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18

不完美情人 (小夜)

by 小夜

第一章

大热天的,欧楚琳急步地走在人行道。急行中的她仍不断地望著腕中的表,方才公司里,因一件摆不拢的CASE.使她错过和医生约定的时间。

迅速跑入医院,正想要往电梯方向步去,却见前方电梯门就要关上,若是以往,她一定会任它在眼前把门关上。但今非昔比,一分一秒对她而言,都是十分宝贵。尤其此刻,她又是利用公余空档时间偷溜出来,更是分秒必争。

於是欧楚琳更是顾不得其他,也顾不得身著窄裙,足下踩著细跟高跟鞋,拔腿就跑。但电梯的门,仍旧当著她的面眼睁睁地关上了。

然而就在欧楚琳轻叹口气,摇头斥责之际,岂知原已关上的电梯门,突地再度开启,她一怔,一时间忘了自己也该有所行动,当她还陷入茫然若失时,一阵低沈且不甚愉悦的男声冷不防地扬起。

「还不快进来!」沈彦廷轻声斥喝,口气里有著明显的不耐烦。若不是看她一路由外头急遽地往医院里头飞奔,和不小心瞧见她在看见电梯门关上那一刹那的失望神情,以他冷血无情的个性,才不会好心肠地为她把门再度开启。

待欧楚琳由呆愣中清醒过来,随即支支吾吾地答道,「对不起!」沈彦廷强硬的口吻,今她心生畏惧,一时间理不清自己究竟是哪儿不小心把他得罪了。

然而她才刚抬起脚正想急步踏入,由於没注意到脚下电梯与地面间的隙缝,以致於才抬起腿往前一伸,高跟鞋鞋跟就这麽冷不防地插入间缝里,一个倾斜,就这麽顺势地往沈彦廷身上一倒,整个人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已扑倒在他身上。

她忙不迭且尴尬地伸出手推开,企图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距离,岂知这麽一推,非但没划出两人间暧昧的距离,反倒因自个儿及背後长发,因方才措手不及的碰撞,而使部份发丝勾在沈彦廷西装外套的衣扣上,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扯,更是让她痛呼的「啊」出声。

「Shi t!」当沈彦廷随著她的呼喊,顺势地把视线往下落时,他更是为之气结。

瞧!他米白色西装外套领口上印的是什麽来著?

口红!这还不打紧,可恨的是它竟然好死不死地印在最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地方,一想到等下即将面对的人,他只差没当场开口咒骂起来。

随著他粗声咀咒,欧楚琳沉著一颗心,抬起视线,在瞥见他西装外套上的鲜红唇印时,她整个人都慌了。脑中所有道歉的话,道不出只字半语,只能任自己一双直愣愣的眼瞪著红唇印瞧。

「我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全世界所有倒楣的事全给我碰上了。」沈彦廷不加以理会慌张失措的欧楚琳,自顾自地咀咒起全世界来。

当她一听见他怨恶的咒骂,原已慌乱不已的脑袋刹那间立即清醒,忙不迭地点头赔不是。然而她才一点头道歉,很快地头皮上又传来一阵剧痛,刚才慌乱中使她忘了自个儿的长发,此刻还勾在他的衣扣上。

「该死的!别再点头了。」沈彦廷朝慌张失措的欧楚琳大喊。

她是停下点头没错,但最原始的问题,终究还是没有解决。

「你是瞎子呀,看不到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吗?」

正当他伸手欲解开缠在衣扣上的长发时,更快的,她已伸过手来到缠住两人的衣扣上,然而太过慌乱和害怕使得颤抖的双手,非但没解出个成绩来,反倒是弄巧成拙,愈弄发丝缠得愈紧。

「你给我站好!别动。」沈彦廷白眼一翻,再也看不下去。他相信他若不出手解决存在他们俩间的问题,以她胆小怕事的态度,只怕他们二人就得永远这麽尴尬地面对面站著。

她垂落的长发如一道瀑布般散落在他眼前,并挡住他的视线,当沈彦廷伸过手欲把她垂落的发丝拨开之际,她却突地抬手,紧紧地捣住双耳,惊惶地失声尖叫 「不要——」

长发下有著她不愿让人窥知的秘密,更是她多年来怎麽也忘却不了的伤痛。沈痛的记忆就彷佛在她身上烙下鲜红的印痕。

为了隐藏多年前的痛苦记忆,更为了不让他人以异样或心存同情的眼光看她,无论何时她总是垂著脸,任长发覆过耳际,就连外头烈阳高照、汗水涔涔落下,她仍没胆将长发梳好束齐。而今眼前这名与她素昧平生的人,竟想拨开她不愿让人窥知的秘密。

但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早在她以手掩住双耳前,凡事观察入微的沈彦廷隐约瞧见她深埋在发里的乾坤。

——是助听器。

说不讶异是骗人的,伸过的手,在那一刹那间,停止了所有动作;他讶异,年纪轻轻的她,竟背负了如此沈痛的包袱。

就在四目交接之际,欧楚琳彻底感受到他眼中所传达出来的怜悯与同情,那是自她患病以来,最不愿瞧见的眼神,只因除了在同情背後,她知道还有无声的惋惜。

每当她由他人口中、眼里,窥知对她的同情,沈痛的伤痛就会像挥之不去的梦魇,时时刻刻缠住她的身心,啃蚀她体内那颗愈来愈不完整、无缺的心,任她费尽力气想挥别过去,都显得十分吃力。

同一时间,欧楚琳猛然一抬首,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尽全身力气,也不管接下来的举动会带来莫大的疼痛,她也不在乎了。於是,她不再给予沈彦廷任何同情怜悯的时间,一手抓紧长发,另一手按上他胸口,在深呼口气後,冷不防地用力一扯……

纽扣被扯落了,长发也因此断落了数十根,头皮上更是传来一阵麻辣的刺痛感。然而这全不是最令她感到在意的,最今她感到刺痛的是心里那道怎麽也无法治愈的伤口。

达到目的後,她一旋身,正准备往电梯外踱去,她又忘了方才自己究竟是因何而跌在他身上。才刚转过身,足下的鞋跟在还没拔起的同时,再度对她造成另一个伤害,「碰」的一声,因为疼痛,更因为措手不及,使得她整个人就这麽跌坐在地。

沈彦廷没来得及伸过手给予帮助,所有的意外都来得太过突然,令在场的他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独自承受所有跌倒後的痛楚。

他说他今天倒了八辈子的楣,而她不也是?

欧楚琳呆愣了会,在思绪清醒後,随即吃力地起身,然而臀部及脚踝上频频传来的疼痛,让她使尽所有气力,却也无法安稳地站立,任所有的努力在一瞬间化为徒劳无功。

「真是他妈的倒楣!」这一次沈彦廷就像发了狂般地大声咒骂,接二连三脱口而出的言语,在在地表达他此时此刻极端的愤怒。

他脸上明显的不悦,让欧楚琳感到恐惧和害怕,她从不知道当一个人发起火来,是如此地令人惊骇。他绷紧的脸传达著愤怒,黝黑的双眸里有著风雨即将要来的宁静,无论哪一点,都实实在在地表达出他此刻极度的不满。

因此尽管臀部、脚踝不断传来疼痛的讯息,她仍要自己鼓起勇气和咬牙忍著疼痛勇敢的站起来。她才吃紧地站直身子,立即朝他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要一直道歉行不行?」沈彦廷再也隐忍不住,一股脑地将胸口中所有的怒气全然爆发出来。他实在搞不懂,受伤的人明明是她自己,而她却罔顾自身疼痛而忙不迭地朝他赔不是,好似他才是这整个意外事件中的受害者。「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他在说什麽?欧楚琳茫无头绪地望著他一开一阖的嘴,由他狰狞扭曲的脸孔,她是看到他的不满。但,他在说什麽呢?为什麽所有吵杂的声音在刹那间离她远去?待她静下心,静观其变,却猛然发现她的世界里竟是如此地安静无声,寂静到几近诡谲。

突如其来的一道警讯在她心中深处响起,她缓缓且颤抖的伸出手探向耳後,在摸不到助听器的同时,整个人也跟著慌张起来。她迅速蹲下身,开始以地毯式搜寻方式朝地面寻找助听器。

在屡寻不获时,突地,一只大手拿著一只黑色小巧的助听器,在她眼前来回晃动。沈彦廷是如愿地引起她的注意了,然而相对的,他也由她蓦然黯淡下来的眼眸里看到一丝伤害。

心思缜密的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唐突,原来自己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由她方才一再拒绝他人窥知她耳後的秘密时,他就该发现存在她心里最深处的自卑感,明知她是多麽不愿与人分享她发下覆盖住的秘密,而此刻的他,竟粗心大意地拿著她最不愿让人看见的秘密,明目张胆的招摇著。或许他是无心的,但却彻底地伤害了她。

欧楚琳凝视他手中的助听器,一怔,一时间竟忘了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助听器。

他的手中握著她不愿与人分享的秘密,更有著她隐藏多年的伤痛,他一时兴起的同情心,是不会了解到这样把助听器赤裸裸地摊在她面前,会造成她多大的伤害?像他这麽一个身心健全的人,是不会体会她心中的苦不堪言。

「我很抱歉!」话才一脱口,沈彦廷由她仍然茫然不知的神色里,猛然发现她在没助听器的协助下,压根儿听不到丁点声音,几乎是直觉性动作,他伸过手想为她戴上助听器。

然而手还没碰触到她的耳朵,欧楚琳像是被电击到股,突然惊醒且冷不防地挥开他的手,任他错愕地瞠著她,更让他手中那只助听器,因随手一拨而朝某个角落抛去。

「不要碰我!」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无形中透露出她的无助,令他感到万分心疼。

「我真的很抱歉!」明知现今在她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半点声音,更不知道他是打那来的同情心作崇,竟接二连三地向她表达歉疚。

他的话,她听不到,也不想听见。他露在脸上的表情一而再的告诉她,他心中对她的同情,不仅令她感到自卑,更让她感到厌恶。

踉跄地站起身,抬起扭伤的脚,欲急步往电梯外跑时,更快的,沈彦廷看出她心中的意图,并飞快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臂。

被他突如其来地一拉扯,站不稳的身子,更在刹那间再度跌回他宽阔的怀抱。他的怀抱里有著极度的安全感,既温暖且宽阔有力,尽管让她眷恋不已,然而那全不属於她。属於她的世界里头没有温暖的热度,更没宽容,有的不过是狭隘到不能再窄小的空间。

费尽力气努力挣开他有力的箝制,在他不愿松手,而她又极力抵抗的无奈之下,气愤之余,他乾脆将她揽身抱起,像是保护极为珍贵的物品般,紧紧且小心翼翼地把她环抱入怀。

静默了一会,欧楚琳原已平复些许的情绪再度高涨,二人太过亲密的举动让她感到羞赧和尴尬,有了这一层认知,她就像发了狂般地拼命在沈彦廷身上挣 「放开我!放开我……」

「别动!我叫你别动。」沈彦廷不断地朝她喊叫,并以手按住她臀部企图制止她继续在他身上扭动,然而效果似乎不彰。当视线猛然触及方才被她挥落的黑色助听器,他才恍然大悟,终於明白自己究竟是那里搞错了。

罔顾欧楚琳极力抵抗,沈彦廷一迳抱著她来到墙角一隅,在拾起助听器那一瞬间,她也跟著停下抵抗,两眼慌张地瞪视眼前那只助听器,却没勇气伸过手拾起它戴上。

两人默不作声地紧盯著助听器,流动於他们之间的空气,突地变得紧绷,就连呼吸都显得太过困难。

在她不愿伸手接过助听器之下,沈彦廷再也顾不得接下的举动,是否会再次伤害到她,迳自地撩拨起她乌黑秀发,在她右耳上戴上那只助听器。

而这一次,她不再反抗。从他拾起助听器到亲自为她戴上,在这之间欧楚琳一瞬也不瞬地死盯著他,他的好意看在她眼里,全是令她感到难堪的同情,她很想放声痛哭,却猛然发现不争气的泪水,早已盈满眼眶。

与她素昧平生的他,竟在不经意间,瞥见她最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他狂妄且霸道的举止和口吻令她感到害怕,然而他突然呈现而出的温柔体贴却又彻底蛊惑她的心,究竟是怎的一种情绪?她再也理不清了。

静默等待他为她戴上助听器,到再次揽身抱起,这一连串的动作中,谁也没开口道出半句话,彷佛一开口,打破此刻的寂静无声,就会再度伤害到谁。

当沈彦廷抱著她欲往电梯里头去时,欧楚琳倏然惊醒。

她在做什麽?她怎能任陌生的他,主宰她的一举一动?自从和「他」分手後,她曾不只一次反覆告诉自己,从那一刻起,她的生命中再也没人能主宰她,她是完全属於自己一人的。而今眼前这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企图主宰她的一举一动。

「放开我!」欧楚琳朝他推挤,企图在二人间,划出一道距离。

但,沈彦廷怎可能依她?向来只有他指使别人,何时轮到他人来告诉他:什麽该怎麽做来著?

於是不顾她的反对,他仍打算一意孤行,不同的,是他的口气不再严厉得骇人。

「你伤的不轻……」

内伤就不用说了,光瞧见她细致雪白的脚踝在瞬间肿大,他更是不可能放开她自行行走,那样的伤,想独自行走,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万分困难且吃力的。他不懂她这纤细娇弱的身躯是如何去忍下身上多处的痛楚?若是换成他身边那一大票红粉佳人,只怕个个又是喊疼,又是不顾形象的大声咒骂,哪像她,平静的像什麽似。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来施舍同情。」此刻的她就像披上胄甲的刺猬,浑身张著刺,等著不知死活的人靠近。「放我下来!你听到了没?」

曾有一时半刻,沈彦廷真想用力敲敲自己的脑袋,不懂自己身上究竟是那根筋不对劲了。否则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他,怎会在瞧见她脸上落寞神色後:心里竟没由来的升起一股酸酸楚楚的感受?向来冷血的他,何时有著所谓的同情?他怎麽一点也不晓得?

然而此刻,沈彦廷心里最想对欧楚琳做的事,却是是狠狠地以自己的唇封住由她口中脱口而出的聒噪话语,而他也打算这麽做了。

於是他说做就做,没有丝毫犹豫地且迅捷地俯下身,准确无误朝她樱红小嘴攻去。

欧楚琳怎麽也没料到他会对她做出如此逾矩之事,先是一怔,然後脑中呈现一大片空白。活了二十三年来,从没人敢对她如此唐突和粗暴,而他却全都做到了。茫然无措中,只能任自己瞠目结舌地望著他,所有的反抗、推拒,早在四片唇瓣相碰後抛至九霄云外。

瞪著他亲昵的举动,欧楚琳心中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虚软的倚在他胸前。而他竟在吻上她的唇後,贪婪地要求更多,蛮横的舌头强行撬开她的唇,肆无忌惮的挑逗她的舌,汲取她的甜美。

他鼻间的炽热气息喷洒在她柔嫩的脸庞,使得她目眩神迷,整个身心都被这个温柔翻绝的吻给盈盈充斥。然而当他不安份的手,企图抚弄上她乌黑亮丽的秀发时,她突地猛然一怔,柔软的身躯更是在瞬间僵直,无力的双手抵挡在二人之间,试著划出一道无形距离。

欧楚琳气喘吁吁、虚软无力的推开沈彦廷,迷蒙的眼神中有著惊慌。

她在做什麽来著?她理应尽心竭力地抵抗他,不是吗?然而情感却堂而皇之的背叛理智,让她在混沌不清的爱欲世界来回游栓、摸索,那感觉是又爱又恨地引人上瘾。

忽然,她惊恐地推拒他,可是所有动作还没来得及彻底实行,沈彦廷的一道低吼就彻底瓦解她紧接而来的举动。「该死的!你找死吗?不要再动了,你会跌死的……」若不是他紧紧抱住她不放,只怕她又再次跌了一回。而他相信,这一次所造成的伤害,定会远比上一次来的更大。

对女人一向没太多耐心的他,在面对她时也毫不例外,只是打从两人碰见後,他不甚好的脾气更是变本加厉。他甚至搞不清自己怎会对素昧平生的她,投入过多的关注,是因为不经意瞥见她不愿与人分享的秘密,还是因为她楚楚可怜的模样?

被他这麽一吼,她那敢再随意乱动?只是两人间过度的亲密让她忐忑不安,她不擅长与人如此亲近,尤其眼前的他又是霸道的男人,无形中一向以自己为主宰的她,竟在这一瞬间慌了阵脚。

她怔征地凝视他,此刻她才倏然发现眼前的他有著一张刚毅有型的脸孔和挺拔的身材。服贴的棕色短发,虽带给人一种稚气的感受,然而锐利的黑色瞳眸却迸射出一道强烈且犀利的视线,让人轻忽不得。

欧楚琳审视他的同时,理所当然的,沈彦廷更不会错过这个可以把她一窥究竟的时机。刚才接踵而来的冷战和对峙,让他没有机会把她看个清楚,直觉在揽身抱起她後,才蓦然发现她的身子骨竟是如此轻盈,几乎没有半点重量似的。当他把握机会把她瞧个一清二楚後,他更是愣住了。

这世界怎会有气质如此脱俗,神情惊冷漠然,内心却是容易受伤的女人存在?在他众多的女友中,她还称不上漂亮,但她那纤合度的身子,姣好细嫩的脸蛋和令人不由自主心升怜惜的娇弱神态,却独独吸引了他。像她这种外表看似无比坚韧,内心却柔弱的矛盾组合体是值得让他藏起来小心呵护的。

经过长达数分钟的寂静无声,却在二人不经意间的四目交接後,任由尴尬不已的神色破坏了难能可贵的宁静祥和画面。

沈彦廷不发一语地兀自拥她入坏,顺手按上电梯选择器上的五楼。

顺著他的手,感受著缓缓升起的电梯,此刻她才猛然亿起自个儿一开始急急忙忙奔向医院的目的,几乎是反射性动作,她伸过手就要按住选择器上的七楼。

但,所有的动作都还没来得及做,她的手立即被他抓回。

欧楚琳不解地望著他说道:「我要去的是七楼。」她要探望和会面的人全在七楼,因此他没理由强迫她在五楼下电梯。

「那里不是你现在应去的地方。」沈彦廷不加以解释,一意孤行地欲把她往五楼带。只因她脚上和身上的伤,实在严重到有点离谱,再不先做治疗,恐怕以後治疗就不再是轻而易举的事了。至於七楼那今她挂虑的,在此刻更显得微不足道。

「我要去七楼!」她气不过地朝他大喊。他凭什麽帮她作决定?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时,显示器上数字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五楼,电梯门一开,沈彦廷抱著她就往外走,漠视她奋不顾身的挣扎。

第二章

来到五楼骨科门诊,沈彦廷等不及替欧楚琳挂病号,就迳自抱著她往诊疗室去。把她置放在病床上後,他霸道地转过身命令正在为病人治疗的医生: 「少铭,替她的脚,治疗一下。」沈彦廷霸道且专制地命令正在替人看病的耿少铭。

一会,又像是想起她方才跌了个四脚朝天,又紧接著说:「顺便替她照个全身的X光。」

沈彦廷与耿少铭算是旧识,几乎忘了二人是如何认识的,不过耿少铭曾说过,凡是遇上沈彦廷的人,大都只能摸摸自个儿鼻子自认倒楣。

没错,凡是认识沈彦廷的人,无一不对他霸道且专制的脾气感到受不了,但又没人有天大的胆敢得罪他,一旦得罪了他,他总有各种方法让你永远记得他的好处。

「我有病患……」耿少铭摊摊手,无可奈何的答道。不过他对沈彦廷的了解,他很坏疑这个话语能让他打起退堂鼓。

「叫他滚!」沈彦廷的坏脾气是他们这群好友众所皆知的,可是谁也没胆要他懂得收敛点,除非那人觉得平凡的日子过得多而显得无聊,那麽他会建议他去惹火沈彦廷,否则……还是识相点,闭上嘴吧。

不过哪有人当著别人的面叫人家滚的?就算他是掌控台湾政经大权的人,也不该这般嚣张吧?这未免太不给人面子了。难道他不懂凡事都有个先来後到的道理吗?耿少铭很想开口,好好地灌输他一些做人的道理。但,才刚拾起的目光在和他对上後,他赶紧识相地闭上嘴,把所有差点脱口而出的大道理,全吞回肚子里去,只因他还不想太早投胎去也。

「这不太好吧?」尽管知道他字典里没有「妥协」这两个字,但总得给眼前这名病人一点面子吧。

这一次,沈彦廷不再多费唇舌和他争辩,把愤怒到极点的俊脸一转,怒视著还待在诊疗室里那名死到临头还不知觉的病人,被他这麽一瞪,那名病人尽管全身疼痛也不在乎了,立即颤抖起身,朝耿少铭轻轻一鞠躬,说道:「耿医师,我的病还不算严重,你……还是先替这位小姐看病吧。」话一落,像是被什麽凶神恶煞追赶著似的,打开门拔腿就跑。

耿少铭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摊摊手,「这下,人都被你赶跑,你要我怎麽做?」虽然这种事对沈彦廷的朋友而言,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但他仍忍不住开口抱怨。

「她的脚扭到了。」再面对欧楚琳时,原本气冲冲的脸已不复在,有的全是心疼和不舍。

沈彦廷突如奇来的转变,让他感到讶异,惊诧他向来暴戾的脾气,竟也会有温柔的一面。顺著他的话,耿少铭躇下身子,顺手抬起她的腿,一会,皱起眉头说:「是伤的不轻。」

「既然伤得不轻,就快替她治疗,还杵在那儿干嘛?」沈彦廷不悦地喊话,就是伤的不轻,才带她来,否则他干嘛没事去沾惹一身腥?

他向来不是好心肠之人,然而这一次,他破天荒强迫欧楚琳看病,其实他自己本身也感到万分意外,不懂何时冷鸷的他也有了似水柔情的一面?尤其在面对女人这一方面,当对方想趁机缠住他时,他更是不留情面,当场给她们迎头痛击。然而这一次却例外了,於是他在心里深处,给了自己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藉口,那就是她的伤全来自他太过凶恶才会导致如此,所以他才不只一次反覆告诉自己,是有义务照顾好她的。

「是是是,我的大少爷。」耿少铭敷衍他後,转向欧楚琳。他轻声细语地对她说:「我现在就帮你推拿,但这过程中会有点痛,恐怕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耿少铭的温和与沈彦廷的霸道就如同处在天堂与地狱,像耿少铭这种斯文有礼的人,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喜欢上他的,就连一向对人十分排斥很的她,竟也对他升起好感。

「不要麻烦了,这点伤根本不算什麽。」欧楚琳拒绝耿少铭的好意,并且由他手中抽出自己受伤的脚,两手试著撑著床铺起身。

脚伤固然重要,但相对的,她也已经迟到了。都已经是箭在弦上的节骨眼了,她怎能还能让这些小事拖延她宝贵的时间。

因此,她忽略了霸道的沈彦廷因她这一句不顾自身健康的话,而微蹙起盾,两只黝黑的眸子,此刻显得益加深沉。

沈彦廷见欧楚琳奋不顾身想起身下床走动,犀利的双眼迸射出严厉的眸光,口气也跟著重了起来。「你想找死吗?」

瞧她脚踝肿成这个样子,他怀疑她若能站稳,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今她竟妄想连治疗也不治疗,就要下床到处走动。凭她这个样子,走一步不摔个四脚朝天,他沈彦廷三个字,从此就倒过来写。

「你说什麽?」一时间,她不懂他话中之意,当她抬起脸对上他阴电深沉的双眼时,她更不仅他为何要表现出一副凶极恶煞的模样,她与他才不过一面之缘,不该足以让他产生如此骇人的表情,可是无论她左看右瞧,他就是一副恨不得把她杀了的样子。

欧楚琳双手因害怕而不由自主地绞紧,怎麽也没胆直视他犀利的眼神。

「我说,你想把自己摔死吗?」他再也忍不住朝她大吼。

「没……没那麽惨吧?」她低下头,怯怯地道。

「你说呢?」沈彦廷不答反问,突然间太过宁静祥和的表情让她感到恐惧,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其实是你想太多了,我的脚伤根本没你想像中的严重。」尽管脚踝时时刻刻传来阵阵抽痛,但她仍昧著良心说著谎言,不敢正眼瞧他,实则一方面摄於他骇人的表情,一方面实在是她真的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何时?」少了刚才宁静温和的神色,当他心中的怒气一倾而出後,竟是如此强烈,而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些什麽?

