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12

洛炜: 冷君挚爱

楔子

亙古时期,伊利克斯星的大地尚未分裂,星球上的大陆都是连在一起的。所有 的种族都生活在一起;包括了伊克利斯星人、妖精、精灵、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魔怪等妖物。
伊利克斯星人自知天生的能力无法胜过大陆上其他的种族,于是想出了其他的方式 与各族并存;妖精一族天生拥有控制大自然的能力,不过他们性好和平,于是伊利克斯人和妖精族定下互不侵犯的契约,互派使者学习对方的文化或是魔法,而担任两族之间 沟通者的,就被称为「魔法师」。
精灵一族,不但种族繁多,还拥有多变的能力;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就是可以和动 物沟通。他们的外貌与伊利克斯人相似,也比妖精一族多了所谓的七情六慾,所以伊利克斯星人通常是以联姻的方式和精灵族维持良好的关系。他们联姻所产下的后代,统称为「魔人」,亦指他们拥有异于伊利克斯人的能力。
当面对兇残的魔怪妖物时有三种应对方式:第一种是以妖精族习得的魔法对抗;第二种就是雇用魔人担任护卫对抗妖物;最后一种,就是研发出威力强大的武器抗衡。
那是个复杂、充满战乱、却有无数英雄勇士的年代。
这些故事或被记录,或被后代流传,最后成为一则又一则美丽的传说……

第一章

伊利克斯星历五XX年


爱人的悲鸣化成冰冷的风、传到了黑暗的最深渊。
命运之神,回应我的呼唤吧!
让我重返人间,即便是一天、即便是刹那,只要让我亲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此生再无所求。
命运之神啊!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我什么都愿意舍去;
声音、眼睛、手脚、我的心,甚至是灵魂……


当时在大陆的东方,有一个名叫「雷吉亚丹」的国家,创建这个国家的男子名叫丹尔。斯达,他和精灵族的女战士相恋,不但一起歼灭了当地的魔物妖兽,最后还迎娶那名精灵族的女子为妻,在大陆东方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
在丹尔。斯达王年迈之时,他下了一道命令,日后王位的继承者都必须是魔人(注:魔人指伊利克斯星人和精党族所产下的后代),这不单是为了国家的安定和血脉传承,也是预防隐藏在黑暗中魔物会重返和报复。
如此过了几百年,这项传统始终延续着,在历代优秀王者的守护下,雷吉亚丹在大陆东方,至今依旧拥有富裕而强盛的优势,现今王国的继承者,是年仅十九岁的菲丽丝。斯达,她虽然是一名女子,却是已逝国王的嫡长女,再加上她拥有来自精灵族的浓烈血缘,所以当八年前国王去世之时,菲丽丝就在一群忠心臣子的扶持下,成为雷吉亚丹的女王。
在阳光高昇、微风轻拂的这一天,是菲丽丝。斯达十九岁的生日,同时也是她举行婚礼的日子,这原本是一件举国欢腾的喜事,但是在雷吉亚丹王城里,就像是乌云笼罩住阳光那般,空气中酝酿着一股阴霾的气氛……
寝宫内,无数的女官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忙碌着,菲丽丝沈默地坐在软椅上,让身后的女子为她梳理一头光可鑑人的柔亮乌丝。
「菲丽丝陛下,请问婚纱上的花饰,您喜欢哪一种?」一名身穿白衣的女仆走进,殷勤地捧着早晨从花园里摘取的鲜花,恭敬地询问着菲丽丝。
身穿新娘礼服、端坐在软椅上的女子却是听若未闻,一双宝蓝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只是直视着前方的某一定点。
「菲丽丝陛下?」女仆再次轻声地换了一次,对于女王的沈默感到不安。
「就白色的玫瑰好了。」位于菲丽丝身后的莉洁女官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陛下现在需要安静,妳下去吧!」
「是。」女仆不敢再多说什么,心知眼前的这位莉洁女官拥有多大的权力。自从女王陛下半年前出了那场意外之后,女王身边原本的贴身女官就被撤换掉,换成了这位严肃的莉洁女官,她寸步不离地跟在女王身边,有时候甚至可以代替陛下发言。
当女仆留下花篮恭敬离去后,莉洁拾起沾有晨露的白色玫瑰,细心地将它们一朵朵别在菲丽丝的头上,口中哼着轻松的歌曲,就像是在装饰一个美丽的洋娃娃般,细心地打理着一切。
「陛下都准备好了吗?」寝宫的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一名身穿长袍的老者,他在距离菲丽丝五步外的距离停下,耐心地等待着。
「恩鲁大臣,就快好了,陛下今天一定会是个最美丽的新娘。」莉洁调整头纱,满意地望着镜子中美丽绝伦的菲丽丝。
镜中反射出的女子,有着一头长至腰际的乌亮青丝,双颊有如玫瑰般嫩红,浓密的眼睫下是一双晶莹的宝蓝色瞳眸,粉色的唇瓣就像是鲜花一般诱人。但是在这张绝美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情绪,若不是有温热的肌肤和平缓的呼吸来证明,或许所有人都会将她误认为是一个精心雕琢的洋娃娃吧!
「陛下这种模样,不会让对方起疑吗?」恩鲁大臣有些忧心地皱眉,女王陛下的模样看起来虽然完美,但是她这种不言不语的模样,着实不像个满心欣喜的新娘。
「陛下贵为雷吉亚丹的女王,就算始终不开口说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再说,以陛下这种绝色之姿,我想任何男人都会心动,包括即将成为陛下丈夫的拉斐王子。」莉洁淡淡一笑,相当有自信地保证道。
「若不是因为那场意外,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做。」恩鲁大臣一脸凝重地望着守护了十几年的菲丽丝女王,忍不住重叹了一口气。
※※※
那场意外发生在半年多前,菲丽丝女王在自己贴身护卫的陪同下,前往城堡附近的深山巡视,却突然遭受到潜藏在森林里的魔物攻击,当他们派人前往找寻的时候,只在悬崖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菲丽丝,而她身边向来形影不离的护卫却不见了,根据现场打斗的痕迹,他们猜想他一定是被魔物所杀、或是在恶斗中不慎掉落悬崖之下了。
被带回城堡里的菲丽丝女王,醒来后却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不单失去了在山里被伏击的记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当她面对所有人的询问时,只是像个弱少女般不停的哭泣,众人束手无策,就连御医也查不出原因,只能推断菲丽丝当时受的打击太大,所以彻底封闭自己、甚至遗忘了自己的身分。
「这下该怎么办?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我们国家会有危险。」在看到菲丽丝不寻常的反应后,群臣聚集在寝宫前,忧心不已地来回踱步。
雷吉亚丹目前虽然没有外患,但若是女王出事的消息外洩,难保附近邻国不会蠢蠢欲动。
「陛下出事的事情绝对不能洩漏,从现在起,陛下身边所有的人都必须撤换成我们的心腹,不能让太多人见到女王,然后我们再慢慢想办法让女王陛下恢复。」其中一名老臣提出建议,当下就撤换了菲丽丝身边的文官。
「我刚才和御医聊过,陛下这种失忆的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等她痊癒.」另一名大臣忧虑地接口。「就算我们要隐瞒,也没法子隐瞒一辈子啊。」
「这一点我们倒不必太担心。」神殿里的大神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历代王族的人,在二十岁的时候能力就会完全展现,到了那个时候,菲丽丝陛下另一半精灵族的血缘会甦醒,或许陛下就会自然痊癒了。」
「但是距离陛下满二十岁还有整整一年,若是这段时间有人想对我国不利,那又该怎么办?」
「这个……」大臣们面面相觑,再次陷入忧虑之中。
「那么菲丽丝陛下必须即刻成亲,在她能力觉醒之前,我们必须为她、还有这个国家找一个守护者。」一声稳重的男音划破寂静,让所有大臣惊愕地抬起头来。
「耿因,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神官有些疑问地看着耿因。耿因同样身为忠心耿耿的大臣之一,只不过他向来都是一位沈默的守护者。
「这是最好的办法,女王陛下迟早要成亲,我们只不过将时间提前而已,藉着与邻国联姻这件事,我们必须为菲丽丝陛下找寻一个可以讬付终身的人,他可以在这一年内,代替陛下好好守住这个国家。」耿因仔细地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但是……这……」大臣们有些迟疑。此刻的菲丽丝陛下,像是个纯真脆弱的少女,联姻或许是守护国家的好方法,但是对于丧失过往记忆的她来说,却是罔顾本人的意愿,似乎不怎么妥当啊!
「当初老国王临终前,将小公主和这个国家讬付给我们这些人,我们就必须负起守护这个国家的责任。」耿因神色一凛,继续道。「或许女王陛下恢复记忆后,会责怪我们,但是现在我们顾不得这么多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可以代替女王守护这个国家的人!」
于是,花了半年的时间筛选,这群忠心耿耿的老臣奔波忙碌着,不但要小心翼翼地隐藏女王失忆的事情,还要四处探听邻国达到适婚年龄男子的消息,最后决定和邻近的「艾法尔」王国联姻,该国的拉斐王子不单习有魔法,更是一名具有优秀名声的王子,在众大臣都仔细评鑑过后,一场婚礼就开始马不停蹄地筹备了。
他们深信,拉斐王子会对美丽的菲丽丝陛下一见钟情,再说,以拉斐王子高超的品格,他必定不会介意他们先前的刻意隐瞒。至于菲丽丝,在与自己的夫君相处之后,就算恢复了记忆,想必也会喜欢上风度翩翩的拉斐王子才是。
「陛下,您准备好了吗?」恩鲁以关怀的眼神望着白纱之下的少女。这许多许多的推测,毕竟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但却是他们唯一想得到的办法。
「陛下现在听不到您的声音。」莉洁轻声提醒恩鲁大臣。由于失去记忆的女王,对任何陌生的事物或人都会感到惧怕,在她根本无法完成婚礼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请神官配出可以控制心神的药物,无论如何也要让菲丽丝陛下撑过这场婚礼。
「这药,真的没问题吗?」瞥一眼白纱下菲丽丝木然的神情,恩鲁大臣心里有着浓烈的不安。
「您放心好了,这药是由大神官亲手调配,只是帮助陛下安然度过婚礼,药效只有一天,对她的身体不会有任何的伤害。再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回头了。」莉洁双眼直视恩鲁大臣、语重心长地开口。「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还有雷吉亚丹,您该明白,我们做的是再正确不过的事。」
「我明白。」恩鲁大臣不再说话,深吸一口气后走到菲丽丝的身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陞下,就让我护送您到神殿吧!」
白色面纱下的菲丽丝依旧无语,只是任由对方带领着自己、缓缓往神殿的方向前进……
※※※
在菲丽丝抵达神殿的时候,来自艾法尔王国的一行人早已经在里面等候了,拉斐王子立于神坛之前,而他所带领的人马则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下守候着,台下另一端,则坐着雷吉亚丹的群臣,还有菲丽丝年仅十岁的弟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观礼的人。
由于在联姻之前,双方就曾经协议过这场婚礼不得铺张,这是由于雷吉亚丹的王族在二十岁之前能力并没有完全显现,继承者的任何事宜都不宜张扬,唯有继承者二十岁的继位大典过后,该国举办的庆典方可以热闹些。
菲丽丝在恩鲁大臣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地走到神坛之前,最后在拉斐王子身边立定了脚步。
「啊!是菲丽丝王姊!」台下的亚杰王子在看到新娘之后,兴奋地叫出声。这半年来他几乎没见过菲丽丝,每次到了皇宫,女官们总是以她很忙或是已经睡着的理由回绝他,让他又生气又伤心。
「亚杰殿下,请安静。」坐在亚杰王子身边的大臣急忙扯住他纤细的身子,及时拉住他要冲出的身子。
「快放开我!」亚杰不明所以,一脸不高兴地瞪着拉住自己的大臣。
「王姊在那里,我很久没和她说话了!」
「嘘!亚杰殿下,请你安静下来,你没有看到你的菲丽丝姊姊穿着好漂亮的白纱,她是今天的新娘子哩,你若是这样吵吵闹闹的,她会不高兴的。」大臣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就怕亚杰王子闹事。
「王姊要当新娘子!?」亚杰困惑地眨了眨圆眼,转头看了一眼陌生的拉斐王子,而后莫名其妙地叫嚷道︰「可是这个人不对啊!王姊曾经告诉我她不要当其他人的新娘子,她只要瓦——」亚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双厚实的手掌给摀住了嘴巴。
「呜……」亚杰吓了一大跳,正想拚命挣扎的时候,就听到低沈的声音威胁道︰「亚杰殿下,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要把你关进「悔过室」喔。」亚杰身子一僵,望进了耿因大臣严肃的面孔,顿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耿因是所有臣子中最有权威的一个,在父王去世之后,他 就肩负起教导小王子的责任。他非常严厉,每当亚杰王子顽皮或是犯了错,他就会将其关进一个小房间里处罚。「这是菲丽丝陛下的婚礼,你身为雷吉亚丹的王子,我不允许有任何失礼的行为。」在看到亚杰听话的点头之后,耿因这才松开自己的手。
「很好,安静的观礼吧!」观礼席中一场小小的混乱很快地就被平息,耿因对着神坛上的祭司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进行婚礼仪式了。
「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与未来,我在此见证这场神圣的婚礼……」祭司举起双手,以柔和平稳的声音开始进行仪式。
「艾法尔国的拉斐。路比,你可愿意娶雷吉亚丹的菲丽丝。斯达为妻,在神与众人的面前,立誓守护她的生命?」神官温和地询问拉斐王子。
「我愿意。」拉斐王子以自信的声音开口。
「轰」!突然之间空中发出了轰隆雷响声,跟着一道闪电划过神殿的上空,让所有人心中一惊,更让菲丽丝浑身震了一下。
「看来连命运之神都赶来祝贺我们的婚礼。」拉斐王子坚定地握住菲丽丝略微冰凉的手,转身对着神官微微一笑道:「你可以继续。」
「是。」神官连忙压下心中的忐忑,以镇定的声音问道:「雷吉亚丹的菲丽丝。斯达,妳是否愿意成为艾法尔国拉斐。路比的妻子,在神与众人的面前立誓,这一生服从他?」
「我……」娇美的容颜从白纱中抬起,宝蓝色的眼睁闪过一丝困惑与迷悯。
「陛下?」神官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胸口,他调配的药水不可能失灵啊!可为什么菲丽丝的眼中会浮现出这种迷悯的神情?
「轰!」又一记响雷劈下,震得菲丽丝松开了拉斐王子的手,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菲丽丝陛下?」神官不安地又换了一声。莫非是刚才那两记雷声让女王想起了什么,不然她不该有这种害怕的表情。
答应我,无论如何,妳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在轰隆隆的雷声中,菲丽丝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若是再有一次机会,我祈求命运之神让我比妳多活一天,只要多一天就可以了,这样我就不用看到妳为我哭泣的模样……低沈浑厚的嗓音,像是情人间的爱语,却彷彿会撕裂她一颗心的熟悉声音,是谁?到底是谁在说话?
「不要!你是谁……不要在我脑海里说话……」菲丽丝捂着自己的耳朵不停后退,美丽的脸色一片惨白。
「菲丽丝?」拉斐王子向前一步、试着想拉住菲丽丝,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冬季有雷声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不要!不要靠过来!」菲丽丝瞪大眼,身子剧烈颤抖着。
菲丽丝不寻常的反应在神殿里引起了骚动,艾法尔国的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雷吉亚丹的群臣则是惨白着一张脸,根本没想到几记雷响,就让神官调配的药失灵,看菲丽丝陞下这种激动的神情,就像是当初意外发生时的模样。
「我先带陛下回宫,婚礼暂停。」坐在观礼台的耿因当机立断,从位置上站起对其他大臣吩咐道,此时此刻必须先将菲丽丝带走,以免发生更多的事情。「先安抚拉斐王子,让他们住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拉斐王子看到有人上前欲将菲丽丝带离,眉头困惑地皱蹙起,开始觉得这场联盟的婚礼并非如他想像中的单纯。
「拉斐王子,此事我们稍后再解释,陛下的身体微恙,必须先休息一下。」耿因将预备好的戒指轻轻刺向菲丽丝,后者来不及说话和回应,就软软地倒在耿因怀中。
「菲丽丝姊姊?」就连原本安静的亚杰王子也感到不对劲,顾不得方才耿因的警告,他再次从座位上站起,小脸浮现护卫的神情。
「亚杰王子,你快坐下,不要胡闹!」随行在旁的女官急忙拉住亚杰王子,若是他一闹事,他们这一群人也得跟着受罚。
「放开我!妳没看到王姊昏倒了吗?!亚杰想要甩开女官的手,但是她使劲地用双臂搂住自己,任凭他怎么扭动都挣脱不了。
就在耿因抱着菲丽丝,欲大步离开神殿的时候,天际再次闪过一道灿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闪电,「轰轰轰」巨大的雷声瞬间穿透了神殿的玻璃,华美精致的玻璃刹那间化成无数碎片、像是一件件片锋利的花朵般直射而下──「快!快保护王子!」
这突然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心中一惊、纷纷躲避,耿因立刻拉起自己的斗蓬盖住菲丽丝和自己,而艾法尔国的士兵,则是立即将拉斐王子围在中心,保护他的安全。
听着耳边轰隆轰隆不断的雷声,耿因蹙紧了两道眉头,敏感地察觉到神殿里产生了不对劲的变化;即使是以斗篷遮着自己的头,但是他仍然可以感觉到前方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像是燃烧中的烈焰一般,透过了斗蓬、像是猎鹰一般掠住了自己。
耿因将斗蓬缓缓放下,目光向前搜寻,然后,他在一片混乱之中、看到了立定在中央的那个人!
不同于处在神殿中慌乱的人潮,他双脚微微分开,以一种傲世之姿站立着,一记又一记的闪电在神殿中闪过,却始终无法将光亮带到他的身上。即便是耿因专注地瞇起眼,仍然无法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他就像是黑暗的使者一般,一身的黑,就连面容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把你手上的人给我。」他开口了,声音低哑得像是黑夜里低鸣的幽魂,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耿因下意识地将菲丽丝搂得更紧了。这个男子是谁!?会是黑暗里的魔物吗?莫非这些闪电和雷鸣都是他带来的?!
「把她给我!」男子再次开口,缓缓地朝他伸手。
「来人!」生平第一次,耿因感到恐惧,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阴暗的气息,他明白地感觉到若是自己不做点什么,女王陛下就会有危险了!
「来人,快保护──」耿因第二句话还没喊完,一道冰冷的长鞭已经卷住了他怀中的菲丽丝,「咻」的一声,菲丽丝已经随着长鞭被卷到了对方的怀中。
「陛下!」耿因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双手已经空无一物,菲丽丝早已经在对方的怀中了。
此事非同小可,菲丽丝是他们几人誓死守护的对象,不能有意外啊!「快!快来人护驾!」耿因不顾一切地大吼出声。
「啪」的一声,刚才夺人的长鞭再次划过耿因的脸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跟着长鞭再次抖动,像是有生命似地继上了耿因的脖子,警告着对方不要妄动。
耿因转头张望四周,他丢了一条命是不打紧,但是他必须吩咐其他的人解救陛下,但是说也奇怪,神殿里所有的人都像是看不见他们似的,有的忙着包紮自己被玻璃割伤的伤口,有的议论纷纷地讨论着刚才发生的异象,却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停放在他们三人身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已经画下了结界,除了你,所有人都看不见我的存在。」对方的声音如同套在自己颈上的长鞭般冰冷,彷彿在嘲讽他的无能为力。
「咻」的一声长鞭再次收起,男子缓缓地转身,带着菲丽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神殿.
「陛下!菲丽丝陛下!」耿因不顾一切地大喊出声,但双腿就像是被人钉在地面上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抱着菲丽丝越走越远,在神殿外骑上了一匹黑色的马,像 一阵风般地消失了!
一直到黑衣人完全不见了之后,神殿里的其他人才看到了呆立在中央的耿因,他的神情看起来愤怒不已,脸颊上还留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啊!耿因大臣,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受伤了!」雷吉亚丹的臣子拥上前,关心地询问道。耿因刚才不是带着女王陛下离开了吗?怎么人还在这里,而且还受了伤!?
「菲丽丝陛下被劫走了!」耿因沈着脸开口。
「耿因,你说的是真的?是谁这么做?」众大臣脸色全部一变。
「就在刚才,他用长鞭,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前,将女王陛下给劫走了!」耿因恶狠狠地开口。「是那些黑暗中的魔物!唯有他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里!」
「是魔物!」所有人心口一震,女王陛下居然被劫走了,这要怎么办才好呢!「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菲丽丝陛下是我们雷吉亚丹的女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将自己的女王夺回来!」耿因咬牙切齿地开口。
不管对方是什么厉害的魔物,他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第二章

