气的脸孔,令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眩惑与心悸,这种奇异的感觉来势汹汹,迅速掳获了她,让她无处可逃。

她愕然地发现自己正无可救药的被他吸引……

她胆战心惊地垂下头,不安地盯著自己的脚。是你怎么了?发花痴啊?

他可是你的老板,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她一面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一方面也为自己的脸颊因他而羞红感到懊恼。

她不解地反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为他动了情?

她太专心於自己的思维之中,就连拍摄暂时中止的休息时间,好让模特儿换装,她都不知道!石子天放下相机,悄悄地走到她身边,她都没察觉,直到他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这才惊醒喜儿。

他在她耳边,挑逗地耳语,「在想什么?」

喜儿震颤了一下,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的耳朵烧红了起来,双手无措绞著裙子一角。

「怎么?」他恢复了原来轻松的心情,审视了她半晌,「我不猜了,再猜也猜不出你的脑袋里又在乱想什么?」

「才不是。」喜儿撇撇嘴斜睨他似笑非笑的脸,就是觉得他看穿了她,他知道一切。

她恼羞成怒地压低声说:「你不要以为你很帅!人家都很爱看你?」

这叫不打自招,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石子天扬扬眉,打趣地说:「你终於发现了,太不可思议了!」他有些讶异,更是喜出望外,这小妮子总算会正眼瞧他了。

石子天本来对她的粗线条感到沮丧,现在竟然听到她老实承认他很帅!原先那些的打击全部一扫而空,再次燃起他无穷的希望。只要再加把劲,成功就在不远处了,他几乎笑眯了眼。

发现自己说错话,喜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每次话都说得太快。她窘得猛跺脚,恨恨瞪他一眼,「你少臭美!」

石子天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每天都赞美你N百次,你偶尔称赞我一下也这么小气!」他撒娇似地把头靠在她肩上。

「喂!别这样,很难看耶!」她用手捧著他的脸,要推开他。

石子天耍赖地硬是在她身上磨蹭。

「你没骨头啊!不要靠在我身上啦!」她推开他,他又靠上来,两个人反覆地推来拉去。

「不然,你亲我一下。」他微嘟起嘴。

「我为什么要亲你?」

「表现你的友好啊!都是我对你示好,你也应该表现一下!」

那写满孩子气的脸庞,让人很难和刚才那个一丝不苟,严肃又正经的他连在一起。

看著他一脸期盼的表情,喜儿挣扎著,「不要啦!」

「要,我要。」他佯装生气的拉下脸赌气地说:「你不亲我的话,等一下我就停止拍照。」

喜儿大吃一惊,「不会吧!」

「会。」他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决定告诉伊莎贝拉,说我不拍了。」

石子天随意的一句话,正巧刺中喜儿的死穴。

她大惊失色,连忙乞求他,「不要,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行?」他满脸的坚定,心里却正在偷笑。哈哈!你还能不中计吗?

喜儿犹豫了一会儿,迅速地在他的颊上轻啄一下。

没想到石子天得寸进尺,他用食指点著嘴唇,示意她要亲这里。

喜儿微微一愣,红著脸,不满地嚷著,「你不要太过分!」

他耸耸肩,不太热衷地道:「随便你喔!反正我本来就不想接这次的摄影工作,也不在乎那一点钱。我还是去拒绝伊莎贝拉吧!」说著,便向前走了一步。

喜儿连忙拉住他,「不要,你不能出尔反尔,我已经亲过你了呀!」

石子天挑著眉不作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喜儿为之气结,真想破口大骂,但一想到姊姊,她只好隐忍住。

她看了看他的眼睛半晌,知道他是来真的,她微微叹了口气,凑上前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的轻轻一碰,便马上迅速离开。

石子天一怔。

一股电流窜至他的四肢百骸,太短促了,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他当然不满足,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把她逼得太紧,狗急会跳墙的。今天又跨出了一大步。暂且饶过她,别把她吓坏,她可是一个单纯又可爱的女人。

「这样……这样可以了吧!」她微红著脸,闷闷地说。

石子天唇际浮现一抹狡诈的笑意,当做是回答。

☆☆☆

他们的打打闹闹、一举一动全落在阴暗角落里王明珠的眼中。

他那如沐春风的神采,温柔的眼神,几乎蕴含著爱意。

爱?

不可能!她迅速推翻这个想法。不可能,杰姆斯怎么会爱上这种俗不可耐的女人?她哪一点配得上他?

早在三年多前,他们相识於纽约时,他就明白地让她知道一件事——他不想被束缚,也不会结婚,而她自己更是自认为时代新女性,是个对工作相当狂热的女人,她也表明过她不会为了婚姻,而放弃自己对时装设计的兴趣。他们之间一直在这样的前提下,以朋友的身分相处了三年多,杰姆斯怎么可能为了那样的女人而改变?

爱?

不可能!她再度肯定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她看错了。

王明珠拢了拢秀发,摇曳生姿地向他们走近,距离他们不到一公尺时,她正好看见喜儿在石子天的唇上啄了一下。

她不悦地皱起眉头,对这个女人的厌恶感更甚。

她咳了一声,两人同时望向她。

她看见了?这个念头马上出现在喜儿脑中,她羞愧得想一头撞死,她直觉地想对姊姊解释,「不是……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想被姊姊误会,以为她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子,可是,她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王明珠看也不看她,迳自对著石子天,「这些天忙吗?」她轻轻地问。

「嗯!」他漫下经心随意应她一下。

喜儿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便用手肘撞了他。

「你呢?」他随口一问。

其实他对伊莎贝拉的事并不感兴趣,但他知道喜儿对她可有兴趣了。

「我?」她轻轻露齿一笑,「还是老样子,外国的市场打不进,乾脆在台湾先站稳再说。」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以你的专业眼光来看,觉得我新一季的设计如何?给我一些建议。」

「唔……」他耸耸肩,「我只会拍照,至於衣服嘛!我是一窍不通。」

「米兰设计界执牛耳的大师都找你合作过,你太谦虚了。」

喜儿一下转左边看著姊姊,一下又右转望著石子天,转来转去,好不忙碌。两人的谈话她是一句也插不上嘴,可是不要紧,她是一个绝佳的听众。

石子天轻扯了一下嘴角,「我只管拍照,其他的事,我全不懂。」摆明不想多谈。

「算了!」她一笑,故作开朗地甩了甩那头染成棕色的头发,转移话题,「模特儿已经0K了,可以开始了吗?」

「开工。」

他伸了伸懒腰,缓缓走到摄影棚中间,再度拿起相机。

王明珠的笑容随之消失,他冷漠的态度加深了她的失落感。

她一步一步使自己走向叱叱风云的女强人,她希望自己设计的名牌能够扬名国际,能和国外的知名品牌一较长短,这一条路既漫长又艰辛。然而,她内心深处仍渴望著爱,希望一个知心的伴侣能够支持她、为她打气。

她不禁陷入沉思,如果真能说不爱就不爱,那么她又哪来这么多失落和怅然呢?

王明珠怔忡地望著他的背影,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对他死心?

「王……小姐?伊莎贝拉?」

喜儿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什么事?」她嫌恶地皱起眉头。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帮你倒。」喜儿讨好地绽放笑容。

她想起那杯如馊水的黑咖啡,眉宇间的厌恶更深了。她冷冷地说:「我只喝法国进口的矿泉水。」

「哦——」喜儿微微一愣,失望地搔搔头,「哪里有得买?我去买。」

王明珠斜睨著她,咬咬下唇,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地住了口。

喜儿一头热地望著她问:「是什么牌子?」

她淡漠地,「不用了。」她讨厌她那傻兮兮的笑容。这个女人干嘛要对她这么殷勤?九成九定是不怀好意。

「没关系!你告诉我到哪里买,还有是什么牌子。我现在就去买,很快就会回来。」她的语气接近巴结。

王明珠莫名地涌起一阵烦躁不耐,喜儿那企盼的眼神令她不舒服。

「你很罗唆!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听不懂国语吗?」

她狠狠地瞪喜儿一眼,撂下这句话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端。

「我……」喜儿怔了半晌。

为什么?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敌意那么重?她们不是敌人,她们是亲姊妹啊!她没有做错什么,为何姊姊那么讨厌她?