照理说,沈彦廷最没耐心去照顾人,尤其对方又是一个女人时,以地从前的不良记录中,不难看出他待人处世的原则,一旦他感到麻烦,他只会一脚踹开,哪像今天不知是吃错药,还是那根筋接错了,竟甘愿意祸上身。他都还没庆祝自己终於有一点人性了,她竟然还当著他的面,嫌他多此一举,真是有够给他好心没有好报。

而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就这麽朝他吼了回去。「就算事实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但那也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

他是无权干涉,但无权干涉,并不代表他就只能袖手旁观。

「若我非要干涉呢?」突然间,他荡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让人直觉感到头皮发麻。

他凭什麽干预她?她不懂他话中之意,然而心里却忍不住地筑起一道防线,防止他进一步朝她侵略。

「你没资格——」

「喔,不,你该知道!不论我有无资格,我都会不择手段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他以食指点住她急欲开口的红唇,瞬间让她摸不清他真正的意图,不过由他深不可测的眼中,她背脊竟不由自主地发凉,直觉告诉她,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就建你,也不例外。」

就在四目交接,冷惊对峙时,一直待在一旁看好戏的耿少铭再也不忍心观赏下去,尽管他很想一幕接著一幕看到结局,但医生的职业道德忍不住在心中悄然呼唤著他的良心,再这麽拖延下去,不仅欧楚琳的脚伤不会转好,反而会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益加紧绷,而他深觉自己有必要出面来缓和这场火爆的争执。

「你们两个,全给我住嘴!」耿少铭摆出百年难得一见的黑脸,大声制止。「我不管你们二个之间有著什麽样的深仇大恨,既然现在让我知道她有伤在身,我更不会轻而易举放过,所以不管你们有什麽不满,等我把她的脚伤医好,再继续拌嘴,现在你把脚,给我抬起来。」

「我没事,况且我根本没时间了。」低头一看腕中的表,欧楚琳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天!原本才迟了半个钟头,而今转眼已过了一个多钟头。

「该死的!你没有时间?难道你想让自己的脚变成残废吗?」沈彦廷伸手压住她急欲起身的身子,力道重得让她忍不住喊疼。

「是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欧楚琳不怎麽满意地反驳。「况且比起等会我要见的人,这点脚伤又算得了什麽?」

谈及待会,她欲见面之人,欧楚琳眼里的眸光,很快地闪过一道黯淡,若不是心思向来缜密的沈彦廷的视线从头到尾没离开过她,他相信他是不会注意到她突如其来黯然失色的光芒。

思及此,沈彦廷也跟著皱起盾峰来,怎麽也想不透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让她如此牵肠挂肚。突然间他有些嫉妒,酸酸楚楚的感觉油然而生,却不明白这样的态度所为何来。

「我看得太严重?」沈彦廷眯起限,嘴角微微上扬,看似无害,然而其心里却闪过一个邪恶念头。「还是你觉得只有丧失听觉仍显不够,须要再双脚残废才能荣登天下残障宝座?」两人相处数分钟下来,他已摸清,什麽才是她最大的致命伤,而今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医治脚伤,和悦的笑容下,竟狠心地道出她最不愿让人窥知的秘密。

她的脸倏然刷白,久久道不出只字半语。她不懂素昧平生的他,为何频频以言语侮辱她。

「为什麽你老是要伤害我?」她低下头轻轻啜泣,试图以长发掩住耳後的秘密。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为别人担心前,先把自己顾好。」沈彦廷自知把她伤得太深,但为了达到目的,他一向是不挥手段,就连这一次,也不会是个例外。只是他再也搞不清心里频频涌来的奇异感受,究竟是怎麽的来的。於是为了掩饰对她投入过多的关心,他再次以言语伤害她。「况且我这麽做,也是为杜绝後患,怕你届时为此缠著我不放。」

他的身边是有很多女人巴不得以此做为缠住他的方法,但他却直觉得她不会,因为不会,反而涌起一股极大的失落感。

欧楚琳闻言忍不住呵呵大笑,他是挺好看的没错,浑身上下充斥著王者般不可一世的气息,冷峻的脸孔、挺拔的身材、锐利的黑眸和抿紧的薄唇的确是人人钦羡的条件。她不否认他自以为是的论调,只因他真的有此资格,但有资格又如何?这样完美的条件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会沉溺在其中,而她不就是那个例外?受过的伤,一次就显得太多,她怎能任自己一而再地重蹈覆辙?

像他这种自以为是,高傲的人是不懂得放下身段妥协的,他的坚持更是她无法达逆的事实,情非得已下,她只有举高双手投降的份,毕竟再争论下去结果永远只有一个——不论是来软的或是硬的,最後的结果,定是她被架上治疗受伤的脚。

放弃与沈彦廷争论,尔後她把脸轻轻转向耿少铭。「医生,能请你治疗动作快一点吗?我真的赶时间。」

耿少铭点点头,「我尽量,不过相对的,可能会有些痛。」

「谢谢!」她没再多说什麽,安静的神情和方才大声吼叫简直判若两人,让人捉摸不住她的心思。

然而当耿少铭的手,才触碰到她的脚踝,才轻轻地一碰,就让她忍不住呼喊出来。为了不让沈彦廷再看到她柔弱的一面,更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更是用力绞紧雪白柔荑。

见她感到不适,耿少铭撒手道:「我想还是让你先缓和一下,否则你会忍不住的。」

「别停手!我很好,真的,请你继续。」既然早痛晚痛都是要痛,那她就不该再浪费偷空的宝贵时间,反正忍一忍就过去了,更何况这样的痛楚怎能和住在加护病房的叶惠珊比拟呢?

欧楚琳会一路以百米速度跑来,是由於不久前她好友叶惠珊的主治医生打电话告诉她,惠珊的情况不乐观,因此才希望她能来医院一趟,商讨接下来该怎麽做。

想起在最困苦时帮助过她的叶惠珊,她总觉得她愧对她的实在太多了。当年在她最绝望与无助,甚至一度在死亡边缘徘徊时,若没有叶惠珊及时出援手,今天她又怎麽能站在这儿?没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已经十分难过,而今她有病,她却又束手无策,甚至连为她筹措医药费都倍觉困难。

盯著欧楚琳由疼痛转为黯淡,再由黯淡神色转为坚定,沈彦廷不禁眯起眼仔细审视她,是怎的一种决心,让她有著毅然决然的坚定眼神?

「是吗,你真的觉得不痛了?」耿少铭不当面点破她的谎话,凭他行医这麽多年,这种伤痛,他还会不知它所传来的痛楚有多麽巨大吗?很显然的她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痛,当然会痛,但一想到在病房里与死神挣扎的惠珊,这点痛又算得了什麽?若病痛也能代替的话,她倒宁顾今天躺在病床上与死神搏斗的是她,而不是好心的叶惠珊。「真的不痛!请你快点。」

耿少铭无奈地摇头:心中却佩服起她的勇气。「好吧!那我就继续,如果你感到不适,就告诉我一声,好吗?」

「谢谢!」

当耿少铭再度握住她的脚,那股无法言喻的痛楚再次侵袭她的感官,为了不让他看到她柔弱一面而停下治疗,本能的咬紧牙关,就连唇角缓缓地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她的痛苦,沈彦廷全看在眼里、揪在心里,他不懂自己怎会因见她痛苦难耐:心里也快乐不起来。别人的死活对他而言,向来是无关紧要,而今他竟不忍心看她受尽疼痛折磨的样子。

情不自禁地递出口袋里的手帕给她,当她不明所以地望著手帕後看向他时,他竟会感到难为情。撇开灼热的目光,清清喉咙道:「拿去用吧!我想你会需要它的。」

「难得他会对人发挥他早被狗咬走的同情心,你就拿来用吧!」耿少铭见欧楚琳迟迟不肯伸手去拿,才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不过事实也差不多了,凡是认识沈彦廷的人,无一不晓得他是无血无泪,甚至铁石心肠的人。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觉得我需要它。」她冷声拒绝他的一番好意。这一生中,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人的同情心,那会让她觉得难受,并且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是个有残疾在身的人。只是她不懂,既然他无时无刻都在伤害她脆弱的自专心,现在对她的关心又代表著什麽?「也谢谢你发挥你那仅有的同情心,我心领了。」

原本祥和的气氛,因她的一句话在瞬间变得紧窒迫人,沈彦廷宁静的眼神再度掀起一阵风暴。

同情?她竟然说他对她的一番好意是同情?天晓得,他浑身上下所有气质全加总起来,唯独缺少的就是同情心这一项,而今他难得发挥,她竟不领情?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

沈彦廷再也隐忍不住地咒骂起来,全身上下迸发出来的凶狠,今欧楚琳感到惧怕,她知道她彻底惹火了他,但她却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自己残障了,就想要全世界的人陪你一同残障吗?当大家都跟你一样後,你才不会感到自卑吗?」若之前他还会顾及她心里的自卑感,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一倾而出,什麽难听的、会伤害到她的全都不在乎了。

「你胡说!我没有。」他怎能诬赖她?

「没有?你若没有,你就不会把别人的一番好意视为蛇蝎,一迳认为他人的好意全是同情心。」他愤怒大吼,「施舍同情心,也是要看对象的。」

他的话重重地剌痛她心坎,她只是不想由他人眼中,看到对她的怜髓与同情罢了,而他竟因此颠倒是非,说她想拖所有的人下水。

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词呢?

二话不说,在所有人还没料到她下一步举动前,忍著脚上和臀部传来的疼痛由床上往下跳。她这麽一跳,脚因为疼痛和支撑不了的情况下,反而跌了个四脑朝天,狼狈地趴倒在地上。

「小心!」耿少铭出声制止时早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她再一次受创。如此刚烈且柔弱的性子,老天实在不该给她这麽坎坷的际遇。

当耿少铭欲伸手扶起她,更快的,另一双有力的铁臂已将她揽身抱起。「妨是找死,还是嫌医院的死人不够多?要死也别在我眼前。」明明心里所呈现的全是她跌倒後的不舍,然而谁知一旦脱口而出的关心全成了怒不可遏的口不择言?

他从没这麽生气和关心过一个人,而她却以最激烈的方式让他效到了。

才不过重度听障而已,而她竟因此表现出一副受尽委屈,所有人都对不起她的样子。难道她不晓得比她还严重,且不幸的大有人在,和他们相较下来,她这点残疾,又算得了什麽?

欧楚琳以双手掩住耳朵,激动地大喊:「不要诬蔑我!你根本就不懂得我心里的苦,既然不懂,就不要是非不分地替我下定夺。」

他一定以为她耳朵的残疾是与生俱来的吧?若是如此,她反而会高兴快乐些;但它不是啊!就是因为不是,她才会感到苦不堪言,甚至有苦无处诉。

完美的他,又怎料想得到她目前所处的困窘,全是来自一名与他旗鼓相当的男人。

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她也不会与父母翻脸决裂,只为与他远走高飞;若不是他抛弃她,投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她也不会因绝望而自杀,更不会因为伤心过度而生病,继而发烧而几近丧失听觉;若不是「他」,她今天又怎会过得苦不堪言……而沈彦廷竟不明事理的一味怪罪於她。

他为何不问她的苦?她为何像只刺猬般不时张开身上的剌,究竟是为了什麽?为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再从伤害中忆起昔日的那名负心汉。

顿时,沈彦廷彷佛由她激动不已的神态中瞧出端倪来,他不再咄咄逼人,在把她重新轻轻置放在回床上後,默不作声地给予她一股精神支柱。

他以自己的大掌,霸道地覆住她,并将她受伤的神情、柔弱的姿态一并包裹在他温暖的手中。

「我很抱歉!」向来目中无人的沈彦廷竟难能可贵地向她道歉。

欧楚琳不语,微颤的瘦弱肩膀因激恸而抖个不停。对她而言,就算再多的道歉,都弥补不了方才言语的伤害,他怎能残忍的划开结疤的伤口後,任鲜红的血液汨汨而流,然後再说一句道歉,就想把整个伤害过程当作从未发生过?

两人之间因此沉默下来,谁也不敢再开口说些什麽。

她脚上的伤也在此时得到完善的治疗,在这治疗过程,沈彦廷温暖有力的双手自始至终从没离开过她,在给予她无形的保护的同时,也带给她另一种莫名的情愫,那是怎样的感受,恐怕连她这个当事人也理不清了。

待脚上的伤治疗完後,欧楚琳立即挣开他的手,忙不迭地想下床离开。她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再度惹来他好不容易才平复的怒火。

「该死的!你以为你的脚才刚治疗後,就能走路了吗?」他克制不住地朝她大吼,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更气自己对她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关心。

老实说,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现今她所有的心思全停在叶惠珊的病情上,因为一心一意只想快速飞到好友身边,所以才会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上也带著伤。

「对不起!我忘了。」欧楚琳嗫嚅道:「医生,能请你给我张轮椅吗?」

轮椅有是有,但,难得看到沈彦廷如此重视过一个女人的安危,为了让日後的生活不再寂寥无趣,他只好让她失望了。

於是耿少铭缓缓摇头,抱歉地露出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说:「真是抱歉!轮椅正好全被借用了。」

「那麽就给我一副拐杖吧。」虽然因此会行动慢了些,但至少还能走,就算不错了。

岂知——

「我说,我真的很抱歉!因为……」

他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欧楚琳大概也晓得他要说些什麽,看来这一次,她得靠自己了。

「没关系!反正我的脚不过是稍微扭到,看情况应该还能勉强走,才是。」她看向包的像肉粽似的脚踝,试摸一下,确定它没一开始的疼痛後,二话不说,就准备慢慢地爬下床。

不过她都还没来得及移动身子,沈彦廷早已神出鬼没的挡在她面前。由他阴霾的面容,她不难看出他正极尽地忍著心里波涛汹涌的怒火。

她不懂,她都已经照他的话做了,现在他又想干什麽?

「我已经看过脚了,你也尽了你该尽的义务,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再缠著你,现在你可以放我离开了吧?」她悄声试问,不过由他瞬间转黯的眸光却没丝毫把握他会好心地放她离去。

「你以为在没有轮椅和拐杖的协助下,我还会放你自行离开吗?」这小妮子未免太不爱护自己了吧!然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却是他时时刻刻不自觉对她流露的关切和担忧。

「不然你要我怎样?在轮椅和拐杖都没有的情况下,我唯一能靠的就是这双脚啊!」

「谁说的?你还有人可以靠。」冷不防的,耿少铭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看向他不怀好意的笑脸,思忖他葫芦里究竟卖著什麽膏药?

「谁?」她浑身充满防备地问,脑海中却涌起最坏的念头。她思忖,不会是眼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沈彦廷吧?

果真——

「除了他,还会有谁?你不会以为那人是我吧?喔!我也很想帮你,但我实在太忙了,不过彦廷他可就清闲多了。」他落井下石,一并陷害他们二人。

「他……?」一时间她倒也词穷,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耿少铭的话来。

「彦廷会是个好人选,有他陪在妨身旁,至少我这个当医生的不用去担心你的安危。」

「我不想麻烦他,况且我还能走。」一想到又要被他揽身抱起,就算脚疼到无法踏出一步,她也非要忍下剧疼走完所有的路。

「一点也不麻烦,况且我很高兴能有这个荣幸为你服务。」沈彦廷皮笑肉不笑的答道,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七楼病房里让她牵肠挂肚。

不让她再有反驳的机会,沈彦廷往前一挪身,打横抱起她便往外走。

第三章

之前的情况,若称之为倒楣的话,那麽现在欧楚琳所遇到的状况,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都没料想到,当七楼电梯门一开启,等待在门外的竟是数十名记者和闪光灯。

沈彦廷和欧楚琳当场感到错愕,还来不及理清状况,接著一大堆人蜂拥而上,向他们问著不同的问题。欧楚琳知道自己尚未有名至此程度,况且她行事一向低调,不喜引人注目,那麽问题就是出现於将她抱在怀中的这个男人了罗。

「 Sh i t!」欧楚琳还没弄懂这突如其来涌来的一堆人,究竟所为何来之前,沈彦廷已经不雅地开口咒骂。

她就知道和他相处定没好事发生,果不其然,这一次就真的让她倒楣到家了」

见到蜂拥而上的人潮,被沈彦廷拥在胸襟里的欧楚琳开始逐渐地感到不安,过多的陌生人今她感到惧怕,闪烁不停的镁光灯更让她的一颗心感到惶惶然,就好像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这麽被人揭开了。

沈彦廷怎麽也没料到记者们这麽快就涌了来,原本只是纯粹来探望红粉知己童现,岂知……

他搞不懂明明是芝麻绿豆小事,女人就喜欢把事搞到鸡飞狗跳。

若他料想的没错,这群令他措手不及的记者们定是童现引来的,看来他们也该到分手的时候了。

「沈先生,请问你和童现小姐是情人吗?根据童小姐给我们的讯息说,你们已经开始筹划婚礼,这是真的吗?」一名不知死活的记者逮到机会,开口就问,「如果消息来源属实,那麽你抱在怀中这位小姐,又怎麽说?」殊不知他们没预警的出现在沈彦廷面前已今他感到十分不悦。

「沈先生,请问你和抱在怀里这位小姐是何关系?这麽做是不是又代表著你即将与童现小姐成为过去式?」另一名记者也不甘示弱的开口就问。

「请问这位小姐,你又是如何与沈彦廷先生相识的?你介意他与童现小姐纠缠不清的关系吗?」

记者们左一句、右一句地盘问他们,混乱和吵杂的场面,让二人不约而同的想逃离这堆紧迫盯人的碍事者。

她不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然而自遇上他後,他彻底改变了她原本平静无痕的生活方式。

「不要对我拍照,我什麽都不知道——」突然间,她挥舞双手,发了狂似的大声吼叫,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得去忍受这样的屈辱,不断闪烁的镁光灯让她感到自己是赤裸裸地站在这群人面前,手足无措地任人宰割。

自他们相遇之後,她所遇到的事,全是那麽令她措手不及。

瞧见她受伤神色,他一颗心也跟著拧了起来。回想起两人相遇後的种种,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得再应付多少次的突发状况?而这一切全因童现而起,气得他恨不得想要打死童现。

嘈杂中伴著他低咒的声音,随即由他口中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回答记者们的问题,还是询问她。

「几号?」

欧楚琳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混沌状况,伴著他不悦低吼,她只感到所有原本平静的生活在遇上他後,全变了调。

不其然地接触到他直视而来锐利眸光,欧楚琳怯怯地重新整顿脑袋里的思绪。「你说什麽?」

他的话,她几乎是集中所有注意力才勉强听到,原本已不太灵光的耳朵,现今又处於如此吵杂环境中,她更是得集中所有注意力才行。

「我说几号病房?」等不及她弄清他的话,沈彦廷已飞快地抱著她突破人群,边跑边问。「你要探病的人,住在几号房?」见她皱起眉头努力思索他的话,他只好再重覆问一遍,现在唯一能躲开记者们的围攻,只剩这个地方了。

他突如其来跑了起来和一马冲关地突破重危的举动,不仅是记者们感到意外,就连被他抱在怀里的她也不例外。就在他抱著她在医院长廊狂奔起来的同时,她因害怕而不自觉的以手环住他的颈项,一颗受著惊吓的小脸更是紧紧埋入他胸怀

这回几乎是他们相遇以来,意见唯一相同的一次。

「 71 2号病房。」小小的声音,从他怀中传了出来。

真是谢天谢地,沈彦廷才拔足狂奔没一会,「 71 2」这个号码迅速地映入他眼帘,没再多犹豫,一脚用力踹开房门。

一进入病房,沈彦廷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锁起房门,把外头那一大票记者群们一并挡在外头。

当他气喘嘘嘘地把欧楚琳置在离病床不远处前的一张椅子上後,本能地环视四周一圈,除了几名护士外,他在病床上瞧见的是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妇人……是她母亲吗?

他怀著不解的眸光看向妇人的同时,那名妇人也以同样的姿态审视著他。

「小琳,这位是……」

沈彦廷还来不及发问,倒是躺在病床上的妇人叶惠珊先开口询问。她的眼里闪著饶富兴致的神色,迫不及待想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

究竟是多久了呢?大概是打从她救起欧楚琳的那一天起,印象中她就不曾再看到任何一名男子出现在她的身边,而今她还被他抱了进来,这代表著什麽来著?

「叶姐,别理他,他是……」欧楚琳急忙解释,只因她在叶惠珊眼中看到误解的神色。

她的话还没说完,硬生生地被沈彦廷霸道地打断。「你好!我是沈彦廷。」

「根本没人想知道你是谁,现在你可以走了。」她不想让叶姐误会,急急忙忙想打发沈彦廷走人。

欧楚琳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他。才和他相处几个钟头,她平静的生活就被他狠狠地打乱了。有了前车之监,她再也不想重蹈覆辙,痛一次就显得太多了」 。

「小琳,来者是客,别失了礼貌。」叶惠珊向沈彦廷点了个头示意後又说:「替我倒杯茶,给沈先生。」

「叶姐,你不知道他……」欧楚琳急向叶惠珊解释自己排斥他的原因,她相信叶姐若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一定会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小琳。」叶惠珊冷声道。

再怎麽不情愿,欧楚琳也不敢违背叶惠珊的话,毕竟在这世上,现在唯一最关心她人也只剩叶姐了,再加上她现在有病在身,她更不想让她痛苦难受。

她十分不情愿地在身旁的茶几上倒了杯水,然後凶悍的递给沈彦廷。

「请喝!」欧楚琳把杯子重重地搁在桌上,力道之重,使得杯里的水溅了些许出来。

「小琳,你今天怎麽了?口气这麽冲,这一点也不像你。」叶惠珊轻轻责备。

「我……」

「你什麽也别说,我知道你想对我解释什麽。」她吁了口气,「但是沈先生毕竟是你的恩人,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什麽不愉快的事,至少也该对人家说声谢谢。」

说声谢谢?不!她绝不说。一想到他对她霸道的动作,他对她造成的无形伤害,说什麽她都忍不下这一口气。他凭什麽窥知她的秘密,然後再若无其事的说声对不起?他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让全世界的人原谅他的过错吗?她办不到!永远办不到。

「你休想我会对你说声谢谢。」她咬牙切齿的说,如果不是叶惠珊在这儿,她早就送给他这个自大妄为的男人,火辣的一巴掌。

「你都是这麽对待恩人的吗?」他戏谑一问,口气中没有意料之中的气愤,反倒是笑著一张脸,让人摸不清他的喜怒哀乐。

她回给他一个挑衅神色,恩人?亏他还敢说得出口,今天若没他的存在,之前发生过的状况都不会出现的。他不会看到她心里最深层的秘密,更不会让她忆起不愉快的过去,甚至於她必须以谎言来搪塞,然後恐惧他锐利的眸子会在瞬间看穿她的谎话,继而大怒一场,只因她相信,以他这种不可一世,傲视世人的姿态是不允许有人欺骗他的。

「恩人?你该知道,若没有你,我现在的状况不会如此狼狈不堪。」一想起外头那些记者们,欧楚琳再也静不下心来。

他们会怎麽写她呢?她又何其无辜,竟被迫与他卷入这场爱情纠纷中。

「为何你总像只刺猬,浑身张满著刺?是因为我不小心得知你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缘故吗?」沈彦廷顾不得旁人在场,一跨步,迅速攫取她瘦弱的双肩。「我说过,重听根本没什麽大不了的,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会一迳认为别人对你的好,全是为了同情你。」

「胡说!」她大声否认。

「你有,别再否认了,你若心里没有鬼,又怎会拒绝别人的好意?这分明是不打自招。」没预期的,他猛然掀起她的长发,让她最不愿让人得知的秘密毫无保留地曝露在他面前。

欧楚琳惊恐大叫,他怎能这麽做?他怎能把她最深的伤口赤裸裸地曝露在大家面前?他怎能……

沈彦廷永远也不会懂得,当年她毫无保留的把全部的爱奉献给一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的男人後,最後她得到的结局却是他失了踪。没有事先告知,没有任何一句道别,更让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就这样,他彻底消失在她眼前,不论她费尽心思去寻找,他就像化成颗颗泡沫般,蒸发於这世上,唯一留给她的却是耳疾这个永无止尽的痛苦烙印。

「放手!我叫你放手。」情急之下,为了把秘密埋藏,她也跟著扯上头发的另一端,打算与他来个拔河大赛。

「请你不要伤害小琳,好吗?」一直躺卧在病床上看著他们一来一往地争吵的叶惠珊,在瞧见沈彦廷不客气地拉扯欧楚琳的长发时,顿时明白他们之间的争执,再也无法忍气吞声地视若无睹。「你若再这麽对她,那麽我也只有请你出去了。」

叶惠珊的体贴让她倍感窝心,她激动地环住她脆弱的身躯,怨怼老天对她的不公平,若上天真有眼睛在看世间一切,他更不该让善体人意的她,饱受病魔的折磨与摧残。

「你走,你走啊!我不想再见到你。」欧楚琳指著病房门口,激动的要他迅速滚出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人窥知的秘密,但你这麽做,就真的太过份了。」叶惠珊轻拍欧楚琳脆弱颤抖的背脊:心疼她经过这麽多年,仍是走不出昔日阴影。「你若知道小琳的过去,今天就不会残忍的对待她。」

沈彦廷别有深意地望了叶惠珊一眼後说。「你说的没错,我对我自己的冲动、无知,向你们说声抱歉!」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她一心一意只想快点把他赶出去。「请你离开,叶姐需要充分的休息静养。」

「藉口——」

叶惠珊需要充份休息是事实,可他相信欧楚琳急欲赶走他的原因绝不是如此,他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一次在她伤口上洒盐,但天可明监,他真的不是有意如此。

「就算是藉口又如何?你以为你是谁,又凭什麽来管我的私事?」气愤之余,她两手一挥,试图挥开他箝制在她肩头上的双手。

发现自己的失态,沈彦廷赶紧压抑一波波袭来的怒涛,迅捷的换上一抹邪昧的笑。自嘲地说:「你不说我倒忽略了,原来我沈彦廷也有好管闲事的一面。」

他知道他从不曾对任何人关心过,然而当他难能可贵地发挥仅有的同情心和关心时,对方竟还不领情?要说是晴天霹雳头一回,这是他太高估自己对女人的影响力?

刹那间,意气风发的他像只斗败的公鸡,不发一言打开门往外步去。

病房内因他的离去而况闷了许久,谁也不敢开口打破这片紧窒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没预期地再次被开启,正当她以为是沈彦廷去而复返,正准备开口大骂时,话才脱口,立即止住。

「谁准你……」当欧楚琳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是惠珊的主治医生黄曜天,而不是沈彦廷时,顿时所有的不悦,就这麽硬生生地被迫吞回肚子里。

「怎麽都是哭丧的一张脸?发生了什麽吗?」黄曜天一走进病房,看到的全是尴尬不已的模样。

「没什麽,」欧楚琳避重就轻回答。「黄医师,我很抱歉,约定的时间……」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已打断她。「没关系,你要在这儿谈,还是到楼下的员工餐厅?」他问。

欧楚琳望了黄曜天一跟,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叶惠珊。「到楼下去吧!」为的是不想让叶姐太早得知病情,不过她不知这个秘密还能瞒她多久。

「嗯。」他知晓她心里的顾虑,也不再多说什麽。

然而她才准备起身,冷不防地由脚踝传来锥心刺骨之痛,因整个心思全悬挂在叶惠珊的病情上,以致於忘了自己也是有伤在身的人。她这麽猛地一站,立即传来一股巨大的吃痛感。

同时,黄曜天也注意到她身上的不适,他皱起眉问:「你怎麽了?」

欧楚琳尴尬一笑,「刚才不小心扭伤的,能麻烦黄医生帮个忙吗?」

她的意思是要他扶她下楼,只因刚才耿医生说过,目前轮椅欠缺中,不过他却会错意,以为要他去帮她找张轮椅来。

「你等会儿,我立刻去帮你借张轮椅来。」

「轮椅?不是欠缺中吗?」她不解的问道。

「这怎麽可能,你打哪儿听来的错误消息?」他笑笑,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没有欠缺?那麽耿少铭为何要欺骗她?想看她在沈彦廷面前闹笑话吗?正当她陷於百思不解之际,黄曜天已不知打哪儿借来一张轮椅,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到椅子上。

来到员工餐厅,黄曜天方才的轻松自在,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重。欧楚琳隐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是不该感到意外的,早在她把叶惠珊送到医院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随时接受噩耗的心理准备,只是她自以为的万全准备,原来只是她自欺欺人的手段,其实她心里害怕的不得了。

她绞紧双手,心里忐忑不安,很怕他一开口就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就把话摊开来说,这一次找你来,实则是叶惠珊的病情又恶化了。」

「还是没办法控制病情吗?」这是预料中的事,眼见叶惠珊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她就该料到的,只是没想到当事实真的发生时,她却还是无法去接受。

血癌——老天,怎忍心让一个乐天助人的叶惠珊得这种病?