「你刚才在神殿里祈求的心愿是什么?」
「我在向命运之神祈祷,让我比妳多活一天。」
「啊!你居然希望我比你早死,真是太过分了!」
「如果我死了,妳一定会很伤心,所以我希望多活一天,只要比妳多活一天就够了,那么,我就永远不用看到妳悲伤的面孔……」
「啊!不行!不可以!」啊的一声,菲丽丝从沈睡中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双颊有些湿,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摸到了自己冰凉的泪水。
算不清是第几次了,每个夜晚只要她一入睡,脑海中就会出现有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所不明白的事情,梦的最后自己总是会哭着醒来,但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回想,就是记不起梦境里的内容。
「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菲丽丝将脸埋在掌心,过了片刻,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发现自己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新娘礼服,就连头上都戴着白纱,这是怎么一回事?
「莉洁?妳在哪里?」她从床上起身,直觉地呼唤自己熟悉的名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要自己一睁开眼睛,就可以找到莉洁的身影,她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为她解答所有的问题,她相信现在也是一样,只要找到了莉洁,应该就可以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莉洁?」菲丽丝一边呼唤,一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它看起来好老旧,不同于先前自己居住的华丽寝宫,但是却很干净,就连床头边都摆设了她最喜欢的玲兰花。
莉洁始终没有出现。菲丽丝迟疑了片刻,最后决定自己出去找人,她先卸下头发上笨重的头纱,跟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沈重的木门。
从木门开启的细缝中,她看见了一条冗长的通道,两旁全部点上了蜡烛,想必是莉洁知道自己怕黑,所以才会将所有蜡烛都点上的吧!菲丽丝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个陌生的房间,于是她不再迟疑,将裙摆提高握在手上,踩着谨慎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菲丽丝走在由石块铺成的地板上,似乎不管自己的脚步多么小心,都会发出「达达」的声响,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长廊上回盪着,让她觉得自己彷彿被遗弃了一样.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菲丽丝越走越不安了;放眼看去这里很明显的是一座城堡,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个,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呢?
「莉洁?妳在哪里?」烛光将她的身影拖得更长,焦虑的声音在空气中拉成长长的回音。「莉洁,快点回答我,求求妳!」
突然之间,「咚」的一声巨响从下面传出,吓得菲丽丝惊喘一声,急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
不远处的楼梯间传来了「达、达、达」的沈稳脚步声,由下而上、越来越接近自己了。这脚步声听起来并不像是莉洁的脚步声,菲丽丝紧张地以手摀着嘴巴,动也不敢动,只能以不安的眼神直视着远处隐隐跃动的火光。
随着声响与火光的靠近,菲丽丝隐约瞧见了一个人拿着烛台朝自己的方向缓缓走来,由对方手持烛台的高度看来,他是一个相当高大的人,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也没勇气抬头看他的脸,只能垂下眼盯着地面,直到一双男性的皮靴停住脚步、在她的面前站定.
沈默和僵硬的气氛充斥在两人之间,但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夜深了,妳不该擅自离开自己的房间。」在菲丽丝以为他们会站在这里一辈子的时候,对面高大的影子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沈却有些嘶哑,像是喉咙曾经受过伤似的。
「啊!」当菲丽丝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想看清楚对方长相的时候,她惊呼一声倒退了好几步,美丽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恐惧。
在火炬照耀下,出现一张戴着面具的男性脸庞,皮制的面具几乎遮去了他的半张脸,唯一露出的部分是微薄的唇还有下颚,上面有许多纵横交错的伤疤,甚至延伸到了脖子的部分。
菲丽丝的眼睁因为恐惧而泛起泪光,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失礼,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害怕的情绪。
面具下的眸光闪过一丝情绪,紧抿的薄唇瞬间抿成苦涩的曲线。
「用不着害怕,在妳还有利用价值之前,我不会伤害妳的。」无视于菲丽丝颤抖的身躯,他以平静淡漠的声音说出。
「利用价值?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那冰冷的话语无 疑是雪上加霜,菲丽丝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古堡,也是我暂时居住的地方,菲丽丝……不!或许我该称呼妳为──女王陛下。」他跨步向前,伸出一只手捏住菲丽丝细致的下巴,微微倾身淡笑道。「为什么发抖,难道妳不是全雷吉亚丹最有价值的女人吗?」
「放……放开我!你到底是谁,快放开我!」无法抑制的眼泪滑下了脸颊,菲丽丝紧紧闭上双眼,虽然如此,她仍然可以感觉到对方以一种奇异而专注的目光望着她,还有他吐在自己脸颊上那种略微冰冷的气息,都让她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怎么,我真有这么可怕,居然让雷吉亚丹的女王也不敢睁开眼睛看我?」低嘎的声音隐藏着威胁,他甚至伸出粗糙的指头抚弄她纤细的唇瓣,沈声命令道:「睁开眼看着我。」
菲丽丝拚命摇头,泪水已经淌满了双颊。
「若不是瞧见那些人拚死守护妳的模样,我真要怀疑妳是个假冒的女王。」他低低地笑了,修长的指尖缓缓向上移动、缓慢地揩去她面颊上温热的泪水。「谁会相信这个哭哭啼啼的女娃儿,就是雷吉亚丹的女王,嗯?」
他抹去泪痕的举动让菲丽丝错愕地睁开眼,刚好瞧见了他将沾有她泪水的指尖凑到自己的嘴边吸吮,像是在品嚐她的泪水似的。
「啊!」菲丽丝惊呼一声,随即胀红了脸,被他奇异的举动给骇住了。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和我会在这里?」菲丽丝鼓起勇气提出心中的问题,他的模样看起来像是那种在大陆上四处流浪的战士,可为什么他和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莉洁、还有其他的人也在这个地方吗?
「我叫华伦,是一名在大陆上流浪的人。」他自我介绍,观察着菲丽丝的反应,但她碧蓝色的眼眸一片澄澈,小脸有着明显的困惑。「我和雷吉亚丹的人有点未解决的私人恩怨,所以擅自将妳请了过来。」
菲丽丝瞪大双眼,原来这就是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地方的原因了,因为她被绑架了!
她鼓起勇气挺起细小的肩膀,以强自镇定的声音开口道:「你最好快点放我回去,雷吉亚丹所有人都不会允许这种绑架的行为的,他们只要出动军队就会找来这里,到时候你就后悔莫及了。」
「我不在乎,哪怕是雷吉亚丹和艾法尔的军团联合起来也没用,在我没点头之前,妳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女王陛下。」华伦不以为意,丝毫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艾法尔?」菲丽丝困惑地抬眼,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国家,却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那场婚礼虽然被我打断,但妳名义上已经是艾法尔国的王子妃了,王子妃被劫这可是奇耻大辱哩!想必艾法尔国也会迫切地寻回妳才是。」华伦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不过如我所说的,不管对方派了多少人来,我都不会将妳交出去的!」
「婚礼……什么婚礼!?」菲丽丝困惑地摇摇头,越来越不明白自己陷入了何种困境。
「今天才举行的婚礼,这么快就记不起来了吗?」华伦冷笑一声,认定了菲丽丝的扯谎,是不想让艾法尔国卷入事端。「看来婚礼虽然没有完成,但妳已经将妳的忠诚献给未来的丈夫了。」
菲丽丝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身上的礼服,脑海中隐约浮起断断续续的记忆。
「女王陛下,艾法两国的拉斐王子是非常优秀的对象,他一定可以守护这个国家。」啊!她想起来了,艾法尔!不久之前恩鲁大臣曾经对她提过的国家。
「菲丽丝陞下,什么都不要想,喝下这杯酒好好睡一觉,等妳醒来的时候什么都过 去了。」几天前她觉得身子非常累,所以莉洁开始特别调了一杯睡前酒给她喝。
她确实喝下了那杯酒,但是在喝下那杯酒之后呢?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呢?她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菲丽丝陞下,妳今天会是最美丽的新娘。」
「菲丽丝。斯达,妳是否愿意成为拉斐王子的妻子,一辈子服从他?」
婚礼!神殿上的的誓言!莫非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会的!那应该只是梦,莉洁他们不会这样对我的!」菲丽丝咬着下唇喃喃自语,血色一点一滴地自她美丽的脸庞上流逝。
「为什么表现得这么震惊?妳在玩什么把戏?」他倾身向前,一把扣住菲丽丝的手臂,望进她困惑的宝蓝色眼眸底。
「不可能!」菲丽丝碧蓝色的眼眸大睁,闪过伤痛的情绪,跟着她惊呼一声,身子像是凋零的花朵般直挺挺地往下坠,跌进了华伦伸开的双臂之中。
「菲丽丝?」将菲丽丝纤细的身子一把抱起,华伦以低喃的声音唤着,但是她半点反应也没有,双眉紧紧锁着,脸颊上犹有未干的泪痕,即便人昏睡过去,她的脸上依旧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华伦一把抱起菲丽丝,往原来的房间走去,在将她小心翼翼地放置到床上后,为她盖上被子。
当所有的动作完成之后,华伦将房间里的烛抬全数吹熄,只留下她床头边的一盏烛光,跟着在床旁边的角落坐下,就这样透着晕黄的烛火,静静地望着沈睡中的菲丽丝……
※※※
菲丽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她可以确定在睡梦中有人一直守护着自己,奇怪的是,她对于这种被凝视的感觉并不陌生、也不会害怕,难道说,在她失去记忆之前,有人曾经这样守护着她吗?
「如果妳醒了,那就张开眼睛,一直躺在这里并不能改变什么。」始终注意着她的华伦淡淡开口道。
碧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菲丽丝却不转身,只是动也不动地凝望着上方,在脑海中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静静地想了一遍。她,菲丽丝,是雷吉亚丹的女王,即使是在半年前她失去记忆之后,他们仍然这么称呼着自己,难道只是因为她始终想不起过往的一切,就被大臣们认定了不再适合统领一个国家,所以他们才会设计让她服下药酒、让她嫁给拉斐王子吗?
「我并不是傀儡娃娃啊!」菲丽丝喃喃自语,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渗出,但她也不想伸手擦拭自己的眼泪。想到自己被始终深信的臣民所背叛,一颗心就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剑。
「或许,但妳至少还是个有价值的傀儡娃娃。」华伦从地上站起,走到了床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菲丽丝,在看到她眼角的泪水时,有些严厉地开口道:「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妳该明白无法在我这里得到任何的同情,别白费力气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菲丽丝对住他的眼,有些疲倦地问道。
「妳说呢?我一身的伤痕全拜雷吉亚丹人所赐,妳是雷吉亚丹的女王,这笔帐我可得从妳身上讨回来。」华伦微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妳看起来需要更多的休息,至于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瞧她一脸伤心失魂地躺在床上,像是一捏就碎的琉璃娃娃,看来是没办法和她谈话了,反正她被困在这里无法逃走,华伦也不想过分逼迫她。
华伦迈开步伐走出去,带走了房间里所有的声音,一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得听不见了,菲丽丝才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这个叫华伦的男子到底想要干什么?菲丽丝想起他下颚纵横交错的伤痕,这是华伦戴上面具的原因吧!他说这一身的伤痕是雷吉亚丹人所造成的……这笔恨我可得从妳身上讨回来!华伦毫不掩饰的威胁让菲丽丝浑身一颤。他是认真的,不然不会将她自婚礼上劫来,甚至将她囚禁在这个地方。
由于先前她只顾着沈浸在被欺骗的伤心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本身的危险,她应该要想办法先逃出这里才是,不然至少也要发出一些讯息,让雷吉亚丹的人知道她的藏身地点,至于回国后所必须面对的问题,等到时候再说吧!
打定主意之后的菲丽丝不再犹豫,为了顺利脱逃,她将过长的礼服裙摆拉起、用力地一扯,将它一口气撕到了及膝的长度,而后再拿起其中一部分的碎布将长发绑好,准备进行逃跑的行动。
※※※
黑夜里万籁寂静,除了强风吹动树梢的声响之外,剩下的就只有菲丽丝在夜色中匆促的脚步声了。
「吁吁!」持续的奔跑让她的肺部都快要爆炸了,但是她不敢停下脚步。幸运的是,从她离开房间一直到奔出古堡的大门,都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踪影,剩下的,只要她能穿过这个早已荒废的庭园、到达古堡的闸门,她相信自己应该逃得出去才是!
想到自由就在眼前,菲丽丝奔跑得更快了,当她就快要跑出庭园的尽头时,忽然听到「咻」的一声怪响,夹杂在劲风中自耳后传来,正当她纳闷那是什么声音的时候,一股强劲的力道已经扣住了她的脚踝,还来不及反应,菲丽丝已经被那野蛮的拉扯给绊住、摔倒在地上了。
「啊!」菲丽丝痛呼一声,跟着就想从地上再次爬起,但是困住她脚踝的那一道力量却不放松,甚至开始使劲地将她往后拉──菲丽丝吓得花容失色,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直到她整个人被往后拖了一小段路,才听到身后传来低沈冰冷的男性嗓音。
「失眠吗?女王陛下?」低沈的男音告知了主人的身分,菲丽丝回头,这才看见缠住她脚踝的并不是什么树藤,而是皮制的长鞭。
长鞭的一端卷住了她的脚,而另一端,则被华伦握在手中,戴着面具的脸在夜色中更显诡异,几乎就像是从地狱来索命的死神。
「啊!看样子妳也不喜欢这套礼服的设计。」华伦淡扫她一眼,看到她身上的礼服因为先前的拉扯早已破损不堪。
「不管你和雷吉亚丹有什么仇,你都不能将我拘禁在这里……」菲丽丝勇敢地抬起头,不愿意在华伦的面前输了气势。
「我不能?」面具下的薄唇有趣地上扬,轻佻地开口道。「事实上我已经将妳囚禁在这里了,不是吗?」
一阵凉风吹来,菲丽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是她仍旧紧咬着下唇,以一种不愿意妥协的目光瞪着他。
「起来,我不想在这里和妳争辩这个问题。」华伦扯了扯手上的鞭子,注意到她的衣服有多么单薄,尤其是经过他以长鞭拖行之后,菲丽丝修长的四肢几乎是裸露在外的.
「放我回去。」菲丽丝仍旧不死心地想说服他。「不管你和雷吉亚丹有什么样的恩怨,只要你放我回去,我可以保证我会重新调查这件事。」
他或许是自己的子民也说不定,想必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想出这种绑架她的极端手段。
华伦嘴角微动,并不答话,只是脱下了身上的斗蓬扔到菲丽丝的身上,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道:「妳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像动物般被我拖着回去,另外一个就是起身、做个符合身分的女王自己走。」
一股炙热的体温从斗蓬传递到自己的身上,但是菲丽丝还来不及产生感动的美意,就被他的下一句话给彻底羞辱了。她知道华伦是认真的,为了顾及自己的尊严,菲丽丝咬着牙从地上爬起,逼迫自己不能掉眼泪、像个战士般挺起了肩头。
「启程回宫吧!女王陞下。」华伦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故意夸张地朝她弯身行礼。
菲丽丝忍下了诅咒的冲动,故意将下巴扬起,冷着一张脸从华伦的身边走了过去。这只是第一次的失败,但是她不会死心的,无论如何,她都会找出方法逃出这个地方的