虽然王明珠并不知道她真实的身分,而她是如此高兴能够见到自己的亲姊姊。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亲近她而已,但得到的却是她的冷言冷语,喜儿难过得想掉泪。

☆☆☆

尽管这儿是「有钱即是大爷」平民化的自助餐厅,客人高谈阔论是极寻常的事,但是,如果来用餐的客人中有一群环肥燕瘦的女人,那么菜市场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侍者望而兴叹,别桌客人莫可奈何,那一桌凌驾群雌的高亢分贝,依然如此「出众」,令人想不听清楚她们的「闲话家常」也难。

「新老板!我呸!不过是个有点祖产的暴发户罢了!摆什么大老爷架子,哼,他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什么狗屁规矩……」

瞧她骂得那么起劲,但和她一道来的几个女子,也只有一、两个捧她的场,义不容辞地当起最佳听众,其余的三三两两各自聊她们的话。

「瞧!好看吗?我和那个专柜小姐讨价还价,最後勉为其难地为我打了九折,打完折还要伍仟多耶!」

一个高挑的女子说著便站了起来,展示她的新装。

「五千多块!你也真舍得……」

站著的女人突然大叫一声,「你们看!」顺著她手指的方向,众家美女不约而同地转头向门口望去。

身著一袭深蓝色合身洋装的女子,正站在那儿引颈眺望。

价值不菲的服饰所散发出来的优雅,一看就不属於她们这个阶层,这些女人就像斗败的公鸡,顿时意兴阑珊地不发一语。

「有什么好看的!真无聊。」有个声音口是心非地捍卫起自尊心,原来是依依。她撇了撇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对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来了……」珊珊嗤之以鼻。

标准的酸葡萄心态,见不得别的女人比自己好。

其他人纷纷加入批评的行列,一同抨击那个和她们「不同国」的敌人。

「对不起,我迟到了,因为老板不放人,所以来迟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席间的人并没有任何的回应,直到小舞用手肘轻轻地推撞邻座的陆湄,陆湄又撞了姒姒一下,姒姒再推了依依……如骨牌似发出一连串效应。

瞬间,众人立刻噤若寒蝉,不,应该是说像看到鬼一样地瞪著来人。

被十几只眼睛毫不保留地审视,那种滋味怪恐怖的,尤其是她们目光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更是吓人。

喜儿硬著头皮,挤出僵硬的微笑,「对……对不起,我……我迟到了。」

她偶尔迟到一下,她们也不用摆脸色给她看吧!她不安地吞了口口水,不晓得该不该坐下。

小舞推开椅子,一言不发地走上前。站定後,把她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再从脚往上一路回到她的脸上。最後,她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往喜儿的脸颊用力一掐,掐得喜儿哇哇大叫,她才罢手。

喜儿抚著红肿的脸颊,不明究理地瞅著她们看。

「怎么样?」珊珊迫不及地问。

小舞摇摇头,语重心长地看她们一眼,「是真的。」

大夥不相信地发出一阵哗然,有人还高了八度的尖叫。

陆湄不信邪地快步走向喜儿,伸手就往她的脸上捏去。

喜儿连退两步,一面嚷著,「不要捏我!」两手掩著面,惊惶失措。

「不捏,只是摸摸看!」像哄小孩的太野狼,陵湄瞠目向她逼进。

「只能摸哦!」喜儿退无可退地说,语气极为委屈。

陆湄忙不迭地点头,一手已经抚上她的颊,接著眼睛、鼻子、嘴巴……

最後还摸了她胸部一把。

「是真的吗?」大家异口同声地追问,语气中有股莫名的紧张与怀疑。

验明正身後的陆湄,表情十分凝重,「她……没有整型。」

犹如丢了一颗炸弹,抽气声、嘘声,此起彼落,有人呆若木鸡,有人像看到怪物一样地瞪著她,不可置信的怀疑充斥在她们的目光里。

喜儿不安地抚著自己的脸,比起她们的反应,她活脱脱像只惊吓过度的小白兔,睁大眼睛,表情无辜。

小舞首先恢复正常,牵著喜儿的手,拉她坐下,顺便还好心地倒了杯水给她。

喜儿惊魂未定,傻愣愣地坐在那儿。

依依的眼睛在她身上溜溜一转,语气柔和了许多,「仔细一瞧,她的的确确是我们的喜儿没错。」

大家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喜儿。近距离端详之後,陆续地大表赞同,继而相视而笑。

怎么她身边的人都有这种毛病?喜儿舔了舔乾躁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们。她要不是王喜儿的话,她是谁?没想到她们竟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难道神经病也会传染的吗?

喜儿有一箩筐的疑问想开口,又怕像刚才那样成为众人的箭靶。

依依拿出她老大的权威,开口说:「我们今天是一个月一次『七仙女』的聚会,为我们的友谊乾杯!」说完,便举起酒杯。

大夥儿依言纷纷举杯相邀,气氛变得祥和多了。

珊珊含笑瞧了她一会儿,缓缓地道:「喜儿,你的五官、脸型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你整个人好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害我们大家差一点认不出你了。」

「我?」她用手指著自己,满脸的愕然。

小舞眯起眼睛,嘴角浮现出暧昧的笑容,「老实招来,是不是在谈恋爱?哈!整个人变得这么漂亮,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附议。

喜儿鼓著腮帮子,不服气地嘟著嘴,「哪有?你们少乱猜了,我只是换了一个发型,还有衣服穿得和以前不一样而已。」

眼尖的依依马上提出反驳,「喜儿,我最爱的是血拚了,我看你身上这套衣服恐怕有一、两万吧!」

「一、两万?」才买下五仟多元新衣的姒姒,尖声嚷了出来。

喜儿尴尬乾笑数声,心里嘀咕:哪止一、两万?我的内衣加内裤就一万了,衣服、皮包和皮鞋加起来一共是十六万玖仟元。

珊珊当然不放过她,「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其余的人一致地望著她,一副「没给我们一个交代,就跟你没完没了」的表情。

「快说啊!急死人了。」小舞帮腔地催促。

喜儿犹豫了—下,轻轻地说:「人家送的。」

陆湄跳了起来,「什么?你被人家包了?」

大家立刻将她团团围住,开始围攻她。

「对方是老头子吗?」

「他有买房子给你吧?」

「你不要太傻,该拿的千万不要客气!」

「他有老婆吗?」

「跟他玩玩就好,你千万不能对他动真情……」

「金卡的额度是多少?」

喜儿捧著头,嘶声力竭地大喊:「没有,没有——我没有被人包——」

突然之间,偌大的餐厅鸦雀无声,每一桌客人和所有的侍者全部都朝他们看去,绝大部份的焦点都集中在那个「被人包」的女人身上。

喜儿张著嘴,马上发现全餐厅的人都听到了,她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六仙女面面相觑,一时间哑口无言。

喜儿尴尬地红透了脸,她清了清喉咙,慎重地说:「我——没有被人包。」她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向众人解释清楚,但是,此言一出,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似的,整个餐厅又活络了起来,恢复原来的热闹。

然後,六仙女便笑成一团。

只有喜儿脸色铁青地直发抖。

8

她们浩浩荡荡移师到一间震耳欲聋,可以扯著喉咙咆哮的PUB。

这一家是她们常来的老店,凭著与老板的交情,她们要了一间较僻静的开放式包厢。

喜儿是让她们拖著来的,因为她曾在这儿失身,所以,她发过誓再也不踏进这家PUB半步,她恨之入骨,一来到这儿,令她想起那荒唐的一夜。

她拉长了脸,咬牙切齿地提出警告,「先说好,不要再设计我了,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当然。」六仙女回答地倒也爽快。

珊珊直接切入主题,「喜儿,你还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喜儿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一一略过,才娓娓道出始末,其中一些事情,她还是避重就轻地草草带过。

「什么?他送给你价值六十八万的衣服!」

「一个月薪水五万!」

喜儿喝了口啤酒,没好气地更正,「杀价後,最後三万元成交。」

「他是傻子,还是你是呆瓜……你为什么不要?」

她撇撇嘴,「我什么事都没做,十一点上班还常常迟到,六点就准时下班,哪好意思拿人家五万!」

「他真的送你六十八万的衣服?」依依难以置信地再问一次。

喜儿一脸的苦恼,「他说那是小小的礼物……』这种说词谁会相信?不,大概只有喜儿那个小傻瓜会呆呆地相信。她是那种被人家卖了,还兴高采烈地帮人家数钞票的人。

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平时好像总是在欺负她,其实,那也是因为她实在太单纯了,她们忍不住要藉由冷嘲热讽来提醒她社会的险恶。尤其她对感情抱持的梦幻态度,频频令她们捏了一把冷汗,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她还停留在白雪公主和王子的少女梦想世界中。

或许,上一次她们的手段是激烈了点,但是,她们无非是希望将来她在感情这条路上若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可以因此少受点伤。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明眼人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那个摄影师别有用意,绝不是像她说得那么简单,偏偏她还傻呼呼的。

她那份难得的纯真,简直蠢得离谱。

珊珊以眼神示意她们稍安勿躁,她旁敲侧击地试探,「喜儿,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凭白无故送你那么贵的衣服?」

「礼物啊!他说如果我不收下的话,他就要把它们丢掉,六十八万耶!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他把六十八万丢掉吗?」

「你没想过他的动机吗?」

「什么动机?」她睁著大眼反问。

大家无声地叹了口气。

陆湄挑高两道细眉,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嫉妒酸意,「如你所说,你什么都不会,什么也没做,人家干嘛要花高薪来请一个废物,还无缘无故送你『礼物』?」

「唔……」听她这么一说,是有点道理,喜儿果然有些动摇了。

珊珊更乘胜追击,「你不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吗?」

她侧著头想了想,露出甜甜的笑容,「不会啊!我有帮他擦玻璃、扫地和拖地,还有他那堆水电、瓦斯费等等都是我去替他缴的,因为他是在国外长大的,他不知道上哪儿去缴费。」

依依快被她活活气死,「就这样?」

她用力地点点头,「他说助理的工作本来就是替他跑腿的。对了,我还去了一趟邮局哟!」说得好像什么天大的功劳似的。

全部人全瘫在那儿,有人摇头、有人叹气连连、有人喝闷酒、有人翻白眼,她们共同的想法是:她真是蠢得没救了!小舞看了她们一眼,乐观地拍拍手,「你们别这样嘛!尽往坏处想,一口认定人家不怀好意,说不定人家是看上喜儿,爱上喜儿了。」

珊珊端详喜儿,赞同地点头:「一定是,除去发型、衣服不谈,你们不觉得喜儿变得好漂亮?」

姒姒接著说:「从刚才一进门,就有不少男人猛盯著喜儿瞧,她现在就像蜕变後的蝴蝶发出光彩。」

小舞下了结论,「没错,没错,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有如此脱胎换骨的蜕变!」

「不是!」喜儿慌忙辩解,「我和他不是那样子……」

☆☆☆打死他,他都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他竟然跟踪喜儿。

谁教他在台湾没什么朋友?