「现在说放弃还太早。」他安慰她。「其实还有很多办法,我们还没试过,会有效也说不定。」

那些被他们忽略的方法或许有效,但她已存款用尽,再也没多余的钱,帮她找更有效的治疗方式,更何况她还欠医院一大笔医疗费用呢。

「需要多少钱?」这才是唯一的重点,若不是她没钱,叶惠珊的病就能在发现的那一年,就给予妥善治疗,现在也不会还躺在病床上与死神做困兽之斗。

他摇摇头,不确定道:「我不知道,不过对你而言,会是个无法负荷的负担。」

她困苦的环境,他大致上了解,但却也无能为力,能做的、该做的他都帮了,剩下的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说实在的,看她精力耗竭,负债累累,有时甚至他想建议她放弃,但他不忍,只要眼睛没瞎的,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多麽努力付出,而这一切无怨无尤的付出就只因为叶惠珊曾经救过她。因此明知她快负荷不了了,却还是忍不住为她打气加油。

沉默了会,她才开口道,然而语气里有著掩不去的惆怅。「不管将来如何,我都必须向你说声谢谢。」

坐在轮椅上,欧楚琳默默躬身,给予他——她最诚心的感谢。

这些年,他为她做的也够多了,剩下的就让她自己来想办法吧!

隔天一早,欧楚琳忍著身上的不适来到公司,当她一拐一拐地踱至办公桌前时,向来敏感的她,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她还没来得及从脑海中理出一个头绪,公司里唯一与她谈得来的一位朋友,立即把她拉到一旁。

「你昨天下午,跑到哪去了?」刘美娟四周环视一圈後,才悄声问她。

昨天下午自医院离开後,欧楚琳就像抹游魂,没有目的,也没回公司继续上班的意念,就这麽放任自己漫无目的底在街头游荡。

「昨天?没有呀!」她到哪去,这很重要吗?

「怎会没有?瞧!报纸上刊的又是什麽?」刘美娟从身後取出一份报纸,然後迅速的翻开影剧版那一页。

欧楚琳茫无头绪地跟著低下头看,不看还好,一看,就连她自己本人都无法接受。

他们怎能不顾她的自尊心,把她所有不愿让人窥知的秘密,全部毫无保留地全盘揭露?对他们而言,这或许是无关紧要的事,然而对她而言,却是痛彻心扉的痛楚。

本报讯: 沈氐集团第二代继承人有新欢,弃旧爱。

沈氐集团现任董事长沈彦廷与红歌手女友童现分手,根据可靠消息指出,介入沈彦廷与童现的第三者,是一名患有重听的残障女子——欧楚琳。

这名女子,曾经为了爱情而与爱人私奔。她大胆的追求爱情方式,让人期待她再度与沈氏巨商谱出爱的火花。

昨天他们俩一同出现在医院,沈彦廷将欧楚琳揽抱在身的亲密举止,让亲眼所见的记者们都倍感吃惊。何时,一代花花公子也成了爱情的俘虏……?

报纸上,除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报导外,还有一张几乎占了半个版面的照片,那是昨天电梯门一打开後,他们还来不及做任何回应时,被记者拍下的,她怎麽也没料想到,才昨天下午的事,今早就成各大报,版面的头条。

怎会这样?欧楚琳瞪视眼前的报纸,惨白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若说遇到沈彦廷是所有霉运的开始,那可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她更没料到的是,沈彦廷竟是她的顶头上司,更是大家私底下口耳相传的黄金单身贵族。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未来的日子,不再安静恬淡,取而代之的是满城风雨。

「小琳,你说话呀,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为何董事长会抱著你?」刘美娟见她沉默不语,遂以手肘推推她,试图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说话?她该说什麽呢?她想,不论她费尽唇舌向大夥解释,相信的人又有多少呢?习惯眼见为凭的环境里,是任她再怎麽口沫横飞地解释前因後果,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谁教她千不该、万不该惹上最不该惹的人。

她无言推开刘美娟,艰涩地回到座位上,然而她才坐好,更快的,一堆不怀好意的同事,也围在她周围。

「我就说嘛,明明才抽个空出去,人怎会就这样不见了?原来是趁机约会去了,平时老是装出一副淡然,无欲无求的模样,原来高明的方法全在这儿。」一名女同事在欧楚琳耳边说著恶毒的话。

「对呀对呀!真是——惦惦吃三碗公半。」另一名女同事赶紧附和。

「可惜呀!董事长条件那麽好,怎会看上这个耳聋的女人?一定是她用了什麽见不得人的手段,唉,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教她给糟蹋了。」一名女同事满口酸意的说。

「我说呀小琳,你好歹也教教我们该如何去掳获花花公子的芳心。」说话的同时,这名恶毒的女同事,还不忘以自己的脚去踹她受伤的脚踝,惹来她一阵尖叫。这时,刘美娟再也无法忍气吞声,虽然她也很气欧楚琳向她隐瞒实情,但身为她的朋友,她仍是不忍心看她陷入进退两难之际。

「你们想怎样?见不得别人飞上枝头变凤凰吗?」刘美娟不客气地反驳回去。

「我们还能怎样?身为同事的我们,当然是想向她道声恭喜,只不过……」她鄙夷的望了欧楚琳一眼,「凭她这种半残废的女人,究竟能掳获董事长的花心多久呢?可千万别没个二、三天就被迫三振出局呀!」

「你们有完没完?我看你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瞧!酸味都溢满整间办公室了。」刘美娟把一直默不作声的欧楚琳护在自己身旁,好心地为她挡开那些各怀鬼胎的同事们。

「你说我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试想,谁能不酸呀!」那名女同事斜睨欧楚琳一眼,刻薄道:「像她这种女人,若能成为咱们董事长的新欢,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样的诡计?否则向来眼界甚高的董事长,怎会看上她这种半残废的女人?」她冷笑一声後又说,「我就说嘛,这女人不简单就是不简单,我看哪,我们都该拜她为师才是。」

「你们够了没?非要把别人的痛楚当家常便饭拿出来聊才甘心吗?你们怎能这麽无情,毫不顾虑小琳的自尊心?」刘美娟气愤的朝她们大吼,在隐约瞥见欧楚琳眼眶里含著泪水,她更是於心不忍。她相信欧楚琳并非是她们指责的那样,由她向来处事低调的方式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心酸面。

「残废就是残废,既然是个残废,就不该穷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名女同事说的理直气壮,浑然不觉大难临头。

「喔!我想你口中的天鹅,不会正巧是我吧?」蓦然,一阵男性浑厚的嗓音由大夥身後传来。

若说不感到意外是骗人的,今早当沈彦廷由报上头条新闻中得知,昨天下午医院一事已然见报後,他差点想手刃那些记者们,不过虽然他没杀了那些自作聪明的记者,但也差不多了,他让他们在台湾再也难以找到另一个好工作,让他们永远品尝著失业的痛苦。

当得知他们昨天的事上了报,很奇怪的,沈彦廷第一个想到的和生闷气的全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一直被他抱在怀里楚楚可怜的欧楚琳。若是在以往,这种花边新闻,他是不会当一回事。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了,说实话,他是在意的,非常在意她在知道这个消息时,会是怎的一个受伤神色?而今他终於看见了,如他所臆测般,忍气吞声般地吞下心里所有的委屈与自卑。

当大夥寻著声音来源看去,冷不防瞧见脸色铁青的沈彦廷後,大夥全噤了声,畏首畏尾地向离沈彦廷最远的方向闪去。

大夥不明白,沈彦廷脸上明明荡著一抹笑意,那笑容明明据阳光般温暖,然而真正在空气中回荡的气氛,却是像冷藏室一样,让人颤栗且直打哆嗦。

「董事长——」见到沈彦廷後,大家异口同声喊。

「不错嘛!现在我终於确信我不是养了一群无所事事的员工,至少还认得出谁是老板。」沈彦廷戏谑地说,犀利的眼光越过她们,最後落在被保护在身旁的欧楚琳。不知怎的,当他瞥见报纸的那一刹那,他第一个所想到的就是她倔强的自尊心。

巡视大家一眼,最後沈彦廷把目光落在欧楚琳身上。

「你跟我上来我办公室。」

第四章

返回办公室的途中,沈彦廷不经意地回想起方才他父母打来的电话,若非经过他们多方面暗示,恐怕到下班前,这个头条新闻里头,当事人之一的他,还被蒙在鼓里也说不定,更不会晓得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荣登今日报章杂志的花边新闻榜首。

在他还没察觉昨天一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前,他父母的一通看似善意,其实怀著鬼胎的电话,彻底打醒他的美梦「儿子啊,你老实告诉妈,爸妈何时限制过你交女友?」沈母在电话另一头状似漫不经心说道,但做了她三十年的儿子,沈彦廷又岂会听不出她话中有话?他相信母亲的这一番话,只是个开端,她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主要来意。

因为摸不著母亲的真正意图,於是选择以静制动,决定先来个按兵不动,到时再看看,是要兵来将挡,还是水来土淹。

「没有。」沈彦廷小心答道,事实上他的父母对他的管教方式,根本就是牛吃草,自生自灭。

「那妈再问你,我和你爸又是否有限制哪些女孩,你不能交吗?」事实上,沈家二老,不怕他乱交女友,最怕他情愿周旋在众多女孩间,也不愿轻易安定下来。想想他们二老,也年纪一大把了,该享清福的也享了,唯一今他们感到遗憾的却是少了抱孙子的乐趣,偏偏他们明的暗的全用上了,而他却像是得了暂时失忆症般,总把他们的表示视若无睹。

「也没有。」沈彦廷无奈地叹息,当视线不经意瞥见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他更是皱起眉头,不耐烦反问:「妈,你究竟想说什麽问什麽?一并讲出来吧,我很忙,没空陪你玩猜谜游戏。」

「妈当然知道你很忙,但未免也忙的太过头了吧!」沈母的口吻有些冲,话中更是略带嘲弄与不满。

「什麽意思?」再笨的人,也听得出话中的不寻常。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母亲这通电话,就是最佳例子。

「你还敢问我什麽意思?」沈母夸张地尖叫,「你会这麽回答,看来是还没看到今早的头条新闻吧!」

他是还没看,谁教昨天下午的突发状况,占据他太多的时间,以致於今早他才刚踏入办公室,就非常无奈地看著办公桌上,堆满了许多的文件,而他光签名,就可忙得不可开交,又哪来的空间去看报纸?

一思及昨天下午的一团乱,使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忆起与欧楚琳短暂的相处时光及那针锋相对的画面。老实说,那真是个令他感到不可思议,且惊诧的待别回忆。

等等!特别回忆?

突地,沈彦廷马上停止继续回想的思绪,只因他在瞬间忆起一件,足以让他妈一大早就如此反覆无常的原因。

不会正好是电梯事件吧?

他记得那时事发突然,没预期地被一大群记者团团围住,且被迫拍了照,若他推测的没错,想必他妈一早来电,必然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沈彦廷以飞快的速度翻阅搁在桌上的报纸,当他视线触及报纸上他与欧楚琳的大篇幅报导及照片时,在他迅速地浏览报导後,他就像个呆子般惊讶地张大了口,却始终道不出只字半语。

沈母在电话另一端,久久未闻他的声音,猜想他大概也看到报上消息了。於是她更是紧抓著这难能可贵的机会,乘胜追击。「我知道你很忙,也知道你常常向我们吐口水说我们不该这麽早就卸下所有事业。但你也不该把这麽重要的事,瞒著我们啊。既然有空到医院抱女朋友,就不应该忘了把她带回家让我们瞧瞧你自个选的媳妇儿。我们也大略知道她的身世坎坷,但你也该知道我们不是那种会看不起人的父母……」

沈母後面说的话,他已经听不下去,也听不到了,因为当他看见报导的同时,早已怒火攻心,当场把电话给挂了。然後在第一时间内,拨了一个在徵信社朋友的手机,向他要一份有关欧楚琳的一切资料。

十分钟後,那名朋友传真给他,其中令沈彦廷感到欣喜的是,欧楚琳竟是「沈氏集团」的一名职员,让他有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受。当下,沈彦廷二话不说,立即乘著专属电梯,来到职员室。然而他一踏入职员室,所见到的情景更是让他为之气愤。

一些职员尖酸刻薄的以言语讽刺欧楚琳,并且攻击著她最不愿让人窥知的秘密,而被团团围住的她,就像个受尽欺凌的小媳妇般,楚楚可怜地畏缩在一隅。这样,他的心也跟著涌来莫名感受,酸酸楚楚的,弄得他一点也不好受。直至这一刻,他才看清她耳後的秘密,带给了她多大的自卑感与压力。

沈彦廷承认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他的疏忽所造成的,可是他却不觉得这是个错误,甚至一开始,他还有点幸灾乐祸地猜测可能出现在她冷清脸上的反应,然而所有的幻想还没来得及形成就已被戳破,显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只是令他体内的怒火燃烧得益加旺盛罢了。

一同来到他的办公室里,紧绷的气氛,更让人透不过气来,谁也没开口,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麽?就这样各坏心思的兀自陷入自己的思潮中。

直至沈彦廷再也耐不性子,才一开口,紧张的气息也跟著在不知不觉中环绕著他们,两人心里都隐藏著一股蓄势而发的怒气,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发泄,所以当沈彦廷首先开口打破沉默,那股存於两人之间的愤怒就这麽跟著爆发出来了。

「你没事吧?」他问。

她怎可能会没事?像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是不能体会她心里所受到的创伤。现今不论她有事没事,都显得太迟了些,不是吗?

沈彦廷的一番好意,听在欧楚琳耳里却是百般刺耳,像是找到发泄的管道,一发不可收拾。

「我怎可能会没事?在医院里时,你不只一次想揭发我的秘密,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聋子,说不定再过数日,他们就会将我的过去一点不漏的全盘揭露,这下,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欧楚琳激动地挥舞双手,粉拳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地落下,尽管知道这样的力道,对他而言是不痛不痒,但仍止不住心里最深处的怨怼。

「你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他抓住她胡乱挥动的手,大声吼道。她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侮辱他?

「你若没有,就不该让这个消息走露;你若没有,就该以你的能力封锁新闻记者发布这个消息;你若没有,当初更不该把我扯入这整个事件中……你怎能说你没有?任何一件事看来,都像是你刻意精心策划,故意让我卷入你们的感情风波中。你爱怎样,是你的事,但我求你,不要把我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日子,毁之一旦。」她的口气,由一开始的激动转变成恳求,说著说著,一向不轻易落泪的她,眼眶里早已盈满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为之心酸与不舍。

「你不是我,因此你永远也不会了解我心里的苦,背负在我身上的包袱,已够沉重了,请你高抬贵手,别再替我增加无谓的麻烦与压力,好吗?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平静的生活环境,为何你们却吝啬到不愿成全我这个小小的希冀?」

会让消息走露,他承认这是他一时的疏忽,若他当时心思缜密些,现在也就不会发生这个天大的遗撼。不过说实在话,他也不希望旁人得知她因为的生活状况,若不是当时被她气到由病房离开,照理说他是不会把这麽重要的事给疏忽掉的。

不过最令沈彦廷感到讶异的是,她曾经为了追求爱情而与情人私奔,他不否认,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没有一点吃惊,曾有一时半刻在脑海中想著,究竟是怎的一股力量与勇敢,造就今日的她?明明一副娇弱到需要让人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的模样,谅谁也猜不到她背後竟隐藏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实。只是那名与她共同私奔的男人呢?为何不曾听她提起过。

她背後的无形包袱,他又岂会不知?除了大众异样的眼光,还有上百万的负债。刚才匆匆忙忙赶到职员室时,他还大概的浏览一下那名徵信社朋友给他的传真,至於这些负债所为何来?他大略知道,若他臆测没错,大概是为了叶惠珊的病而经年累积下来的吧。

「你怎能一味地怪罪於我?要怪就怪你那只没用的脚。」尽管晓得她心里的苦,但他也容不得她把所有责任全推给他,毕竟没有她合作参与,这件事情现在也不会闹到满城风雨。思及此,他的口气又跟著冲了起来。

「是呀,是我没用!为什麽我总是这麽没用?连一点小事,都非得把它搞到乌烟瘴气?」强忍的泪水还是沿著两颊滑落,欧楚琳下意识地拾手拭泪,猛然发现落下的泪大概是自「他」抛弃她後,流过最多的一次。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事物而哭,而沈彦廷真行,两人见面,不过才短短的二次,而他没有一次不把她惹哭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根本无须自责。」听见欧楚琳自贬身价,且一迳地怪罪自己,他的心里一点也不好受。「耳聋,并没什麽大不了的。」

「对你而言,是没啥大不了,但对我而言,却是个怎麽也抹不去的丑陋印记,不管我走到哪里,一旦得知我一切的人,总是用著鄙夷的眼光看著我,这麽多年,我也受够了,正当我以为事情已自他人心里淡忘时,你这麽一做,不是正好再一次提醒他们已模糊的记忆吗?」

「既然事情曾经历过一次,这一次,你更不该轻易就受到伤害,自我保护,这你总该会吧!」他抬起眼盯住她,眸中掠过一抹隐晦的星芒。

「会?你觉得我会吗?你觉得我任人侮辱,又是为了什麽?不就是在做著你所说的自我保护吗?」

「那怎能算是自我保护?根本就是任人欺负。」亿起刚才办公室景象,沈彦廷为之气结,看来他有必要好好再教育公司的员工。

「你还看不出来吗?在你眼中,我或许是在任人欺凌。但相对的,我也正做著自我保护,以不变应万变。」最後一句话,她说得好无奈、好无辜。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再与她讨论这个话题,据他的经验,再商讨下去,唯一的结论,只会是火爆收场,根本达不到任何效益。於是他话锋一转,「我能帮你什麽?」他试著做最後一丝挽救,至少这样,他的良心不会如此忐忑不安。

「做什麽,都来不及了,不是吗?」是啊!都已造成了事实,不论再做什麽,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不是吗?而今唯一能使她解脱的方法,大概就是脱离这个人多口杂的环境。「今天下班前,我会提出辞呈。」

明明不该轻易放弃这个得来不易的工作,而今看来,势必要狠心放弃了,这样一来,不仅叶惠珊的医药费筹措不出来,就连生活也将陷入困境。但,她还是不得不宣告放弃,否则她会活得益加痛苦难堪。

「为什麽?你该知道辞职後,你的生活将陷入拮据。」她的经济状况,他只略知一、二,知晓她的家境并不是挺好,既是如此,她怎能轻言放弃这个得来不易的工作。

「情非得已之下,我只盼能保有个清静的生活环境。」她苦涩道,再多的不舍,有时还是得逼自己放手。

「你以为就算你换了个环境,就能保证不受到同样的困扰?」沈彦廷一点也不赞同她,毕竟他在商场上打滚也不是几天的事,以他今日的名气,不难保证她走到哪里,谣言跟到哪里。若她聪明点,她会发现她这麽做,只是白费力气。除非她在这世上消失,否则这个梦魇,会一直不断地缠著她。

欧楚琳当然知道事情没那麽简单就能解决,但与其待在这里任人欺压,倒不如另找个环境,或许会有今她意想不到的意外,也说不定。不管怎麽做,她想,总好过待在沈氏集团里吧!

「当一个人万念俱灰时,不得不以另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至少那还会是一个不可预期的希望。」欧楚琳偏过头,无奈解释。

「既然你急切地想换个环境,我倒有一个不错的建议……」话锋一转,这一次,沈彦廷口气里没有不耐烦,反而一转方才的一脸不悦,换上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让她摸不清他突来的转变,究竟为何而变。

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欧楚琳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後倒退了几步。她啾视他,专心地聆听他接下来的意见。

「既然事情已经造成了,何不你将错且错?」他像谈论天气般轻松自若。

「将错且错……?」欧楚琳不可置信地大吼。

喔!她若不是听错了,就是他存心让她淌这趟浑水。「你明知我恨不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我怎可能答应你……?」

话还没来得说完,更快的,他已迅速来到她面前,并以食指点住她的唇,制止她一厢情愿地说下去,她根本会错意了。

「我当然知道,当然更不会不安好心地在你背後推你一把。」他笑笑说,「你该试著信任我才对。」

信任他?凭什麽?欧楚琳皱起眉头不语,等待他把话一次说完。

「我的意思是咱们就将错且错,顺著大家的意,继续扮演情人。」见她欲出声反驳,他捂住她的口,紧接著说:「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只要你答应当我的女人,我可以拿出钱,帮叶姐找最有名的医生。」

「你凭什麽这麽肯定我会答应你?」他该知道,她恨不得不曾与他有过任何交集。

「除非你不要她活命了。」沈彦廷自信满满的说,他相信他提出的这个条件,以她现今惨不忍睹的状况,一定会欣然同意。

她怎可能不要?若是真的舍得抛下叶惠珊,或许今日的她,还会好过许多,可是她不能这麽做,当年若没叶惠珊在她最困顿:心灰意冷的时候,及时给她援手,今天的她,或许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更何况叶惠珊一直是她多年来生存下去的原动力啊!既是如此,她怎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是很想答应他提出的要求,但一想到她必须扮演他的情人,与他成双入对的出现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她顿觉浑身不对劲。那不是属於她的世界,更不是她能轻而易举踩入的地方,不是她惧怕,而是看开了,早在三年前就看开了。

因此,她刻意压抑心里那股想答应他的冲动,她知道这麽做,或许是亲手把叶惠珊逼上死路,但她也别无选择,但求的只是一个平凡的生活,其余的再说吧!而她相信叶姐会谅解她的。

欧楚琳的回答,让沈彦廷大吃一惊,这跟他原来设想的结果,截然不同,他一直以为,也十分肯定她会同意他提出的要求,岂知—— 为什麽?许多为什麽,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转,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具体的理由 。

「为什麽?」想破头,想不出结果,他只好开口向她询问。

「不为什麽,我说过,这是我的事。」她轻描淡写的说出其中一个拒绝的藉口,虽然这个理由不是最主要的,却也足够说服他。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她死?」因为被拒绝,使得口气也跟著不和善起来。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人拒绝,天知道,想藉机靠近他的女人何其多,今他放下身段选择她,而她却不屑,这是怎的一个世界?连他都快被搞糊涂了。

「叶姐,不会死!」她朝他吼了回去。瞪视他,眼里有著急欲爆发的火花。他怎能咀咒乐天助人的叶姐死呢。她早就该知道,他是那种不安好心的人。「会死的人,是你!」丢下气话,她转身就走。

欧楚琳才一旋身,纤细的手臂随即被他抓住,沈彦廷轻易地将她的身子扳向他,眼里尽是怒不可遏。

从来没有人敢当著他的面,咀咒他早死早投胎,而她勇敢做到了,然而也彻底惹火了他。没有人可以轻拈虎须却还能安然无恙,她也不会是那个例外。原本他只是好心地想提供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她俩都能藉著彼此,找到一个舒适且不受打扰的生活环境,然後在这两全其美的办法里,她们可以享有他提供的好医疗环境,而他更能藉此摆脱父母亲时时刻刻的催婚,岂知她竟不识好歹地破坏它,事到如今,就别怪他心狠手辣,毕竟有些事,她不得不俯首称臣,她该清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钱就是一切。

谁教她已彻底挑起他想征服她的欲望。

「放手!我要你放手。」欧楚琳狼狈地大叫,此刻的沈彦廷,看来冷鸷骇人,陌生的像从未接触过般。这般凶狠和浑身散发出致命的气息,说实在的,她是感到害怕的。

「显然你还不了解我们之中,谁才是主宰一切的那个人,看来我有必要让你知道。」突地,他勾起嘴角,性感的薄唇,乍现一丝诡笑,让她心里毛骨悚然。

他高深莫测的表情,让她捉不到一个具体的重心,他看似在笑,却又冷鸷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在弄不清他接下来的举止,欧楚琳乾脆以静制动,等待他接下来的举动,反正再也没任何糟糕的事,比得上现今的状况。

「你不可能主宰我!」话虽说的自信满满,然而双眸在对上他漆黑如豹子般的犀利眸子,她不由得瑟缩,所有的自信在转瞬间灰飞烟灭。

「你知道我能的。」他粗鲁且不带感情地抬高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那令人骇怕的眸子。「而且我还会让你知道,到时候会死的人,不会是我,而是叶惠珊。」

她瞠目结舌的怒视他,不敢相信自己此刻所听到的恐吓。

「你……」所有欲脱口而出的反击,在对上他的眼後,再也道不出只字半言。

他冷然的眼神,今她感到害怕且陌生,他背後所拥有的财势,更让她清楚的了解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而娇弱且没有任何势力在背後支撑的她,蓦然间让她难过到想哭。上天已给予她太多太多的不公平,难道,他还不肯放手,非要把她的一切带走,才甘心吗?

欧楚琳沈默不语,因为她不知道她除了默不作声外,还能做什麽?谁教眼前的他,是她这辈子不该有交集且惹不起的人呢?