第三章

当一碗热腾腾的汤放置在菲丽丝面前的时候,她着实错愕了一会儿。
她原本以为企图逃走的行为会激怒华伦,他会将自己囚禁在地牢之类的地方,但是华伦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将她领到一个摆着长桌的房间里,长桌的中央点了烛火,上面更摆满了腊肉、面包、食物。
「怎么?这些粗劣的食物不合女王陛下的胃口,还是怕我在里面下了毒?」华伦将她的错愕看在眼里,不由得出声嘲讽。
菲丽丝脸一红,慌乱地垂下眼。如此折腾了一整天,她的确感到饿了,但让自己感到不可思议的却是华伦的态度,他如何能在痛恨雷吉亚丹的同时,还能够给予她如此优渥的对待?
「我可没有雷吉亚丹那种喜欢凌虐人的癖好。」像是看穿了她的思绪一般,华伦冷笑几声,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将面包往她眼前推送道:「快点吃吧!吃完之后我们再谈。」
菲丽丝拿起汤匙,一匙一匙地将热汤送到嘴里,温热可口的汤汁不但温暖了自己冰冷的身子,同时也让她的精神恢复了不少。
在菲丽丝进食的同时,华伦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面具下一双深幽的眼,始终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谢谢你的晚餐。」喝下了整整一碗热汤,菲丽丝的双颊已经恢复了原有的血色,她停止了进食的动作,一心只想弄清楚华伦真正的目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可能将我永远拘禁在这里吧?」
「在我还没想出怎么报复雷吉亚丹之前,妳得一直待在这里。」华伦无所谓地应了 一句。
「就算你抓住我,也无法改变什么的!我或许是顶着女王的身分,但是他们未必肯为了我而屈服。」菲丽丝忽然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想起了那一群所谓忠心耿耿的大臣,不顾她个人意愿所做出的事情。
「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确是个女王,却是他们的傀儡娃娃。」菲丽丝只考虑了一会儿,就决定不再隐藏事实的真相,她抬起头,对着华伦说出自己因为半年前一场意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雷吉亚丹的大臣们,为了国家的安定私下决定了婚事,甚至不惜下药控制她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现在你该明白了,只要是为了国家的安定,他们甚至可以不顾虑我的意愿。」菲丽丝以自嘲的语气结语。「若是你想以劫持我来谈判什么,很可能会无功而返。」
始终沈默的华伦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背后壁炉里的火光投射在他身上形成光影,他 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菲丽丝整个人都笼罩在他巨大的身影里。
「妳是在告诉我,我花了这么多功夫抓到的,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嗯?」华伦一掌托起菲丽丝的下巴,逼迫她抬眼。
「随便……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总之你就算抓了我,也是没有用的。」菲丽丝不知道让自己感到难受的是他轻蔑的话语,还是他的强劲力道,她只能被迫仰头,竭力克制自己急速窜升的恐惧。
「我曾经听说过,雷吉亚丹有一票忠心耿耿的愚昧臣子,我原本以为是传言,原来全部都是真的。」面具下的眼深思地瞇起,手下的力道却不曾放松,像是在考虑应该怎么对付她。「我早该想到的,像妳这种一捏彷彿就会碎裂的水晶娃娃,如果没有那些人顶在妳背后,雷吉亚丹也不会有今日的威名,不是吗?」
「放开我,不可无礼!」菲丽丝想扭头挣扎,但华伦的手就像是最坚硬的铁箍,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我不放手,妳又能怎么办,反抗我吗?」华伦笑着开口,面具下的眼漾着轻佻,修长而粗糙的指尖从她细致的下巴往上移,恶意地摩擎她精致的肌肤。「妳瞧,这是一张从未受过风吹日晒的面颊,细致、美丽,就像是瓷器一样完美。啊!谁会知道雷吉亚丹最美丽最珍贵的女人,却是一个可怜的傀儡娃娃。」
菲丽丝全身绷住,动也不敢动,只能屏住气息,像是被催眠似地回视他面具下的双眼,这才发现他有一双像冬日星空的银灰色眼眸,里面荡漾着彷彿要吞噬她的激烈情绪.
「妳有两片鲜花般的嘴唇,我敢打赌他们从来不曾让这张小嘴有机会吐出任何抱怨。这一张小嘴,想必从来不曾说过自己真正的想法、不曾下达过真正的命令,对不对?因为妳是他们最珍贵的娃娃,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必担心,就像是大陆上最娇贵的玫瑰一样,被供养在无人能触碰的玻璃屋里……」华伦以一种像是耳语般的声音低喃着,长指轻轻拂过她微启的红唇。「还有这双眼睛,灿烂得像是夜空的宝石,又像是深蓝海浪卷起的波涛,但很可惜这样一双眼却看不清楚事实的真相,因为妳是珍贵的洋娃娃,不用看、也不用听,是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子……那是因为……」菲丽丝摇头,试着想再一次解释。「因为我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多么方便的说法,那么现在妳好好看看这个!」华伦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忽然抓住菲丽丝一双手,往自己的胸口探去──菲丽丝忍不住尖叫出声,但是她的力气根本不及华伦的力量,他用菲丽丝的手扯开他胸前的衣服,让她细致无瑕的双手用力地贴上自己的胸膛。
「啊!」菲丽丝惊喘一声,掌心之下接触到的不单是他温热的胸膛,还感受到了凹凸不平的触感,这是──华伦无视于她惊呼的声音,双手一扯就将上衣完全褪下,露出了精壮结实的男性躯体,古铜色的肌肤上没有一块称得上是完整的地方,除了纵横交错、早已经结痂的伤疤之外,每一片肌肤都像是曾经被人翻起来过再一片片补起来似的,要不是华伦还站在她的眼前,自己几乎不敢相信,在那么严重的创伤之下,他是怎么捡回自己的性命的。
菲丽丝以双手紧坞着嘴,小脸惨白,蓝色的眼眸早已渗出了惊惧的泪水。
「觉得噁心吗?这些伤,可都是雷吉亚丹赐给我的。」华伦倾身向前,逼迫她将自己身上的伤痕看得更清楚一些。「看清楚了吗?女王陛下,我从死神的手中逃出来,为的就是要以牙还牙,所以我挟持了妳、雷吉亚丹最重要的人,但是妳现在却告诉我,因为妳失去了记忆,所以和这一切都无关吗?」
「我真的……」菲丽丝试着想说点什么,但她实在是被眼前华伦的伤痕给吓呆了,根本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的伤口,然后告诉我妳无须为这样的事情负责。在妳失去了记忆之后,妳可曾真正关心过自己的国家?可曾真正在乎这个国家发生了什么事?」华伦再次抓住她的手,强迫她将掌心贴近自己丑陋的伤疤。「这虽然不是妳亲手所为,却是由妳的子民动手,这笔帐我不找妳算,该找谁?」
菲丽丝闻言剧烈地颤抖着,完全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华伦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这半年来自己做过了些什么!?什么也没有,因为害怕、因为恐惧,因为对所有事情的不确定,所以她依赖着身边每一个可以依赖的人。莉洁、恩鲁大臣、大神官,所有所有愿意 将麻烦事情揽去的人都是她依附的对象,如果说她是一个傀儡娃娃,那也是她让自己变成一个傀儡娃娃的!
「我……我很抱歉……」泪珠像是散落的珍珠般滚下双颊,菲丽丝觉得羞愧、难堪,种种自我嫌恶的情绪都自胸口湧了上来。
「妳很抱歉?」华伦喃喃地重复她的话语,嘴角紧抿成严厉的曲线,近乎轻蔑地开口道:「这种毫无意义的抱歉,是无法弥补我曾经受过的伤害,女王陞下,应该有其他偿还的方式……」
菲丽丝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兀自沈浸在自己的自怜情绪之中。
华伦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垂泪的菲丽丝半晌,忽然出手揭住她的肩膀往上一提再重重地一放,让她坐在长桌之上、困在自己的两臂之间。
「唰」的一声,在菲丽丝仍然错愕不已的时候,华伦已经粗暴地撕开了菲丽丝的衣服,白色的礼服原本在她企图逃走时就变得有些残破,根本经不住用力的拉扯,在瞬间变成了一片片的碎布,雪白的女性胴体霎时暴露在空气中,在火光的照射下,细致肌肤闪烁着晶莹的色泽。
「你要做什么!?」菲丽丝大喊一声,泪眼蒙眬地看着眼前高大的华伦。在敞开了上衣之后,他看起来更骇人了,扭曲不平的伤疤不但增添他的危险气息,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魔性。菲丽丝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能将双手环胸拚命地遮掩自己的赤裸。
「妳的抱歉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它无法抚平我曾经遭受的痛苦,也无法停止我呐喊着要报复的愤怒血液。」华伦扯了扯嘴角,伸出一只手将她环在胸前的手臂扯开,以一种犀利的目光凝视着火光下完美细致的躯体。
一头乌丝散在身后,衬得润玉般的肤质更显晶莹透明,骨架虽然纤细却有着最诱人的女性丰盈,饱满而浑圆,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绽动着,而尖挺顶端两颗淡粉色花蕊,也在他的凝视下硬挺了起来。华伦的目光再往下,凝视着那彷彿一用力就会断裂的细腰,腰部以下的部分被破碎的衣服遮盖住了,但是在她试图逃跑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菲丽丝拥有一双修长的腿,而他相信在那双腿之间隐藏的秘密,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前往天堂的通道。
「华伦,不要……」菲丽丝一张脸因为羞愤而胀得通红,几乎要瘫痪在他漾着火焰的目光之下。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对自己怀着深深的仇恨,若是他想要对自己做出什么事,她甚至没有反抗的能力!该怎么办呢?
「不要?妳认为自己能用什么拒绝我?诚如妳所说的,我甚至无法拿妳来威胁雷吉亚丹的任何人,当高高在上的称谓只是个可笑的头衔时,妳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扬起冷笑,粗糙的指尖像是审视精品般、小心翼翼地滑过她精致的肌肤。「但换个角度来看,女王陛下,妳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妳知道一个美丽的女人,通常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许多东西,甚至是自己的生机。」
华伦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若是再不想办法,菲丽丝知道自己的贞操就要毁在这个叫华伦的男子手上了。
菲丽丝用力甩开他的手,更使尽力气地向前一撞,趁着华伦被这股力道震退的时候,她把握住唯一的机会跳下长桌,拚了命地就往外冲──「啊!」逃走还不到两步,菲丽丝的长发被一股强烈力道拉住,下一秒,整个身子已经被抓了回去,她再次被压回长桌,裸背与粗糙的桌面摩擦有些刺痛,但是她根本无暇想到这些,只能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求求你,不要!」菲丽丝流下恐惧的泪水,颤抖的红唇吐出虚弱的抗拒,此刻的他就像是饥饿许久的野兽,自己则是被他捕获的猎物。
「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知道……绝对不会允许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的,是真的,我很抱歉……」
「菲丽丝。」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华伦露出有些扭曲的笑容,低声问着:「我所握住的双手,是一双从来没有受过伤的细致手腕,不曾为自己的人民做过什么事、甚至不曾握过一把宝剑、捍卫过任何一个人,在我身下扭动的身子,是一个被人细心呵护照料的身体,从来不曾有人在上面留下一丝疤痕,对不对?这样的妳,有什么资格成为一个国家的女王?不管妳是不是曾经失去记忆,妳一直这样生活着不是吗?被所有人呵护着、隔离着,做一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玻璃娃娃,所以不要说妳很抱歉,因为那是我听过最虚伪的谎言。」
「啊!」菲丽丝惊喘一声,再次被他犀利的言语所伤。他为什么要这样曲解自己呢!她真的很遗憾他身上有着这样的伤口,若是她知道雷吉亚丹存有这样的酷刑,不管是在失忆之前或是之后,她都会阻止的……「我说得不对吗?」华伦无视她受伤的神情,继续道:「失去记忆不过是妳另外一种逃避的方法吧!躲在大臣们为妳建好的堡垒,什么都不想,恢不恢复记忆都无所谓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菲丽丝激动地大喊出声,泪水流得更凶了。「你以为我喜欢这个样子吗?但是……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就是想不起来啊!每次我一试着要回想,我的头就像是要裂开似的,怎么强迫自己就是无法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这样指责我!?」
在激动的情绪之下,菲丽丝想也不想地举起手,用力挥开华伦脸上的面具,愤怒地开口道:「你也不过是一个甚至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恶盗!」
「啪」的一声,华伦脸上的皮制面具被掀起,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张充满了男性气概的脸庞;浓烈有个性的眉、挺直的鼻梁,还有那一双深幽充满情绪的银灰色眼睛。
「我的脸上没有其他的伤痕,让妳很失望吗?」华伦扯出淡淡的笑,银灰色的眼睁在看到她错愕的神情后一黯,自嘲地开口。
「你……」在见识过他胸膛上的伤痕后,菲丽丝也一直以为他戴面具是为了遮掩脸上的伤疤,却没想到他戴着面具只是为了不想露出真面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或许我真是见不得人的恶盗,但现在谁也无法阻止我得到妳!」华伦慢慢地俯下身子,在把上她手腕的同时也吻上菲丽丝胸前细致的肌肤。「雷吉亚丹欠我的,就用妳美丽的身体来偿还……」
「不要!」菲丽丝拚命扭身想挣脱,却只是让他更贴近自己。泪水刺痛着自己的双眼,菲丽丝知道逃不开这项屈辱,只能紧紧地开上眼睛,但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感觉得到他伸出湿热的舌尖在自己的肌肤上游走,恐惧噁心的感受湧上心头,几乎要让她呕吐了。
谁来救救她!菲丽丝在心中呐喊着,脑海中迅如闪电地闪过一个名字和影像,但是快得让她捉不住,下一瞬间又消失无踪了。
她是雷吉亚丹的女王,宁愿死,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屈辱!菲丽丝的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她猛地睁开湛蓝的双眼,心一狠就打算咬舌自尽。
「妳若是自杀,我会将妳的尸体一丝不挂地放在雷吉亚丹的市集供所有人观赏。」就像是窥探到她的心思似的,华伦的指头忽然探进她的口中,阻止她的行动,并且以威胁的语气说道。「妳不会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吧!女王陛下?」
「卑鄙!」菲丽丝瞪大眼,气得浑身发抖。他显然已经将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想到了,才能这样胁迫自己,但悲哀的是,自己却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
听到她气愤的指控,华伦只是有趣地扬眉,定定地看着菲丽丝半晌,然后开口道:「我只是索取自己应得的,怎么能算是卑鄙?」
「你仗着自己一身的力气想要强迫我,难道不卑鄙吗?」菲丽丝任由愤怒的泪水滑落,好半晌才以自我嫌弃的语气说道:「随便你要做什么吧!反正我已经不在乎了,或许你说的没错,我不但是个傀儡娃娃,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女王,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我发誓绝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屈辱的情况,我会手握长剑、一剑刺穿你的心脏!」
见到菲丽丝不再哭泣,反倒是气愤难平、一副对他不耻至极的模样,华伦笑了笑,以玩味的语气问道:「那么女王陛下,不需要时光倒流,我现在就可以给妳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菲丽丝转过头,以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强摘的瓜不甜,妳的身体的确诱人,但是我却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华伦锁着她的双眼有些遗憾地开口。「这个古堡很隐密,就算他们再厉害,没花上一、两个月是找不到这里的,在这段期间里,我可以教妳武术,甚至给妳三次挑战我的机会,若是妳赢,我会亲自护送妳回雷吉亚丹、并且双手奉上自己的人头,若是妳输了,就得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给我,这个遊戏够公平吧?」
「三次挑战你的机会?」菲丽丝被他突然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没有把戏,只是一个测试。」华伦戏谑地笑着。「我听说雷吉亚丹的王族,身上都流着不屈不挠、永不放弃的血液,就让我来看看这项传闻是不是真的。妳刚才告诉我,后悔自己浪费了许多时间,后悔自己的一无是处,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妳是不是可以成为改变自己命运的女人,是不是真有资格被称为雷吉亚丹的女王?」
「为什么你突然改变主意?」菲丽丝仍然不能完全相信华伦,他真的愿意教自己武术,甚至拿出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怎么,没胆子接下我的挑战?」华伦不答反问,戏谑地挑起一道眉。「再说,我不以为妳有赢的机会。」
「我接受。」菲丽丝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接下了华伦的挑战。
「别忘了,只有三次的机会。」华伦随手拿起被扔在一旁的披风,盖住菲丽丝赤裸的身子,转过身背对着她道:「就从明天开始,妳现在可以回房休息了。」
菲丽丝拉起斗蓬,为了怕华伦再次改变主意,她几乎是冲着离开。一直到菲丽丝上楼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华伦才转过身、缓缓走到房间另一端的镜子面前,凝望着自己的眼眸。
当他在镜子的另一端清楚地看见自己银灰色的眼瞳时,他几乎是放松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有些颤抖地触碰着镜中自己的面容。
「不要这么快就变,我需要更多的时间……」低嘎的声音像是叹息,华伦转过身,吹熄了长桌上的蜡烛,踩着稳重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第四章