谁教他下班後不知何去何从?

谁教他「不小心」看见喜儿走进一家餐厅?

谁教他不放心地跟了进去?

於是……

他本来打算要回家的,可是,当他看见她们一行人走进这家PUB,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石子天认出她们其中一个就是拉著喜儿,跑来和他搭讪的女人。她们又来同样的地方,那个女人会不会又重施故计,把他可爱又单纯的喜儿,又弄上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

这个想法一闪进他的脑海里,他就无法坐视不理。他向上天起誓,他誓死也要保护他的女人,绝不让任何一个男人动她一根寒毛。

他找到一个位置,刚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喜儿,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喝果汁。

他发现打她们一进门,就有许多好色之徒虎视耽耽地垂涎他的喜儿。

该死!她干嘛穿那件深蓝色合身的洋装?她不知深蓝色使得她的皮肤看起来白皙吗?那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想一亲芳泽的触感,还有,那贴身的质料彷佛她第二层的肌肤似的,勾勒出她浑圆饱满令人咋舌的上围,和挺俏的屁股,她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的口水已滴满地了吗?

石子天握紧拳头,手指关节都泛了白,他浑然忘记喜儿穿著这件衣服已经一整天了,更忘了衣服是他亲自替她挑选的。

几次他都差一点想上前去,替她披一件外套,如果他有外套的话。他更不肯为了买外套,而把她一人放置在这豺狼虎穴之中,如果她有丝毫差池的话,他肯定会悔恨终身的。

她们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的喜儿一会儿轻蹙眉头,一下又神情黯然,偶尔还沉思半晌……

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完,石子天的好奇心已经被撩拨到了最高点,尤其是她们的目标指向他的心肝宝贝,更是令他如坐针毡,恨不得插翅飞向他的爱人,将她置於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呵护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不耐烦频频看著手表,都十一点了,还不散会?他的不满已经累积到达了顶点。

他还必须聚精费神地留意,她们是否点了「该死」的红酒去强灌他的小喜儿。

上次他就是因为红酒才得到喜儿的,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当然除了他以外。

灯光在愈来愈沉的烟雾中似乎更加暗淡了。石子天燃起今晚不知第几根菸,他目不转睛地旁观著。那烦杂的欢声笑语令他厌烦,空气中飘送的音乐让他不耐,他的眉头纠结,人影交错的男男女女令他窒息……

他熄掉了手上的菸,伸手端起桌上的果汁一饮而尽,那甜甜酸酸的液体入喉後,好像变成苦涩、辛辣的火焰,迅速地往下窜,燃烧著他一次比一次更沉重的心跳。

他已经没耐心了,他知道。

腕上的表指示她们已经来了一个半小时了。够了,一个半小时,他不想再勉强自己压抑满腹的烦躁,待在这个鬼地方。

站起身,他穿过舞池中拥舞的男女,往她们的方向走去,面孔沉郁而严峻。擦身而过的人群传来一阵阵议论纷纷的低语,他充耳不闻的继续往前走,连最勉强的一丝笑容,都消失在紧抿的唇畔。

该死!怎么喝这么多啤酒?他烦躁地在心里诅咒著,锐利的双眼依然一瞬也不瞬地盯住佳人。

甩了甩头,他硬生生将出口的咒骂咽了回去,伸出手臂向前,冷淡而礼貌的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对不起,借过!」

还没来得及掩饰自己满脸的烦躁和恼怒,那位一袭深蓝色衣裙的女子出於本能地回过头来,略带惊异的微微一笑,当她看清楚来人之後,那淡淡的微笑瞬间凝住,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她同时出声的是她姊妹淘们的惊呼,「木村拓哉!」

「成熟的金城武!」

「耶!是江口洋介!」

六张见到猎物般兴奋满满的脸,一致地锁住他。

石子天处之泰然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揶揄道:「我还是郑伊健哩!」

「哇」地一声,一阵哄堂大笑。

石子天促狭的眼眸扫向发愣的喜儿,「基本上,我不知道郑伊健是谁,不过,她提了好几次说我长得像他……」

有……有吗?她只在心里默想,糗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说出口了。喜儿垂下两排扇子般的长睫毛,脸颊绋红。

小舞撞了她一下,眨眨眼睛,「何时认识这种大帅哥,不介绍一下?」

「哦!」喜儿像是大梦初醒般的回神过来,看看大家,最後把视线落在石子天身上,「他……他叫石子天,是我的老板。」

什么?这实在太霹雳了!今晚真是高潮迭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超级大帅哥竟是那个图谋不轨的摄影师?这教她们如何能接受?天哪!喜儿时来运转,上天实在太眷顾她了。

她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好像被人狠狠地掴了一掌那般的难以置信。

面对这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的情况,她们宁可相信别有居心的是喜儿。

把眼前这个俊逸的白马王子配给喜儿实在有点儿「暴殄天物」,没办法,「郑伊健」实在太出色了。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一个,只见她们一个个整理服装仪容,拨了拨头发,开始绽放甜得腻死人的笑容,强力放送电波。

石子天对她们的搔首弄姿视而不见,他轻轻地对喜儿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回家?」她抿了抿小巧的红唇,不乐意地答,「我还不想回家。」

在座的六名女子个个睁大眼睛,一副看戏的心态欣赏这一幕。

石子天斜睨了她秀气、姣美的脸庞一眼,耸了耸肩,口气平淡却带著不容反抗的命令,「你明天还要早起,现在不回家,你明天爬得起来吗?」

喜儿手一挥,啜了口啤酒,「十一点才上班,用不著早起!」

「你忘了,我们明天早上要上阳明山拍日出,日出是不等人的。」

「日出?阳明山?没有啊!」喜儿狐疑地望著他,「你没说过。」

石子天大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淡淡地说:「瞧你这个糊涂虫,我上礼拜就告诉过你,我说我对台湾路不熟,请你带路的,你居然忘了?」

喜儿满脸迷惑,歪著头努力地回想,他有说过吗?

石子天握著她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拥在自己的怀中,他敷衍地朝她们笑了笑,「各位,很高兴认识你们,先告辞了!」

在众人还搞不清楚的状况下,他已经拖著喜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留下六个还在发愣的女子。

☆☆☆

一堆照片摊在桌上,张张精采,张张杰作,不愧是大摄影师,捕捉画面的能力完美得令人目瞪口呆,赞叹不已,连喜儿这种超级大外行,都不禁竖起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总算解开心中的谜团,知道他为什么老是可以这样吃香喝辣的,而眼睛眨也不眨。人真的是不可以貌相!她痴痴看著照片,忽然间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她回过头,原来是石大师。

「怎么了?太崇拜我吗?崇拜就要大声地说出来,不要客气,老是发呆是不行的。」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小巧嫩滑的脸庞。

「哈!自己夸自己,也不害臊!」

「不说实话是不是?为了惩罚你不说真心话,让我亲一下。」他顺势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俯下头,情不自禁地吻上她娇艳的唇。

「唔……」喜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是瘫软在他的怀里。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友好」变成现在这种方式?对於他几近霸王硬上弓的行为,喜儿从抗议无效、有理说不清、逼到无路可退自动弃械,一切好像都成了「理所当然」一般。

更扯的是,她的挣扎排斥,半推半就,竟也习惯他的「友好」方式,而且……还不讨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喜儿问过自己不下百遍。如果她理得清、说得出来,那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

这种恼人又无解的问题比大专联考还困难,她大学都考不上了,现在她又怎么想得通?索性就不要伤脑筋,反正她从来也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更何况,以她的「聪明才智」,可能想一辈子,还是无解。

看著她起伏不定、变化万千的丰富表情,石子天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怜惜。

「别想了,喜儿。」他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呢喃,「没有人告诉过你,接吻的时候要专心吗?」

什么?讨厌!这个人……怎么这样?