这一次,他并没如她所愿地放开她的手,反而将她拉入自己怀里,然後在她耳畔轻声低语著今她浑身颤栗的耳语。

「不管你答应与否,我都会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别忘了,金钱万能论!」

话落,沈彦廷粗暴地吻上她的红唇,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有的也不过是所有权的宣示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第五章

递出去的辞呈,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整个下午,欧楚琳的精神状态一直处於恍惚,一会儿打翻茶水,一会儿又忘了脚伤,猛然起身後,在措手不及下又跌个四脚朝天。

她当然知道这一连串的恶运是因谁导致,明明不止一次告诉自己,沈彦廷是没有办法主宰她的命运,可是心里总是存著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原本还能以自欺欺人的方式说服自己,然而所有的希冀在辞呈被退回後开始动摇。她好怕,怕他为了逞一时之快,更为了让她了解,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而间接伤害了叶惠珊。

正当她陷入沉思中,她桌上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把她吓了一大跳。

「喂,沈氏集团,您好……」尽管目前处於分心状态,当电话一接起,欧楚琳还是迅速重整内心复杂不已的情绪,要自己打起精神来。

「请问欧楚琳小姐在吗?」话筒另一方,传来一道急切的男声。

「嗯,我是。」她答道,另一方面她对这浑厚好听的声音感到一股熟悉感。若她没猜错,对方应该是叶惠珊的主治医生黄曜天。於是她不确定反问:「你是黄医生吗?」

「没错,我是。」

「你怎会突然打电话来?」话才刚说完,她脸色瞬然一变。「是不是叶姐出事了?」

自年初起,叶惠珊的病况日益加重,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曾经在黄曜天宣布叶惠珊的病情已到末期时,她甚至有好一段时间不敢成眠,就算阖眼小睡片刻,总是做著恶梦惊醒,她怕她在睡著的时间里,叶姐就这麽一声不响地,永远离她而去了。

「不是出事,但也差不多算是了。」

什麽叫做「不是出事,但也差不多算是了?」黄曜天说得很清楚,而她却听得很模糊。

「黄医师,能请你说的更清楚一点吗?说真的,我不仅你话中之意。」一讲到关於叶姐的事,欧楚琳整颗心都揪住了。

「该怎麽说呢?」黄曜天顿了会,才简单说道:「简单地说,就是有人希望叶惠珊死。」

下午,他原本想要再替叶惠珊做一次化学治疗,抑制癌细胞继续扩大转移,岂知他才将她推出病房,一名主任医师,有些无奈地告诉他,上头交待下来,要他不准再替叶惠珊治疗,若他执意,一意孤行就等著被革职。

黄曜天不明所以,更不懂是谁要置一个乐天、助人的女人於死地。於是他亲自跑了一趟院长室去问个明白,然而院长却只是百般无余地摊著手,一副为难的样子。盘问许久,院长才吐露出一句:「上面交待下来,目前暂停对叶惠珊的治疗。」

其余的,不论他再怎麽盘问,却始终问不出一个具体理由。他怎麽也猜不透,一个成天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还能得罪谁?更迫使对方使出要命的手段?百思不解之余,他只好转而询问欧楚琳,或许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什麽人?而使得叶惠珊成了他们之间的受害者也说不定。

「你说什麽?」欧楚琳不敢置信的大吼。

「依你不可置信的吼叫声听来,我想你已听到了。」黄曜天叹口气後,缓缓地向她解释事情经过。「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敢相信,你说有谁会去对一个人缘极佳的女人做这种事呢?尽管我想破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只能大胆假设是不是你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什麽人,而迫使叶小姐成了你们之间的受害者?」

黄曜天皱眉假设,尽管话是这麽说著,不过他却不相信她们会去得罪任何人。一个是乐天助人、成天躺在病床上,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的女人;另一个却是行事低调,能少一事就不惹事的女人,若不是他想破头了,他怎麽也不可能把所有事端联想到她们身上,毕竟这实在不太可能了。

「不可能,我怎麽可能会得罪……」她才刚要开口否决,沈彦廷的身影没预期地闪过她脑海,难道会是他?

若说沈彦廷是幕後那只黑手,也不足为过,而她相信,他不仅有充分的理由要叶惠珊死,更有能力这麽做,尤其今天一早,他们两人才刚对峙过,而他甚至当她的面,发下狠话说,若他和叶惠珊之中一人会死,那麽那一个人绝对不会是他。综合所有可能性,欧楚琳突然感到背脊传来一阵寒意,好冷——

沈彦廷怎能这麽做?堂堂一个沈氏集团的总裁,竟对一个无辜的旁观者下如此重的毒手,而他会这麽做的目的,竟只是她不顾配合当他的女人。思及此,她的心不禁凉了一半,怎麽也料想不到他的度量竟是如此窄小。

「你是不是想到什麽?」由她倏然停住的语气判断,他臆测她似乎找到其中的可能性。

还来不及向黄曜天终释什麽,一猜想到幕後的指使者可能是沈彦廷的同时,欧楚琳再也听不下任何一句话。匆匆抛下话筒,艰涩起身,跛著脚走向那扇她今生最不愿踏入的门。

当欧楚琳气冲冲地来到门口,深呼口气後猛地推开了门。

当她跛著脚缓缓走进去,却瞧见沈彦廷嘴角噙著笑意且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後等候她的光临。

「看来你的消息还不够灵通。」沈彦廷轻松自若朝她说道。

她会来是他预料中的事,更是他事先张下的网。从一早他发狠话至今已将近过了一天,虽有点慢了,但毕竟她还是落入他事先设下的陷阱,终究还是成了他的瓮中鳖。

原来,真的是他。由他傲慢的口气听来,是他错不了。

「为什麽要这麽做?」

「你真是健忘,我不是说过,就算会死,那个人也不会先是我。」

「就因这麽一句话,於是你就狠心逼死叶姐?她与你无冤无仇啊!」就为了报复她,就为了让自己的话成真,於是堂堂一个集团总裁,不计一切对一个无辜者下毒手。

「不是我狠毒,是有人恨不得我早死。」他若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而我也说过,先死的人不会是我,基於这一点,你想我有可能自掴耳光吗?」

「你究竟想怎样才肯罢休?得罪你的人是我,你有恨就全出在我身上,对无辜的叶姐下手,算什麽君子?」

「我说过我是个君子吗?念在你对我了解不深的份上,我也就好心的告诉你……」他缓缓起身来到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拨弄她过肩的长发,每每一挥弄,总能清楚地瞧见她耳後的秘密。「在事情合理范围内,我会是个正人君子,然而一旦事情超出我能容忍范围,很对不起,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不择手段,让他後梅惹上我。」

欧楚琳朝他挥开手,试著以不著痕迹的方式往後退。他高大挺拔的身高让她感到窒息,有意无意拨弄她长发的手,更让她感到厌恶,他所有举动就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她的不自量力。

她每退後一步,他也跟著前进一步,到最後,他们之间的距离非但没如她所愿的渐渐扩大,反倒因他不知不觉地逼近而逐渐缩小。

「我并没刻意惹上你,别忘了,我们的相遇完全是属於突发状况,既是如此,你怎能一味地把罪名揽在我身上。」想及昨天下午之事,她火气也跟著大了起来。若执意要找出两人之中的那个肇事者,那麽他应该当之无愧。然而现在他这个做贼的竟装被害人的高喊捉贼。「我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我是要定你了。」他拒绝聆听她的解释,执意要一意孤行。

或许她说的没错,在这整个事件中,她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但是又如何?若她一开始不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或许他还不屑与她攀上关系;但 ,来不及了,打从她咄咄逼人、像只刺猬般无时无刻张著全身的刺,保护自己开始,她已经彻底引起他的兴趣。

他要征服她,而且也势在必得。

不过话说回来,沈彦廷也不懂自己为何执意要选择上她,她并不美,若要说美,他背後那一大票红粉知己,绝对个个胜过她,更何况她还带有残疾在身,甚至还有私奔的恶名。归纳以上几点,尽管他想破头也归纳不出一个他想要她的具体的理由。

沈彦廷想要她,她就非得顺他的意吗?若她是这麽容易被打败的人,今天她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既然他有他的坚持,她也有她的。他虽财大势大,但她就不相信他的影响力能普及至每一家大大小小的医院,这一家不行,她还可以找别家,别家不行,她总还有另一家,她不相信台湾这麽大,医院这麽多,却没有一家是她们的容身之处。她要让他清楚知道,并非所有的人事物,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垂手可得。

欧楚琳心里已有了这一层认知,她绝不会屈服在他的威胁之下,更何况更多的苦,她不也都熬过来了,没有理由,这一个苦难会渡不过去。

於是她默不吭声地继续往後挪动,企图和他划出一道无形距离。直至背脊抵住冰冷的墙壁,她才猛然惊醒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围在他伸手可得的范围内,他炙热的呼吸,危险的气息,无一不紧紧包围住她。她微微轻颤,试著挣开他的包围与欺近,却总是力不从心,他给她的影响力始终胜过她自己想像的多。

她突然冷漠下来的神色,让沈彦廷也跟著警惕起来,他知道她脸上的面无表情绝非是表面上看到般的简单,可是任他怎麽左思右想,却仍旧猜不透她突如其来的冷静究竟是为了什麽?

她的态度太过冷静也太过诡谲,这不该是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该有的神色,像是在计量什麽又似计划著一出惊天动地的戏码。

他眯起眼严厉审视她,试图由她漠然的表情下,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你在想什麽?」他以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他锐利的双眸。

「你想知道?」她无惧地对上他的眼,「你不会想听的。」

「少跟我打哑谜,你说是不说?」他要听,尽管他心里早已百分之百确定,那些话永远不会是他想听见的,但他仍要看看她是否有勇气在他面前说出口?

「别以为你事事都可以称心如意,我就偏不信,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都有你的魔爪存在。」就算他恶势力遍布各地,但一定也会有个鞭长莫及的地方吧。

她心里虽是这麽想著,其实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若今天她不是沈氏集团中的一员,或许她还能多拥有些自信,不过就因为她是,反倒觉得这番对他宣示的话,只不过是狗急跳墙的自欺欺人罢了。

沈氏集团的势力不仅遍及台湾各地,就连欧美各国也有分公司,她不禁苦笑,面对眼前财大势大的他,她又该以怎样的姿态去与他相抗争呢?只怕她都还没开始,就必须被迫宣告结束了吧。

「魔爪?」闻言,沈彦廷再也克制不了地笑出声。全世界大概就只有她会不识好歹地这麽称呼他吧。想想,他也真是反骨的很,明明愿意自动向他投坏送抱的女人何其多?而他却偏偏反骨的挑上她这一个非但不领情,而且身上还带有残疾的女人,他若不是反骨,就是自讨苦吃。

「你笑什麽?」欧楚琳警戒地盯视他。他怎能在这种紧窒的时刻大笑出声,这实在太反常了,一点也不像外界所称的冷酷无情。

沈彦廷在外头的传闻十分多,但都不外乎是精明、冷峻、脾气暴躁和花花公子,而今,他却没防备地笑的如此开价,任谁都不禁为之纳闷。

「我笑的是你。」在对上她茫无头绪的表情後,他再也隐忍不住地狂笑出来。

他狂肆的笑,彻底引起她的不满,羞愤之余一掌就朝他挥了过去。「不准笑!」

而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手才刚挥起,就迅速被他擒住。「没有一个人敢动手打我,你说我该佩服你过人的勇气,还是耻笑你的不自量力?」

说话的同时,沈彦廷更不忘把她从头到脚审视一回。像是在品头论足一件商品般,直勾勾的眼丝,丝毫没遗漏任何一处。一会,他不著痕迹地微扬嘴角,脑中开始闪烁著邪恶的整人念头。

他很高兴,他并没看错人,之前他还担心他提出要她成为他暂时避人耳目的女人时,她会同他那堆红粉知己般,看上他背後的财势而紧紧咬住他不放。事实证明,放长线钓上的鱼,的确份外美味,他投入的赌注也没让他失望,而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亲身体会与她共同生活的日子,会是何等的刺激惊奇。

她的手被他抓得好疼,而他明明看到她痛苦难余的神色却仍旧不肯松手,他们都在等,等待其中一方愿赌服输,而他好整以暇的轻松态度,就好似非要等她举高双手向他投降才甘心。

倔强的她又岂会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尽管手腕不断传来阵阵剌痛,但为了不让他看见她无助脆弱的一面,她以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企图以另一个痛楚来转移注意力。

欧楚琳倔强不服输的模样,他瞧见了,他没多说什麽,轻声赞赏後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欺上她的红唇,而她的唇,自从上次品尝过後,他就一直有种意犹未尽的感受。

他狠狠地吻上她抿紧的樱唇,撬开贝齿,疯狂地吸吮她口中的蜜汁,她的甜美一如以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一次吻上她,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怎麽也抑制不住心里那股对她独有的狂热。

他想要她的欲望,远胜过他心里所涌起的干百倍。

她一阵轻颤,双手紧扣他的肩。更在呻吟了声後,让他的唇舌有机可乘地长驱直入,滑溜的舌头在她中流转挑逗,狂乱翻遗著。然而所有美丽绮旎,在他企图欺上她敏感且自卑的耳朵时彻底瓦解。

她使尽浑身力量推开他,制止他再逾越雷池一步。

推离开他的同时,她心头感到一阵失落,自己恍若游走在天际边缘,无地著落。同时,她也在他深邃的黑瞳中,瞧见一片深不可测的欲望之海。

欧楚琳抿紧唇,无力地瘫软在墙角上,若有似无的支撑让她摇摇欲坠。

她气休休且防备地盯视他。「你怎能这麽做?」他怎能肆无忌惮的说吻她就吻她。

沈彦廷深呼口气,试著以调整呼吸的方法,来克制下腹频频传来的悸动。「你不要告诉我,你并没有和我一样陶醉在其中。若我记的没错,我每一次吻你,你都是乐此不疲的样子。」

「胡说!我没有。」气急败坏下,她再次朝他挥掌。

他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她,不过这一次,他少了之前的无所谓,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和冷峻。「我说过,没有人能动手打我,就连想也别想,你竟不知死活地一再犯了我的戒条。」

望著他怒气腾腾、陡然转黯的黑眸,欧楚琳不难看出隐藏在他平静外表下的邪肆气息,那是一股大到她一碰上就体无完肤的力量,更不是渺小的她可以惹得起的。

她默不作声的敛下眸,拒绝去看他那双会让她信心全失的眼睛。

只是这一个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方法,反倒让沈彦廷有机可乘。他一扬眉,仔细看著她清丽面容,就如他之前所比较过的般,她不美,甚至可以说是平凡,但,她细嫩的庸质,白曾的肌肤无一不是引诱他进一步采撷的诱因,尽管她的外表平凡的可以,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看似娇弱,实则坚强的个性所吸引。

沉默许久,他像是宣示所有权般地对她说。「我要你,而且势在必得。」

他的话彻底震撼了她,浑然不解自己究竟是凭著那一点让他看上。这世上愿意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何其多,且任何一个的条件也都比她好过太多,而她就是不懂他为何偏偏选上她。他难道看不出他这麽做,不是诚心在帮她,反倒是企图把她逼入死胡同。

「你威胁不了我的。」这家医院不肯收叶惠珊,她相信总有人愿意朝她伸出援手。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我沈彦廷想要的,没有一样,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包括你。」他箝制她下巴,冷硬的说。「你以为还有医生敢医她吗?若真有人不识好歹与我作对,我不惜让他身败名裂。」

「你好卑鄙。」她恨恨地怒视他。

「随你怎麽说,都行,不过别忘了,你有那份体力带著叶惠珊到处求医,可不代表她就能承受这些奔波之苦。」告诉她这番话的用意是要她别再做无谓的困兽之斗。

「谢谢你好心的忠告,我会谨记这一点。」欧楚琳言不由衷的向他诉说感谢。

由她的口气听来,他还会不懂她的意思吗?她根本就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无论他说什麽,她仍执意一意孤行。

「该死的!你聋了是不?」这压根不是报恩的心态,此刻的她只为了逃离他,早已顾不得接下来所做的事会严重地伤害到叶惠珊。看来他不得不使出最後杀手钢了。

「我是不是聋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苦涩反问。明知他没伤害她的意思,但她刻意把他的意思给想歪了。

「可恶!」他松开箝制她下巴的手,愤懑地朝她後方的墙壁挥出重重的一拳。喔!这不知好歹的女人。

随後他冷著一张脸离开她走至办公桌前,并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纸来。在她还不了解他的突如其来的举止前,他已开始大声念著今她感到诧异的话来。

「林有成五十万、赵国义三十万、白于宣七十万……还需要我继续念下去吗?」沈彦廷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每当他多念出一名——她的债权人,他总能轻易在她脸上看到一阵惨白。

「你……你调查我?」刹时间,她宛如被割了舌头,哑口无言的怔著。

他是调查过她,不过这也是她逼他这麽做的。她的倔强引发他极高的征服兴趣,更因如此,迫使他急切的想得到关於她的一切: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理所当然的,他立即托人去查。他知道她背负太多的债,只是他没料到她背後所承担的负荷是如此般沉重,而他刚才念出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是你逼迫我这麽做的。」他据实以告。

「就算如此,这也不关你的事。」他知道也无所谓了,不是吗?毕竟这已不是他得知她的第一个秘密。

沈彦廷截断她的话,不赞同的摇头。「不,现在有了,因为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唯一的债权人。」

第六章

许久,欧楚琳如遭电通般僵硬在原地,张口欲反驳他却猛然发现自己道不出只字半语。

「现在你再也不用担心债主会随时找上门了。」他轻松道,并把她吓呆的表情一一纳入眼底。她会感到意外惊慌,这全是他意料中之事,只是他怎麽也没想到,看到她突然慌乱的举止,他竟也有报复後的快感和一丝丝的不舍。

不用担心?不!他替她还债,才是她该担忧的开始。她压根不相信他会做亏本生意,他这麽效,必有所求。

「那也是我的事,你凭什麽干涉我的生活。」原本还可以奋不顾身带著叶惠珊走,现在她心知肚明,事情再也不是表面上般的单纯。

「面对你的债主们,你一向是这麽泼辣吗?」

「你究竟想怎麽样?」

「我要你!」他信誓旦旦地说。

「为何一定非得要我?以你的条件,一定有许多自愿投怀送抱的女人,你何必苦苦相逼?」她不仅,他究竟是看上她那一点来著。说漂亮,外头多的一堆比她更美的女人;说身心健康,她又著实落人一大截。

自从与「他」分手,除了强迫自己不再谈人世间情爱外,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一点可以吸引好的男人。所以当她面对眼前几近完美的男人,他高深莫测的神情,让她百思不解自己到底哪儿吸引了他?又或许她在他眼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吸引不吸引,他要的只不过是她不愿给的百般顺从。

「可惜,我就是非要你不可。」不论是什麽,愈是不容易被征服的,愈是有征服後的快感。

「尽管你成了我的债权人,我还是不会顺著你的意。」钱,她会想办法还,就算再苦再累,她也不愿与他再攀上任何关系。

「喔,不,你会的,而且会将我的一言一行奉为圣旨,压根不敢件逆。」沈彦廷自信满满的说,他就不信,在他掌握了她最大的弱点後,她还会断然离去,若她真是这麽做,那麽她也就不值得他去征服了,他会直接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方夜谭般的故事我听多了,不差你这一个。」好大的口气,他凭什麽?就因为从这一刻起,他是她的唯一债权人吗?

「看来你还不了解自身的处境。」沈彦廷好笑的摇摇头。

「什麽意思?」她警觉地瞪视他。

蓦然,他欺近她,把她困在他双肾之间。「你以为我是那种钱太多,没处花用的人吗?我想你还不致於笨到不知道当债务人欠债不还时,债权人是有权利将这项金钱纠纷诉诸法律。」

「你要告我?」刹那间,她惊慌了,原本清冷坚硬的黑眸再也看不到一丝勇气,取而代之的尽是慌张失措。

他怎能这麽做?她不否认这的确是威胁她最佳的办法,想想,一旦她不顺他的意,只要法院一见,不仅是她必须坐牢,相对的,叶惠珊也会因没人照顾而……欧楚琳怎麽也不敢再细想下去,看来这一次他是非达到目的,否则誓不干休。

她静默了,一抹苦笑凝上她的唇角:心头却有股滚烫的挫折直灼著她的灵魂。如果她能就这麽死了,也就算了,偏偏她还死不了……

「看来这一次,你终於学聪明了。」他荡开一抹笑意,似乎很满意看到这样的结果。这大概算是征服她的第一步吧。

「我到底哪儿好,值得你费尽心思,非我不可?」这一刻,若老天爷就站在她眼前,她相信,她一定二话不说,上前先把抽打个半死。

别人乞求上苍是为了保佑自己,而她不也是?可是为什麽她明明那麽诚心诚意恳求她,却还是给了她最不愿再碰上的一条路。

若能全身而退当然是最好的,但若不行呢?是不是又得重蹈覆辙?而她能紧紧护住自己的这一颗脆弱且多愁善感的心吗?

「说吧!要我怎麽做,你才肯罢手,放了我们一条生路?」欧楚琳黯然地闭上双眸,直到这一刻,她才深深明白,她在他面前永远没有赢他的一天,她终究还是他的手下败将。

「别恨我,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选择放弃,既是如此,就别怪我想以我所要的方式来玩这个游戏。」沈彦廷轻描淡写地说,故意忽略她脸上的忧郁。

「别再假仁假意了。」机会?他若真给了她一个机会,现在她又岂会狼狈不堪、进退两难。「说吧!你要我怎麽配合你。」

「我要你陪我演一场戏。」他停顿了一会,又说:「直至我父母不再向我逼婚,届时你就自由了。」

「难道你众多女友中,就没一个能陪你演这场戏的?」欧楚琳嗤之以鼻。「这不过是你想报复我的藉口罢了。」

「是不是藉口,我想你都没有反驳的能力吧?你只要全心全力配合我就行了。」他扬起一抹笑容,很满意自己终於猎获到她。

「你不怕残障的我,坏了你完美的格调?」

「如果我怕,今天就不会找上你。」他简单扼要的说,言词里别有居心的暗喻著波涛汹涌的情潮,童心未泯地等著她紧接而来的丰富表情。「老实说,我早已迫不及待想和你一起生活。我想,其中的乐趣一定很多,尤其是驯服你这匹顽劣的野马。」

欧楚琳当然知道一旦被迫接受之後,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永远不会是「相敬如宾」,花名在外和不做亏本生意的他,是绝不会轻易让她好过的,而他方才不也说了吗?他想驯服她啊!

她的两颊迅速染上一抹嫣红,难为情的别过脸。不懂他怎能不知羞耻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下流!」

「显然你不懂得男人。」他的口气里带著若有似无的嘲弄,引发她极大的不满。

「谁说我不懂?」气不过,於是朝他大吼。

羞愤之余,她压根忘了自己仍被困在他的双臂之间,一回头,她柔软的红唇冷不防的轻轻刷过他的脸。呆愣了会,更快的,她伸起手抵在两人之间,企图以微不足道的气力在二人之间划出一道距离。

早在欧楚琳试著以双臂来撑开二人间距离的同时,他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并将它们置於墙壁两侧,他急促的呼吸声和眸光中浓烈的欲火,在在都显示她又撩拨起他的欲望。当下,他又俯下头去……

「不!」有了前几次经验,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傻呼呼地任他吻个够。既然阻止不了他唇舌的侵犯,但她至少可以不让他轻而易举就吻到她的唇,任他在她口中翻腾,忘了天南地北。

她刻意逃离的举动今他感到不悦,瞬然眸光一黯,无视於她的拒绝,顺势沿著颊边来到敏感的耳畔,缓缓地以唇齿拨开垂落於耳上的发丝,让他将她耳後的乾坤一览无遗。

「不要,不要!」在双手被箝制的情况下,她只能拼命地甩著头,制止他犀利的目光直视著她最为自卑的弱点。

沈彦廷不为所动,他要她清楚知道惹怒他的後果。於是他继续在她耳边喷洒著灼热的气息,并以粗糙的脸庞摩挲她白皙无瑕的脸蛋,企图引发她体内的热情。

她耳上的助听器是她最不顾与人分享,却也是他最想窥知的秘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他要她亲口向他道出这个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凄然故事。

欧楚琳瞠大眼,不知所措且尴尬地握紧拳头。她想出声拒绝,却又力不从心,看著他嘴角、眼底的邪肆笑意,她这才明白他是个充满危险的男子,而她竟自不量力地挑衅他。

久久之後,他离开她,锐利的眼神直视她,不容她退缩或逃避。他蓦然陡变的表情让她胆颤心惊,他嘴角徐徐绽开的冷笑,更教她寒毛倒竖。

她苦涩一笑,在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自己在与虎谋皮,而一开始她竟自不量力的以为自己能战胜他。是她太傻,还是太天真?

沈彦廷刻意忽略她脸上变化万千的表情,清清喉咙道:「咱们言归正传,在这段时间里,我不想出去找别的女人,也不愿自己解决生理需求。」

意思很简单,就是他有需要,她就必须全力配合。她难堪冷笑,说好听是交易,说难听一点,她根本既是供他泻欲的女人,既见不得光,也露不得面,讲明一点,就是地下情妇,不是吗?