雷吉亚丹 王城
「什么!?到现在还找不到?全部是一群饭桶!」有着一头灰白发鬓的恩鲁大臣重击桌面,一脸沈重地看着自宫外无功而返的士兵们。
此刻聚集在王宫大殿上的,全是为了女王失踪事件而忙得焦头烂额的大臣们。菲丽丝失踪已经整整两天了,但是他们派出去搜寻的人马,至今尚无一人传回有用的消息,这该如何是好?
「耿因大臣,你是否有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恩鲁将目光移向始终沈默的耿因。那天在婚礼上耿因是护卫女王安全的人,同时也是唯一见过绑匪真面目的人,若要救回菲丽丝,耿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相对于大殿上议论纷纷的群臣,耿因大臣的沈默显得十分突兀,事实上他虽然站在大殿上,但是满脑子都在反复回忆婚礼当天的情况。
把你手上的人给我。他低沈的声音非常嘶哑,但耿因总觉得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声音。
高大轰立的身影、毫无所惧的语调,甚至能将长鞭使得精妙无比的人……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有这种能耐……但是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早已经死了,是自己亲眼看见他断气的,那个男人不可能还活着!
「耿因大臣!」恩鲁又换了一声,忍不住拍了拍心不在焉的耿因。
「不可能!」耿因反射性地大吼一声,同时怒瞪着被他吓一跳的恩鲁大臣。
「什么不可能?耿因,你没事吧?」恩鲁疑惑地蹙眉,再一次提出他心中的疑问。「你是这里唯一见过他的人,他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来自黑暗的魔物。」耿因沈着脸、斩钉截铁地开口道。不管对方是谁,他的确感受到了那股来自黑暗的魔法波动。
「魔物!?」耿因的话再次让大殿上的人陷入不安。从数百年前开始,雷吉亚丹的王族和黑暗的魔物就经历了无数次的交战,好不容易成功地将他们驱离东方大陆,但是自从圣王消失、大陆的平衡遭到崩坏,那些蛰伏在黑暗处的魔物开始蠢蠢欲动,在大陆各地重新出现,雷吉亚丹虽然早已做了预防,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丑陋的魔物,居然明目张胆地出现、甚至劫走了女王!
「若真是魔物,那女王陛下……会有生命危险?」恩鲁一张脸变得铁青。魔物和雷吉亚丹的王族一向是世仇,这一次他们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女王陞下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一起到神殿讨论吧!我还有事情要请教大神官。」耿因挥挥手,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揣测对方的身分上。他们这一次的对手可是魔物,非得要想出一个方法,救回女王陛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
相对于雷吉亚丹一群忙得焦头烂额的臣子,位于王城遥远的另一端、那一处被魔法与浓密森林覆盖的神秘古堡,菲丽丝过的是一种她从未想像过的生活。
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位于庭园的空地处,站着一名手握长剑全神警戒的女子;一头及腰的发丝紮成了不影响行动的发辫,身上穿的是即使在地上滚动也不容易破碎的亚麻质料衣服,她握紧长剑的手臂多了许多细小的刮伤,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经渐渐转变成健康的蜂蜜色泽。
从空地的另一端,缓缓走出了一身黑衣的华伦,手上握着一条长鞭,由于他的真面目已经被看见,所以向来戴在脸上的软皮面具已经除下,他一抖手上的长鞭,示意对面的菲丽丝攻击。
「喝!」她轻喝一声,纵身来到华伦的眼前,灵巧地用手中的长剑和华伦的长鞭较劲、小心而且谨慎。
在与她对招的同时,华伦以讚赏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自从菲丽丝接受了自己的指导之后,一天比一天进步了;刚开始的几天,她不但握不住手上的长剑,更时常跌倒,但是她始终没有再掉眼泪,不管是手臂上的伤口再怎么疼痛,或是他的要求再怎么严苛,菲丽丝一次也没有掉过泪水。
「妳的攻击太谨慎了。」华伦出言提示,手上微一用劲,将菲丽丝的长剑打偏了几吋。
菲丽丝毫不气馁,再次举起长剑攻击,碧蓝色的双眼小心地寻找他的破绽,华伦淡淡一笑,在菲丽丝再次举剑向前的时候,他故意露出肩膀这一大破绽,想看看菲丽丝是不是会上当攻击。
眼看手中的长剑就要刺到华伦毫无防备的肩膀,菲丽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手中的长剑一顿,就在她迟疑的这一秒之间,「锵」的一声,手中的长剑已经被华伦击落在地了!
「啊!」菲丽丝轻呼一声,在长剑落地的那一刹那,华伦手上的长鞭也卷上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突然心软?」将长鞭慢慢卷起,华伦将菲丽丝整个人卷进了怀中。「若这是一场战斗,妳刚才的举动已经让自己送了性命。」
「我……」菲丽丝紧咬下唇,无法说出自己从未杀过人、更没法子以长剑伤害他人。只要一面对华伦那双严厉的银灰色眼睛,她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在战斗中,妳要把握每一分机会,要不然妳绝对没有赢我的机会。」缓缓松开圈住她愕子的长鞭,华伦将长剑踢回菲丽丝的脚下。
「来!把我当成魔物也无妨。」华伦比了比自己的胸口淡淡道。「这里是我的心脏,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一剑刺下去、不能犹豫!」
菲丽县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长剑,在阳光下再一次展开攻击……
※※※
当暖烘烘的太阳转变成炽烈强光、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散发热力之时,时间已经到了正午,而一直曝晒在烈阳之下的菲丽丝早已佈满汗水,手上挥剑的速度变慢、就连攻击的招式都逐渐失去了准头。
「到此为止吧!」华伦察觉出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于是以长鞭用力一卷,将菲丽丝的长剑击落、终止了比试。
「不,我还可以撑下去!」菲丽丝不顾双手双脚已经传来刺痛的感觉,仍旧紧咬着下唇逞强道。
「适度的休息也是自我修鍊的方法之一。」华伦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扔到菲丽丝脚边,淡淡说道:「将这抹在关节上,多少可以减轻一些痠痛。」
扔下这些简短的句子之后,华伦踩着大步离去,只留下菲丽丝一人怔愣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真是奇怪的傢伙。」菲丽丝若有所思地开口,她缓缓地在草地上坐下、同时拾起了脚边的小瓷瓶。
一拔开瓷瓶,菲丽丝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气味从瓶子里传出,看来应该是药草之类的东西,她将瓷瓶里泛着清香的膏脂涂抹在四肢,当一股冰凉凉的触感从皮肤渗进了痠痛四肢的时候,菲丽丝满足地经呼一口气。
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古堡,她心中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被囚禁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在这个地方时间可以说是失去了意义,要不是照在身上的阳光仍旧温暖、拂在身上的微风仍旧宜人,她真要怀疑自己被困在另外一个时空里。
「怪人。」望着自己因为持续握剑而红肿的掌心,菲丽丝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自从那一晚之后,华伦不再对自己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反倒是摇身一变成为最严厉的老师,不管是指导她练剑或是射击,他从来不曾马虎,完全不把她当成是什么女王,反倒像是苦心栽培的学生一样地训练着。
这样劳动辛苦的日子是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就算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菲丽丝仍然可以确定这一点,刚开始练习时身上肌肉传来的那些痠痛,显示出她过去的确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如果不是有了这一次的意外,自己或许永远会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女王陛下吧!
每天早上在镜子里,她都可以看见一个越来越有活力的女人,她的肌肤不再是那种晶莹透明的雪白,但她一点也不在乎,经过一连串严苛的训练后,她的自信就像是手中越握越紧的长剑一般,渐渐成为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不可否认的,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菲丽丝小心地将瓷瓶收在腰际,顺手再将地上的长剑捡起,不想回古堡休息时,却又发现了不远处有一棵生长得极为茂密的大树,于是改变了方向往大树底下走去。今天的天空这么蓝、空气这么清新,在这里休息怎么都会比闷在古堡里舒服。
「只是休息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菲丽丝自我安慰道。在雷吉亚丹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丝毫失礼的举动,更不用说以这种狠狠的姿态躺在树下休息,但是此刻四下无人,再说她也下定决心不再将自己当成女王了,那么这种小小程度的放纵应该无所谓吧!
经过这样一番心理调适之后,菲丽丝在大树底下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当一身痠痛的背部倚靠着粗壮结实的树干时,她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就已经在大树下沈沈地睡去了……
※※※
恍惚中,菲丽丝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甚至飞了起来、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最后缓缓地降落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寝宫里,华美精致的房间里站了好几个人,面对面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是谁?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母后怕我太无聊,所以找你来陪我玩的对不对? 」
房间里那名年约五、六岁的女孩子开口说道,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还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珠。
「菲丽丝别胡闹!他是父王母后为妳请来的贴身护卫,从今天起,他就跟在妳身边,一步也不会离开。」当小女孩对面的美丽女子开口说话的时候,菲丽丝诧异不已地抬眼。菲丽丝?怎么这个小女孩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
「贴身护卫?那是什么东西?他不能陪我玩吗?」
「傻孩子,他可不是陪着妳胡闹的人!贴身护卫就是时时刻刻跟在妳身边,必要的时候可以为妳舍去性命的人!」
站在美丽女子身后,那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缓步向前,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穿着整齐的衣服,以单膝跪在小女孩的面前,将右手抬起贴在胸口。
「我,瓦伦。艾罗特在此立誓,这一生将全心全力守护菲丽丝公主的安全、至死方休。」他宣誓之后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美丽探幽的银灰色眼瞳──
※※※
「菲丽丝?菲丽丝!」
一声声的叫唤,顿时将菲丽丝从睡梦中给惊醒了,她猛然一睁开眼,映入眼前的就是华伦那双特殊的银灰色眼睛。
「啊!」银灰色的眼珠子!和刚才她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作噩梦了吗?」华伦嘴角微扬,淡淡嘲弄着菲丽丝惊慌的表情。
「没有,你……有什么事吗?」菲丽丝连忙摇头,有些困窘地急忙站起。想到自己刚才沈睡的模样被瞧见了,心里十分尴尬。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妳若是不想被阳光晒得脱去一层皮,就赶快进去。」华伦说道。不想说明自己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了,若不是看到菲丽丝在睡梦中蹙眉,他根本没有唤醒她的打算。
「好的,谢谢你。」菲丽丝点点头随即站起,却发现华伦早就已经转身离去,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菲丽丝的心中似乎泛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但是她随即摇摇头甩去这种荒谬的感觉,这一定是刚才那个奇怪的梦所留下的后遗症。
囚禁她的人叫华伦,一个对雷吉亚丹怀有深仇大恨的男子,他和自己不可能是旧识。至于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一定只是一种巧合吧!
「有问题问我就直说吧!」用餐的长桌上,反倒是华伦打破了沈默。
华伦双手环胸淡淡问道。以往在用餐的时候,菲丽丝总是安静地用食、甚至绝不抬眼,不像是现在,她手边的汤匙虽然在搅动着,却几乎没有送入口中,还有那一双充满问题的蓝色眼睛,虽然竭力克制,但总是会不时地飘到坐在对面的华伦身上。
「如果我问了,你会据实回答吗?」经过了这段日子的相处,菲丽丝知道他并不是自己原本以为兇残的人,但只要她问起雷吉亚丹的事情,他整个人就会变得偏激而易怒.
「先说出妳的问题,我才知道有没有回答的价值。」华伦挑高一道眉,语气傲慢地回答。
「关于你身上的伤……你曾经告诉我,那是雷吉亚丹的人害的,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你?」菲丽丝鼓起勇气,一口气将深埋在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沈默在两人之间漫开,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菲丽丝的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而华伦的则像是回想起什么痛楚的回忆,他的呼吸变得十分沈重、几乎像是在喘息一般。
就在菲丽丝以为华伦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缓缓抬起头,以一种再郑重不过的语气问 道:「妳是认真的想要知道?还是在找一个闲聊的话题?」
「啊?」菲丽丝错愕了一秒,随即不甘被辱地胀红脸辩驳道:「我当然是认真想知道,过去我虽然是非常不称职的女王,但是现在我正在尽力弥补这项过错,任何有关雷吉亚丹的事我都要知道。」
看到菲丽丝气愤不已的小脸,华伦笑了,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开口说道:「爱哭的小猫终于变成老虎了吗?好吧!那我就告诉妳,虽然说妳曾经失去过记忆,但是妳应该知道雷吉亚丹在大陆上立国数百年,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人类,而是那些潜藏在黑暗处的魔物,我没说错吧?」
菲丽丝点点头表示同意,有关雷吉亚丹王国的历史,那些忠心的大臣们早已经在她耳边反复背诵过了;大陆东方原本就是魔物的聚集地,但是由于她的祖先与精灵族的战士合力将魔物驱走,这才建立了雷吉亚丹这个国家。
「若是以魔物的立场来看,这块地方可以说是雷吉亚丹向他们硬抢来的,所以黑暗中的魔物处心积虑所想的,就是如何向雷吉亚村人报仇。」华伦轻叹一口气继续道。「但是雷吉亚丹历代的王族都有精灵族的血统,血缘一代传过一代,能力只有越来越强,魔物们始终不是对手,最后他们想出一种最能报复的方法,就是袭击雷吉亚丹的人民。」
「魔物要袭击一般不会法术的人民非常容易,只要在他们身上施展一些黑魔法,意志不坚定的人就会被迷惑,进而成为魔物控制的对象。不过,这种黑暗界的作为很快就被雷吉亚丹的人发现,由于这项行为几乎是无法预防的,所以大臣们决定在各个村落派遣魔法师和实习祭司,若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着想,他们通常都会杀了被魔物迷惑的人!」
「啊!」菲丽丝惊呼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是发生在她所治理的国家里。「一定……一定得杀了他们吗?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要将体内来自黑暗的毒素清除并不是容易的事,大多数人根本无法承受魔法师施法时,肉体所必须承受的痛楚,所以只要是被魔法师和祭司认定有问题的人,通常下场就是死。」华伦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
「那……那么你身上的伤……」菲丽丝的身子开始发颤,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些片段,但那些记忆就像是被打乱的拼图一般,拼不出完整的模样。
「没错,我的身体的确被魔物的毒入侵过。」华伦回答她的疑虑,嘴角扯出苦涩的笑,说道。「我以我的意志力抗拒着那些黑暗的声音,并且承受那些魔法师高能量的魔法在我的身体上窜行,那是一段我甚至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但是我撑过来了,并没有让那些黑暗的东西残留在我的身体里。」
华伦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走到菲丽丝的面前,双眸动也不动地锁着她道:「帮助我撑过那些痛楚的,除了我的意志力,还有我对一个人的承诺,我曾经立誓要以自己的生命守护她,所以我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菲丽丝怔愣地回望他的凝视,只觉得眼前的影像被泪水弄得有些模糊,但她却不明白自己落泪的原因,是因为华伦所说那些惨无人道的事蹟,还是他让人无法不动容的意志力。
「别哭,没必要为我掉眼泪……」华伦嘴角动了动,最后轻叹一口气,以手指轻轻揩去她的泪。「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这……这就是你憎恨雷吉亚丹的原因吗?」菲丽丝不确定地问着。
「不。」华伦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只剩下冰冷的情绪。「即使魔法师将我身上的毒素都清干净了,但是那些忠心的大臣仍然不愿意放过我,他们不相信有人类能够抗拒黑暗的诱惑,更不相信有人能在治疗之后活下来。为了守护他们心中更重要的东西,他们最后决定杀了我!」
「啊!」菲丽丝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对她一向宠爱仁慈的大臣们,真的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定是个误会,但是,在她内心的深处,却又隐约浮现出另外一种可怕的熟悉感,似乎华伦所说的事情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身上的伤痕,都是拜他们所赐……」华伦再次拉起菲丽丝颤抖的心手贴上胸口。「每一刀、每一剑,都是为了终止我的呼吸、了断我的性命,现在妳全明白了吗?菲丽丝,我对那些人的恨,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你……你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迎视华伦的菲丽丝忽然疑惑地开口,有些惊愕地发现华伦一双银灰色的眼睛,似乎产生了变化!
就像是在银白色的光晕中点进了墨汁一般,在瞳孔最中心的地方,居然缓缓出现了和夜空一样的黑色……华伦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即松开手退后,垂下眼不让菲丽丝看到自己的眼睛。
「华伦?」菲丽丝不确定地又换了一声,但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华伦却不再说话,在退出房间之时,突然以最初见面时那种森冷的语气说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明天早上举行我们的第一次比试,若是妳能赢,我就放妳离开这个地方!」
扔下这段话之后华伦迅速离去,只剩下菲丽丝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华伦离开的方向,心中再次湧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第五章