娇嗔的粉拳落在他的胸膛上,他也不在意。反而紧紧搂著她,将她抱在怀里,吻得天雷勾动地火……直到两个人的呼吸愈来愈急促,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喜儿缓缓睁开春意盎然的眸子,晶亮的黑眸发出勾魂摄魄的光彩,羞答答地看著他俊逸的脸庞。

对於她,石子天完全无法招架,他再不喊「卡」的话,後果是不可设想的。他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很快地站起身,窨瘂低语,「我再不想想办法,我会被你折磨到死。」

喜儿尚未从缠绵的激情中回复过来,也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怔仲仲地望著他。

一阵敲门声好像及时雨瞬间浇醒两人,把他们从炽烈的欲海中拉了回来。

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只见伊莎贝拉倚著门框,脸色十分难看地用手敲击木门。

「我来拿照片。」她沙哑地开口,露出不悦的笑容。说完,她表情莫测地看了石子天一眼。

喜儿清楚地看到王明珠脸上一闪而过受伤的痛楚,令喜儿心头一紧,眼中出现一片迷惘。

石子天用手指爬梳他凌乱的长发,静静地说:「我进去拿给你。」转身大步迈向他的房间。

他一离开,气氛变得很僵,两个女人互相凝视著对方,默默不语。

喜儿思索著要如何启齿,她的脑袋像一团纠缠打结的线团,乱七八糟地理不出个头绪。

王明珠深思地瞅了她半晌,意味深长地缓缓开口:「对手是你,让我心有不甘。」

平地一声雷,喜儿刷白了脸。

☆☆☆

女人的心,总是多愁善感。

破天荒地,喜儿失眠了。

一个晚上,她辗转难眠。喜儿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表示她是一个白痴。她记得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充满敌意的女人双眼,她心里早就有预感姊姊可能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喜儿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刺痛。

她不禁怅然,在工作上再怎么出色,再怎么强悍、能干的女人,面对感情时终究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即使王明珠一直眼高於顶,对旁人不屑一顾,然而在她美丽坚强的外表下,仍保留著一处柔软的境地,等著有缘人来开启心扉。

而那个人正是石子天。

「子天……」喜儿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心里泛起丝丝的甜蜜。

她沉溺於他们之间温馨的相处,倘徉在他宠爱的呵护之中,她安逸於他霸道的主宰,一切彷佛是那么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她从来不曾质疑,从来不曾细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现在她不能不去想,他们到底算什么?

他们算是一对恋人吗?

在一起那么久,她却一直不太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遇上他以前,她一直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遇上他以後,他借她钱,给她一份轻松的工作,还带她去吃饭,买衣服给她,天哪!她等於是找到了一个属於王喜儿的救世主!虽然,他们常常鸡同鸭讲,但不能否认的,她和他在一起,真的好快乐好快乐。

不知怎的,和他在一起,她好有安全感,好像天塌下来,她也不用怕,他会替她挡风遮雨。

她困惑地想,他们这样算是一对恋人吗?

时间已晚,寂静的夜晚显得静谧非常,喜儿觉得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因想著他而跳动速度加快。

她喜欢他吻她的感觉,甜甜地带点刺激,温柔地夹杂狂野,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有时她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他的怀抱让她觉得舒服,他温暖的气息让她心安,还有他看著她时,黑亮的眼里写满了款款深情,每每教她心颤不已。

想到这里,喜儿猛地一震,脸竟微微的发热了。

她烦恼地拍拍脸颊,试图让头脑清醒一点,讨厌!她想到哪去了?

她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过往的点点滴滴,回忆如潮水般淹没了她,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笨喜儿,根本是你自作多情,人家从头到尾并没有表示过什么啊!」她摇了摇头。他连说一句喜欢她的话都没有,不是吗?

「你瞧,你只是一颗再渺小不过的砂粒罢了!而姊姊那么耀眼,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相配不过了。」一股深沉的心痛揪紧了她的五脏六腑。

想了一个晚上,她终於发现自始至终,是她会错意自做多情。

她咬咬唇,硬生生逼回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笨喜儿,笨喜儿……」她用手敲著自己的脑袋,希望把自己敲醒。

「他对你好,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他对你的亲密,也仅於他洋派的作风,但是那并不代表什么。」她喃喃自语。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王明珠的双眼猛然浮现在她的脑海,撼动她的心。

躺在床上,睁开苦涩的眼,茫茫然地瞪著天花板,老天,误会她姊姊了!经过刚才那一番分析之後,她的思绪又转到姊姊身上。王明珠肯定是误会她抢了她的男朋友。

她会看上石子天一点也不意外,毕竟,石子天英姿焕发,器宇轩昂。一个是服装设计师、一个是摄影师,他们根本是天生绝配。

她涩涩地想,也只有像姊姊那样的美人,才真的配得上他,自己算哪颗葱、哪根蒜啊?

她忘不了王明珠眼中对她的控诉。喜儿一阵锥心刺痛,心虚地自责,固然你也爱上了石子天,但你绝对不能说出来,更万万不能有非份之想,她是你的姊姊,你断然不能对不起她。

他们才是合适的一对,不会错的。论长相、人品、学历等每个条件都旗鼓相当,你搅进来插什么花?

她不能再这么矛盾於自己对他的情感,没有开始,哪来的结束?

她勒令自己不准再想了,至少……做不成情人,还可以是朋友吧!喜儿安慰著自己,只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疼痛不已呢?

啊!痛彻心扉,无法入睡。

9

一切的努力付诸流水。这是石子天今天上班後的心情写照。

除了震惊、错愕、愤怒之外,他实在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他已数不清这是今天喜儿第几次巧妙地从他怀中挣脱,不再让他亲近她。只要他一靠近,她马上连滚带跑地躲得老远的,好像他身上有致命的细菌一样,更惶论让他吻她。

她的举动,令他感到挫败。他的心如万马奔腾般澎湃汹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制止心中那股即将爆发的怒气。

他有说不出的颓丧与懊恼,深深吸了一口气,充满恳求地看著她,「喜儿——」伸出手试图想握住她纤细的肩,没想到她像被电到一般,手一挥,逃得老远。

石子天体内好不容易平静些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他用手指爬梳头发,脸色抑郁而阴沉。天知道,他为了她,花费了多少心血,使尽计谋,两人的关系才好不容易稍有进展,没想到就待他正想收网之际,突然之间,她又缩回自己的壳里,一切回归到原点。

可想而知,他为什么愤怒难抑。从头再来?他真想撞墙,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究竟还能撑多久?唉!乾脆直接把她拖进礼堂,或是灌她喝下红酒,直接弄她上床恐怕还容易些。

究竟她是天使,还是恶魔?

石子天充满了无力感,他简直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然而,他完全没有鸣金收兵的打算,他绝不是一个轻易打退堂鼓的人。

对於喜儿,他是志在必得,这一点无庸置疑的。他好不容易布下的天罗地网,岂能容许她就此飞出他的手掌心?

只是,他很讷闷的是什么原因使她退缩?

是上次在PUB里的那群女人吗?他摇了摇头,很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他看得出来她们对喜儿是出於真心的好,直觉告诉他,她们对喜儿是无害的。

除了这个之外,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一直让他查出来,大家走著瞧!他再度咧开一排皓齿,露出邪气的笑容。

喜儿猛然一阵心悸,她懊恼地发现,他的笑容实在很迷人,她完全无法抗拒。

这个发现令她非常气恼,但是她更气自己,气自己太没用了。

她那眼波流转,及脸色瞬间的变化,哪能逃得过石子天锐利的双眼?这小妮子还是在意他的,石子天心里高兴得鼓掌叫好。

情况还不是太坏!他放下一半的心,一边盘算著下一步该怎么走。

喜儿一副戒慎恐惧地站得离他好几公尺远,拚命地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昨晚自己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一见到他就好似烟消云散。

她实在讨厌自己的意志力薄弱得不堪一击,她好想好想投入他宽阔的胸膛,一如往昔与他来个「友好」的亲吻。当她拒绝他时,她比他更痛苦。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她是用尽了全力才能离开他温暖的臂膀,竭力地忽略自己依旧剧烈的心跳。

「喜儿,你不能再和他这样继续下去了。」她用一种很不情愿、虚弱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提醒自己。

石子天扬著眉,一语不发,莫测高深的视线,定定地审视著她。

喜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安地正要别过脸时,突然间石子天叫了一声,「哎哟!」他双手紧按腹部,状似痛苦地弯下腰。

「怎么了?」她惊慌失措地向他奔去,她的魂快吓掉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反身紧紧地抱住她,这一次他早做好准备,像八爪鱼似死命箝住她,力大如牛。

「啊!」喜儿这会儿由於过度震惊,两眼直愣愣地瞪著石子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底掠过一抹光芒,笑得好优雅迷人。

喜儿再迟钝,也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异样光芒,这时,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了。这下子她不由得怒火中烧,刚才是真吓到她了,但没料到居然是一场恶作剧。

她愈想愈气,正要开口抗议时,只见石子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嘴堵上她微张的红唇。喜儿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急促地喘著气,不断地想挣脱他的怀抱。

然而,石子天依然用他那两条如钢铁般的臂弯,稳如泰山地圈住她,让她无法动弹,四片唇瓣火热地紧密吸吮著。

喜儿觉得自己被吸进一个漩涡之中,眼前一片星星闪烁。她不能思考,她忘了一切,忘记王明珠……她不由主地伸出细白滑嫩的双臂搂住他的腰。

石子天悄悄瞄了一眼喜儿嫣红俏丽的脸蛋,为自己大获全胜笑得好不得意,只是他不能笑出声来,因为他的嘴正忙著吸吮她甜蜜的软舌。

为了不让她有丝毫的转圜余地,他的双臂猛然收紧,好像想把她揉进身体里与他合为一体,他的舌头在她的小嘴探索溜钻,像玩捉迷藏似地互相追逐著对方。

「唔……我……」喜儿嘤咛轻吟,「我……我快不行了……」求饶似的呢喃。

她的呻吟激起他更强烈凶猛的欲望,非但没放开她,他的舌反而更深深探入她的嘴里。

他想要她!欲望之火炙得他下体发胀,汹涌得教他几乎发狂,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她。