此时此刻,她还能怎样?自从遇上他的那一刻起,霸道的他又岂给过她自主权?而今看来她也毫无选择的余地了。

他就要来接她了——

欧楚琳战战兢兢的呆坐在客厅一隅,无助可怜的样子彷若只遭主人遗弃的小猫,找不到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归宿。自从沈彦廷一早在办公室命令她搬入他私人公寓後,她的一颗心就像是上紧发条般绷得死紧,一刻钟也松弛不下来。

忘了过了多久,也忘了自己在寂静无声的客厅里发呆多久,直至一阵阵急遽门铃声在郁闷空气中响起,让她就像只受到惊吓的鸟儿。

欧楚琳由椅上猛地站起身,却迟迟不敢走过门边把门开启,犹疑了会,她对自己苦笑後来到门边。

如她所料,当她把门开启,站在外头的人已然不耐烦,闪著一双愤怒的黑瞳盯视著她。

「你聋了不成?没听到门铃声啊!」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麽,沈彦廷无情的话已当头劈下。

「我很抱歉。」她怯怯道歉。

「不请我进去?」他缓声试问,为方才太过粗暴而感到些许自责。瞧她在听见他无心的责骂後而显现出的受伤神色,他就是於心不忍。

她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不愿让他瞧见她生活上的穷困,在发现他欲强行进入後,她悄悄挪动身子,试图让自己瘦小的身躯挡住屋里的风光。

她的小屋是她私有的空间,更是她心绪低迷时的避风港,尽管屋里头陈设简陋单调,但却是她整个心灵寄托所在,它的存在就像她发梢里隐藏的助听器般,同样的不轻易让人窥知。

「没有那个必要,我已经准备好了。」说著,拿起简单的行李,推著他往门外走。

啾著她低垂的脸庞,表面上他满意的接受她的顺从:心里却隐约有一种舒坦不开来的感觉,好似他做了一件矛盾的事。

沈彦廷没再强迫她,顺著她小手推挤,很快的把她带到停在马路旁的轿车。

一路上的沉默让回家的路上显得遥遥无期,欧楚琳静静地闭上双眸,放任脑袋呈现一片空白,暂时不去想日後可能会遭遇到的事。不过就在她发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时已然来不及,昏昏欲睡的眼,再也打不起精神来,当她再醒来,猛然发现自己竟躺在他的怀里。

她赶紧推著他起身,发烫的脸颊怎麽也不敢的直视他的眼。「对不起!」

她的抗拒,沈彦廷不怎麽满意地撇撇嘴。「我不介意,甚至乐意奉陪。」

「请你别把我与你身边的那些女人相提并论,我不是她们。」像他这样手握财力和权力的人的确是每一个女人渴求遇到的男人,而她不曾也是?只不过那些肤浅已随著年纪的增长而有了改变。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就像昙花一现,来的短暂且突然,她都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就已经消失,留下抹煞不去的遗憾和满腔的惆怅。

「你鄙视她们?」对上她空洞且黯然神伤的眼,他戏谑间道,更想立刻得知她突来的沉默究竟是因何原故。

「没有。」为了不让他看出她的思绪,她别过脸去。不过她并没从中得到解脱,反倒一颗心揪得老高,无时无刻无不感受到他炙人的热烈眼光。

「没有最好,若是有,你会发现当你鄙视她们的同时,同样的,你也是看不起自己。」他眼底蓦然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後只是讥诮地弯起唇角。

「什麽意思?」他咄咄逼人的话,就好像明正言顺地告诉她,她也是爱慕虚荣的一份子。天晓得,她这辈子最不愿再遇上的人,就是他这种集财势权势於一身的人,然而他话中之意却像是在阐明她为了他的上亿身价而甘愿做只奋不顾身的扑火飞蛾。

「你自己明白。」他不把话点明,留下暇想空间给她。

「我不明白。」她大喊,明白?他要她明白什麽?明白她也是贪图他背後的荣华富贵?「明明是你做贼的喊捉贼,凭什麽,要我明白什麽?」

根本就是他不顾她反对与否,一迳替她决定她日後的人生,而现在呢?他竟然说她和他身边的女人没啥两样,这股怨气教她如何忍气吞声?

「是不是?现在多说无用。」在发现车子已停在公寓门前,沈彦廷推开车门下车。

「下车——」

是不是?多说无被,届时就能揭晓了。他苦笑,曾经一开始他身边也是有著和她个性倔强的女人,口口声声说不要他背後的富贵荣华,结果呢?後来他才得知,那只不过是她们用来欲迎还拒的手法。而他深信她也和她们一样,日子一久,她的本性就会在他面前显露无遗,到时就是她重回自由怀抱的时候,不过在他尚未摸清她的意图前,他不会太早告诉她,一来怕她急欲摆脱他而故作爱慕虚荣,二来怕她会用尽心思强留在他身边。

欧楚琳体内的怒气还没熄灭,他却冷不防的要她下车,除了当场愣在原地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

迟迟不见她下车,沈彦廷怒气冲冲地来到轿车的另一边,车门才被开好,她的人也跟著被拖了出来。

「放手!我自己会走。」被他猛力一拉,来不及做好安全措施的她只能硬生生的忍著双脚著地後的痛楚,试图不发出一声呻吟引起他的注意。她不要他瞧见她软弱的一面,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乞求他心生怜惜的小可怜。

她不驯的言语在在地刺激他,引燃他全身怒火。正当他欲开口伤害她的同时,猛然发觉她脸颊上滚著晶莹剔透的汗珠,痛苦难奈的表情,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责骂自己的残忍。顺著她痛苦的视线往下落,他很快的发现引起她疼痛不已的始作俑者,然而这一层认知,让他打从心里涌来一股酸酸楚楚的感受,有疼惜,也有怒不可遏。

他是一时气昏了,才忘了她有伤在身,然而更令他气愤的却是,既然脚踝传来疼痛,她依旧选择沉默不语,宁可把所有不适往肚子里吞,也不愿开口向他乞怜。

「脚痛,为何不说?」他眸光转冷,有股嗜血的冰寒。

对上他冷寒的眼,她直觉地垂下脸,不痛不痒应道。「你想太多了,我很好。」狠狠地以齿咬住下唇,试著以另一种不适来转移注意力。

沈彦廷眯起眼,不悦地审视她。瞧她表里不一的说辞,明明痛彻心扉却又死鸭子嘴硬,她难道还不知道,她不经意的咬唇动作,就像在昭告世人此刻忍下的痛楚吗?

尽管十分不高兴她当著他的面说谎、逞强,但他却也不点破,反倒很坏心的要她尝尝欺骗他的後果。於是他刻意忽略她的脚伤和眼底下的疼痛,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往大楼里头走。

他的步伐向来就比她大,尤其又在这个非常时期里,他飞快的脚步对她而言就像是无言的愤怒,他走的愈急,她的脚愈是感到疼痛。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目的是要逼她求饶。

沈彦廷原本打算给她一点惩罚,一旦她开口求饶就放过对她的凌虐,然而愈是接近家门口,怒火愈是攻心,明知这样的步伐对她而言是快了些,但却在听不到她求饶声时愈走愈快:心里却不时咒骂著她该死的倔强性子。

推开门进入公寓後,沈彦廷再也隐忍不住怒气地把她丢在沙发里,望著她痛苦难奈的面孔,苍白的脸上更是铁青难看,他试著忽略那令他感到怜惜的娇弱,却猛然发现视线根本无法从她脸上移开半寸,愈是盯著她,他愈是气愤,气她不顾自身安危,气她的脚踝又在瞬间肿大,更气自己对她的残忍……

「我看你不只是聋了,就连神经也没了,否则怎会感受不到脚上的痛楚?还是你想藉此引发起我的怜悯心?」气不过之余,只好选择以伤害她来漠视自己内心复杂不已的情绪,看著她苦不堪言,他一颗看似冷漠且无情无爱的心竟也不由自主的揪紧和疼痛。

欧楚琳默不作声,豆大的汗珠像决了堤般不断滑落。

「该死!难道你一定要如此倔强来惹我生气吗?为什麽我们就不能和平相处?」她沉默不语再次惹恼了他,他自认脾气向来不好,但也不致於到是非不分,但眼前的她确实有这个能耐,她彻底地激发起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巨大怒火,犹如火山爆发般激烈,所到之处再也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是你自己的脾气不好,太容易动怒。」她轻描淡写地把所有过错推回给他 。

一箭步,他来到她眼前,狠狠地揪住她衣襟。「没有你在一旁推波助澜,这双簧唱得下去吗?」

「这不是你逼我的吗?」欧楚琳讥剌反问。是他强行推她进入深渊,没理由把所有过错全推给她一个人来承受。「你要我的目的,不就要找个人与你一同在媒体面前表演双簧吗?」

她尖酸刻薄的言语在在地惹怒他,为了不让她再逞口舌之快,沈彦廷大气一呼,随即上前且迅速的摘下她耳上的助听器,他相信,在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同时,她必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指责他。

沈彦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措手不及,她还没料到他用意之前,他已飞快地拨开她的长发并取下耳上的助听器。她瞠目结舌地瞪视他,奋不顾身地扑向前想由他手中夺回助听器,而他就像看穿她每一个举动般,左闪右躲,让她连碰著他的机会也没有。

许久,欧楚琳疲惫的跌坐在地,气呼呼地垂下头,让他看不见她此刻的心情。少了声音的世界,冷清的让她恐惧到浑身发颤,若不是他仍得意的站在她面前,她真的很想放声大哭,任清泪沿著两颊落下。

她怎麽也没想到,曾经他人鄙夷她的身世时,她都不曾被打倒,而今呢?沈彦廷随意的一个动作,就彻底粉碎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坎,让那座看似坚固,宣告不堪一击的城堡彻底在她心中瓦解。她不该在意的,毕竟像这样的羞辱也不是第一次碰上,可是当主角换成是他,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痛哭一场……

欧楚琳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感到自责,明知她脆弱像个琉璃娃娃,明知她的心脆弱的不堪一击,但每回针锋相对,他总是克制不了地以最激烈的方式刺激她。看著她受伤後的黯然失色,他总是反覆地告诉自己这是她自找的。但:心里是这麽想著,然而身体表现出来的却是极度的不忍心,而这是怎样的一个复杂愁绪?恐怕他再也理不清了。

沈彦廷缓缓的走近她,不顾她反手抗拒,扳正她的脸,轻柔的吻去那晶莹透明的泪珠,继而转向她的眼皮、她的鼻尖、她的唇角,用著一种哑到几近心痛的声音对她说:「我很抱歉。」

明知她在没有助听器的协助下很难听到他的声音,但不知为何,由她喜然晶亮的瞳眸里不难让他瞧出她此刻内心的感受。他相信她是懂得的,不管是言语或是肢体上的表达,至少他看得出来,她了解他对她的歉意。

面对深情款款且温柔细腻的他,她几乎没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不顺畅,她只知道自己全身僵硬得像座石雕。柔情似水的他,让她觉得更难以捉摸,而她甚至无法去臆测他突来的温柔,究竟所为何来。唯一知晓的是自己一颗即将沉沦的於是她强迫自己端起面无表情的姿态,刻意忽略因他的亲近而在她心湖所激起的波动。她只顾著武装自己错综复杂的心绪,一时间没有察觉到他己在不知不觉中怀抱起她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待她猛然将思绪拉回现实,她才惊觉自己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他脱得精光。

当下,她浑身布满一粒粒红色小疙瘩,一张俏脸红得像颗苹果,双手更是东遮西掩,试图把自己身上重要部位遮住。然而在发现无论自己怎麽遮掩都是徒劳无功後,为了不让他像狐狸的精亮黑眸频频朝她迸射出暧昧且充满欲望的目光,她索性伸过手遮住他的眼,天真的自以为蒙住他的眼,就等於确保自身的清白。

不过她怎麽也没料到,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方法,还是有百密一疏的地方。

尽管沉彦廷无法窥见她诱人的雪白胴体,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欧楚琳为了挡住他的视线,必须是紧贴在他身上才办得到。当她柔软的身子熨贴上他胸膛的那一刹那,犹如惨遭电通般,震得她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甚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见她无力反抗,沈彦廷顺势将她带入宽敞的浴池里,让她坐在他腿上,两人正面相对,炙热的身体紧贴一起,窒息且闷热的空气飘浮在寂静的空间里,让两人微弱的呼吸声顿时间急促起来。

当他的口舌再次朝她高峰罩了下来,她慌张的伸出小手抵制在两人之间。

「不要……」方才呈现空白一片的脑袋刹那间被排山倒海的尴尬填满,不经意瞥见他坚毅挺拔的身材时,俏脸更是羞红一片,尴尬的不知该把视线摆在哪儿。

成熟的男性胴体她并不是没看过,但像他这般挺拔且刚柔并济的她倒这是第一次瞧见,她不否认他的确有今全天下女人心动的条件,但,对她而言,欣赏是一回事,和他裸裎相对又是另一回事。

闻言,他恣意妄为的大掌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将脸凑近她耳畔,不在乎她在没助听器的协助下是否听见,自顾自地在她耳边呼著灼热气息,至於他轻声呢喃的究竟是什麽?在此刻再也不重要了。

他时而暴戾无情,时而温柔多情,双面的他,让她犹如身处天际,在双脚踩不到平地的情况下,只能任轻盈的身子腾云驾雾,随风飘荡。

他的唇对著她雪白顶峰落下,欧楚琳心里突生的一道警觉让她十分清楚知道,即使他现在想占有她,她也不能有任何反抗。她可以不顾自身安危而惹怒他,但却不得不顾因病在医院的叶惠珊。

他就要侵犯她了吗?这个认知,让她觉得自己已躲不过这场灾难,既是如此,她何不把心紧密封住,闭上眼不去想这个问题。反正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她相信在他品尝过她之後不久必会厌倦她。

当她闭上眼准备等著他随即而来的侵犯,可是等了许久後却发现,他只是将她拥在身前,双手像一对柔软的翅膀,轻柔的环著她,他的呼吸就在她耳际吹拂轻送,紧贴在她胸前的胸膛宽阔得像是可以抵挡所有寒冷险恶;这样的温暖让她忘了该如何思考,只能动也不动的任他抱著。

他从不曾强暴过任何女人,更没强暴女人的嗜好,况且以往女人上他的床总是心甘情愿,然而她这副脆弱且认命的姿态让他倍感挫折:心里虽是气愤,但一想到她所遭遇过的种种,他再也不忍苛贵她。为了让她慢慢适应他的存在,他更是忍住身下的悸动,试著以大口呼吸方式来调适被她轻易点燃的欲念。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给蛊惑了,温柔多情的他,远比霸道无理的他,更来得让她无所适从。当她怀著不明所以然来的表情凝视他时,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黑眸里聚集了大量欲火,就在她凝视他的同时也跟著爆发出来。

瞬间,他低吼一声,动作不再温柔细腻,一双火热的大掌在同一时间不断地在她身上游移,由上而下,顺著颈项、雪白双峰、平坦小腹来到私人禁地时反倒踌躇不前,不停在她敏感之处拨弄、挑逗,弄得她气喘吁吁。

禁不起他恣意的搅弄,她私处更加湿润了。刹那间她觉得好难受,身体好像万蚁钻动般难受,让她不自觉地扭动臀部,试图摆脱他撩人心旌的手指。

随著她摆动,他已欲火中挠了!她的身子每一处无一不蛊惑他。

沈彦廷忽地抓住她的臀,怒挺的男性象徵已经蓄势待发,他抬起她的臀,腰杆一挺,猛地贯穿了她。

「啊——」欧楚琳尖叫,被突来的疼痛击晕了。

他同时低头吻住她,封住她一次比一次令人销魂的叫喊,下体则由缓到急不断地在她窄小的穴里抽动……

第七章

当欧楚琳醒来,时间已过晌午,浑身的酸痛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来。昨晚沈彦廷要了她多次,终於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昏睡过去,今早一醒来,除了昨晚的记忆外,转冷的床铺和沉静的空气里根本嗅不到一丝他曾存在过的气息。

撇开令人尴尬的思绪,当她正准备著衣上班时,猛然发觉今天的世界静得令人感到诡谲,她下意识地期摸耳上的助听器——不见了。

怎麽可能?自从生病患重听那一刻起,耳上助听器几乎是除了洗澡沐浴时才可能离身,失去声音的世界是今她感到害怕恐惧且无所适从,彷若是所有人在一夕之间弃她而去,独留她在一个人在陌生世界里兀自摸索。

她慌了,顿时间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碰壁摸索,直至在茶几上看到一张纸条,上头印著他苍劲有力的字迹!!

从今天起,不用再到公司上班。

还有,不准随便外出,有事就打电话到公司来。

  沈彦廷
  
  她才蓦地亿起昨晚欢爱前,他不顾她反对与否迳自强行取下助听器,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

他霸道的口吻今欧楚琳感到气愤,他凭什麽不准她上班和外出,更霸道蛮横地将她赖以和外界沟通的助听器隐藏起来。正当她准备到公司找他理论时,人才刚来到门前,手都还没碰及门把,门便冷不防地被开启,吓了她一大跳。

「啊——」欧楚楚惊吓地以手捂住胸口,抑止不住的惊讶声,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待她看清眼前之人时,很快地换上一抹镇定神色,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狼狈与脆弱。

相对的,站在门口的沈彦廷也被她给吓了一大跳,急促中他压根没料到她会站在离门口只有寸步的距离,若他开门的动作再大些点,恐怕她就有一顿排头好吃了。

他会突然回家是有原因的,今早在公司批阅企划案时,他一时心血来潮的想与她共度午餐时光,岂知电话一通接著一通拨著,却始终不见她来接,他再也按捺不住一颗恐惧的心而忙不迭地跑回家看,他怕她出事,更怕她不告而别。

在看见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时,他原本一颗悬浮半中的心终於落了地,然後,他的脸色跟著沉了下来,喘了口气的心再度涌起一股极大的愤怒。她是什麽意思?明明在家却又不肯接电话,任由电话声响著,让他整个人患得患失,之後再也隐忍不住跑回家看。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左右他的思绪,而她轻易做到了。

「你这是什麽意思?既然在家又为何不接电话?」猛地,他紧紧扼住她的肩头。「你想让我自责,让我著急吗?」

欧楚琳听不到他的话,更不知他突来的怒气所为何来,她都还没弄清个所以然,他早已不顾是非黑白的给她一个当头棒喝,顿时间她只觉得盛怒中的他,分外骇人,有著前所未有的怒火。为了避开他灼人且犀利目光,她下意识地挪身後退,却发现自己被他双臂紧密箝制住而动弹不得。

见她沉默不语,他更是火大,她不敢直视他,更让他觉得她因心虚而畏罪潜逃,过大的怒意已将他团团包裹住,再也没理清真象的冷静自持。

「为什麽不说话?」沈彦廷欺近她,抬起她下巴,逼迫她直视他灼烫的眼光。

面对盛怒中的他,她害怕的甩著头,双手则到处乱挥,明知槌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对他而言就像是抓疗般,但为求摆脱他骇人的怒目相向,她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没有声音的世界已让她十分无助,因此她再也没有多余心力去承受盛怒中的他。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更不知你为什麽生气?若你有任何不满,请先把助听器还给我——」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并不代表他也听不到她的,姑且不论他的怒气冲天所为何来,要摊开事情前,至少他该把她的助听器还给她才是。

她这麽一喊,沈彦廷才恍然大悟,是他太过心急,才会忘了这件事,她不似一般普通人,理所当然不能以一般人的标准看待,在发现了自己的失控,他粗率的推开她,退离她几步,表情变得难测。

其实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并不能怪她,是他为了防止她擅自离开而自私的把她赖以为命的助听器藏了起来,是他在急躁中忘了,所以更不该把过错全推在她身就这样,两人间再度沉默下来,一会,他走向她,在她还没猜测到他意图前,他已伸出手揽腰抱起她。她惊呼一声,望著他深奥不见底的黑眸,她看不到他心里最深处的想法。

他抱著她默默地来到一旁的沙发椅上,他并没放开她,反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灼热的触感,让两人为之一愣,她感到尴尬而撇过脸,他却是冷不防再次从心里底处升起一股欲望。趁著欧楚琳别过脸之际,沈彦廷从上衣口袋中取出助听器,动作轻柔地小心为她戴上。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大男人会有如此轻柔的动作,当他的手触碰她耳际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呼吸也随著他手指的游移而急促起来。

「既然听不见声音,就该早点告诉我。」他的口气不再冲了,但隐约还是感觉到那一丝丝的轻微指责。随後,他将她拥入怀里,让她的脸紧靠在他心口上,被迫聆听和她一样激烈跳动的心跳声。

告诉他?她摇头苦笑,她是想说,但他给了她机会吗?一进门见到她後就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她都还没来得及搞清一切,他早已以暴躁的脾气朝她攻击,而她连招架都显得措手不及,又哪来的心力去想到和她当面对谈呢?若不是忍无可忍而朝他大喊,只怕到现在,她还莫名其妙地承受著他莫须有的怒气。

窝在他怀里的欧楚琳微微叹口气,性情多变的他,让她难以捉摸到一个具体有力的特质,他就像多变的气候,没人料得到下一刻是烈阳高照还是阴雨绵绵。

「你没给我机会说。」

「下次记得提醒我,我会给你机会解释。」他轻抚她後脑勺给予口头上的承诺,轻柔的口吻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感受。他相信他若不给予她承诺,下次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再发生。

何必给承诺呢?她相信这样的状况在日後必然会常常发生,他真页有心要保护她,就不该遗忘了她身上这个永远抹煞不掉的丑陋烙印。更何况当一个人处於盛怒中,又哪听得下他人苦口婆心的解释呢?这样难以实现的承诺倒不如不要给,至少她心中不会存有一丝希冀。

「谢谢!」她言不由衷地说,只因她不相信他会说到效到,但为了不去件逆他,她还是向他道了声感谢。

而他还是听出话中的不对劲,由她口中脱口而出的感谢词,他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反倒是隐藏著无限惆怅。随後,他欺近她,并且迫她直视他锐利的眼,想由她眼里瞧出一点端倪来,但,除了看见一抹哀伤到绝望的神情外,他怎麽也看不到该有的喜悦。

「你不高兴?」一般人得到他的承诺都会高兴的不得了,彷若得到特赦般,因此她沉默无语的样子,让他感到十分不对劲。

「你想太多了。」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眼,有些心虚道。

「既然如此,为何我看不到你眼里的喜悦?」

「喜悦?在历经过去痛苦种种和叶姐又得血癌的情况下,我心里早已没有这种情绪存在过。」她露出一抹哀伤,无奈到今他感到心疼,恨不得将她拥入侵里小心呵护。「今天除非叶姐病愈,否则我再也不知什麽叫做喜悦高兴。」

「不要试图惹怒我。」她的痛,他是不懂,也不想懂,更伯自己一旦体会她内心最深层的感受,就再也无法从她那儿全身而退。

「我没有,我只不过在陈述一件事实罢了。」

「若她的病好不了呢?」叶惠珊的病,他早由医院给的资料中略知一、二。血癌未期,看来要痊愈的机会实在渺茫的很。

「若你还想要我陪你演一出戏,就不要随便诅咒叶姐死,她死了,我的世界也跟著崩溃了,你永远也不会懂得叶姐在我生命中占著多麽重要的地位,为了她,我甚至可以不顾一切牺牲我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他,因此也少了那股与他力拼到底的斗志。

「谁说的?你还有我。」情急之下,他竟给了她一个承诺,不仅她感到惊讶,就连他自己也是一阵错愕。不能否认,她的存在给了他一个无解的影响力。

他很想好好疼她,却又害怕被感情束缚,此刻的他就像只长年被关在笼中的鸟儿,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天,却仍旧依依不舍得离开照顾它多年的主人。

「我不会再傻的再去相信爱情,相信一个口口声声会给我未来的男人了,更何况你也不是那种肯轻易付出爱情的男人。」她凝视他,想由他眼里看出一点端倪来。「很多事走过一遭就显得太多了,今天若不是你逼我待在你身边,我想我这一辈子说什麽都不愿再与任何一个男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像你这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

「他——是谁?」原本他还想等,等到她愿意亲口对他说的时候,可是现在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就像是一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迫不及待地想从那人手中再把糖果夺回来。

「我想这不关你的事吧!」

「别忘了,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都会不择手段得到,你不也是?」他的目的是要她仔细看清自己的立场。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一旦我不再受制於你,你就没有办法从我这儿得到什麽了。」为了挫挫他的锐气,说大话的同时压根忘了自己究竟为何受制於他,若不是为了叶惠珊,她甚至可以不必如此低声下气,视他的话如同圣旨。

「什麽情况下,叫做不受制於我?别忘了,现在你对我唯命是从究竟是为了谁?还是你比我更希望她早日投胎?」他不安好心地问,责则是气她迫不及待离开他而气愤到了极点。

「你明知道我是多麽希望叶姐能活得健健康康,然後再像从前一般陪我下厨、陪我逛街,你应该很了解我的感受,既是如此,就别再百般刁难我,好吗?」欧楚琳垂下眼向他苦苦哀求。这一刻,她什麽都不强求了,只求他别再用残忍的手段来打击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弱点。

见她黯淡失色地垂下限脸,沈彦廷心有不忍,是他太强势,还是她根本没他想像中的坚强?