黑夜与白昼交替,第一道曙光从东边出现,整块大地就像是被金色光晕笼罩上一般,一点一滴增添了亮度。
当金色的光丝以缓慢的速度染亮古老城堡时,沈睡中的人儿仍旧被莫名的梦魇纠缠着……数不清是第几次梦见这个场景了,菲丽丝只知道自己不停地奔跑着,身后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追着自己,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绝对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不然她不会有这种心脏就快要迸出胸口的强烈恐惧。
周遭的景物不停地倒退,空气越来越稀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的双腿因为奔驰而感到刺痛,在这种近乎是绝望的气氛里,唯一让她感到一丝温暖的,就是走在自己身前、紧紧握住她的那双温暖的手。
她不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虽然掌心有些粗糙、握住她的力道有些蛮横,但是透过那掌心传来的力量和温暖,奇异地消除了她所有的不安。
跟着,她会听到一种熟悉但却无法辨认的声音,低沈而迷人,温柔得像是爱人之间的承诺,在绝望的黑暗中安抚了她仓惶的心……
※「菲丽丝,别怕,有我在这里!」
「我不行!真的跑不动了!」
「别放弃,妳先走,我来应付他们!」
「我不要!你只有一个人,我不能去下你自己逃走!」
「菲丽丝!听我说,妳快走!再不走我们两个都没机会!」
「不!瓦伦!我不要离开你!」
「走!」※
「啪」的一声,她的手掌传来一阵刺痛,原先紧紧被握住的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分开,菲丽丝痛呼一声低下头,看到了红红的鲜血自掌心蔓延,一滴滴滑落的血痕、迅速染红了她身上白色的长袍──
「啊——」菲丽丝放声大叫,尖声喊出胸口积压的恐惧。
「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景象和声音全部都消失了!菲丽丝猛然睁开眼睛,再次发现自己冷汗洋港的从梦中醒来。
「还是这个梦!」菲丽丝苦涩地低语,缓缓是去脸颊上的泪水之后,她翻身下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从半年前那场意外发生之后,她几乎每晚都会作这个噩梦,后来是大神官调配了一种可以安定心神的草药,自己在夜里才得以安眠,但是自从她被掳来这座古堡之后,昔日的噩梦似乎又回来了。
但真的只是噩梦吗?如果只是单纯的噩梦,为什么梦里的景象栩栩如生?如果只是单纯的噩梦,为何这个梦境会不断地重复?半年以来,只要作了这个梦,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自己哭着醒过来,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从一次又一次的惊慌恐惧噩梦中,记起了梦中所有的内容。
「瓦伦……」菲丽丝喃喃自语,轻声重复着这个在梦中自己曾经呼唤过的名字。他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在自己曾经失去的记忆里,他又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呢?就在菲丽丝试着捕捉脑海残存的影像时,一阵剧烈的痛楚突然急袭而来,像是一根根锐利的细针,强而猛烈地袭向脑门——
菲丽丝双手捧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额头上也冒出了一颗颗冰冷的汗珠,身子更是摇摇欲坠深深颤动着。对于这种痛楚她并不陌生,每当自己试图要回忆某些熟悉的情景时,这股力量就会朝脑门直袭而来,以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痛楚迫使她放弃,彷彿在阻止她触碰某种禁忌似的。
「呼……呼……」菲丽丝大口的喘息,紧紧地闭上双眼等待脑海中 的疼痛慢慢褪去,等到那种几乎要撕裂自己的痛楚完全消失了以后,她才以双手扶着窗户、慢慢站直了身子。菲丽丝的视线透过窗,缓缓地移向古堡的下方,碧蓝色的眸光在薄雾与晨光交错的庭院里游移,最后停留在一个高大的身影上。
是华伦!仍旧是一身的黑衣,在佈满了层层雾影的空地上,他高大的身影冷绝而寂寥。
彷彿意识到这股凝望的视线,黑色身影微微侧身,准确无误地以目光找寻到窗口边的菲丽丝,她发现自己无法别开眼,只能被动地迎向那双恍若猎豹般犀利的眸光。
华伦凝视她半晌,而后伸手抽出系在腰间的长鞭用力一甩,长鞭在寂静的早晨里发出清晰的声响,跟着他转过身子背对菲丽丝与古堡,以一种耐心等待的姿态站立着。
我已经不想浪费时间了,明天将是我们第一次的比试,如果妳能赢,我就让妳离开这个地方。望着华伦背对自己的身影,菲丽丝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昨晚他曾经说过的话。
「第一次的比试。」菲丽丝深吸一口气,立即明白了华伦抽出长鞭背对着自己,就是要她下去挑战他!
菲丽丝不再犹豫,换上平时练习用的男装,拿起已经越来越熟悉的长剑,踏着毫不犹豫的脚步往下走去。
三次挑战的第一次,也是她掌握自己命运的第一次,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把握这个机会!
※※※
「锵锵」几声兵器互击的声音,自茂密的森林深处传出,长鞭与宝剑各自握在男人和女人的手中,两个人都丝毫不敢轻忽,将这一场比斗当成了生死对决般地严肃。
菲丽丝明白自己的对手是一个战士,不管她的长剑如何的直砍横劈,华伦都能轻易避开,再加上那条长鞭就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在他手中灵活的运转攻击,几乎可说是全无破绽。
「这一个多用来的训练妳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看来妳并不是真心的想要自由。」当华伦看到菲丽丝的手劲转弱的时候,他有些轻蔑地开口。
「我没有放弃,绝对不会放弃!」菲丽丝不为所动,知道这只是华伦要激怒她的手段、好让她在盛怒之下露出破绽。
「那么妳最好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华伦冷笑,手中的长鞭使劲一抽,险些就将菲丽丝手中的长剑给击落了!
「啊!」菲丽丝急忙以双手稳住长剑,退了好几步,一边警戒地瞪着华伦,一边重 新调整自己的呼吸。经过一个多月的战斗练习,她明白由于天生体力上的悬殊,所以自己绝对不能逞强或是冲动,必须要更小心谨慎,耐心等待最佳的攻击机会。
「还不错,我们再来过。」华伦眼中的讚赏一闪而逝,而后朝着菲丽丝勾勾手,示意她再向前挑战。
菲丽丝点点头,就在她举剑欲展开第二波攻击的时候,森林突然起了变化;两人周遭的气流产生强烈的变化,突如其来地卷起了一阵几乎让人无法睁开眼的强劲烈风!
「啊!」飞砂刺进菲丽丝的眼睛,让她痛得轻呼一声。
华伦面色一沈,将手中的长鞭握得更紧了,他微微地瞇起眼注视着气流的变化,知道有人闯进了他所设下的结界。
诡异的变化持续着,透明的空气中忽然产生一股淡青色的光晕,绿色的光越来越大,最后就像是在空气中硬生生撕开一个洞似的,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出现一个类似方形门的空间。
「跟我走!」当华伦看到那个类似门的形状产生时,他脸色一变,大步向前拉住菲丽丝的手,迅速地想将她带离这个地方──「发生什么事了?」菲丽丝仍然睁不开眼睛,只能被华伦拖着离去,耳边传来的呼啸风声让她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她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华伦并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菲丽丝的手开始向前跑,就在奔跑的同时,菲丽丝的心忽然猛地一震,泛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和她每晚的梦境一模一样!耳边呼啸的风声、诡异的气氛,就连紧紧握住自己的那双大掌,居然都传递着相同的温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她心魂不定、为这梦中相同情景感到疑惑的时候,走在前方的华伦忽然停下了脚步,松开了她的手。
「锵锵锵」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兵器敲击声,是华伦和某人在战斗吗?菲丽丝试着想睁开眼睛看,虽然还有些微的刺痛,但是她顾不了这么多,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模糊的视线逐渐变清晰后,菲丽丝看到一名手举长剑和华伦打斗的男子,他有一头金色的短发,衣着高贵,有着一张斯文却陌生的面孔。
「女王陛下。」就在菲丽丝睁眼观战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头,吓了她一大跳。
「耿因?是你!」菲丽丝惊呼一声,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雷吉亚丹的臣子耿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到底……」
「女王陛下,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快点跟我来!」耿因摇摇头不愿意解释什么, 一把拉住菲丽丝的手腕就要往后方退离。
「咻」的一声,华伦的长鞭忽然来袭,像是一把锐利的长剑般、硬是逼得耿因松开菲丽丝的手。
「没有我的允许,她哪里都不能去。」华伦嘴角一抿,手上的长鞭凌厉地攻向耿因,瞬间已用长鞭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我早该猜到就是你!」耿因冷笑,并不急着擦拭脸上的血痕,只是以一种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华伦,并且伸出双手将菲丽丝挡在自己的身后。「对于你这种丑陋的魔物,我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耿因朝着东方一挥手,霎时树丛里出现了许多手持弓箭的士兵, 每个人手上的长弓已经搭上利箭、对准华伦,静等着耿因的命令。
「等等,不要杀他!」菲丽丝惨白着脸开口道,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有一种熟悉的紧绷情绪再次从胸前泛开,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口。
「女王陛下,妳放心,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吧!」耿因摇摇头,再次伸出手、紧紧握住菲丽丝的手腕,以一种不具温度的语调开口道:「让魔物死在乱箭之下,已经是一种最慈悲的方法了。」
「不对!他并不是魔物……」菲丽丝疑惑地摇头,虽说华伦绑架了自己,但是她尚有许多疑问没有弄清楚,不能这么轻率地就夺取一条人命啊!
就在菲丽丝试着想解释的时候,耿因缓缓地抬起左手朝下一比,所有的弓箭手同时间松开紧拉的箭弦,射出长箭──「不!」菲丽丝大叫出声,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像是慢速度的重拨画面做的,她清楚地看见那一枝枝的弓箭刺进华伦的身子,她的耳边甚至清晰地听见了长简划破布料、穿透人体的声音!
猩红的血像是止歇不住的泉,从华伦身上每一个部分冒出,滴落在地漾成惊心动魄的景象,菲丽丝再次发出悽厉的叫喊声,像是一朵被拦腰折断的花朵般,「咚」的一声晕死了过去。
「女王陛下受了不少惊吓,我先带她回去。」耿因及时接住了菲丽丝下滑的身子,望着她苍白的面孔,耿因以不带感情的声音吩咐道。「至于那个魔物,记得处理干净。」
营救女王的任务已经完成,自己也可以回去了。正当耿因抱着晕厥的菲丽丝往回走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阵悽厉的惨叫声,脚步因为迟疑而顿了一顿,下一瞬间,一股让人窒息的力量再次笼住耿因的四周,他发觉自己的身子无法动弹,就连转头这个简单的举动都没有办法做到,就像是那一天在婚礼上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
耿因的身子无法动弹,同时间他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他背后传来,跟着,他听到了那彷彿来自地狱的冰冷嗓音。
「把她还给我。」低嘎的男音无声无息的出现,一点迹象也没有地就出现在耿因的身后,然后,随着鼻间闻到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突然之间华伦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你不可能还活着……」老天!耿因心中猛烈一震,身子因为华伦的靠近而剧烈地颤抖着,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插满了无数长箭,却仍是站得笔直的高大男子。
「如果不是你日后还有用处,我该一刀杀死你的。」华伦嘴角轻蔑地扬起,将菲丽丝抱回,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你……为什么回来?到底想干什么?」即使他是再优秀的战士,身上中了这么重的伤,没道理不倒下,莫非……「如你所愿,我这个魔物,已经从地狱的深谷爬回人间了……」扔下这样冷冷一句,华伦朝耿因的颈部用力一击,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当耿因晕倒时,一粒青白色的圆石从他的衣服中滚下,华伦将那一粒小石子捡起凝视,认出了那是大陆上传闻已久、具有无穷魔力的幻色宝石。
「原来是这个东西,他们才破了我的结界。」华伦低喃道,顺手将幻色宝石收入怀中。传言中雷吉亚丹的王族守护着幻色石,但一直以来都是传闻,没想到确实存在着,想必雷吉亚丹的大臣们一定是急着要寻回菲丽丝,才会动用到这颗珍贵的宝石吧!
将幻色石收好之后,华伦转头察看了所有人的情况,确定在场的人不是晕倒就是死去之后。华伦小心地将菲丽丝放下,随即动手将自己身上的长剑一根一根的拔起,每当他拔起一枝长剑,他身上的血就不流了,就连伤处也迅速地收口,不一会儿,除了一地板折断的长剑之外,华伦已经恢复成了毫发未伤的模样。弯下身、他重新抱起菲丽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森林。
在昏沈沈的睡梦中,菲丽丝的梦境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画面。
「菲丽丝陛下,我知道瓦伦是您的贴身护卫,但是他曾经受到魔物的伤害,我们怀疑魔物已经入侵他的身体,若是您让他继续留在妳的身边,会有极大的危险。」
「不要再说了,大神官不是已经说过,瓦伦身上并无黑暗气息的存在,既然如此,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在治疗的过程中存活下来,若这是黑暗魔物们全要对付陛下的诡计,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是你们多虑了,瓦伦不会伤害我的。」
「陛下,您是雷吉亚丹的继承人,也是王族的血脉,请听我们的劝告,不能让瓦伦继续留在您身边了。」
「别说了,无论如何我相信瓦伦,我不会撤换他的!」
「陛下……」
跟着,梦中的镜头突然一变,转换成她半年来始终重复的噩梦,在那座浓密的森林里,她被追赶着,而这一次的事和以前不同的是,她清楚看见了紧握着自己双手的人是谁,那个人有一头浓密的黑发、高大的身形,还有一双深幽美丽的银灰色眼睛。
即使菲丽丝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但是由于那一双始终紧握着自己的大手,她不但不害怕,反倒是充满了对他的信任。
「别放弃,妳先走,我来应付他们!」
「我不要!你只有一个人,我不能去下你自己逃走!」
「菲丽丝!听我说,妳快走!再不走我们两个都没机会!」
「不!瓦伦!我不要离开你!」
「不!」
菲丽丝在梦中大声地喊出自己的决心,她很不安、很不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若是松开了手,似乎就永远会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
霍地,他低下头猛烈地物住自己颤抖的唇瓣,激烈且绝望地索取她口中芬香的气息,像是再也没有时间那样强烈地吻着她……「菲丽丝亲爱的,相信我,我不会有事,妳必须先走,我发誓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低沈的嗓音抵在她的唇边叹息,却怎么也安抚不了她慌乱仓皇的心。
「瓦伦!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她记得自己紧紧地握住他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开自己的手。
瓦伦轻声地叹息,再一次低头吻住她所有的不安,在以双唇烫热她冰冷的唇瓣时,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纤细的指尖拉开,当那一个温存的物结束的同时,两人原本紧握的双手已经被分开了。
望着失去温暖空盪盪的手,她的心彷彿被刨下一块地刺痛着。
瓦伦扬起一抹笑,最后一次保证他一定会回来,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里了。
她记得自己一直蹲在瓦伦吩咐的密洞等待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最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愿意藏在这里等待,不管前方有什么危险,她都必须到瓦伦的身边去,就算两个人会死在一起,她都不在乎了!
「瓦伦!」主意一定,菲丽丝迈开双腿不停地跑着,朝着刚才瓦伦离开的方向奔驰着,但是森林里一片的死寂,一点声音也没有,更没有一丝一毫打斗的声音。
「瓦伦,你到底在哪里!快回答我!」菲丽丝高声大喊,不知不觉已经追出了森林,来到最北面的悬崖边。
她努力地找寻着,最后在靠近悬崖的方向看到了一抹和瓦伦神似的身影,菲丽丝又惊又喜,拉起裙摆朝那个方向跑去,正当她想喊出瓦伦名字的同时,她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
至少二十枝以上的长箭像雨点般往瓦伦的方向射去,瓦伦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高大的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笔直地往悬崖下坠去──「瓦伦!不要!」菲丽丝大喊出声,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脸颊上淌着泪水,身上同样流了一身冰冷的汗水。
「瓦伦……」菲丽丝喃喃自语,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被囚禁的古堡房间。刚才的并不是梦,是千真万确、的的确确在她眼前发生过的事情。
那不是梦!瓦伦在她眼前掉下悬崖了!
「妳醒了吗?」房间的门被推开,华伦高大的身影缓缓踏进门来。
「瓦伦!」即便泪水模糊了视线,但菲丽丝仍然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身影。
同样高大挺拔的身影、同样漆黑的发,还有那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是瓦伦,是那个她自年幼便爱恋上的男子!
「看样子,妳已经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定定凝望着哭泣的菲丽丝半晌,瓦伦缓缓走到菲丽丝的身边,嘴角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那么,该是算帐的时候了……」