喜儿觉得灵魂已经飞离自己的身体,飘飘欲仙的感觉充斥她发热的娇躯。

他的手轻巧地拉下她衣服後面的拉链,大掌游移在她的美背,沉溺在迷情中的手掌碰触到一道障碍物,正当他笨拙地试著打开胸罩上那排暗扣时,却同时也拉回了他的理智。

不行,还不到时候,他承认他发狂似地想要她,但是他更想要好好珍惜她,现在这么做只会打草惊蛇。他咬了咬牙,硬生生地忍下源源不绝的激情,不动声色拉上拉链,猛地放开她。

他必须用力深呼吸才能平息心中那把刚窜起的欲火。

喜儿睁开迷蒙的眼睛,微肿的红唇轻颤抖著。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好几秒钟她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喜欢吗?」他仍然将她环在胸前,沙哑地问。

喜儿想也没想,本能地点头。

石子天得意地扬起唇角,语带威胁地说:「你为什么老是躲我?」

喜儿急喘气,这时所有的事情立刻又回到脑中,她猛然一惊,啊——刚刚……刚刚她又……

她好懊恼,开始扭动身躯,必须快速从他魔力的金箍环中脱逃,才是上策。

她愈是挣扎,他抱得愈紧,他轻转薄地嗤笑,「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会放手的。」他在她的耳後轻轻吹了口气,「你这样动来动去,我会以为你在诱惑我喔!」

倏地,喜儿全身一僵,一动也不敢,脸和脖子一片殷红,耳朵发烫。

石子天湿热的唇在她的脸颊及耳边磨蹭,「你再不说的话,我可要继续亲你哟!」

喜儿在他怀中轻颤不已,她早已意乱情迷了,但她口中却喃喃地抗议,「不,不行,你不能那样!」

「哪样?」他邪气地反问,吻如雨点般地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我想你是在暗示我,想要索取更难忘的吻是不是?」

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挑逗而煽情的耳语,「我是十分乐意奉陪,只是接下来的发展……」他停顿了一下,「你也不是小女生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言下之意已经非常露骨。

喜儿她那张红通通的脸渐渐变得滚烫,颜色还不断地加深,整个人如秋叶般抖瑟不休。

他非常绅士及「好心」的提醒她了,如果她再不肯开金口,就代表她默认她也有这个意愿。

石子天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喝采,他实在太天才了,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方法,横竖他都是大赢家。

「石子天,你不能这样!」喜儿颤著声音,虚弱地挣扎。

「我数到三。」他咧著嘴开始数,「一、二……」

「等一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喜儿尖叫出声。

石子天心里掠过小小的失望,他收起轻薄的态度,一本正经地再度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喜儿踌躇了半晌,考虑该如何开口。

石子天挨在她的耳畔,「要我吻你是吗?」

「不是!」她失声叫道。

石子天故意恶声恶气说道:「那还不快说。」

喜儿舔了舔嘴唇,呐呐地开口:「我……我们已经……已经很友好了。

我想,我们毕竟是中国人,就……就不要再打这……这种招呼……」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了当痛快地说出来。」他淡漠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我觉得……我们还是……还是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

石子天紧抿著唇,以眼神示意她继续。

喜儿轻咳一声,硬著头皮缓缓说下去,「我想……我们这个样子……被你女朋友看见的话……会产生误会吧!」

石子天眼底闪过一抹惊异,「女朋友?」

喜儿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叹息。「譬如说……伊莎贝拉?」她说得小心翼翼。

又是她!原来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石子天好不容易吞下一大堆即将进出的咒骂,冷冷地说:「谁跟你说她是我女朋友?她自己吗?」

喜儿猛吞好几口口水,幽幽地答:「我……我猜的。」

这个答案令石子天为之气结,她为什么不猜她自己呢?答案明明已经呼之欲出,他爱的是她,他的女朋友也是她,她居然会……

他和伊莎贝拉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她为什么老是提到她呢?他宁愿接受她充满醋意的质询,也不要她一副认定了的模样。

他恨死她那个坚持己见的死脑筋,他不悦地翻了翻白眼。

喜儿失魂落魄仰著小脸瞅著他,脸上有著绝望的悲意。她凄然地暗忖,有这种姊夫,她应该替姊姊感到高兴才对。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试图振作精神,无奈的是,她就是笑不出来。非但如此,她还好想大哭一场。

石子天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著她,心中的怒气被她「阿Q」的想法浇熄了许多。他平心静气地说:「我记得这个问题我们以前也讨论过……」

喜儿回想了一下,轻轻地点头。

石子天的火气又上来,还好他忍住了。「那你是没听懂我的话吗?还是我的国语说得太差?」

「我……「她呆了一下,那表情看来好拙。

石子天扳著脸孔,把该说的话说清楚,「这肯定是最後一次了,说完後我不希望这件事再被提起——过去我和伊莎贝拉没有关系,以後也绝对毫不相干。」

喜儿的心跳了一下,「真的?」

石子天笑了,「傻丫头,你就这么爱瞎猜乱想。」他抚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以你的天份,你不去做编剧实在太可惜了。」

喜儿破涕而笑,「我可以吗?」她不禁大喜,他真是慧眼识英雄。

「我发现你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他说得好动人。

「你真的这么想?」她有点怀疑,但语气中仍掩不住喜悦。

石子天促狭的眸子露出调皮捣蛋的笑意,「有天份、是人才不代表你就真的可以做得来。你这种胡掰瞎盖,把白马说成黑马的本事,不是人人都能负荷得了。为了避免无辜的人惨遭池鱼之殃,我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以你还是荼毒我一人就够了。」说完,即做出一副又惊又怕的样子。

喜儿的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石子天,你……」

石子天笑得前俯後仰。

☆☆☆

喜儿知道自己的个性:心事藏不住,喜怒哀乐明显的表现在脸上。现在,她就有满肚子的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在她那不到五坪的小房间里,来来回回不停地踱步。

她像吃错药一般,一会儿甜甜直笑个不停,一会儿又愁云密布,神情黯然。怱喜怱悲,地板都快被踩烂了,她却依然理不出个头绪。

怎么办?谁能够告诉她?

她一则喜一则忧,她一方面暗暗窃喜石子天否认和王明珠的关系,然而,一想到姊姊对他的爱慕是个不争的事实,她的心就沉入谷底。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教她如何选择?

她本来就是个直肠子,说她头脑简单也可以,面对这么棘手的问题,她想得焦头烂额,仍然於事无补。

她天真地想,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石子天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们不是一对恋人,那么,她就不算是横刀夺爱吧?当然,纯粹就外貌而论,他们是非常相配的,但是,他们终究只是朋友,这又另当别论了。想著想著,喜儿笑得甜蜜蜜的。

不行,不行。她又激烈地摇头。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你明明知道姊姊喜欢他,你还这么缠著石子天不放,这种行为不叫横刀夺爱,叫什么?

喜儿肩膀无力地垮了下来,显得十分无助。

可是,他们真的只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她应该不会成为抢姊姊男友的罪魁祸首啊?她心虚地问著自己。

何况以她的条件,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王明珠的对手。她照著镜子,出神地看著自己的容貌。

她的理智在她的脑袋瓜里频拉警报:不,喜儿,你在自欺欺人,你若真的和他在一起,你的良心过得去吗?你可以无忧无虑地假装不在乎?

喜儿颓丧地发愁,是的,她做不到。

她绝计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何况那个人是她的姊姊!只要一想到姊姊今後可能都将以泪洗面,她就觉得自己是罪不可恕的坏胚子!她真是面目可憎!左右不是,进退两难,她仿佛走进一个死胡同里,无计可施,无路可走。这件事复杂和困难的程度,已经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喜儿摇头晃脑地走来走去。她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泄气,唯一又简单的方法,就是她离开石子天,走多远算多远,和他再无瓜葛。这样所有的烦恼不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然而,她的感情却不受控制,背叛了她。一触及到他,她的心就无端端地加速跳动,虽然她试著忽略它。

石子天啊,石子天!他实在魅力十足,而且,是那种带著高压电的致命吸引力,她就像飞蛾般,明知道危险,依然义无反顾地往火扑去,无视警告的声音在她耳畔频频叮咛。这种情形与日俱增,力量大得教她都会害怕。

她指镜子里自己的鼻子:王喜儿,你实在太懦弱了!倏地,「对,我就是这么没出息,这么失败,怎么办?」她生气地大声嚷著。

她的脑袋实在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她快爆炸了,她烦躁地猛揪自己的头发。

她像是得了失心疯似地在那转圆圈,愈转头愈昏,「啊——我快发疯了!」她的手撑著额头,投降地暗忖,她不能再见石子天,她必须暂时给自己一个冷静思考的空间。在她还没想到法子之前,见到他只会令她更烦更乱。

对,她不能控制自己不去爱上他,那就眼不见为净,先躲一阵于再说。

这下问题又来了,她要躲在哪儿?

喜儿搔著头愣了愣,思前想後,她发现她无处可去。反覆思量後,显然她只能躲在家里。

她叹了一口气,今天到此为止,她决定不再伤脑筋了。

☆☆☆这是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石子天的脸却结上一层冰霜,冷得足以冻死人。

他像一头盛怒的狮子,噬血的危险腥气,几里之外都能嗅得到。

他从来没这么气愤过。一个赫赫有名的集团总裁、放荡不羁的名摄影师,竟然会败在一个小小的女子手上,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他永远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是对她解释过了,而且不下数十次,她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无论如何,她有任何疑问或是不满,都应该亲自向他求证才对,甚至找他吵架都无所谓。

三天。整整三天,没个人影、没一通电话,无端端地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一般。她到底是不是冷血动物?她不晓得她这样无故失踪有多么令人担心?