对他而言,她就像是个谜,更是道无解的数学难题,打从遇上她的那一刻起,不论是他或是她,两人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所谓的合理解释,所有想要对方的欲望全源自於一道内心深处的渴望,没人了解它所为何来,更没人了解它为何会凭空地油然而生,只觉得这一切全是那麽出乎意料。

凝视欧楚琳凄凉的背影,沈彦廷再也隐忍不住地将浑身颤抖不已的她紧密地拥入坏中,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所谓的针锋相对,有的也不过是一份男人对女人的关爱。「我很抱歉,我不该不顾你的心情而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

「算了,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多愁善感且异想天开,明知有些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般遥不可及,而我却……你知道的,我不贪心,我只不过是想向老天要一个希望罢了。」倚靠在他怀中的她顿时间觉得分外温暖,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宽阔温暖的胸怀,无一不是今她眷恋不已的温柔乡。明知再往前一步就是永劫不复的深渊,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往前一跳,企图让自己趺个粉身碎骨。

他是该因她说这是她自己的事而生气的,但怒火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才对上她凄楚的眸子,他强悍的态度就顿然瓦解。他真的很想对她说,人生本来就是有著太多的不公平,少有事能顺心如意的,可是一句话才刚挤到喉间就硬生生地被吞了回去。他怎能说,说了不就等於要她向上天低头认命?他於心何忍。

「别再担心了,既然我曾答应过你会替叶姐找最好的医生,那麽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为了让她相信,更为了让她破涕而笑,他差点就举高手对天发下重誓了。

她给他的无形影响力大到今他自己都倍感不可思议。

「谢谢你!」欧楚琳淡淡地回答,口气里没有太多的欣喜若狂,有的也不过是一份苦涩的感谢。

他不是傻子,因此不会看不出来她心里的苦不堪言,但他不想点破,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矛盾的很,一方面想急切地安慰她,不愿再见到她整日以泪洗面;另一方面却又不要自己太过深入她的内心,彷佛一旦走进她内心世界,他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他现在心里的矛盾就像一把利刃,一方面想伤害她,把她砍得遍体鳞伤;另一方面又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和以威胁她的方式来达到自我保护。

「你不需要感谢,这是你应得的。」随著她言不由衷的词意,他心里也跟著不痛快。随後,他飞快地转了个话题。「既然我人已经回来了,倒不一同到外头吃顿午饭,一道陪你到医院探望叶姐的病情。」

「如果你是想要制造绯闻,饭我可以陪你吃,至於医院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若这个劫数她已注定逃不掉,那麽她至少要把叶惠珊守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不受到媒体的侵扰。

「你又想惹我不高兴?」沈彦廷眯起眼,锐利审视她。

欧楚琳避开他锐利的黑眸,呐呐地道著口是心非的话来。「我只不过是不想浪费你宝贵时间。」

扳过她的脸,他盯著她心虚不已的瞳眸,像是看出了什麽,却又绝口不提。「若我执意要去呢?」

「其实你不需要这麽做的。」她还是坚决拒绝。

她愈是著急的解释,他愈是觉得她心里有鬼。为了不让她称心如意,这趟医院之行他是去定了。

「该听命行事的人是你不是我,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因为不高兴,以致於口气也跟著冲了些。

「随你!」她淡然地抛下句话,不再与他相争。

她的话惹来他极端的不高兴,天晓得打从一开始处处不顺他的意、浑身张著刺到处扎人的人是她,而今她却做贼的喊抓贼。

并不是他执意要到医院,而是经过了昨晚的一波三折,恐怕她的脚伤再不去看医生就要废了,而他相信,他若没从头到尾盯著她把脚伤做一番治疗,她是不乖乖地依著他的话先去做的。对她而言,她心里头最重视的人始终是成天躺在病床上的叶惠珊而不是她自己。

不让她再有任何感伤的时间,随即将她揽身抱起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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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病房房门,里头空无一人的景象,让欧楚琳没来由的感到恐惧。空荡荡的房间,像是少了生气,死寂的令人感到可怕。

她无助的稳住颤抖的身子,脑中没来由的闪过不祥的书面,那些今她发颤的念头就像走马灯般,不停地闪过、走过。

同一时间,沈彦廷察觉到她的异状,纳闷地走近她,并将她紧紧地搂入怀里。凝视坏中颤抖不已的欧楚琳,突然间他有些懂得她心里的担忧。

「别担心,叶姐不会有事的,她或许是去做个化疗或是什麽的,这在医院是很正常的,别庸人自扰了,好吗?」他轻轻拍著她的背,一只手抚著她柔顺长发,像是呵护小孩般安慰她。

「你不懂,每次我来医院看不到叶姐,我就好怕好怕,总以为她在不知不觉中离我而去。」欧楚琳一反常态,非但没厌恶的挣开他,反倒将他搂的死紧,彷佛他是她生命中最有力且坚强的支柱,又或者是暴风雨中的温暖避风港,唯有依偎在他宽敞而温暖的怀抱里,所有的风风雨雨,所有的鬼魅就再也近不了她的身。「尤其近些日子,她的病情突地恶化,甚至连主治医生也要我随时效好心理准备。」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然而当安慰的话才刚落下,包包里的手机突地响起,她伸手接过。

「喂。」

「欧小姐吗?」

「我是,您是黄医师吗?我人在医院,是不是叶姐出事了?」由声音确定是黄曜天之後,欧楚琳一颗心再也平静不起来,整个脑中全布满方才的坏念头。

「你在医院?太好了,我还真怕来不及。」他吁口气後急忙说:「你快赶来加护病房,叶惠珊的病情在昨晚恶化了,你……最好先做心理准备。」

最後一句,黄曜天说的十分哀伤,也很无奈,然而却也束手无策,谁教这就是生命呢?有生必有逝,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话机自她手中掉落,沈彦廷还来不及向她问话,她已泪流满面,拔腿就跑。

当推开加护病房的门,看著著里头伫立的医护人员,她突然恨起他们来。恨他们见死不救,更恨他们无能为力。

她奔到病床前,凝视著脸色白的骇人的叶惠珊,泪水落的更多了。「为什麽,为什麽?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泪水布满她的脸,哑著声音问黄曜天。

「昨天开始,她的病情突然恶化,紧急开刀後,却仍旧回天乏术。」黄曜天试著以较平静的口吻回答,然而其声调中却也透露著苦痛。「我馄刨歉!」

「抱歉?不要对我说抱歉,我只要叶姐,我只要身体健康的叶姐……」她心碎的握住叶惠珊冰冷的手。「你们永远也不会了解她对我的重要性。」

叶惠珊就要离她而去了,是不是她一走,她又得过著漫无天日,无依无靠的日子?打从叶惠珊在生死边缘中救起她,这些年来,就算她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却也因彼此相互关注和照应而产生情感,她们之间的感情远比亲情来的浓烈且深厚,其实她早在她心里,她是她的亲人,她的再生父母。

「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们都尽力了。」除了道歉外,黄曜天不知自己还能说什麽,她是那麽地信任他,而他给了她什麽来著?

「我不要你的抱歉,我要叶姐……」

欧楚琳歇斯底里的喊著,同一时间,握在她手里的手突地轻轻地动了一下,她惊狂的将注意力转向躺在病床上的叶惠珊,嘴里不停地唤著她的名字。

「叶姐,叶姐。」

叶惠珊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迷离的眼透露著死气沉沉的气息,任谁看了都不禁感到心酸。

她吃力的抬手替欧楚琳拭去脸上的泪。「别哭别哭,你舍得让我走的不安心吗?」

欧楚琳很想止住狂奔的泪水,可是她办不到,一想到叶惠珊将要永远离她而去,泪水就是怎麽也克制不了。

她看了默默站在一旁的沈彦廷,认出他是那天抱著欧楚琳进病房的男人,突地对他说:「麻烦你替我照顾小琳,她是个好女孩,只是过去她对感情太过执著,以致於不再相信任何人。我走了,可以麻烦你替我照顾她吗?」

「我答应你!」沈彦廷二话不说,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不决,当场给予承诺。

「这下,我终於可以安心地走了。」叶惠珊将欧楚琳的手缓缓的纳住怀里,握著她的手,眼缓缓的闭上。「我有点累了,很想好好的睡一觉。」

闭上眼,沉.沉地睡去;微弱的呼吸也随著她沉睡愈来愈淡……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得形象,也忘了黄曜天曾经为她们所付出的努力,抡起拳头拼了命地往他身上挥,决了堤的泪水一波接著一波涌出,怎麽也止不住……

这下沈彦廷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强硬的把她拖离开黄曜天,并紧紧环抱著她,让她无依无靠的心,暂时栖身在他宽敞的胸膛里,阻止她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行为。

她的悲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懂得,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感到十分遗憾,但悲剧终究已经造成了,徒增伤悲只会加大了心里的伤口,愈裂愈大,愈裂愈深,直至再也缝不了。

无法再对黄曜天攻击的同时,很快地她将怒气转向沈彦廷身上。她不断地朝著他的背猛击,见他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她开始以牙齿攻击。咬著他的肩头,直至渗出丝丝血渍,她终於松了口,沉默地睁著空洞无神的瞳眸死盯著他肩上的伤口瞧。

这样不发泄,不说任何一句话的她让他更觉得害怕,好似她的生命随著叶惠珊的死一点一滴地消失殆尽,呈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罢了。

沈彦廷拉开她瘫在他身上的娇弱身躯,轻柔的为她拭去那晶莹透明的泪珠,用著一种哑到几近心痛的声音对她说。「不要再哭了,看著我,别忘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这一刻,他再也不顾当初将她箝制在身边的原因,看到她的世界因叶惠珊的死而崩溃时,他的心也随之拧了起来,脑海中闪过的全是让她快乐起来的方法。

欧楚琳无言的看著他,冷静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对於他的承诺更是闻而不见,她这一生已经历太多次生离死别,不管是父母亲或是叶惠珊,全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的泪和悲伤已经不知该如何倾泻了……而今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承诺,若他诚心想给她一个承诺,那麽就放她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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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後的欧楚琳显得益加魂失魄落,叶惠珊的死,实在是给了她太大的打击。

沈彦廷端了杯温牛奶来到房里,看著她望著窗外空洞无神的脆弱模样,他也没了一开始想征服她的念头,如今唯一存於脑中的全是对她的怜惜和让她再快乐起来的方法。

如今的她不言不语,甚至将耳上的助听器取下,拒绝接受外界所有讯息,以为在听不到任何声音,得不到任何讯息之下,她也可以欺骗自己未曾失去叶惠珊。

他摇晃她,在得不到任何反应後,他将牛奶置於一旁,然後温柔的将她搂入怀抱中,并在她耳边呢喃著她几乎听不见的耳语。尽管深知她听不见,但他仍是夜夜不懈怠重覆说著让她安心的话来。

就这样,他紧抱著她,任时间一点一滴慢慢消逝,直至她累了困了,他才搂著她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竟也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一个多月。

就在沈彦廷以为欧楚琳入睡,同一时间,她突然在他坏中轻轻地啜泣起来,明知这样必定会引来他的注意,但她就是隐忍不住,过多的思念和压力就像层层厚重的包装,不仅把她紧密包裹,更是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个把月下来的默默承受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或许是体会出她的需要,沈彦廷没有强迫她道出心中的不快,反倒顺著她的需要而紧紧地环住她,他愈是拥紧她,怀中的她哭的愈是大声,像是找到了座温暖强大的避风港,可以任她随心所欲地为所欲为。

忘了过了多久,当她慢慢稳定急促的呼吸及心跳,随後不带一丝情感的推开他,迳自走下床并且戴上多日来一直不愿碰的助听器。

面对依旧黯然神伤却愿意勇於踏出伤痛的欧楚琳,沈彦廷不知道自己该喜或该伤悲。喜的是她终於肯勇敢步出伤痛,悲的是她心里默默承受的压力,那股压力对她而言,不是三两天就能彻底瓦解的,因为太了解她,以致於看到这样明明承受著压力却仍勇於面对的她,更是让沈彦廷心疼不已,他怎麽也无法理解,日渐消瘦的她如何去承担心里那股无形的压力与思念。

从欧楚琳下床直至戴上助听器的这一段时间,谁也没开口讲话,任由沉寂的气氛在紧窒的空气中回荡。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终於在她将自己心里澎湃的情绪整理完毕後,默默地转过身面对他,之前所有复杂和伤悲的神色在她重新整顿完毕後已不复见,有的也不过是像戴上面具般的面无表情,从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丝的喜怒哀乐。

她缓慢走近他,在两人离著二、三步远的距离停住步伐,深呼了口气後轻声道:「如你所愿,该是我们终止游戏的时候了。」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他眯起眼,有些不悦地审视她。明知她同意玩这个双人游戏所为是了叶惠珊,而今她不在了,她以为就能轻易终止游戏了吗?若真是如此,那麽她也实在太天真了。若不是看在她刚从伤痛中走了出来,他真想朝她大吼,把她的脑子给吼个清楚起来。

她无理的对上他锐利的眸子,不因心虚而退缩。她的世界、她这一生所害怕的事早随著叶惠珊的死而灰飞烟减,再也没有人恐吓得了她。「就字面上的意思,叶姐已经如你所愿的比你早死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闻言,他往前大步一跨,凶狠且毫不怜香惜玉的用力捉住她瘦弱的肩头,大吼道:「你以为我是心胸如此狭窄的人吗?你以为我是那种会为了赌一口气在而草菅人命的人吗?我若是,我就不会要医院暂停治疗先做检查,我若是,我就不会放下身段,日以继夜不断照顾著你。今日的你该是感恩的,而不是含血咄咄逼人。」

或许是他一语道中她心中最脆弱的那一部份,又或许自知自己理亏,随著他的逼近,在她试著挣脱他有力的箝制却徒劳无功时,忍著肩上剧烈的不适,冷冷地道:「无所谓了,重点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再也没有履行下去的义务了。」

「谁说的?」

「我唯一的依靠、唯一活下去的原动力消失了,你说今後我该拿什麽去当继续活下去的原动力?而我又该为谁而活?」低下头,不愿让他瞧见她心里的脆弱。

不准她再对他视而不见,扳起她下巴,四目交接的同时,他逼迫她凝视他眼底最深层的感情。「为我而活,我要你只为我一个人而活。」

盯视著他急切的黑眸,欧楚琳苦苦露出一个笑容,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傻,又像是嘲笑他的自大妄为。「你有那个资格吗?」

「不论有没有,我都要成为你今後唯一的依靠和活下去的原动力。」他坚定的向她宣示,灿亮的神色更是透露著势在必得的决心。

「对於一个心已濒临死亡边缘的人来说,这些话只会让人觉得过於狂妄罢了,至於约束力等於是零。」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给了一个他最不愿意到的答案。「你提出的游戏,我相信在这世上有太多条件比我好的女人愿意不计代价陪你玩,既是如此,放了我吧!在我们什麽都还没开始的时候,请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不是他不顾放她自由,任她像只无忧无虑的鸟儿在天空自由翱翔,而是他太过了解她的看似冷漠实则多愁善感的性子,一旦放她自由,那结果不会是他乐意见到的。有他守护著的时候,她都一副不计代价要和叶惠珊共赴黄泉的模样,若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呢?是不是在他疏忽的时候,就彻底在他眼前消失?

他不敢想像,甚至连去想都倍觉压力,这样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的情况还是他活了三十年来未曾有过的感受,有些慌乱,却又有点拭目以待,想著眼前这名不起眼的女人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攻占他心如止水且冷硬的一颗心。

「若我不呢?」

「随你!」把同意与否对她而言都无关紧要,之前她会听今於他是因为叶惠珊,而今她不在了,相对的,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支配她的权利,剩再多的,也不过是她这条不值钱的烂命一条。

沈彦廷有些恼怒,但仍强迫自己忍下心中的怒火。她云淡风清的一句话简短回答他又岂是不仅,就是因为懂得,此刻他才庆幸自己曾经私下调查过她的身家,他相信她的个性不会如她外表般冷淡无情,理所当然的,她也不会对自己的家人见死不救。

「你不要你的家人了吗?」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不要跟我玩猜谜游戏。」尽管家人在她与情人私奔时扬言与她断绝亲情关系,然而血浓於水的亲情并不是她说忘就忘得了。

「我是个商人,所以从不做亏本生意,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才是。」他不点明话中之意,含糊的话语中却也让欧楚琳听得十分明白。

「你以为在我的家人将我逐出家门的同时,今天的我还会设身处地的为他们著想吗?」当然会,不过她不会让他得知,一旦让他得知,她就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不管你会不会,我也说过我是个商人,因此更不会去做亏本生意。我替你还清负债,说好的条件是以你来交换,如今你想毁的,那麽这些钱,我只好从你家人身上连本带利要回来。」他故作无所谓轻松说道:「你担心个什麽劲呢?你不是痛恨他们罔顾亲情,将你逐出家门吗?既是如此,你留给他们的这笔庞大负债,不是更能达到报复的效果?」

的确是最好的报复没错,然而问题是多年飘泊和悔不当初下,所有对他们的恨早也磨光了,有的也不过是憎恨自己当年的天真。老实说,若能重新来过,她绝不会再选择自私的与情人私奔,那代价——太大了。

「为什麽你就是不愿放过我呢?」欧楚琳扑倒在他怀中,不断地握紧拳头敲击他,止不住的泪水再次决了堤……她恨、她痛,更气自己懦弱胆小。

为什麽?她问他为什麽?

若他知道,或许他也不会因她决了堤的泪水而揪紧了一颗心。她问他,他何尝不也是同她一般,既是茫然无措,又是心慌意乱呢?

「我说过,我要你从今以後只为我一人而活:永远只为我一人展现你所有的喜怒哀乐。」

第八章

自那夜所有权宣示後,沈彦廷开始带著欧楚琳到处赴宴或出席商场上的各种聚会,像是刻意想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又像是企图在暗中宣示她是属於他沈彦廷的所有,至於真相和他的用意为何?反正她也无所谓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学会了不吵不闹,认命的接受他所有的支配,不为别的,只不过是看开了。因为看开,也因为她再也没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以致於在短短时间里,她走出失去叶惠珊的伤痛,相对的也把自己陷入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沼泽深渊里。在湿黏的沼泽里沉浮沉载,不想抓住一点支撑,只是放任自我随波逐流。

平时她的身边总是少不了人,白天有沈彦廷请来照料她生活起居的吴嫂,夜晚则是由沈彦廷分分秒秒守在她身旁;只有在这个白天与夜晚交接的时分,欧楚琳才得以偷个空间喘口气。每当这个傍晚时分,她总会杵在窗前静静地望著窗外昏黄的天空,不言不语,然後任由黑夜慢慢吞噬她清瘦的情影。

突地,一阵刺耳的电话声在宁静的空气中响起,盯著离自己四、五步远的话机,欧楚琳一点也没有接起电话的欲望。同一时刻,待在厨房准备晚饭的吴嫂终於看不下去,飞快地由厨房里跑了出来,把电话接起。

挂上电话,吴嫂吁了口气後看了欧楚琳一眼,随後缓慢的踱至欧楚琳身边道:「少爷要小姐陪他赴宴。」

闻言,欧楚琳淡淡点了个头,不发一言回到卧房里,呆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吴嫂为她妆扮。一会过後,当吴嫂为她打扮完毕後,沈彦廷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房门口。

「你好美。」开门刹见欧楚琳的那一刻,沈彦廷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并欺上她粉嫩的红唇。

眼前的她身着一套细肩带且露背的白色晚礼脆,合身及郦裸长裙期托出她纤细合度的身材,或许她不会是今晚最耀眼的那一颗闪亮之星,但绝对会是颗让人再三回味无穷,百看不厌的小星星。

「谢谢!」她朝他荡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

沈彦廷虽不甚满意,但却也没开口纠正。

一会,来到晚宴地点,欧楚琳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下车,更快的,沈彦廷已经来到她身边并且紧楼住她纤细柳腰,彷若他稍稍一松开手,她就会振翅而飞。对於他犹若所有权般的宣告,她没去挣脱,只是认命地垂下眼帘任他拥著她进入宴会内。

因为自知没有拒绝的权利,也为了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引起大家的注意力,所以低调行事是目前最佳的方法。

但她还是忽略了沈彦廷在商业界的知名度,他们俩才刚踏入宴厅没多久,一会之间他们身边断断续续涌来人潮,过多的人潮却也将他们俩给冲散了。

离开沈彦廷身边的欧楚琳终於偷了个空间喘口气,她朝沈彦廷伫立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他已然忘了她的存在後,她悄悄地挪身至室外,企图寻找个宁静且不受打扰的地方。

「琳儿?你是琳儿吗?」

正当她沉浸在自个儿的小世界中时,蓦然由她的背後传来一道男声呼喊著她的名字。

再听到这个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刹那间欧楚琳整个人全愣住了。当她缓慢转过身子後,她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柏安捷。

这个曾经是她最想见到,而今却最不愿再遇见的男人。曾经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现在竟然栩栩如生的站在她眼前,四目交接的那一刻起,她俨然平静的世界再次随著他的出现而风起云涌了。

欧楚琳失神凝视眼前高大的人影,一度在心里祈祷著那只是一个幻象,一个因日有所思而夜有所梦的幻影,然而这样的想法只维持不到一秒钟,那人不顾她反对与否,激动的拥上前紧紧环抱住她。

「你真的是琳儿,真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柏安捷难掩内心激荡不已的情绪,眷恋地窝在她肩头。

同一时间,欧楚琳整个人僵住了,她怎麽也没料到在她寻了柏安捷多年,就在她失去信心,企图将关於他的点滴由生命中彻底清除的同时,他的人再次冷不防地窜入她尘封已久的心,而她都还不及反应,他早已以最热络的方式向她打著招呼。

他的声音熟悉的令她想抱头痛哭,她不懂也不明白,既然当初他狠心不留只字半语就断然离去,今天又何必像老朋友相见时的热络。

他以为她还是她的情人吗?他以为她还是那个年少懵懂无知的欧楚琳吗?不满柏安捷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的举止,她猛然用力推开他,握紧双拳掩饰内心激荡不已的爱恨情湖。更因为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一个心境去面对多年不见的他,於是乾脆选择低下头,视而不见。

「你怎麽了?」发现欧楚琳浑身颤抖不已的异状,他往前跨一大步,伸出手背就要往她额头探去。

随著他的欺近,很快的她也跟著往後退一大步。瞪著他举高半空中的手,突然间她真的很想大笑出来。关心?他还想关心她?在经历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件後,他凭什麽想以一个轻轻松松的关心打发掉?他把事看得太过简单了吧!

「我怎麽了,你问我怎麽了?为什麽你不问问自己究竟对我做了些什麽?等你弄清了对我做过了什麽,再来问我怎麽了。」欧楚琳刻意曲解他话中之意,目的是要他忆起当年的不告而别。

「别像只刺帽一样,其实当年我也是别无选择,我若不照我父母亲的意思去做,他们就会冻结我所有资金,甚至扬言要伤害你。」想起那段往事,柏安捷一颗心也跟著舒坦不起来。「我一直以为我父母会接受你的存在,可是当我告诉他们,等我大学一毕业,就要把你娶进柏家时,他们不仅是坚决反对,甚至立即安排我出国。最後我选择与你私奔,可是却怎麽也没料到他们竟然狠心地冻结我所有资金,限制我在台湾的行动,无可奈何下,我只能像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於是,我就成了那个无辜的受害者?」欧楚琳讽刺笑道,言语里有著太多的不甘心。因为不甘心,以致於口气也跟著冲了起来。

「别这样,你也知道……」柏安捷知道造成这一切过错的是他,然而当他试著开口为自己辩解时,她听都不听就开口打断他。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事吗?」她冷冷一笑,伸手撩高齐背的长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拨开长发,不再隐瞒发梢下的秘密,为的是要让他清楚地看见耳上的秘密。她所有的忍耐和等待,目的就是在这一刻全盘揭露。「你的无可奈何、束手无策,我都可以理解,但我因你而受到的伤害,你又岂是懂得?」

「这是怎麽一回事,我记得……」盯著今他措手不及的助听器,柏安捷倒也怔愣了。曾几何时健健康康的她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你记得,你记得?你若真的记得我们过去种种,又怎会抛下我,一走了之?」欧楚琳再也隐忍不住地朝他大吼。

「我求你别激动好吗?有话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地谈,生气是解决不了事的。」

「谈?你要拿什麽筹码来跟我谈?」她讽刺反问他。「为了你,我不顾世俗鄙夷的眼光背负著与你私奔的恶名,随著你一声不响的消失,我生病、我自杀,这几年来我独自走来,无时无刻忍受著别人异样眼光,所有的苦总是往肚里吞,为了你,我几乎放弃所有,我最後得到了什麽?世人鄙视的眼光,还是耳後这个永远抹煞不去的丑陋印记?而你一句万般无奈的别无选择,就想解释一切吗?」

「我很抱歉!」柏安捷试著接近她,可是他才朝她挪动身子,一个火辣的巴掌立即挥了过来。他闪避不及,脸颊上顿时出现一个火红的五指印。

「抱歉?不必了,再怎麽抱歉,也挽回不了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她冷声道,对他的忏悔完全无法接受。「是我欧楚琳笨,笨的去相信你,相信你会给我幸福,相信你永远不会抛弃我,结果证明,我实在错的太离谱了。」

「你别这样,这样的你,一点也不像你。」

「不像我?」她冷笑,「当然不像,因为那个为爱,不措抛弃一切的欧楚琳早就随著你离去而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被你害死的,这世上若还有天理,你这背叛爱情的恶人早该接受上天的惩罚,可惜他的眼瞎了,才会放任你这个害人精继续在这世上苟活。」

「琳儿——」

她的话他根本无力反驳,她说的对!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当年若不是他怂恿她与他私奔,像她这样的好女孩,应该有个好归宿,而不是自怨自艾的怨天尤人,是他的错,错在当年贪生怕死的他,竟然害怕父母冻结他的所有,於是选择一声不响的逃离她,他一直以为没有了他,她仍会过著幸福的日子。毕竟他还是太天真了,他一直的以为,非但没替她带来幸福,反来带给她一连串的恶运。他不怪她今天如此怨恨他,谁教这是当年他自个儿种下的果呢?