第六章

瀰漫在两人之间的并不是重逢的喜悦,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紧绷气氛。此刻在她眼前的,真的是瓦伦吗?他的身形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又如此陌生。
菲丽丝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睁着双眼看着瓦伦一步步靠近自己,在那一双同样深幽美丽的银灰色眼眸里,她找不到往昔的温柔,也看不到一丝一毫他曾经许诺的缠绵爱意。
「瓦伦,你真的在我面前?我不是在作梦吗?」菲丽丝激动地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些她怎么也想不起的过往,经由刚才的那场噩梦,所有忘却的事情已经一点一滴回到了脑海中;在失去记忆的空白日子里,她在众大臣的护卫下过了半年平静的生活,一直到他们用迷药控制自己让她举行婚礼,后来却被瓦伦劫来这里。
原来华伦就是瓦伦,一直以来在她身边的都是瓦伦。他还活着,并没有在那一场意外中丧失性命,她该不是作梦吧!
「瓦伦,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菲丽丝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瓦伦的脸,她必须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才能确实认定瓦伦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就在菲丽丝的手即将要触碰到瓦伦脸颊的时候,他银灰色的目光闪过一丝情绪,将头微微一偏,技巧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瓦伦?」他明显闪躲的动作很伤人,菲丽丝停在空中的手一僵,水雾从碧蓝色的眼珠里泛起,但是她强逼自己忍住泪水,以迫切的语气询问道:「瓦伦,这些日子你在哪里?我记得你那时候掉下了悬崖,受的伤很严重吧!伤口还疼吗?为什么你不回王宫里去?」
「回宫里,好让他们再杀我一次吗?」瓦伦扬起苦涩的笑反问道。
「杀你!?你为什么这么说?」菲丽丝脸色一白,顿时想起了当瓦伦以「华伦」这个身分时曾经说过,他胸前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全部都是雷吉亚丹的人所为,但是,这怎么可能,从以前到现在,瓦伦都是她最忠实的贴身护卫,怎么可能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呢?
「妳该知道,魔物若是想杀人,并不需要武器。」瓦伦再次敞开他胸前的衣服,露出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平淡地道:「这些伤,全是由士兵手上的利箭射穿所造成的。」
「利箭……是谁这么残忍,要这样对付你?」心疼的泪水从菲丽丝的眼眶一颗颗滑落,这些伤痕无论看了几次,都会让她觉得触目惊心,尤其现在她已经想起了瓦伦是谁,想到他居然遭受过如此的伤害,她的一颗心就像狠狠让人刺穿了一样疼痛着。
菲丽丝再一次将手伸向瓦伦,颤动的指尖带着怜惜抚上他的胸前,试着想要抚平他曾经受过的伤痛,当她纤细的掌心触碰到瓦伦胸口时,他浑身一震,银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的光芒。
「女王陛下,现在装这种无辜的模样,不是太虚伪了吗?」瓦伦忽然嘿的一声冷笑,用力挥开她的手,随即以轻蔑无比的语气开口道。「如果不是妳的命令,谁有能力秘密调动大批士兵?不过也真难为女王陛下您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贴身侍卫,要取我的命,又何必调动这么多人手、设下陷阱来杀我呢?」
「瓦伦?你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菲丽丝惊愕无比地抬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骇人的指控。
「我说错了吗?派人除掉我,不就是因为妳想起了自己身上毕竟流有高贵的王族血统,终于想起王族神圣的使命,为了王国之间的联姻、为了让我这个低贱身分的人彻底的消失,所以妳才命令人下手的不是吗?」瓦伦突然闪电出手扣住了菲丽丝的脖子,神情诡异地逼近她,以前所未有的冰冷语气说道:「愿命运之神谊咒我和妳相遇的那一天,我居然曾经为妳这蛇蠍般的女人动过心,还妄想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妳,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不是吗?菲丽丝。」
「你误会了!我没有,我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菲丽丝浑身发冷,口中不断重复着辩解的言语。老天!这一切的误会是怎么来的?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现在想解释已经太迟了,我说过,现在是妳还债的时候了。」瓦伦嘴角漾起诡异的笑,空出的另一只手往前一探,一把罩住她胸前的一只丰盈,以漫不经心却残酷的语气笑道:「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肯放过妳吗?因为妳该死的失去了记忆,被一个陌生男子佔有身体并不是最大的耻辱,最大的耻辱,该是被一个妳极尽鄙夷、拚了命地想除去的人佔有身子,这种双重的屈辱,才是我要你仔细品嚐的绝妙滋味——」
「瓦伦!你真的误会了,你听我说——」菲丽丝一张脸变得惨白,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的重逢居然会变成这样。她伸手拚命地想护住自己,但是她的力气根本不及瓦伦,在挣扎之间,「唰」的一声她的衣服已经被扯破了──
从破裂衣襟中露出的,是一副美丽成熟的女性躯体,原本细致娇嫩的肌肤并没有因为密集的战斗训练而变得粗糙,只是变 得更为结实,雪白的皮肤就像是被蜂蜜染上色泽一般,变得更加晶莹诱人,尖挺饱满的女性浑圆因为她的挣扎而晃动着,顶峰上的粉色果实让瓦伦的双眸敛凝出炙热的火焰。
「以一个蛇蠍心肠的女人来说,妳的身材可以说是极品。」瓦伦嘴角轻蔑一扯,一手仍是紧扣着菲丽丝的脖子,而空出的另一只手,则是在她的胸前无情地抚弄着。
粗糙的大掌上下揉弄着她的女性丰盈,修长的指尖更戏谑地夹起上端挺立的粉色果实,直到她敏感的乳尖突起变硬,在他的掌中挺成坚硬的红色宝石。
「啊!不要这么做!」菲丽丝难堪地哀求着,说不出让自己伤透心的是瓦伦的不信任,还是他以这种完全不带感情玩弄自己的方式。
「为什么不要?不喜欢我这么对妳吗?」瓦伦手一紧,更用力地掐住她纤细的颈子,瞇起眼看着她痛苦的神情,淡淡道。「曾经我们也很亲密过,那个时候妳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不要」。」
听到瓦伦以一种轻蔑不屑的语气提到他们的过去;菲丽丝刚刚因震惊而止住的泪水又再度溢出眼眸。
「妳以为我还会被妳虚伪的泪水所蒙骗吗?」瓦伦冷嗤一声,停放在胸前的手停住动作,跟着伸出食指、缓慢而煽情地往下移,在她平滑的小腹上游走嬉戏一阵子之后,最后在她双腿交会的地方恶意的停住。
「啊!」当他的手挤进她双腿间时,菲丽丝忍不住惊喘出声,整张脸因为羞涩而胀得通红。
「张腿。」瓦伦紧握着她颈项的手微一用劲,冷声警告道。
菲丽丝慌乱地摇头,蓝眸闪着恐惧,怎么也不敢相信瓦伦会这么对她!
瓦伦眼一瞇,却根本不在乎她的拒绝,强而有力的掌一用力,硬是将手探入了她修长的双腿之间,先以手背好整以暇地摩搓她幽谷间的毛发,两指准确地捏住了嫩滑的花心──「瓦伦,不要!」菲丽丝猛烈摇头,被他放肆的举止吓得花容失色。
「为什么不?」他邪邪一笑,手指开始熟练地动着,不停地揉捏着她敏锐的花蕊,一双眼紧锁着她晕红的容颜。
「啊!」菲丽丝怎么也挣脱不开,颤抖着身子被迫承受一切,他的手像是带着火苗般炙热,在她身上点燃了一把奇异的火焰,菲丽丝虽然觉得难堪而羞耻,但是在他技巧的揉搓下,她发现自己浑身发烫,就连口中也发出了娇喘声。
直到瓦伦感觉到两指间的花蕊变得温热湿滑,甚至渗出动情蜜液的时候,他突然停手,以充满恶意的语气道:「若是我早些让妳嚐过这些欢愉,不知道妳还会不会狠下心杀我呢,女王陛下?」
菲丽丝浑身一僵,被他讥讽的眼神和言语给刺伤了,她无法言语,只能被动地凝望着瓦伦,在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她清楚的看见了他对自己的恨意!
瓦伦是真的恨她!不然他不会以这种无情的方式对待自己!在从前两人彼此允诺了真心之后,他从未有粗鲁强迫的行为,最多只是拥着她亲吻,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个模样,不但以冰冷的语气讽刺她,还以这种极尽轻蔑的方式对待她!
「瓦伦,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解释呢?」菲丽丝摇头,以悲伤的语调开口。「你该是最了解我的人不是吗?我不会下达杀害你的命令,更不会有过那样的想法,你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也不会伤害你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瓦伦突然怒吼出声,霍地松开自己的手,一时之间失去平衡的菲丽丝向后倒,整个身子跌到柔软的床上,而瓦伦也随即将自己的身子覆盖上去,将菲丽丝整个人困在他的双臂与身子之间。
「瓦伦,相信我,我没有、绝对没有下达伤害你的命令!」菲丽丝被他兇狠的神情吓了一跳,但仍然唤着他的名字,试着想唤回那个在过去始终有着温柔眼光的瓦伦。
「妳说再多的废话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瓦伦瞪着自己身下含泪的娇美容颜,以兇狠的语气继续道:「我身上所受的每一分痛苦、每一道伤痕我都还记得,我曾经发过誓,这所有刻骨铭心的痛,我一定要从妳身上全部讨回来!」
菲丽丝被瓦伦狂暴的神情和言语给骇住了,在那一双银灰色的眼眸里,她清楚地看见了瓦伦所有的伤痛与愤怒,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然后,她的视线再次停留在他胸前纵横交错、几乎是惨不忍睹的伤疤上。
「这些伤……全是因为我吗?」菲丽丝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肆流。
没错,全部都是她的错!菲丽丝想起来了;当初在她赶到悬崖边,亲眼目睹瓦伦坠落悬崖,她记得自己在晕厥的刹那间,隐约看见了在另一端有无数的人影,他们手上个个拿着夺取瓦伦性命的长弓,而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正是雷吉亚丹皇家士兵的制服,而站在中央、身穿银色显眼制服的,是耿因!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双眼一闭选择了逃避,因为无法承受瓦伦的死,更无法承受这一切的元凶居然是她自小敬重的长者,只能选择封印住自己的记忆,当一个什么也想不起来的废人,她宁愿一辈子活在虚幻之中,也不愿意回到现实中来。
而追根究柢,会让耿因他们产生杀机的主因是她!所以瓦伦并没有说错,所有的起因都是她,她有责任承受瓦伦的恨意。
菲丽丝缓缓睁开眼睛,碧蓝色的眼睁被泪水衬得更加灿亮,她不再挣扎亦不再抵抗,只是以一种乞求被原谅的眼光望着瓦伦,平静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那么,随便你要怎么样吧!如果伤害我、侮辱我,能让你减少心中痛苦的话,我什么都愿意承受……」
「妳愿意承受?」瓦伦探幽的目光一寒,嘴角一撇道。「妳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妳的身分可是雷吉亚丹最重要的女王,现在更是艾法尔国的王子妃,为什么能轻易将身子交给我?」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菲丽丝直视他的眼,有些羞涩、但毫无隐藏地坦露自己的心意。「不管是从前或是现在,我的心意都没有改变过,我只愿意成为你的人,你应该知道的……我不要做什么女王,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妃子,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个.」
瓦伦浑身一震,望着那一双情意缠绵的碧蓝色眼眸,耳边听着她郑重而深情的表白,他发现自己的心深深被撼动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不能心软、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她产生怜惜!
「瓦伦……你会相信我的,是不是?」看到他眼中的森冷正一点一滴的化去,菲丽丝再一次伸出手、试着想拥抱瓦伦。
温润的手掌触碰着他的脸颊,传递着一股属于她的芬香与温热,是怕再熟悉不过的感触、却是他再也无法承受的温柔。瓦伦强压下心中那股刺痛的感受,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挥开!
「妳知道吗?妳的谎言依旧很动人,但是我已经不稀罕了。」他低头在菲丽丝的唇边低语,调子温柔得像是爱语,实则却是再冰冷不过的轻蔑。「任何妳愿意给予的东西,我都不稀罕了,包括妳愿意免费赠送的身体,女王陛下——」