他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如果她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她就不会如此对他。

他不敢相信,他竟会爱上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对她怎么样,难道她麻木不仁,完全没有感觉吗?居然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怀疑他和伊莎贝拉之间有什么瞹昧关系。

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一提起她,他就有气。喜儿哪一只眼睛看到他和伊莎贝拉暧昧不清?她为什么老爱把伊莎贝拉和他扯在一块?难道他就真的这么不受欢迎,她硬要将他推给伊莎贝拉?

石子天气急攻心,他对她不够好?待她不够用心?是不是要把他的心肺掏出来给她看,她才肯相信他是认真的?他阴郁地蹙紧眉峰自问。

在盛怒之中,他捕捉到一个不寻常的讯息;伊莎贝拉!她对伊莎贝拉有莫名的异样情愫。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但只要一谈及伊莎贝拉,她整个人就不对劲。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愈想,可疑之处愈加扩大……他早就应该发现,她和伊莎贝拉之间,绝不像她表面说得那么简单。

他的愤怒已经溢到了爆发边缘,他极力地压抑自己,不让忿恨的情绪宣泄而出。他挟著一股怨气来到松山一栋老旧的公寓楼下,眯著眼抬头望了一下三楼的阳台,他知道他的耐心已经用尽了,他必须做一个了断。

做了这个决定,石子天大有豁出去的心态。不可否认的,他已经计穷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抛弃所有,只因为她。但是,他再也不能忍受她闪闪烁烁的态度,那令他抓狂。

他也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可能会毫无所获!石子天理智地告诉自己,再试一次,如果最後的结果仍是否定,那么他就不应该再留恋她,他该放弃这一切荒唐可笑的举止,回到他的摄影世界中,甚至回美国;然後将这几个月的疯狂事情全给忘了,就当做从来不曾发生过,也没有那一夜情,自己更不曾认识王喜儿这个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究竟做不做得到?

他露出一抹苦笑,她的影子已经根深蒂固地烙印在他的心底。对她的深挚感情只是让他斩钉截铁地明白一点——即使他再度碰钉子,只要还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仍然不会放弃,就算他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放弃。

只要她一天没有结婚,他就会不断地继续和她纠缠到底。重要的是,他该如何让她接受自己,接受他的感情?

他踏著沉重的脚步,来到三楼斑驳的铁门外,深吸了几口,按下门钤。

没多久,一个身穿旗袍的中年妇人出来应门,面貌依稀酷似喜儿,见到他颇为讶异。

石子天先一步开口,「您是伯母吧!您好,敝姓石,名叫子天,是喜儿的老板,冒昧打扰了。因为喜儿三天没来上班,我十分担心,所以特地过来看她。」

姚宝宝非常吃惊,「她说她在休年假啊!」

石子天浅笑颔首,「我想,她是在休年假没错,只不过,她忘记告知我了。」

「哎呀!这个喜儿实在太迷糊了,真不好意思,来,快请进,别站在门口说话。」她一面招呼石子天进门,一面拔高嗓音高叫女儿的名字。

「喜儿——」姚宝宝嘴里大声喊叫,眼睛的余光却暗自打量著石子天。

石子天礼貌性地朝她点点头。

「石先生吧!别客气,请坐,我进去沏壶茶来,您稍坐一下。」姚宝宝眉开眼笑地往厨房里走,不时还会回过头望他一、两眼。

「喜儿的眼光比我好太多了。石先生比起她那个死鬼老爸,不知道帅多少倍!但这么帅,可靠吗?」她在嘴里碎碎地念著。

喜儿光著脚丫,套著一件印有米老鼠、超大宽松的大T恤,一头乱发,如一缕游魂似的荡到客厅,「妈,什么事?叫得那么大声。」

石子天失笑地摇头,他发现他实在很难对她生气。他清了清喉咙,「我想,你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熟的声音!喜儿双手揉了揉眼睛,待她定眼一瞧,「啊——我的天哪!」她拔腿就想跑。

石子天的脚长,手也不短,一个箭步跨到她跟前,抓住她的手,使她不能轻举妄动。

他扬扬浓眉,下巴抬高四十五度,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他沉著声音问道:「要去哪里?」

喜儿的心差一点被吓出了胸口,她气若游丝地乾笑一声。

她抬眼悄悄望著他那冷峻却俊逸的侧脸,心脏乱七八糟地猛跳。虽然,她并非第一次见到石子天严厉的表情,但是这回不同,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令他多生气。她认定他会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或是指著她鼻子叫嚣……

然而,他却冷静无比,他出人意料的反应,反而更令她心惊胆跳。

她怯怯地开口。「我……」

「去换衣服。」喜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石子天便先下达命令。

「换……换衣服……」她因过度惊讶而结巴。

石子天面无表情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倏地凑在她耳边,小声却清晰地说:「如果你不想惊动你母亲的话,最好乖乖地去换衣服,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喜儿白了脸,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地冲进自己的房间,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

此时,姚宝宝手拿著一个托盘,笑盈盈地回到客厅。

「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喝茶。」她殷勤地倒了杯热茶,递给石子天。

「谢谢!用不著麻烦。」

「应该的。」姚宝宝仔细地端详著他,正要开口询问他的家世背景时,「碰!」一声,喜儿换上牛仔裤衬衫,像个火车头似冲了出来。

她气喘呼呼地对母亲说:「妈,公司有事,我和老板赶著去处理。」说完,拉著石子天的手逃命似夺门而出。

10

「我不记得我说过放你年假,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回到摄影棚後,石子天捺著性子道。

「这一点,我向你道歉。」她双脚并拢,朝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态度诚恳真挚。

石子天讶异地扬扬眉,她竟老实地承认自己的不是,这反教他伤透脑筋。他本来想藉题发挥来一次大审判,这下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然而,他可没忘掉要摆出不悦的神情,他口气淡漠地问道。「解释,你还欠一个解释。」

「我都道歉了,就不用解释了。」她赖皮地陪著笑脸。

「你要休假,大可以向我明说,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玩失踪游戏?你还想这样打混过去?你今天不说个明白,休想走出这个大门。」他刻意提高音量,想恫吓她。

喜儿思付了半晌,试图找出一个合情又合理的理由,要让他心服口服,可是……

「你的故事最好编得像样点,我从你那双眼睛,就可以知道你有没有说谎。」他斜睨著她,大声地提醒他。

喜儿咬了一下唇,她真恨自己怎么会这么笨拙,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一眼就能让人看穿。

「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会察言观色。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和伊莎贝拉有关?」

喜儿瞬间变了脸色,他会读心术、外加透视眼?她吓得退到大门旁,背脊紧紧地贴门板上。

石子天见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他误打误撞没想到竟让他蒙对了。

「沉默代表承认罗!」

喜儿真的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装的是浆糊,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她只能用一双杏眼瞪视他之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子天不动声色,大步地朝她走过去,喜儿的心跳因他逐渐加快,而愈发狂乱。她想说些什么,偏偏小嘴抖厉害,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在石子天眼中,她无疑地就像一只误中陷阱的小白兔。他走至她面前,俯下身子,盯著仓惶失措的她,恶作剧地说:「怎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喜儿紧张过度,无法言语。

他捕捉到她在吐气间所透露的不安,於是,他倏地将双臂搭在门上,喜儿则被限制在他的双臂之间。

石子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喜儿更加局促不安。

「你想做什么?」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无力地抖著。

他露出那种迷死人的笑,邪气,优雅,加上那副极为性感的嗓音,令人心跳加速。

「我想做什么?」他的语气令喜儿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是你想要我做什么吧!」

他的话一出口,喜儿顿时感到一阵晕眩。他吻她的旖旎画面,像倒带般跳入她的脑袋。

「我猜你想要素求那令你难忘的吻。」他笃定地说出这句话。

又来了,难不成他真会读心术?喜儿脸红心跳。

他猜得果然没错,她和伊莎贝拉间一定有某种秘密?他绝对要问个水落石出。见她不说话,他必须更进一步刺激她,否则这个疑问将会永远横在他们中间。

「你和伊莎贝拉是什么关系?」

喜儿惊愕地抬起头。他们的眼神相触之际,她再度心悸。她迅速别开自己的视线。

他深深地看著她,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温柔,而那温柔的背後却又隐藏著一股霸道,他冷不防地托起她的下巴。

「你……」喜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石子天便熟练地吞噬她的小嘴。

「说,你和伊莎贝拉是怎么一回事?」他凝视著满脸红晕、无力喘著气的喜儿,用一种充满胜利与威胁的口气说道。

喜儿倒抽了一口气,她的手无力地下垂,连她的双脚也不住地轻颤。

她好没用,也好气,他每次都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她告诉自己绝不能掉眼泪,但偏偏她的泪水就是那么不争气滑下了脸颊。

石子天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捧起她梨花带泪的脸,温柔地问:「为什么哭?」

喜儿好生气,气他利用她的弱点来要胁她,可是,她的心却对他的温柔眷恋不已。

「为什么?」

她始终不发一语。

「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他更加温柔地问道,她的眼泪著实令他吃了一惊。

唉!女人心海底针,早知道就不吻她了。石子天心中一阵後悔,他只是想知道她为何那么在乎伊莎贝拉,他根本完全不想惹得她伤心。

喜儿从石子天那双後悔的眼眸中,找寻到一丝丝的爱意,但是,姊姊怎么办?