「不要叫我!你没资格唤我的名。」

「我愿意为我当年的冲动负责任,你愿意给我机会吗?」当年他没办法亲自保护她,但不代表今天的他也没有,若她愿意,他会尽力去弥补当年闯下的祸端。

「不必了!」正当欧楚琳还想开口刺激柏安捷时,突地一阵浑厚且熟悉的男声由她身後响起。「小琳,有我在就行了,你的存在,不过是多余,识时务的话就趁早离开,别来惹小琳不高兴。」

依寻著来者声音寻去,他们看见的是怒气冲天的沈彦廷。柏安捷还来不及理清一切,沈彦廷早已以所有权人般的姿态环抱住欧楚琳,向在场的人宣示她是他的所有。

「琳儿,难道你和沈彦廷……」在商场上几乎少有人不认识沈彦廷,而他也是一般人所惹不起的,也因此当沈彦廷亲昵地把欧楚琳环抱在身上时,柏安捷也跟著紧张起来了。他怎麽也没料到欧楚琳会是沈彦廷的女人。

「彦廷是我的未婚夫,意外是吗?」为了达到报复的快感,欧楚琳脸不红,大气不喘地撒著谎。她不要柏安捷看轻她,更要让他知道,就算她的生命中少了他,她依然可以找到一个比他好上数十倍的好男人。「我们就要结婚了,不过我不会发喜帖请你来破坏我的婚礼。」

「你撒谎!」柏安捷不相信她真的能忘的了他。

「彦廷对我很好,也十分尊重我意见,这和你相比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主动朝沈彦廷唇上印上一个吻,当她瞧见柏安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一股胜利的快感油然而生。「忘了告诉你,我们的婚礼将会在教堂举行,来参加的亲朋好友不须带任何礼物,只要带一朵祝福的花,然後当他们把花送到我们手上时,向我们说声祝福,就行了。」

这样的景象不就是当年他们俩私奔时所许下的诺言?突然间,他了然了,她恨他啊!他怎麽也料想不到她是那麽的恨他入骨。

「那麽,我祝福你们幸福美满。」话落,柏安捷落落寡欢的举步离去。

柏安捷一离去,欧楚琳再也隐忍不住的伏在沈彦廷身上痛哭。

不愿再忆起的伤心往事在今天全盘倾出,残酷的事实更是震得她无力招架,她狼狈的掩住脸,几乎是无所适从。她哭著喊著,无理取闹的槌打沈彦廷的手臂,甚至粗暴的以牙齿咬著他,直至他的手渗出了血,她在口中尝到咸咸的血腥味她才松了口。在泪眼模糊中,她看见沈彦廷手臂上深深的牙痕,彷佛是在宣誓她的无理取闹,身子一软,她哭倒在他怀中,在他怀里她可以毫无忌惮的抱头痛哭。

凝视她脆弱的模样,他的心也跟著凄凄然。一时间因为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泪流成河的她,於是乾脆紧抱住她,他的双手像一对柔软的翅膀,轻柔的环著她,平稳炙热的呼吸在她耳际吹拂轻送,他的胸膛宽阔的像是可以抵挡所有寒冷险恶。

「为什麽他还要出现?为什麽他要出来解释这所有的前因後果?」窝在他怀里虽倍觉舒适温暖,但相对的对所有男人也感受到一股寒栗。「你们男人全是一个样,总是残酷的狠狠踹人一脚,然後在事後再装好心的出来帮助那个人。他以为他的解释会得到我的释坏?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一种人,不如让这个我急切得知的秘密永远尘封箱底,让它永无见天日的一天。可是为什麽我还是会期盼答案的到来?明知给果有可能是最坏的那一个,可是我还是错了,错在身为一个女人,错在爱上一个负心汉,更错在费尽心思想得到这个令人伤心的答案……」

她哭,是因为负心的柏安捷,更是因为自己多年来的坚持,明知他刻意避不见的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但她就是傻的坚持要他亲口说出事实真相,而今真相大白,她又好过了吗?不,只不过是徒增更多的伤心罢了。

「你给我仔细听著!」沈彦廷不忍见她自怨自艾的模样,於是狠狠地把她拉开,强迫她看著他坚定且清澈的眼眸。「看著我,你并没有错,今天无论换成是任何一个人,谁都会寻求一个解答。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负心的男人,所以你别再责怪自己了,好吗?其实你该感到庆幸的,至少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谜题终於解开了,早一点看开,也就能早一点得到心灵上的解脱,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抛弃过去那段不愉快的记忆,重新来过,而不是自怨自艾地成天恨著那个男人。你看著我,坚强点,好吗?」

「你不是我,当然可以轻轻松松的去面对这个问题。」前途一片光明璀璨的他是无法体会她内心凄楚感受的。那感觉,很酸,更苦,几乎让人咽不下口。

「如果我是你,我会试著让自己活得更好,而不是让那个男人把自己给看轻了,我要让他知道,没了有他,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有些事不是说忘就忘得了,有时它就像个丑陋的胎记:永远附著在你的身上,就算你试著去遗忘,还是会有人来提醒你。」她朝他大吼。

若真的忘得了,她又何必把痛苦往身上攘,而且一背就是数年。可是每当她试著把不愉快的过去遗忘时,旁人看待她的奇异眼光和投来的鄙夷或同情,总是时时刻刻不断地提醒著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不是忘不了,而是看你以什麽样的心去看待它。」沈彦廷叹了口气,明白自己是急躁了点。他试著向她解释,他不期待她现在就调整好心态,只希望她能静下心来仔细思量这件事所带来的前因後果。「我承认站在门外看戏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在屋内看戏的人的感受,但在屋内看戏的人若愿意让出一个空位让门外看戏的人进入,我相信他也能感同身受。」

「你究竟想说什麽?」她讨厌他明明一副什麽都懂,却老是装成什麽都不懂的样子,然後又不断地暗示她去试著敞开胸襟接纳他的帮助。

「我相信你应该懂得我话中之意。」再一次,沈彦廷不顾她的抗拒,轻柔地把她拥入胸怀中,把她的耳覆在自己的胸口上,聆听他规律的心跳声。随著他井然有序的心跳声,使得原本情绪仍处於激动的欧楚琳在挣不开他的箝制後慢慢地平静下来。「听我的话,别再去想那些尘烟往事了。逝去的、该遗忘的就让它彻底地在记忆中消失吧!在这世上没有什麽事是忘不了,解决不了的。就单看你怎麽去对待和处置它们而已。」他拍打著她的背,像是哄小孩般地哄著她。

「可是为什麽?就是有些事怎麽也忘不了?」

「那是因为你不愿往前再踏一步。」他轻声地在欧楚琳耳畔呢喃,拍打在她背部的拍子,像是安慰,又像是给予她一股强大的力量和希望。「一个习惯把小小的象牙塔当作整个世界的人,他是永远也得不到心灵上真正的解脱和快乐的,小小的象牙塔内容纳的事物是有限度的,因为有限,以致於那些待在塔内的人每天总是重覆著那些不愉快的事,说他们是逃避,倒不如说是亲手把自己推入另一个万丈深渊。所以听我的话,走出来吧!走出那个你长久以来固若金汤的避风港吧!宽广的世界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象牙塔所能比拟的?」

他的话,她懂;他的好意,她也懂;他对她的用心,她更懂。因为懂得反而使她难过的想哭。鲜少在他人面前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的欧楚琳,而今再也控制不了内心澎湃汹涌的情绪而痛哭出声。

依靠在他的胸怀里,她不再觉得寒冷,也不必刻意去伪装自己,他温暖的怀抱宽阔的像是可以包容她所有的恣意妄为。

「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戴了多年的面具终於在这一刻卸下,不怕被他看见她赤裸裸的一颗心,只怕自己终究辜负他的一片好意,最後还是走回到原点。

「不为什麽,只因为你值得。」简单的一句话却实实在在掳获她一颗脆弱敏感的心,她为他的关怀而哭,更因他的体贴而感动。

「谢谢你!」释怀所有怨恨与自卑感後,她终於破涕而笑。止不住的泪水和扬起的唇角在同一时间浮现在她俏脸上,若不是知晓她此刻内心真正的感受,或许他会真的以为她疯了。

因为疯狂,也因为值得庆祝,精光一闪,沈彦廷脑海中有个更疯狂的提议。「想谢我,就陪我疯一整夜如何?」

「疯?」擦著眼泪,她完全摸不著头绪地重覆他的话。

「没错,就是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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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欧楚琳察觉到沈彦廷真正用意时,他已经牵著她的手往游乐场走。直至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沈彦廷的疯狂行为。

凌晨一点多,游乐场也早已关灯休息,而他竟为了庆祝她忘了不偷快的过去,不惜威胁开游乐场的朋友,若此时此刻不为他们开放,他不惜让这间游乐场在明天提前被迫关门大吉。

夜间的游乐场乍看之下像是座童话故事中的梦幻之城,闪耀著多采多姿夺眼夺目的灯火,宁静的夜里只有他们俩频频传来的惊呼声,因为美丽、梦幻,更因为许许多多的惊奇与刺激。

相拥一同坐上摩天轮,随著摩天轮愈转愈高,由空中鸟瞰地面灯火通明的游乐场,欧楚琳狂飞的一颗心更是兴奋不已,明明是同一个游乐场,然而白天和夜晚竟是如此截然不同。因为兴奋,也因为以为自己这一生早已与这种充满欢笑的情事绝缘,致使她一坐上摩天轮後就不时地攀附著窗口观看,随著徐徐微风吹著,她的心情似乎也跟著开朗起来。

突然间,她跟著想回过头唤沈彦廷一同观看时,猛一回头,不偏不倚的和他撞上。

两人各自伸手摸著被撞疼的地方,正想抬头想询问对方的情况时,却发现眼前之人的行为举止及思想竟不约而同的和自己一样,他们又是愣了一会,然後在想起两人投合的默契後,紧接著又是一阵止不住的狂笑。

这麽多年不曾大笑过,欧楚琳甚至以为自己早已忘了笑是怎样的☆种心情,而沈彦廷这个突来的闯入者却成功地让她重新拾回这个曾经一度失去的情绪。因为高兴,也因为单纯的想笑,以致於她才张口大笑後就再也停止不了。

一连串的放声大笑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也使她长年惨白的小脸染上一抹红晕,淡淡的在两颊酝开,煞是好看。原本整齐披肩的长发也因方才一连串激剧的狂笑和挣扎而凌乱,但她再也顾不了那麽多了,只觉得肚子因狂笑而疼痛,虽试著止住笑意却老是徒劳无功,直至背脊传来一阵阵轻柔的拍打,止不住的笑意才算得以改善。

止住笑意後,正当欧楚琳想向他道声感谢时,才一抬头,她有些怔愣,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中,她从他眼中看到一反往常的神情。

他的眼中有著她不曾见过的款款深情,柔情似水的瞳眸蕴涵著一股浓烈的欲望,赤裸裸的情意更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眼前。当她意识到眼前窘困状况後,思绪猛然清醒,正准备以不著痕迹方式把胶著的视线挪开时,更快的,他整个人已朝她扑了过去。

她想避开却发现自己早没了退路,被因在沈彦廷与围栏之间,随著他逐渐逼近,她的心跳声大如槌鼓,今她尴尬得不知所措。当她试著以微颤的手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距离,而他只不过轻松的随手将她双手一抓,她刻意造作出来的距离很快的不攻而破。

她看了他一会儿,明了了他的意图:心跳飞也似的狂奔起来。「不要——」发现自己无路可逃之下,欧楚琳乾脆撇过脸去不让他轻易得逞。

而沈彦廷甚至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轻柔的拨开散落在她脸庞上的长发後,一个炙热的吻已朝她右颊落下,由缓慢而渐快,由淡然而浓烈,一路从染上红霞的颊边辗转来到红激激的樱唇,继而与她唇舌交缠,完全攻占她嫣红小嘴。

当两唇分开,她因缺氧而贪婪的呼著空气,红扑扑的脸蛋像颗熟透的苹果不断地引诱他再度品尝,而他的确也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确定她已吸足了氧气後再次趁她不备之际欺上她柔软的唇瓣。

激情过後,当她不经意抬头对上他深情瞳眸,一时间她尴尬得不知该将目光瞥向何方,无可奈何下,只好将视线越过他的,停驻在遥远的某一点。

明白她是因害羞而逃避,沈彦廷没再多说什麽,只是轻柔地板正她的脸,定睛看她。

被他这般深情凝视,欧楚琳不仅感到万分尴尬,更因他的注视而浑身发烫。而体内那一颗心更是不听使唤的剧烈跳动,彷佛一开口它就会夺口而出。

「不要这样看我。」脸转不开之下,她乾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不知道他意图为何,只知自己在他不断凝视下整个人也跟著神经紧张了起来。她不怎麽喜欢这种感觉,更不要在伤感恋情才刚真相大白,又再度陷入另一个泥沼里。

「你好美。」他向她偷了个吻,而那充满磁性的浓厚嗓音像是一道魔力,在不知不觉中蛊惑她的心,攻占那扇封闭多年的心门。

「说谎!残障的我根本和美搭不上任何关系。」沉痛又复杂的心思在眼中流转,害怕被他看出心里激烈的情栗,於是选择低下头去。

爱与不爱,为何总惹得她进退两难?

他待她的好、用心良苦,她不是看不见,今天若不是他在她另一个人生低潮期不断地给予她力量,或许她早因叶惠珊的死而崩溃了。然而就是因为沈彦廷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太过浓烈,反而使她踌躇不前。他适合的女人应是那种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办公室的优秀女子,并不是像她这种半残废的女人。

「我不准你这样贬低自己。」面对这样自我鄙视的她,他的口气也冲了些。

「这不是自我贬低,只不过对自己的条件太过了解罢了。」她苦笑,神色有著太多无奈。

望著这副娇弱模样的她,沈彦廷不禁也跟著难受起来,一颗心像被绳索束缚般,绑的好紧,难受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说真的,他一点也不觉得她条件不好,唯一不喜欢的只不过是她的太过自我鄙视罢了。

「你又想惹我生气?你该知道我不喜欢你看轻自己。」眯起眼,语气里有著即将袭击而来的狂风暴雨。

并不是她看不到沈彦廷的深情和关注,其实她也十分舍不得放开他,但碍於自身条件才迫使她逼著自己尽量去忽略他的感情。沈彦廷不知道的,是他的关怀早已深植她心,再也无法自拔了。

「时间会证明一切,届时你就会明白残缺的我,并不是你所想要的。对我,你只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或者是想征服的欲望。」欧楚琳十分认命地自我嘲讽,「放我自由吧!」

如果可以,他也想放开她,让她自由。但,一切已经太晚,还来不及考虑是否该让她自由,他就已放不开她了。

他要她,而且也势在必得。

不顾她反对与否,也不让她再有任何反驳的机会,蓦然用力的将她拥入怀中,以坚定不移的口吻向她诉说: 「没错,时间的确会证明一切。因为无论你怎麽逃,最终还是会心甘情愿的回到我身边。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第九章

有时欧楚琳真的想不透,优秀完美的沈彦廷究竟是看上她身上的哪一点?伫足於窗台前,微微的路光悄悄地透了进来,暖暖地映在她身上,围绕於光线之中的欧楚琳,使她宛如不存於这世上的精灵,稍纵即逝。

愈是看到这样的她,沈彦廷愈是心急和害怕。他不知道她何时已悄悄地攻占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心防,然而就在他查觉不对劲时,她要求离开,他却再也放不下她了。

当初会要求她成为他的女人,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然而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试著把她带出她自个儿划地自限的空间,看著她自我封闭、视全天下男人为败类的模样,他就是隐忍不住想带她走出她自个儿划地自限的城堡,可是万万没想到的竟是连他自己一颗曾允诺过不给任何一个女人的心也深陷在她柔弱的心坎里。

静静地伫候於欧楚琳背後许久的沈彦廷终於在叹了口气後,来到她身边。「在想些什麽?这麽入神,连我站在你後面那麽久了,部不曾发现。」

轻轻地板过她的身子,当他瞧见她忧郁且眉头深销的神情,他就是於心不忍。每当她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若不是把自己陷入不愉快的回亿,就是钻著牛角尖。有时沈彦廷真的不知该怎麽把她带出她脑袋中那狭小的空间,左思右想没个办法之余,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紧紧地将她揽入胸怀中,然後轻声告诉她:「别再想过去,别再自怨自艾,过去的美好,既然不曾有你,但至少未来的美丽一定会有你伫足的地方。」

每次她听了若不是露出淡淡一笑,就是更加万般无奈,彷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或者是天方夜谭的神话。

「不是说好,把过去全都一并忘了吗?」他以为她又想起过去,想起负了她的柏安捷,也想起最爱的叶惠珊。

欧楚琳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盯著眼前漆黑且既没皎洁月亮也没有点点繁星的天空反问他:「你觉得这片美丽的天空少了些什麽?」

沈彦廷因她无匣头的话而愣了半秒,随後才把身子往窗外一探,望著漆黑如墨的一片天空回道:「月亮。」

她摇摇头,「再猜猜看。」

「点点繁星。」天空嘛,有的不是月亮就是星星。

他回答的十分肯定且深具信心,然而他还是看见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一次欧楚琳不再打哑谜,反而直接向他道出真实的答案。

她叹口气,「是流星,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

「为什麽是流星?」他不懂,星星和流星这两者在他眼中其实并无太大的差别。

「因为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人燃起希望的就是流星。」

「你想许愿?」这是一般人看见流星唯一想做的一件事,然而他不认为那颗天上的逃兵,真能为人们带来些什麽。

「可是天却不从人愿。」她想许个愿,忘了过去的不愉快,可是多年等待下来,却始终不曾有颗流星在她眼前闪过。

他不知道他该向她说什麽,他很想替她完成心里所有的愿望,可是他深知,这些愿望所要寄托的不是实质上的实现,而是心里层面上的依托。但流星毕竟是属天然现象,并不是他说想要就能轻易得到的。沉默了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在他脸上飞快地一闪而逝。

没预期的,沈彦廷突地抱起,无语地来到沙发椅上,并让她亲昵的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在她脸上轻啄了下後扳正她的脸,让她看著自己坚定不已的眼神,然後高举右手对她说:「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替你带来百颗流星,让你把心中的愿望一次许个够。」

望著他认真的眼神和态度,欧楚琳再次失笑了。他的承诺虽然大半是天方夜谭,但却勾起她心里最深层需求的渴望。

她拉下他高举的手,因他的天真和认真神态不禁失笑:「你以为你是谁啊?竟然妄想主宰天象。」

和他相处愈久她愈觉得他像个天真的小孩,在他狂野的外表下其实包裹著一颗纯真且多情的心。

「你不相信我?」他皱皱眉头,表情有点不悦。

欧楚琳没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心不在焉地玩弄他手掌心。「天方夜谭的故事你相信吗?」

天方夜谭?那种属於小朋友的童话,她会相信才真有问题。於是他摇摇头,「当然不信,那只能骗骗小朋友。」

「那你有没有觉得方才你许下的承诺和天方夜谭里的情节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反问。

沈彦廷顿了会,才猛然惊觉她话中之意,原来——她兜了个圈子在骂他不自量力。

「好啊!你意思是说我的承诺只是个骗骗小孩子的神话故事?」当今胆敢这麽嘲笑他的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人选了,或许就是因为她的直言不讳,才会被她深深吸引住。

因为不甘心被她捉弄,顽心一起,在她措手不及之际,一手紧揽她的腰,另一手已不安份地朝她最脆弱的腋窝攻击,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更是让她来不及做好最佳准备,只能频频传来高低起伏的尖叫声。

「不要……住……住手……」欧楚琳没料到他会这麽做,他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让她防备不及,任她再怎麽努力闪躲却也只能在他怀中挣扎,让所有努力在瞬间化为乌有,无奈地任眼泪如决了堤般地夺眶而出。

沈彦廷不顾她断断续续传来的求救,直至他觉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的当儿才住了手,抿著唇定睛凝视她,等著她由失控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方才一连串的剧烈运动使她长年惨白的小脸染上了鲜艳的红,也让原本整齐的衣物因方才的挣扎而紊乱不整,而她也顾不了这麽多了,只觉得肚子因狂笑而疼痛,被夺去的呼吸也因有了抒解而拼命的吸著新鲜空气。

然而这一面的她却有著令他心醉神迷的美丽,望著她贪婪地大口吸著空气,红噗噗的苹果脸和不断开合的樱桃小嘴像是在引诱他进一步采撷,而他的确也这麽做了。

沈彦廷以手抬起她细致下巴,蓦地,他俯下身,以唇舌撷取她的甜美,有时他总觉得自己怎麽也要不够她,她的甜美像是座取之不尽的泉水,总令他贪婪地一而再索取。

许久过後,他定睛凝视她,眼神中闪著犹豫,像是有些诸埋藏在心中许久,一直找不到个有力的管道来抒发。

欧楚琳看出他眼中的迟疑,轻轻抚著他刚毅有型的脸庞。「你有话要对我说?」

「去学唇语好吗?」沈彦廷淡淡地答道,试著以不伤害到她敏感脆弱的心为优先考量。

其实他十分明了他提出的这个建议是多麽伤她的心,犹如要她再一次承认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和忆起丧失听力的不愉快经过。但也不知怎麽的,不晓得是他多心了,还是她鲜少去注意聆听别人所说的话,偶尔他会发现当别人在对她说话时,她总须要求对方反覆多次才听得懂,这样的情景让他顿时感到危机四伏,更怕她刹然间失去听力,紧接著找到了个最好的藉口:永远的把自己禁锢在狭窄的空间,任由自己自生自减。也因为这样才让他有了危机意识,宁可现在再一次伤害她,也不愿事情发生後永远失去她。

见她不语,他又说:「我这麽做,不是逼你承认自己是个残障,相反的,一但你学会了唇语,就无须再戴著助听器,在别人眼中,你也同他们一样了,不是吗?」

欧楚琳缓缓地抬首望著他,她就是怎麽也想不透他究竟为什麽要对她这麽好,每日嘘寒问暖,或者偶尔来个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然後以花语间接告诉她她就像他的花。例如她是令人爱不释手的玫瑰,然而在碰触刹那才猛然发现柔弱的外表竟有著多刺的心;又如她是野百合,清纯的让人忍不住捧在手心里呵护,然而在细心呵护下竟发现她是适合生长於野外,享受自由而不是被人独占……

她知道他这番话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才道得出口,毕竟在他们现今这种紧窒的时刻,许多话很容易被视为禁忌,但他却鼓起勇气说了,如此一来是不是也在告诉她也该走出看似唯一避风港,其实只是个自欺欺人的障眼法?

当她的视线毫无畏惧地对上他,四目交接的那一刹那间,沈彦廷反而感到不知所措。她清澈的眸子中找不到一个依据方向,让他难以捉摸她的此刻的心思,唯一浮上他心头的是自己又伤了她脆弱敏感的心。

「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愿再看到你镇日眉头深锁,沉浸於不愉快的过去,所以才会提议你去学唇语,我真的不是在逼你承认你和正常人之间的不同……」心直口快地说到这儿,他反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在说什麽啊?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的结果,竟是愈描愈黑。「楚琳,你别误会,你该知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是我太心急才会……哎呀!我到底在说什麽来著?」

沈彦廷有些痛恶自己地以拳头猛捶自己的头,叱吒商场这麽多年,他鲜少像现在这样感到万分茫然无措,像个刚出社会的小毛头,总是浮浮燥燥,然而也只有她才会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顿时丧失。

而她却因他纯真的动作而失笑了。她拉下他双手,静默却深情地将它们纳入怀中,一会又伸手抚摸他刚才自我伤害的地方:心疼的在他耳边呢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有些尴尬地在向他吐露关心之情。「痛吗?别再这麽做了,我会心疼的。」

顿时间他像是被雷电袭击了般,震荡他一颗俨然早己心灰意冷的心。他激动的反抓住她的手,不敢置信的向她反问:「我在做梦吗?如果这是一场梦,那麽我乞求上天千万别让我清醒。」

欧楚琳笑笑著摇头,怎麽也料不到高傲的他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如果这是你美梦的开始,那麽我也很高兴,至少我的恶梦也随著你的美梦而宣告结束了。」

「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沈彦廷情绪激昂的紧紧拥住她,千言万语怎麽也比不上她方才所说的一句话。

「那就什麽也别说。」欧楚琳深情款款地凝视他,在他尚未会意她脑中思绪前,她的红唇已羞涩地印上他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她青涩的接吻技巧,非但没今他感到不耐烦,反而挑起了他隐忍已久的欲望。她蜻蜓点水式般的轻吻再也无法满足他潜藏许久的欲望,扶著她後脑勺,化被动为主动且变本加厉的反挑逗起她来,呼在耳畔的炙热气息和在她口中贪婪的唇舌更是引来她娇瑞连连。

而这一次,欧楚琳不再拒绝他深情的邀约,只因她明了她不断在寻找的「好男人」原来早就在她身边紧紧地守护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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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楚琳开始学唇语了,不为别的,只不过是不想再看见沈彦廷忧心忡忡的样子罢了。

当她释怀过去所有不愉块之後,其实她已没一开始那麽消极和自卑,甚至有时候也会摘下助听器享受寂静时光,自从身边多了沈彦廷之後,她才猛然发现,就算她独自一人待在安静世界时,他也从不曾离开过她。

才刚下了课,步出教室,一来到门口,沈彦廷挺拔的身影很快地映入欧楚琳眼里。飞快地奔向他,然後狠狠地投入他摊开双臂的宽阔胸膛里。

有时她会发现其实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小别之後再相见,那种感觉不知怎的总是份外甜美且令人珍惜。她更喜欢看把摊开双臂迎接她的模样,像是欢迎著自己在这世上最为珍爱的人,而她相信他也是以同样的态度在对待她。

在他温暖怀中温存了会,欧楚琳才缓缓抬起头来,凝视著沈彦廷深情款款的黑色眸子,不知怎的她就是份外心动,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情不自禁地为之心动。

然而这样的幸福却也让欧楚琳感到恐惧,她怕眼前的幸福只是假象,或者是海市蜃楼,措手不及之际由她身边溜走。

她想抛弃自卑,好好爱沈彦廷,却又怕一旦付出真心,他又会像柏安捷一样给予她最致命的一击。而这一次,恐怕她再也没重新爬起的勇气了。

「累吗?」趁著她抬头之际,他趁机吻上她的唇。

「就算累,但值得就好。」为了防止他再做出小人卑鄙动作,欧楚琳乾脆把俏脸埋入他怀中,撒娇地磨蹭。

「你再这麽做,只怕我们又回不了家。」沈彦廷弯下身在她耳际道,炙热的气息和暧昧不已的言语,使得她脸上无须抹上红粉就已是一片嫣红。

犹记得上次她无意识地向他撒了个娇,娇羞的模样让他根本等不到回家,当场找了家最近的饭店,两人就在里头缠绵了起来。再忆起往事,她的脸就是忍不住燥热、发烫。

闻言,欧楚琳飞快地推开他,动作之迅速犹如甩开厌恶之物,更是让他忍不住发笑。

「笑什麽笑?」见他毫不掩饰就张口大笑她就感到气愤,尤其他嘲笑的对象又是她的时候。「不准笑!」在发现以言语己制止不了他的行为,她乾脆伸过手,以手掩住他的嘴。

然而手才覆了上去,手心与他温热的唇瓣互碰的那一刹那,像是惨遭电极般,飞也似的缩回手去。

而这一次沈彦廷笑得更是张狂,甚至笑到肚子痛而以手掩住了腹部。

「再笑,你再笑我就……就……」因为羞愤到了极点,以致於脑中呈现一片空白,想骂人却找不到一句下流龌龊的话来。

「就怎麽样啊?」他一副等著看好戏的态度反问。

「就……不怎麽样,本小姐肚子饿要去吃饭了。」自知自己永远斗不赢他,於是乾脆省点口水,免得到时落居下风还换来口渴之余。「你时间多就自己慢慢去笑,最好笑到下巴脱臼、笑到肚子发疼而瘫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说著说著,踱踱脚,转身离开去也。

「是,咱们吃饭去。」沈彦廷在她鼓著腮帮子忿忿离去之际,伸手飞快地抓住她来回摆动的小手,没好气的答道。

从两人针锋相对中,表面上看来是沈彦廷赢了这场争执,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在这场争执中最大的赢家是看似一直落居下风的欧楚琳。

「你呀,每次斗不过就用这一招。」他点了下她鼻子,输得有些不甘心。有时他也搞不懂,叱吒於商场上的他就是永远斗不过眼前娇弱的她,看来冥冥之中一切早就注定好了。

「你也可以不服输呀!」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是呀是呀!如果下场不是惨不忍睹的话,我倒愿意试试看。」是可以试,但试後的给果是她三天三夜不和他讲上一句话,这种惨痛的经验,他可不想再好好「回味」一次。

「先生,你到底吃不吃饭啊?」欧楚琳翻翻白眼,懒得再与他争论下去。

「吃吃吃,在这等我,我去开车过来。」沈彦廷在她右颊亲了下後,就往停车场方向步去。

就在等待的时间里,欧楚琳无聊地左顾右盼,这时突然一道年迈女声在她身後响起,她不确定那妇人是否在呼唤,但她仍是回了头。

欧楚琳才回头,那妇人立即招手唤住她。「小姐,要算命吗?」

算命?她想也不想地摇著头拒绝。现在算命对她来说,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欲求的、想要的,早就毫不留情地弃她而去。曾几何时她是以不可知的命运为理由,诚心礼佛拜神的乞求,然而上天所给的,却都是她最不愿见的;又曾几何时命运在她眼里已成了光怪陆离,再也没有去相信它们的勇气了。

「小姐,之前你虽然经历了太多不愉快和伤心的过去,但你知道吗?你的幸福已经降临在你身上了。」那名算命妇人无视她的拒绝,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欧楚琳淡然一笑,对於那妇人的话,抱持著只听不信的态度。听人家说,算命的人总是能由被算命者的表情上看出曾经历过的事,其实这些都无须慧根什麽的,经验就是他们看人的本钱。尤其像她这种不擅於掩饰自己内心情感的人,被人一眼识破的机会就更大了。

「有失必有得,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你的朋友一定是知道你的护花使者出现了,所以她才会走得急遽且无牵无挂,你若一直打不开心里的那个死结,她走的也不会开心的。」

瞧那名算命妇人愈说愈认真的神情,欧楚琳一颗心也跟著发毛了起来。她的话不论是瞎猜还是真能悟透天机,总之她全道中了欧楚琳心坎最深的秘密。她不知她该选择相信那名妇人,还是立即转身离去。静默了会,为了不再沾染上腥味,她决定让所有尘烟往事自此随风飘散,於是草草留了句话,想也不想地转身而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若你想替我算命要钱的话,很抱歉!我身上一块钱也没有。」她虽然说得轻松自在,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妇人的一番话早己深植她心,如同发了芽附著於土地上的根,再也拔除不了。

见欧楚琳急欲转身离去,那妇人很快地伸出手抓住她手臂。「逃避不是你该做的事,把握住眼前之人,才能抓住真正属於你的幸福,幸福降之不易,可别轻易地把它给糟蹋了。」

话落,她也不再为难欧楚琳,随即往另一个方步去,留下她自个儿陷入呆滞只是类似这样的话,她又止听过一、两次?就因为次数太多,以致於每当脑袋一空闲下来时,她就忍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当然知道整件事的症结所在,喜欢他、爱上他早己是不容置疑,但,她真的配得上沈彦廷吗?