无视于菲丽丝痛苦哀伤的神情,瓦伦自她身上翻身坐起,下了床之后背对着她淡淡吩咐道:「在我没有想到要怎么处置妳之前,乖乖待在这个房间里,否则我可没把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瓦伦离开房间、沈稳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以后,菲丽丝才任由自己的眼泪放肆流下……瓦伦不要她!他不肯听自己的解释、甚至再也不愿意相信她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命运之神对他们开了一个再残酷不过的玩笑,虽然让瓦伦从意外中存活了下来,但是却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瓦伦相信自己并没有背叛他呢?
她可以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之间又摸不着头绪,就在这种既忧愁又痛苦的思绪中,菲丽丝躺在床上,回忆着过去的一切……
※「瓦伦,宫里的大臣们一直要我学习魔法和武功,我才不要呢!」
「妳的掌心太小,的确不适合拿剑。」
「再说我有你,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根本就不用学这些,对不对?」
「妳喔!这么有把握我会一直在妳的身边吗?」
「当然,你是我的贴身护卫,这一辈子都会在我的身边。」※
记忆如潮水般湧现,不管过了多久,她还记得瓦伦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情。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瓦伦的,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瓦伦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了,他是母后为自己选定的护卫,从小就陪伴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瓦伦有着可以扛下所有困难的强硬肩膀,只要靠近他,她就能感觉到温暖和安全,刚开始她只是全然的依赖,在不知不觉中,就转变成了对瓦伦深深的依恋。当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找寻他的身影,当他以那一双温柔的目光注视她的时候,她的心总会剧烈地跳动着,整个人彷彿就要融化在他银灰色的眼瞳之中。
但由于身分悬殊,菲丽丝不单是王族,更是雷吉亚丹未来的王位继承者,即使两人彼此已经倾心爱慕,但仍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一直到有一次她单独前往森林,差点遭到魔物的伤害,最后是瓦伦及时赶到,再一次以自己手中的长剑解救了她。
菲丽丝还记得瓦伦当时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收起长剑、定定地凝视她半晌,突然一步向前、以一种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紧紧抱住她、而后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
她被瓦伦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但却没有半分想挣扎的念头。这是瓦伦第一次吻她!他的吻和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吻完全不一样,她原本以为瓦伦的吻会像他凝视自己的目光一样温柔,但其实不然,当他真正吻上自己的时候,她才知道瓦伦的唇是火、舌是焰,夹带着让她几乎要晕眩的激烈情绪,火热地索取、探求着,并且迫使她释放同样的热情回应。
她甚至不知道瓦伦吻了自己多久,只记得当他离开自己唇瓣的时候,她只能浑身虚软地倚靠在瓦伦的胸前,许久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自己单独一个人出来?如果我再晚一点,一切就会来不及了,菲丽丝…… 不要再做出让我担心的事情了。」瓦伦轻轻将她拥在胸前,紧绷的身子因为她的完好而逐渐放松。
「对不起。」她只能开口道歉。虽然身子仍然因为刚才的风险而微微颤抖着,但是她的心却被幸福的感觉所涨满。
那一次的危机,逼出了瓦伦苦苦隐藏的爱恋,而在森林里的那一个吻,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于是从那一天起,她和瓦伦都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正式成为了一对恋人。
如诗如梦的日子持续着,直到那场意外,瓦伦中箭落下悬崖,而她失去了记忆,然后,人与事都面目全非了……「瓦伦……我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原有的甜蜜回忆,到如今全部都变成了讽刺。菲丽丝心里明白爱有多深恨也有多深的道理,如果瓦伦心中认定了她的背叛,那么以前对她所有的缠绵与爱意,都将变成轻蔑与伤害。
突然,一个奇异的念头自脑海中浮现,让菲丽丝整个人一顿,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整件事有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瓦伦真的恨她,他绝对不可能对自己如此手下留情,虽然他总是说一些残忍无情的话刺伤她,却没有一次真正的伤害她;现在回想起来,在她失去记忆的时候,瓦伦将自己掳来古堡,等于是帮她逃离那一场她不认同的婚礼,再者,虽然他化名为华伦绑架她,却让她住在这个舒适的房间里,每天都有热腾腾的伙食,就连房间的床头边,都摆设了她喜欢的花,如果他真的恨自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的问题才对!
还有,他在这段时间里教她如何举剑御敌,教导她如何保护自己的方法,不断地以言语挑衅她,逼迫自己将他当成敌人看待,如果真的恨她,瓦伦根本不该这么做,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不对,我一定要问清楚才行。」菲丽丝喃喃自语,同时也想起了在自己昏迷之前,她见到瓦伦身上受了重伤,就算他现在再怎么讨厌自己,她还是要去看看,一定得确定他没事了,自己才能放心。
打定主意的菲丽丝不再迟疑,重新换上一件长袍走出房间,决定再一次和瓦伦把事情解释清楚。
「瓦伦?」在瓦伦的房门前,菲丽丝有礼貌地先敲门,而后伸手转开了铁制门把。
房间里一片漆黑,虽然说现在仍是午后,但瓦伦的窗户边挂上了厚重的窗帘,不让半点光线入侵,菲丽丝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的房间。
瓦伦高大的身影沈默地立在窗边,他没有回头,但是空气中飘荡的淡香,已经让他明了是谁来到了他的房间。
「我现在不想见到妳。」背对着菲丽丝,瓦伦的声音寒得没有温度。
「瓦伦,为什么这么对我?我知道你有说不出口的理由,虽然你伪装冷酷,但是我知道你并没有改变,你还是你,是我深爱的瓦伦。」菲丽丝并没有被他的冷漠冻住了脚步,反倒是一步步向前,最后停在距离瓦伦三步远的距离。
「妳凭什么这么有自信?」瓦伦转身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一身的伤都是雷吉亚丹的人造成的,而妳,身为雷吉亚丹的女王,是为这一切负责的人,所以不要对我说爱,因为那是再可笑不过的事。」
「那么你杀了我吧!」菲丽丝毫无所惧地直视他摄人的目光。「尤其是在我已经想起了自己是谁之后,我愿意负责任,如果说你曾经遭受的伤害一定要找人偿还的话,我的命就在这里,随时可以让你取走。」
「妳又在玩什么把戏?」瓦伦蹙眉瞪着她。
「没有把戏,也没有欺骗,我是心甘情愿的。」菲丽丝再一步向前,牢牢地握住了瓦伦的手。「如果你真的恨我,我愿意以我的性命平抚你的愤怒。」
「没有这么容易。」瓦伦有些惊愕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知道菲丽丝为何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在他种种无情羞辱的对待下,她应该要绝望、愤怒,甚至恨他才是,不该这样带着一脸赎罪与深情地站在他面前。
「那么,是要我生不如死吗?」菲丽丝淡淡一笑,彷彿将自己的性命全部抛弃般的洒脱。「那么也随你,我说过,我没有背叛你、也绝对不会伤害你,那么,随便你想怎么做吧!因为我绝对不会怨恨你的。」
「妳……」瓦伦一震,眼睁深处跳动着激烈的火焰,几乎要让他脱口说出了真相!
「你杀了我吧!如果我的存在让你那么痛苦的话。」菲丽丝从身后拿出她从房间里取出的长剑,递到瓦伦面前。
瓦伦怒瞪着她,银灰色的眼睁狂燃似火,用力一挥就打掉了她手中的长剑。
菲丽丝美丽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她弯下身、重新拾起了那一把长剑,强压住心中的颤抖说道:「你下不了手吗?那么就让我自己动手……」
菲丽丝以迅速的动作举起长剑,将锋利的剑用力一推、就往自己纤细的脖子上送去──
「菲丽丝!」瓦伦狂吼一声,整个人扑上前,在千钧一发的时间里握住了菲丽丝手 中的长剑,锋利的剑瞬间划破了瓦伦的掌,鲜血一滴滴地滑落。
「啊!」菲丽丝惊呼一声,在看到瓦伦的掌心流出鲜血之后,急得掉下成串的眼泪.
「瓦伦,你没事吧?」菲丽丝急忙将长裙的一角扯下想帮忙包紮,但是却被瓦伦以手一把攫住手腕。
「妳到底在想什么?」他咆哮开口。不敢相信菲丽丝真的想自尽赎罪!
「我什么都不想、我已经什么都不会想了!」伪装的坚强一瞬间崩溃了,她拚命摇头,眨下更多的泪水哭喊道:「你既然恨我、不肯相信我,那么又何必在乎我做什么?」
「妳!」望着那一双饱含痛楚的蓝眸,瓦伦再也无法自制,不愿意再看到她伤心的 面孔,俯下身子急切地吻上了她。
熟悉的男性气息随着他热切的吻入侵口中,蕴着长期分离的浓烈思念与渴望,甚至还带着一股绝望,火热的舌尖不断地探入、强索着,像是要将什么烙印在她心头般猛烈,一次又一次地吞噬菲丽丝的甜美,在她的唇瓣间倾诉自己所有的缠绵。
时间变得不再重要,周遭的一切也变得不再重要,菲丽丝就像是溺水的人紧抓着浮木一般,紧紧地回拥他、再也不愿意与他分离。
一直到瓦伦结束这个吻的时候,菲丽丝紧靠在他的怀中,也不急着起身,只是静静地感受两人自重逢以来第一次平静的时光。
忽然,菲丽丝想到了瓦伦刚才被利剑划伤的手,她连忙从瓦伦的胸口抬起头,急切 地握住他方才受伤的右掌担心道:「你的手受了伤,要赶快包紮才行……」
小手急切地握住了他的掌心,跟着不可置信地经呼一声。
「你的伤口……不见了!?」菲丽丝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不是还流了好多血,她甚至都还没有做止血的动作,怎么可能伤口就消失了。
「菲丽丝,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瓦伦了。」瓦伦知道再也无法隐藏,轻轻松开了怀中的菲丽丝,重新站起身子背对着她,以一种淡漠的声音开始说道。
「妳曾经见过我胸前的伤不是吗?那么妳该知道,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不可 能存活的。」
菲丽丝呆坐在地上,脑海里乱成一片,耳边虽然听到瓦伦说话的声音,但是她却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隐约知道,某种可怕的、她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慢慢地呼之欲出了……
「「命运之神,回应我的呼唤吧!让我重返人间,即便是一天、即便是刹 那,只要让我亲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此生再无所求。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我什么都愿意舍去;声音、眼睛、手脚、我的心,甚至是灵魂……」,这首流传了几百年的诗歌,妳还记得吗?是从前妳常常唱给我听的。」瓦伦以平静的语调说着。
「当时我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还掉下了悬崖,可以说是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但是我并没有马上死去, 因为我放心不下妳……」
菲丽丝动也不动,像是被催眠般的凝望着瓦伦说话的脸,甚至不知道自己该阻止他、还是继续让他说下去。
「我脑海中残存的念头,就是妳哭泣的面孔,我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如果我死了,谁能够保护妳?」瓦伦垂下眼,缓缓述说着当初的一切。
「我拚命地祈求、祈求命运之神,祈求能够仁慈地再赐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能够再一次回到妳的身边,只要确定妳是安全的,那么我什么都愿意舍去,若是命运之神愿意可怜我,那么我可以献出自己的所有,手脚、声音、心、甚至是我的灵魂。」
「我不停地祈求、再祈求,但是命运之神并没有回应我……」说到这里,瓦伦缓缓低下身子,单膝跪在菲丽丝的面前,银灰色的眼眸一如往日那样的深情,看了她半晌,最后结语道:「但是,唯一肯回应我的,却是黑暗里的魔物……」