想到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她更加泪眼婆娑。

眼见她哭得像个泪人儿,石子天没了头绪,他将她拥在怀里,「喜儿,对不起……别哭了,你这样令我心疼。」一手抚著她的头发。

「我……」她泣不成声。

「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他催眠似的哄著她。

喜儿好矛盾,思忖著她该说不该说。

「你知道吗?我好爱好爱你,可是,你的反应实在太慢了,让我又气又急……」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动人。

他说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听见的,她呆呆地望著他傻住了。

写在他的双眸里的爱意如潮浪般袭向她,原来他……

喜儿怔了半晌,然後打从心坎里笑了。此刻她的心境,只能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他说他爱我……我不是自做多情的单相思……」她在心里自付,双腿虚软无力。但她不可遏地想高声欢呼。

在她发呆的时候,石子天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托起她可爱的下巴,「你呢?你的心里可曾有我?」

喜儿的心跳狂乱不已,忙不迭地猛点头。

他似笑非笑瞅著她,声音有种魔力似的蛊惑著她,「我要亲耳听你说。」

喜儿整张脸都红透了,害羞地实话实说:「我……我也爱你。」说完,她的脸更烫,更红了。

「真的?」石子天一听,心情大好,咧出一口皓齿,「不是在骗我?」

她像一朵含羞待放的花朵,鲜艳欲滴,「真的,我也好爱你。」喜儿声如蚊蚋地说。

石子天脸上堆满笑意,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双颊染上一片嫣红的俏佳人,体内不禁一阵躁热。「我做了那么多的傻事,都是为了你,而你偏偏老拿伊莎贝拉来气我……」

换句话说,他从头到尾都深爱著她。喜儿既感动又幸福,不禁泪盈於睫。

「不……不是,那……那是……」她结结巴巴,语不成句,心里更是一阵羞傀。

她的反应总是不断地跳出他所能预料的范围,令他愕然不已,但无论如何,总算逼出她的心意,尘埃落定,石子天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没忘记那个「可能」是敌人的人,她横在他们中间,像一颗随时会爆炸地雷,为防止她兴风作浪,他必须铲除这个障碍物,永绝後患。

他侧著头,思忖片刻,右边的眉毛微微挑高,不经易地说:「伊莎贝拉?」他再次提醒她,语气十分的温柔,「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事已至此,喜儿不再迟疑,缓缓地把自己的家庭背景,概略的描述一番。

☆☆☆

「这么说,她是你的姊姊?」

喜儿点点头。「我们从未见过面,她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伊莎贝拉竟然是喜儿同父异母的姊妹!石子天乍听到这件事吃惊不已。

他瞥见喜儿困扰的神情,他蹙著眉头,心里已经有了谱。

「能否请你告诉我,为了你崇高而伟大的姊妹情深,你是不是打算双手将我送给令姊?」他优雅地笑著。

「我……」

「你以为这是孔融让梨吗?把我当作梨,或是礼物让给她!」石子天的语调变得非常激昂。

回想起她的打听、试探、反覆无常,原来皆因此而起。最可恶的是,如果他不去她家把她揪出来,她就抱定自以为是的「成人之美」,打算从此永不与他见面了。这么一想,心中的怒火更是越烧越旺。

喜儿被他吼得整个人摇摇欲坠,连忙挥去眼泪,慌张说道:「不是这样的……」

石子天没好气地问:「那是怎样?」

喜儿带点困窘,乾涩地的说:「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我妈已经对不起她母亲,我……」

「这个大笨蛋!我和她认识三年多了,要有什么早发生了。你的退让只会令我心碎。而我和她以前就不可能,以後更绝对不会有交集。」

喜儿把他话里的意思慢慢思索了一遍,突然豁然开朗。

石子天点了点头,投给她一个会心的笑容。

喜儿顿了一下,脸色转为暗沉,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我是一个私生女,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石子天的手在她的脑袋上猛敲了一记。「自怨自艾不是你的个性,别愁眉苦脸了。」说完,转而捏捏她的面颊,语气变为柔和,「我爱的是你,喜欢的人是你,你的出身如何,关我什么事?不过,你的未来都将归我所有!」

喜儿幸福地傻笑起来。

☆☆☆

「石先生,这样就好了吗?还要不要看别的,我们推出一款别致又大方的胸针。」一个貌似平凡的店员,笑容可掬地露出讨好的面孔。

石子天潇洒地笑一笑,「不用了,就这个戒指。」拿出他的金卡交给小姐。

他一想到喜儿见到这个戒指的表情。一、喜极而泣,扑在他的怀里,因感动而颤抖;二、搂著他的脖子猛亲他,欢天喜地;三、又惊又喜,主动送上一个缠绵绋恻的法式热吻,嘿嘿!然後,直奔床上去也……

想到这儿,石子天全身血液沸腾不已,咧著嘴猛笑,当他还陶醉在自我的想像中时,小姐把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及信用卡交回他手上,「谢谢!欢迎再度光临。」

石子天愣了一下,迅速回过神来,对她浅浅颔首,步出商店。

他手中握著丝绒的小盒子,疾步走至路边,拦了辆计程车,驱车直往他的工作室去。

他想起刚才的推测又想笑了,喜儿的单纯、可爱,让他既惊且喜,她是他从未遇过的典型,非常有趣,而且让他心动不已。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她收到戒指的反应。

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冰释了,他和她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没有理由再蹉跎下去。还有,她那种少一根筋、又爱异想天开的个性,他不想一个法子把她牢丰地拴在自己的身边,哪放心得下?

不是他小心眼,更不是他没信心,怕煮熟的鸭子会飞了。而是他愈和她相处、愈了解她,他就愈忐忑不安。

她的脑袋绝对异於常人,她的逻辑概念非比寻常,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迸出个什么事情来,或是有个突发奇想。说她单纯,她简直天真得不得了,说她复杂,就连爱因斯坦也都猜不出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毫无常理可寻,这就是喜儿。基於这种种因素,他必须牢牢把她圈在自己的身边。这样他才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胆战心惊,这是一个最好、最有效的办法。

石子天觉得自己已经做出最佳的结论,这一想,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

石子天望著这只刻有他名字缩写的「卡蒂亚」戒指,笑得好不开心。

突然之间,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石子天反射性地拿起话筒,声音里犹有浓得化不开的兴奋之情,「哈罗!」

「喂!我是喜儿。」电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喜儿,我……」

抢在石子天之前,那一头鼻音哽咽地说:「你说如果我不来上班的话,要事先打电话通知你,我打了哦!」

石子天愣了愣,「你不上班?为什么?」

话筒的另一方一时静默了半晌,好似正在思忖该如何回答。

石子天迫不及待地开口出声,「喜儿,你怎么了?」他听出她的声音怪怪的,焦急地问。

「我……没有啦!可能……不是,有一点点不太舒服……」

「不舒服?」他握著电话筒大叫,「哪里不舒服?感冒吗?有没有看医生?」

从听筒里他听见她吸气的声音,而後是哭过的呜咽,「我……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有一点点痛,没……没关系!」她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说完。

她根本不是一个擅於说谎的人,她故作轻松的语气更显得事情更为严重,他会相信她的话才怪!石子天反射性地竖起耳朵,一颗心莫名地往下沉,烦躁起来。

他旋即说道:「我现在去看你。」

「不,不要——」她的尖叫声立刻从话筒中传来,「不要,你千万不要来,我……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她反常的激动更令他不安,他压下心跳,沉声说道:「我不放心,我必须去看你。」

「你不要来!」刹时,她也发现自己太过激动了,声音於是转弱了许多,但仍难掩她的紧张与焦虑,「我……只是肚子不……不太舒服,小事一桩,你不用特别跑一趟。」说到最後,语气变成哀求的口吻。

石子天感到一阵恼怒。对方依然自顾自地说道,「我已经吃过药了,等一下就没事了,你千万不要来……」喜儿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分明有鬼!石子天在心里冷哼道。

「好吧!你要乖乖的待在家里,不许乱跑喔!我会打电话去突击检查的……」他恢复贯有的平常语说道。

只听见她在另一边,连连保证。

☆☆☆

「喜儿,你不要仗著老板是你男朋友,就可以三天两头的偷懒!」姚宝宝对著蒙在棉被里的女儿说道。

「妈!我已经打过电话向他请假了,你快去买菜啦!」她没好气地在被窝里叫道。

你不快出去,我就要闷死了。喜儿早已汗流浃背,仍用棉被从头包到脚,紧抓著被子。

「唉!真拿你没办法。」

姚宝宝摇摇头。算了,先去买菜,待会儿回来再问她吧!她看著鼓起的棉被一眼。大热天盖棉被,不热吗?她拿起菜篮,走到门口。一打开大门,猝不及防地,她看见一个抢眼的男人,正要按门铃。

「伯母。」石子天恭敬地叫了一声,「喜儿在家吗?」

姚宝宝看见他并不意外,不过这么一来,她放心多了,她朝里面弩了弩嘴。

石子天会意地笑一笑。

姚宝宝慈爱地对他说:「我去买菜了,今晚留下来吃饭。好吗?」说著提起菜篮出门,顺手把门带上。

石子天目送著她离开,怀疑地想,一切都很正常啊!她到底又在玩什么把戏?