她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以逃避方式来解决问题。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她回神时,沈彦廷已驾车来到她身边。

「怎麽了?自己一个人站在马路中间就发起呆来?快上车,你肚子一定快饿扁了吧!真是抱歉,我动作实在太慢了。」沈彦廷忙著向她道歉:心思缜密的他第一次没发现她的异状。

然而当欧楚琳听到他这一番话,更是感动的落下泪来。方才那妇人给她的一番劝告,和现在沈彦廷急切的关注,她发觉自己真是太不懂得去珍惜身边现有的幸福。她真傻!幸福都已垂手可得,为何她就是不愿迈开脚步再往前踏一步呢?

突然惊见她脸上滚落的泪水,他竟然慌了。不顾後头车子对他发出的咆哮喇叭,打开车门飞快下了车。

以手臂替她拭去脸上泪痕,著急弯下身问道:「怎麽哭了?谁把你惹哭了?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找回公道。」

望著沈彦廷急切且著急的神情,这一刻她竟觉得自己是这世界最幸福的小女人,有个男人如此关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这一生还有何遗憾?她是该满足才是。思及此,也跟著破涕为笑。

瞧见她脸上既有淌淌而流的泪水和笑得有如阳光般灿烂的笑颜,他不喜反忧:心想她一定是在他离去这段时间里受到不小的刺激,否则怎会一下哭的淅沥哗啦,一下又笑逐颜开?不行不行!他一定得赶快送她就医。

於是他想也没想,揽腰抱起她就往车子走。

「你做什麽?快放我下来!」大庭广众下做出如此亲密的事来,他不羞,她还想有张脸去见人哩!

「我要带你去看医生,瞧你又哭又笑的,一定是病的不轻。」

这下她终於意会出他话中之意,笑颜更是灿烂耀眼,他在担心她。「我是生病了,但你别担心,因为我已找到这世上最好且最有效的药了。」

他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闪著一对十分茫然的眼神盯著她,正当他想再发问时,她已扑入他怀里,难得向他撒娇。「我没事,只不过肚子快饿扁了。」

「真的没事?」他仍是不放心再问一次。

「没事!」她赌定向他回答。

没错,真的没事了,而她相信所有的不愉快,也即将随著她走出自我禁锢後而雨过天晴了。

不知怎的,她彷佛在耀眼炙热的阳光下看到一道七色彩虹。

第十 章

难得的假日清晨,想图个好觉的欧楚琳还不愿醒来,一双不安份的大手已朝她身上各个敏感地带攻击,惹的她频频传来尖叫,最後终於百般无奈的清醒过来。

并不是她不愿醒来,而是昨晚他们二人床上运动太累,一个夜晚下来再也没人数得清到底欢爱了几回。不知是欧楚琳她自己想太多,还是总之她觉得近些日子以来,沈彦廷要她的次数多到数不清,甚至偶尔会在鱼水之欢後在她耳边呢喃著耳语,她不清楚他究竟想向她表达什麽?然而却可深切地体会到他传递而来的情意,温暖了她整个心房。

拍掉在她身上如入无人之地的大手,欧楚琳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望著沈彦廷,含糊说道:「管好你的手。」

而他却是以行动来告诉她答案。

一双大掌更加不安份地磨蹭她的身子,从高耸的胸部来到凹陷低洼的肚脐,越过平坦的小腹,最後停留在浓密的三角地带一直不肯离去。凡是他双手触碰过的地方无一不燎起熊熊欲火,更惹来她娇喘连连。

这会她就算不愿醒来,也得万分无奈醒来对抗。她捉住他图谋不轨的双手,正想以锐利眼神制止他愈来愈胆大妄为的行为时,四目交接的那一刻,沈彦廷深情款款的黑眸像著了火似的凝视她时,她再也生气不起来了。

他的眼里尽是被燎拨起来欲望,熊熊且炽烈的欲火尽是想要她的冲动,而他也确实这麽做了,二话不说,当场就朝她攻击……

欢爱过後,为了防止沈彦廷再朝她攻击,她乾脆躲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让他无法再对她做出逾矩的事来。

不只是她,其实他也十分享受这种两人不著寸缕相拥的感觉,赤裸的感受对方不相同的体温,然後在相拥中取得一个平衡点;也喜欢聆听对方和自己跳动不一的心跳,然後在心与心相贴合後成了一致的韵律……

沉寂了会,正当沈彦廷又开始不安份时,同一时间,门外一阵急促剌耳的电铃声划破天际,打扰了他们二人美好时光。

然而沈彦廷似忽不愿去理会外头之人,无视於剌耳的声响,一迳朝欧楚琳身上各个敏感点攻击。

「别这样……电铃在响……」她一边推拒著他.另一方面整颗心又全系在响个不停的电铃身上。然而她一心二用的结果,反而让沈彦廷亳不费力地得逞。

「这个时候谁管得了电铃声?是外头那个不识趣的人该自动闪人,而不是缠绵正火热的我们被人打扰。」他一副不在乎的答道:心里怨恨起外头那个猛按电铃煞风景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他在「办事」的时候来。

「可是……」欧楚琳担心的话才脱口,立即被沈彦廷以唇狠狠地堵住,狂烈而炙热的吻不但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更让她意乱情迷,早忘了方才担心的是什麽来著。

当两人打的正火热之际,房门冷不防地被人重重开启,一向警觉性十足的沈彦廷更是飞快地扯来被子,覆往了两人赤裸的身子。

一切就绪後,沈彦廷狠狠怒视眼前二名不速之客,凶狠目光像是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若不是他太沉醉於鱼水之欢,以他历年来自我训练下来的警觉性,不该是来人打开他们卧房门锁时才发觉的,早在来人进入大厅之时就该察觉到才是,而不是像现在狼狈不堪地被人捉奸在床似的。

怒视著一副等著看好戏的父母,他突然有了悔不当初的感受,当时若不是自己太懒的回家,也不会为了方便父母亲来探视他,而打造了屋子的钥匙给他们,是不是有点自作孽不可活的报应?

像是怕欧楚琳赤裸身躯被人窥见似的,他紧密地以被单盖住她,然後一双手也跟著环了上去,连人带被地把她纳入自己的胸怀里。如果是平时他在他人面前对她做出亲密动作,她定是想也不想就推开他;但今非昔比,她非但没推开他,反而顺水般躲的更密了,谁教她被人捉奸在床,羞都羞死了!

「你们该按电铃的——」一边温柔地环抱住怀里的可人儿,一边朝眼前不识趣的二人发出有生以来最痛恶的怒吼。

沈父耸耸肩,十分无辜答道。「我们是按过了,却也没人来应门,我以为你不在家,谁知一打开门,就听到有个女的在尖叫,这下可急死我们二老了,我们还以为发生命案,二话不说,当然是救人要紧,岂知……」

沈母用力的眨眼,好像想努力挤出几滴泪水来博取同情。「我们怎麽也想不到会撞见你和人在床上打得火热,我们也很无辜啊!」

「你们……」沈彦廷气的牙痒痒的,却始终无法对著眼前二人发火。

「我说啊儿子,这种运动适合在晚上做,大白天也做,不仅会荒废了公事,似乎也有点伤身,但你若是想替咱们沈家生个继承人,那又另当别论了。」沈父紧接著再次落井下石。

「你们先出去,我和楚琳等会就来。」咽下心中怒气,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发飙的时候,有事的话也都该等他们梳理完毕之後,再好好坐下来谈。

「楚琳?原来她就叫楚琳啊!」沈母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直勾勾地盯著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的欧楚琳。「我说啊楚琳,人家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反正早晚都要面对我们,不如现在……」

「妈——」

「叫什麽叫?养了你三十年,早就不稀罕你多唤我一声妈,反倒是老妈我对躲在被窝里的女孩十分感兴趣呢!」沈母不理会沈彦廷频频传来求饶眼色,反而朝床铺愈走愈近,眼看著沈彦廷一副想把人「拆吃入腹」的样子,她更是兴致勃勃,一副不搞得他们天翻地覆誓不罢休的模样。「楚琳乖,来,抬起头让爸妈好好瞧一下。」

欧楚琳哪来的脸抬头啊!因为羞赧,也为了逃避「剌目」的视线,她想也没想的频频往沈彦廷胸怀里挪近,只是她万万也没想到她唯一逃避的方法反而成了他们捉弄她的把柄。

「我说老伴,我们是不是选错时间来看儿媳妇?人家年轻人在床上打的正火热,我们却不识趣的中途打扰,听人家说这样很容易没了性致,要是到时他们生不出一儿半女来,咱们二老,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沈父实在也想趁此难得机会好好捉弄沈彦廷一番,但碍於沈彦廷这座大火山已绪势待发,他识时务地抓住沈母,解救水深火热的二个年轻人。

沈母思索了会才缓缓道:「好吧!这次就饶了你们,不过别高兴得太早,限你们在五分钟之内,穿好衣服出来给我解释这一切。」

当二老转身离去後,沈彦廷百味杂陈的直盯著仍躲在被窝里的欧楚琳。他们之间的感情地基,一开始就搭的不够坚实稳固,现在再被他父母们这两个强烈台风横扫过,看来情况更是岌岌可危了。一时半刻间,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眼前这一切,他父母根本没给他解释机会,就一口断定欧楚琳是沈家未来的媳妇,这会看来是有得忙了。

「楚琳,可以出来了,我父母已经离开了。」他拍拍她的肩头轻声道。

确定沈氏父母早已离去,欧楚琳才缓缓地采出头来,尴尬之情不需言语即能轻易识破,谁教她整个俏脸红的像颗苹果似的,明眼人也知道这代表了什麽。

「我很抱歉!」沈彦廷怎麽也没料到他父母会突地给了他这一记重击,的的确确给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威胁,更是他从来没体会过的恐惧。他怕在他们感情才刚起步时就惨遭灭顶,但他不要啊!他好不容易才掳获她的心,怎麽也不希望才刚燃起的希望就因此而破灭。

思及此,他愈想愈害怕,也愈加恐惧,深怕她在他不注意的瞬间就突地在他生命中消失无踪。因为担心失去她,更害怕没有她陪伴的日子,在她还没意识到他下一个举动时,他已紧紧地环抱住她,过大的力量早已因惧怕而忘了收放。

「你弄痛我了。」感到疼痛,她发出微弱的抗议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放开她後,刹那间让他感到无依无靠,像是一只孤舟找不到一个可停泊的港口。

他的担忧她又岂是看不出?她不是无心之人,因此更能感受到他自始至终对她所用的心。这种时候,她反而相信无声胜有声,於是静默地伸出双手紧紧环握住他的大掌,在无形中贯注一股力量给他。

望著她,他由她眼里瞧见了深情而坚定的神情,激动之余,他再度将她拥入怀中,有力的双肾用力地楼住她,像是恨不得将她揉入体内才甘心似的。

「不要离开我,不管我父母等会对你说了什麽,我都求你不要有离开我的念头好吗?」窝在她的肩头轻问,他不敢再盯视她的眼,怕会由她眼中看到他不愿瞧见的结局。

而她却以反拥抱他来传达她心里所要表达的答案,相信聪明如他必会知晓她的回答。

  %%%%%%%%%%%%%%%%%%%%
  
  整理就绪後,沈彦廷和欧楚琳二人才手牵著手慢慢踱步来到大厅中。当欧楚琳不经意瞥见沈氏父母别有居心的神色时,她更是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而此刻沈彦廷能给她的除了无声的安慰外,再也没有其他了。他轻轻反拍她手背,试著给予她一股无形鼓励。

「坐啊!」沈母见他们纹风不动地站在一旁,反客为主的主动邀请他们入坐。

「爸、妈,我只想告诉你们,不管你们刚才看到什麽,都让我们年轻人自己来解决,好吗?」趁双亲尚未开口说话,沈彦廷己决定先下手为强,更希望藉著这一番话让父母亲打消审问欧楚琳的念头。

其实沈彦廷不用想也知晓他们心里究竟打著什麽坏点子来,而他当然也乐见欧楚琳被父母逼急後嫁给他;这结果虽是他想要的,然而过程却不该以逼使的方式来达成,这样一来非但达不到他所想要的目的,反而会在日後造成一些不好的反效果。老实说,今天若没他父母从中打扰,他早已计划好求婚方式,谁知——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

「我们都还没开口,你倒先怪起我们来著?」沈母有些不悦的讽刺道。这小子真是白养了,老婆都还没进门,就一副老婆是天,老婆是地的模样,将来若不被对方吃的死死,她这个老妈子就真的是信他了。

沈彦廷心里的想法和表露在脸上的焦虑他们又何尝没看见,就是在他脸上瞧出了爱之深的神情,才会忍不住顺手推他一把,否则以他高傲、又死爱面子的个性,只怕等到老了都找不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而今眼前既然站了一位最佳人选,他们再不从中推波助澜,他想单身也就算了,只怕他们二老连唯一抱孙子的希望都因此而破灭,这怎麽行呢?

瞧沈彦廷一副可以为对方活、对方死的态度,如今儿子有难,当人家父母亲又岂能袖手旁观?尤其这可关系到他们沈家未来的香火哩!

「我哪敢啊?」沈彦廷感到十分委屈,却又没办法对眼前二人发飙,另一方面还得时时刻刻注意欧楚琳脸上的任何变化,深怕他父母的哪句话不小犯了她的禁忌,到时可又有得解释和安慰了。

「你不敢?你若不敢,这世上就没人敢这麽做了。」沈父不屑地嗤之以鼻。「你们是不是背著我和你妈,偷偷公证结婚了?」

沈父谅沈彦廷也没那个胆,敢偷偷公证结婚,不过今个儿他会这麽问,无非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提早把美娇娘给娶回家,当然这其中也是存著不少私心来著,不过这就省略跳过别说了。

「我哪敢啊?」沈彦廷再次喊冤,不过心里却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然而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却也没太多时间让他去理个头绪出来,只能任双亲牵著自个儿的鼻子走,一步一步掉落他们事先张下的天罗地网。

「没有结婚?没有结婚,你竟然还敢在大白天做那档事?」沈父佯装愤怒,激动反问:「你知不知道做这种事的结果会是如何?」

成年人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麽事,沈父这麽反问无非是明知故问,故意给他难堪的嘛。

「爸,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在做什麽事:心里也都十分清楚明了。」他都说过会自己解决,也不晓得他们究竟在穷操什麽心。

「你当然无所谓罗!楚琳怎麽办?你不担心自己,也该替她著想。」天下乌鸦一般黑,就连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儿子竟也不例外。

「是啊是啊!你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是该给楚琳一个名份,不然就趁现什麽事都没发生,好聚好散。」沈父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楚琳你不要怕,有沈伯母在这儿替你撑腰,有什麽话你尽管说出来没关系。」趁著沈彦廷应付沈父之际,沈母趁钱将重头到尾始终未发一语的欧楚琳由沈彦廷身边拉了出来。

少了沈彦廷保护的欧楚琳,顿然间感到无依无靠,世界彷佛因他的离开而逐渐崩溃,习惯随时有他在身边的日子,而今突地失去他的保护,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什麽叫做无所适从。

自从开始学习唇语,沈彦廷就蛮横的不准她在屋里头戴著助听器,而今猛地被人拉开他身边,再加上她因害怕而忘了注意沈母的双唇,以致於在面对沈母时只能保持一张呆滞的脸。

沈彦廷很快就注意到她无所适从的模样,尽管她身边围绕了许多关心她的人,但他却能彻底感受到她孤独的一颗心,这样的她,让他好心疼好心疼,恨不得立即将她搅在怀里,以炙热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害怕的心。而他确实这麽做 他飞快地来到她身边并且把她拥入怀中,强硬的态度彷拂是谁再不识趣,就准备吃不完兜著走。

纳入他胸怀里,犹如沉没大海里的人抓住一块浮木,没了无所适从,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感觉怀里人儿慌乱的心已然平静,沈彦廷才淡淡地对著父母说,口吻里仍然有掩不去的失落感。「楚琳的听力并不好,而近些日子来又有恶化的趋势,现今她若没摸你们的唇,她是不可能听到你们所说的话。」拍拍坏里人儿後又说:「不管你们接不接受半残障的她,楚琳,我是要定了,除了她,我谁也不娶。」他信誓旦旦的对著父母们说,坚定的神色轻易地让人感受到他要她的执著。

闻言,沈母却什麽也没多说,反而来到欧楚琳面前,并且轻轻地扳起她的脸,然後在她面前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我们并不在乎你过去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们只在乎你和彦廷是否真心相爱,至於其他的,我相信‘爱’ 个无形的可爱东西必能弥补生活上不足的那一部份。所以重点是只要你们相爱,其他的就举无轻重了,你说是不?」

沈母的一番话无疑是最佳的爱情良药,欧楚琳感动的再也隐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任它们如决了堤般淌淌而流……每一滴泪水,都是欧楚琳想对沈家二老所说的感谢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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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沈家一一老走後,沈彦廷也尾随他们出去了。说什麽显时有重要的事需要他亲自去办,於是在欧楚琳脸上啄了下,留了句:「晚上等我回来吃饭。」便匆匆出门。一整天下来,她一如往常般亲自下厨烧了几道家常菜,从端上桌到现在已过一个钟头,却始终不见他人影。

其实欧楚琳无一刻不胡思乱想的,想著沈彦廷後悔了;想著他觉得她是他生命里的累赘;想著他是不是觉得带著她出门是可耻的;想著……她想了许多,无一不是对自我的鄙视。

直至猛然感受到外头天色已暗,她才机械般地走到厨房,简单弄了几道家常菜,然後在等待他归来的空档,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就连大门被人开启也不自觉,直至沈彦廷悄悄来到她身後,顽皮地以手蒙住她双眼,她才猛然被吓醒,怔愣的微欧红唇久久道不出只字半语。

「猜猜我是谁?」顺势偷袭她红唇後,沈彦廷清清喉咙,变声问。

除了他还会有谁?就算欧楚琳听不到他浑厚的声音,但在这个家里会有这个举动的除了沈彦廷外就无第二人选了。欧楚琳翻翻白眼,十分无奈。然而也因他的归来著实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并没有像她胡思乱想般的抛弃她。思及此,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感受到双掌的湿热,他也愣住了。飞快地挪身到她眼前,见到的却是她满脸的泪痕。

「怎麽哭了?」他心疼地为她拭泪,却发现不管他怎麽努力擦都抵不过泪流的速度:心疼之余,他乾脆紧紧将她拥入怀抱中。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窝在他怀里,她伸出手反抱他,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韵律後才慢慢平静下来。「你出去那麽久,却一通电话也没打回来,我怕错过你的电话,还特地戴上助听器紧紧守在电话旁,可是它却从来没响过。我以为你又和他一样突然消失了。」

当年柏安捷从她生命中突然消失都没有沈彦廷消失的可怕,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失去所有的那种痛彻心扉,原来和她想像中的根本不一样,这种痛楚是她难以承受的苦楚。

「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沈彦廷替她吻去泪水,口气里尽是自责。怎麽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竟惹的她担忧了一整天。

「如果你不要我,嫌我麻烦,请你直接告诉我,不要像他一样一声不响离去。」不知何时开始,他在她生命里竟已成了不可或缺的人。

突地,他扳正她,让她直视自己深情且坚定的黑眸。「我说过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娶,况且你也该看得出我父母真的很希望你来做我们沈家的媳妇。我一声不响出去是我不对,但你也该对我有信心才是。」他吻了她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匆匆忙忙跑出去?」

欧楚琳摇摇头,不解。

「我是去向气象局要一个天象资料。」他道,然後牵著她的手一同来到窗台前。「气象报告说今晚会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你不是一直想许个愿,祈祷过去不愉快的事能雨过天晴,和叶姐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抉快乐乐吗?今晚你就可达成愿望了。」

「是真的吗?」因为兴奋和感动他的体贴而疏忽了他话中的语病,此刻的她早因可以痛快的许个愿而乐不思蜀,而忘了这麽大的消息,电视媒体必然会报导,又何须他亲自跑一趟气象局?

「我何时骗过你来著?」说话的同时,沈彦廷看了看表後大喊:「啊!来不及了,你快闭上眼,然後想好心愿,再十秒,流星雨就要出现了……」

欧楚琳不疑有他,一心三思想许个愿望的她,很乖地顺从他的话闭上眼。一会,当她听到沈彦廷大喊:「流星雨出现了,流星雨出现了……」後,她飞快地将心里的愿望反覆许下数次,然而当她许完愿,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满天星—— 一朵朵满天飞舞的满天星花朵。

顷刻,她茫然了,再探头瞧瞧漆黑的天空,哪来的流星雨?

「流星在哪?」顺手拣起一朵满天星问。

地上的满天星,该不会就是他口中的流星吧?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个未了的心愿,看著你每天望著天空等待遥遥无期的流星,还不如我替你制造一群流星来的快。」顺手拿过她手中那朵满天星在手中把玩,喃喃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世上究竟有什麽东西可以取代流星,不经意看见花店里的满天星,我就知道答案了。虽然骗了你,害你希望落空,但,我要你快乐起来的心意是不变的。」

她真的被骗了吗?不!老实说她真的瞧见一群流星雨由她眼中坠落,每一颗流星里都载满他对她的一番心意和用心,他都如此费尽心思想破头,她又岂能让他失望?

弯下身拣了数十朵满天星後,深情凝视他。「刚才气象报告也说了,再过十秒也会有另一群流星雨经过,我已许下我心中的愿望,你呢?是否也有愿望?」

沈彦廷急切点头,脸上尽是隐藏不了的欣喜若狂。

「那好,流星雨就要出现了,快闭上眼。」

他才一闭上眼,欧楚琳立即将手中的满天星往天空抛去,满天星落下的那一刹那真的如他所言,在漆黑的天空里像是一群划过天际的流星雨,美极了!

待沈彦廷一张开眼,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反倒问起她来了。「你的愿望我已知道,至於我的,你是否有兴趣聆听?」

她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

「我希望你嫁给我!」说著,他由口袋中取出一只蓝色绒盒。「嫁给我好吗?」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只海豚形状且双眼镶著蓝钻的戒指。

自从意识到他对她的重要性後,她等这一句话已经等了好久了。他说知道她对著流星许下的愿望,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刚才除了希望把过去不愉快忘了和祈祷叶惠珊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快快乐乐外,她还偷偷许了另一个愿望——如果他爱她,现在就向她求婚吧。

没想到美梦成真。

伸出手让他将戒指套在自己无名指上。

「我爱你!至死不渝。」

「我也爱你!至死不渝。」

谁说满天星不是天空那美丽的流星?她就认为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