身後一个尖叫声,打断了石子天的沉思,他下意识地转过身。

喜儿像看到怪物般,大叫一声,掩著面冲回自己的房间,在她还来不及关上房门前,石子天也抢了进来,不让她得逞。

眼看自己慢了一步,喜儿一跃,跳上床,用棉被把自己团团包住,躲在里面。

石子天见状,差一点失声大笑,这个小妮子真够有趣。他看见她的反应,打定主意想捉弄她一番。

於是,他忍住笑,大步地朝她走过去,用一种戏谵的口气说:「原来你这么开放啊!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方法在邀请我,和你一起共赴云雨……」

「你……你这个大色鬼!」她露出一颗头颅,怒不可遏地大声咒骂。

石子天忍无可忍,毫无绅士风度地笑得天翻地覆。

「难道不是吗?你一看见我就直奔房间,接著跳上床,难不成我们要盖棉被纯聊天吗?」

眼见喜儿那张红润的脸,逐渐转紫,石子天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喜儿快气炸了,反正说也说不过他,她又将头缩进被子里,打算不再理他。

石子天停止了笑,「喜儿,这么热的天气,你会闷死的,出来!」

棉被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不要,我不要见到你。」棉被拉得更紧,像一团球似地蜷缩在那儿。

石子天讶异地扬起眉,「不要见我?为什么不想见到我?」

「我没脸见你……」

石子天先是惊愕,接著伸出手去拉她的被子,「说清楚,你不要老是没头没脑地进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然後,两个人像拔河一样,一拉一扯地抢著一条棉被。到底喜儿的力量差他太多,不一会儿,整条棉被已经被他抢了过去,他想也不想地把它丢开。

喜儿满头是汗,整个脸胀成猪肝色,少了遮盖物,刹那间,她无所遁形。她先是一呆,下一秒随即「哇!」的一声,泪水成河,哗啦哗啦流下。

石子天的眉头打了好几个死结,他束手无策地看著她泪流不止,不知所措。

他担心地紧紧抱住她,「喜儿……喜儿,乖……别哭了。」

「我……我没脸见你……不……我没脸见人了……」她愈哭愈大声,愈哭愈伤心。

石子天看著她哭得柔肠寸断,他好心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发生什么事?告诉我,有什么事我来替你承担。」

「不……不要对我好,不值得的。我……」

「你说啊!到底是什么事?」石子天一脸忧色。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哭够、哭累了,喜儿总算止住泪水,不再落泪。

石子天看著她那又红又肿的眼睛,心里十分不好受,「我让你没有安全感吗?遇到困难,为什么不试著让我为你分担解忧?」

喜儿沉默了许久,哑著声音说:「我……我怀孕了……」

青天霹雳!石子天愣住了,喃喃地说:「不可能啊?」

喜儿猛然跳了起来,挣开他的怀抱,杀气腾腾地说:「为什么不可能?我就是怀孕了呀!我完了……」说著,泪水又如打开的水坝似地泄洪而下。

石子天倒十分沉得住气,他温柔地问道:「几个月了?」

喜儿抽咽地颤抖,「我……我也不知道……我『那个』……好像,好像很久没有来了」

石子天一听,笑得好怪异,「为什么用『好像』?你没有验孕吗?』喜儿红著脸,不敢看他,有点窘道,「呃!这个……我……」

石子天眼底闪过一抹特别的眼神,但旋即消逝无踪,他很快地又浮现那朵迷人的笑容,「没有。对不对?」

喜儿羞傀得无地自容。

☆☆☆

石子天不容分说地强拉满腹愁绪的喜儿到医院检查。

当检查报告出来的结果是,喜儿因心理压力等因素,导致内分泌失调,她并没有怀孕。喜儿这时才如获大赦般地松了口气。

对於整件事,石子天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个迷糊蛋如果没有二十四小时紧迫盯人的话,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发生乌龙事情!他初听到她怀孕时,著实吃了一惊,然而接踵而来的是惊喜,有个小宝宝也不坏!反正,他早已打定主意绑也要将她绑进礼堂,这下不就双喜临门了。

没想到,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不过,无妨!他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未来的日子可长呢!他们回到工作室後,喜儿依然心有余悸,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石子天深情地望著喜儿。

喜儿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他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就更加地凄然与羞愧。

石子天还是像往常一样,优雅地笑道:「没有怀孕,你应该是很高兴吧」怎么哭丧著脸?」

「我……」他对她愈好,态度愈温柔,喜儿的自卑心益加沉重。她尴尬地垂下头。

石子天拉起她的右手,将一枚精致高雅的钻石戒指套进她的中指,开心地笑道:「刚刚好。」

「呃!」喜儿一惊,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倒退三步,站得直直的。她看看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这……这是……」她觉得她有必要再确定一下。

「正是。」他笑得好迷人。

「啊!」喜儿呆若木鸡,两眼瞪著石子天,下一个反应便是用力地想脱下戒指。

「你在干嘛?」石子天气急败坏地阻止她。

「我……」她真是有口难言,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王子天横眉倒竖,语带浓厚的威胁,「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打算嫁给我。」

他不给她辩驳的机会,出其不意地吻住她。

火苗瞬间点燃,不一会儿,已经炽热猛烈。本来他还想继续下去,眼看火焰一路蔓延燃烧,就快要被熊熊的欲火吞噬了,他才紧急煞车。

他不要喜儿有一丁点的不情愿,虽然,他已经被折腾个半死,但是,他爱她,他必需忍耐。

他邪邪一笑,「告诉我,你愿意。」

喜儿快喘不过气了,她大口大口猛吸著新鲜的空气。等到她高昂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她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了他半晌,幽幽地说:「你不问我?」

石子天耸耸肩,有趣地回望著她,「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会怀孕?我的意思是差一点怀孕?」喜儿倒是毫无惧色,想把该交代的事说清楚。

石子天气定神闲地躺靠在沙发上,笑得有点恶作剧的味道,「做爱做的事,而没有防护措施,自然是那个结果。我想小孩子都知道这种基本常识吧!」

「你不问我……对方是谁吗?」

石子天真的好想笑,硬生生地忍住。他轻描淡写地问:「是谁?」口气好不诚恳。

倏地,喜儿又羞又窘,从脸到脖子又红又热,她鼓足勇气说道:「我不知道。」

石子天的脸微微抽动,他极力强压著不笑出声。「你都『差一点』怀孕了,你不知道对方是谁?」一脸兴致盎然。

「应该……应该是PUB里的那个男人,可是,当时灯光太暗,我也不好意思看他……」

石子天几乎快扭曲了脸,他还是十分努力地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做那件事情时,你没看清楚他吗?」原原本本的经过,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却说著世纪大谎言反问著她。

喜儿虚弱地摇头,轻轻地发抖,「我醉了,我根本记不得了。」声音略带著哭意。

石子天捧著肚子,憋著气,肩膀抖动不已。

「第二天醒来,我赫然发现我身边竟然躺了一个光溜溜的男人,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她吸了一口气,才接著说:「我哪敢看他长什么模样,衣服一穿,拔腿就跑了。」

说完,她垂头丧气地自责不已。

「然後呢?」

喜儿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什么然後?」

石子天起身,走到她身边,温柔慈爱地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然後选个日子,我们结婚吧!」

喜儿像逃难似从他身旁跳开,「不行,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配不上你。」

她很感动,没想到她说出自己不堪的过去,他不但不计前嫌,还愿意和她结婚,可是,正因为他是如此好的男人,所以更应该娶一个比她更好、更纯洁的女人。喜儿觉得她必须替他著想,她必须忍痛地斩断这段情缘。

石子天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傻瓜!傻喜儿!什么配不配的?如果是为了那件事,那就不必了。更何况,你又不是故意的。」

他的温柔与「大方」揪得她的心好痛,她自惭形秽地大嚷,「我和陌生男人上床耶!」

「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喜儿不禁悲从中来。她今天的泪腺特别发达,眼泪扑簌簌地掉个没完。

事到如今,石子天不得不收起玩笑之色,他忙不迭地过去,搂著她正经地说:「如果不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呢?」

喜儿摇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他。我连他叫什么、长怎样都不知道。」

「是你认识的人,而且非常熟悉的人。」他慢条斯理地揭露谜底。

「你……你不用再安慰我了,除了你,我不认识其他的男人……」她的口气好灰涩。

她实在迟钝得可以了,他已经说得这么白了,她还搞不清楚状况。石子天翻了翻白眼,他扎扎实实地给她一个大意外,「是我,那个男人正是在下我。」

「你?」喜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如果不是石子天搂著她,她可能因这个打击而昏厥。

「不可能!」音量拔高了几度,喜儿头摇像波浪鼓。

「为什么不可能?事情的经过就所描述的一样,只不过,我没喝醉,我当然记得你的模样,不但如此,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都了若指掌。」他一边说,一边用暧昧的眼光将她从头到脚,巡了一遍。

喜儿经他一说,又气又窘,红潮满布,嘴巴惊讶了,好半天都无法合上。

这实在太曲折离奇了,石子天竟是那个男人?不可思议的程度简直可以媲美「不可能的任务」,这教她怎么相信?

虽然,她宁愿石子天是那个男人,可是,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石子天将脸凑向她,一脸无赖似地嗤笑,「怎么了?知道原来男主角是我,太兴奋了吗?」

只见喜儿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里,她带著哀求的口吻再次确认,「你……你确定?你真的没有骗我?」她好害怕,好担心他会摇头。

石子天笑得好邪恶,他低下头,坏坏地看进她的眼里,「上次你那一整盒的保险套,只用了一个,不如,我们把它用完吧!」

「啊——」喜儿尖叫一声,随即被他的双臂紧紧地抱在他怀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