第七章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菲丽丝拚命摇头,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似的,胸口更因为那些骇人的话语而变得空盪盪的,一颗心已经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愿意就这么死去,在没和妳道别之前、在不确定妳一个人是不是能好好活下去之前,我怎么能死……」瓦伦轻抚她的脸颊,像是在触碰今生最珍贵的宝贝般。「为了再见妳一面,我和魔物订下了契约。」
「契约?」脑中还是混乱一片,菲丽丝只能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语。
「牠医好了我身上的伤,同时给予我一些时间,让我可以重返人间完成自己的心愿 .」瓦伦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决定不再隐藏、他必须把所有的安排和计划全部告诉菲丽丝。
「一些时间?然后呢,然后会发生什么事?」菲丽丝颤抖地问着,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我想妳也发觉到我的瞳孔里出现了黑色的光点,是吧?」瓦伦紧锁着她的眼,郑重开口道。「当我的眼睛完全变成黑色的时候,我就会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魔物。」
「啪」的一声,心中那条一直紧绷的弦断裂了。
「瓦伦,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菲丽丝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的双手绝望地扯住瓦伦的衣服,急切喊道。「你就在我面前!完好而健康,和以前一模一样,不是吗?你只是掉下悬崖、受了很重的伤,但你还是撑过来了,就像以前一样,一定是这样子的!对不对,瓦伦?」
瓦伦摇摇头,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只是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服。
「你没有改变!只是气我忘了你,所以故意说这些话让我伤心的对不对?」菲丽丝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拚命哀求着。「你快点说,如果你生我的气,可以骂我、也可以不理我,但是不要编出这种谎言……」
「菲丽丝……」她淒厉哭喊的声音像是利刃,一声声地撕扯着他的心,瓦伦轻叹一口气,拿起刚才被扔在一旁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啊!」菲丽丝惊叫一声,她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长剑刺穿了他的身子,血雾般的红色液体大量喷出,瞬间染红了两人身上的衣服。
瓦伦面无表情,右手仍是握着剑柄,再次将透体的长剑拔了出来,而更神奇的是,随着那柄长剑的抽出,伤口开始自动地缩起,由大变小、最后完全地消失不见。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已经不是人了,普通的武器根本无法取我的性命。」瓦伦有些苦涩地开口。「妳再仔细回想看看,在这段日子里,虽然我用餐的时候都坐在妳的身边,但是妳可曾看过我吃任何东西?没有对不对?因为我已经是一个再也不需要食物的恐怖魔物了。」
菲丽丝重新抬起头,即便是泪眼模糊,但她仍然在瓦伦那一片深幽的银灰色目光中,看到了逐渐扩大的闇黑色泽。变色的瞳孔、普通武器无法伤害的身体、甚至不用进食,难道说,瓦伦真的是……
「当我身上已经有了黑暗的能量之后,我潜回雷吉亚丹,想 和妳告别,想看妳过得好不好,却怎么也没想到妳失去了记忆。」瓦伦继续解释着自己这半年来过的生活。
他原本是想回宫向菲丽丝道别后,再自动到大神官面前,要他以具有魔力的武器杀死自己,但是菲丽丝失忆的事情却将一切都打乱了,于是怕只能隐藏在黑夜、默默守护着自己的爱人,直到他听见耿因等人计划让菲丽丝喝下迷药联姻,他才会出现在婚礼上 劫走菲丽丝。
「我没法子永远守护妳,更不愿意见妳柔弱无助的模样,所以我将妳带到这个地方,用魔法将这个地方封印住,希望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教导妳一些防身御敌的本事,因为这是我欠妳的。」瓦伦小心翼翼地拾起她的手,亲吻她因为练剑而不再细白无瑕的掌心。
「我是个多么自私又自负的男人,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的守护妳,以为自己的肩膀强壮到可以为妳挡下所有的灾难,妳是我这一生唯一想守护的人,所以我一直将妳藏在羽翼之下,却没想过在我过度的保护下,妳变成了一个琉璃做的娃娃,高贵、精致,却无法好好保护自己。」
瓦伦低嘎的声音柔得像是叹息,菲丽丝靠在他的胸前动也不动,只想一辈子就这么靠着听他说话。
「妳会失去记忆,我也必须负责任。」他轻抚着她的长发叹道。「如果不是我给予妳全然依赖我的机会,妳又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以至于无法承受我的死亡,甚至不惜封闭自己的记忆来忘掉我,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对妳的宠溺和保护到头来只会伤害妳,所以我决定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更正我先前的错误。」
「所以当你是华伦的时候,你才会对我这么严厉是不是?」菲丽丝这时才明白他的用心,他是要她振作、当一个坚强的女王。
「没错,那些言语上、行为上的轻蔑和羞辱,除了希望妳变强之外,更希望妳能恨我,如果妳做不到恨我,将来要怎么一剑杀了我?」瓦伦轻叹一口气。自己仍然是失败了,菲丽丝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始终都无法真正伤害她!
「一剑杀了你!?」菲丽丝惊愕无比地抬头,慌乱不已地开口。「我怎么能……我不可能举剑杀你!」
「菲丽丝,仔细听我说——」瓦伦以双手捧起她的脸、直视她美丽的双眸郑重道。 「妳认为魔物为什么会回应我的呼唤,让我达成心愿?他们等待的就是报复的机会,几百年来,他们一直在等待可以报复雷吉亚丹王族的机会,而我——则是他们用来毁灭妳的方法。」
「毁灭我?」菲丽丝惊愕不已地回望瓦伦,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魔物对雷吉亚丹王族的仇恨并没有消失,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打击王族的方式,他们会答应和我立下契约,就是要等我成为魔物之后,利用我的身分毁灭妳,但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瓦伦握紧菲丽丝的手继续道。「菲丽丝,答应我,等我变成了魔物,妳要亲手杀了我,如果我一定得死在某人的剑下,我选择由妳永远终止我的呼吸.」
「不!我不要!」菲丽丝猛烈摇头,根本无法接受这项残酷的要求。「瓦伦,你别放弃,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我们现在就回雷吉亚丹,大神官他们一定还有救你的方法!」
「菲丽丝——」瓦伦将她紧紧揽住,埋首于她的发间痛苦低喃道。「妳如何让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复活呢?能够回来再见妳一面,确定妳能够一个人坚强、独立,好好的活着,这样就够了,如今这些愿望都达成了,那么我也没有任何牵挂了。」
「我过得不好、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我不坚强、也不独立,如果没有你在我的身边,留我一个人下来有什么意义?」瓦伦语气中浓烈的诀别让她的心紧紧一慨,但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阻止他,只能紧紧地抓住瓦伦,总觉得只要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永远失去瓦伦了!
瓦伦不语,只是沈默地从衣袖中取出一条项鍊,面色凝重地将它套上菲丽丝的颈项。「这是雷吉亚丹历年来守护的宝物,传说中圣王的「幻色宝石」,它具有无穷的魔力,等妳回到雷吉亚丹,那些人应该会告诉妳使用的方法,回到大神官的身边去吧,他们会教妳确实可以除掉我的方法……」
「瓦伦!不要告诉我这些,我不要听!」菲丽丝以双手捂住耳朵哭喊着。瓦伦的语调和从前一样温柔,但是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分离和毁灭,要她如何承受这一切呢?
「菲丽丝,嘘,亲爱的,别再哭了……」瓦伦俯身,轻轻吻上她颤抖的眼皮、细细吭干她面颊上未干的泪痕,将所有的叹息与无奈化成最后的吻,一点一滴倾诉自己的缠绵爱意。
为了不让她过度激动,瓦伦在亲吻她的同时,悄悄施展魔法打算让她睡一觉,菲丽丝并没有察觉到,只知道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沈重、心神也慢慢松懈了。
「瓦伦……不要离开我……」在丧失意识前,她仍旧唤着他的名,手指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松手。
「睡吧!」他轻声安慰,温柔地弄着她的长发。
等到菲丽丝完全睡着了之后,瓦伦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一指一指地掰开,再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边,细心地安置在床铺的中央。
瓦伦定定看了她沈睡的容颜好一会儿,心中做出了决定。随着双眼中的闇泽越来越深浓,他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属于黑暗界的力量也越强烈了,他也没把握自己还能控制多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菲丽丝回到雷吉亚丹,那一群臣子向来忠心,除了能好好保护她之外,也会教她除去自己的方法吧!
瓦伦走向窗边,平展双臂,口中喃喃唸出打开结界的魔法,等到锁住空间的结界一解除,城堡的所在地就会自然浮现,雷吉亚丹的人应该就会找来、护卫菲丽丝的安全,那么,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吾爱,这次是真正的再见了。」走回床边,瓦伦在菲丽丝的额心印下最后一个吻,轻声说出再见。
自己已经没有依恋的资格了。瓦伦口中再次唸出魔法,黑色的身影「啪」的一声在房间里消失无踪了!
※※※
当菲丽丝从睡眠中醒来,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瓦伦?」她困惑地起身,发现自己睡在瓦伦的床上,但是房间里空盪盪的,一个人也没有。
菲丽丝连忙下床,却发现床边有一封写满了文字的信,她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带着一颗忐忑的心,她急切地将信摊开阅读——
※吾爱:
记得我曾经对妳说过的心愿吗?我希望能够比妳多活一天、一天就已经足够,那么我就永远不用看到妳伤心落泪的 模样。但是看来这个心愿已经永远无法达成了。
我必须离开,因为我已经压抑不住体内窜流的黑暗力量了,即将被黑暗力量完全吞噬的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一点把握也没有,这样的我,再也没有资格留在妳的身边。我希望妳立刻回到雷吉亚丹,身为一国的女王,消灭黑暗中的魔物是历代王族所必须承担的责任,回王宫去,要他们指导妳除魔的方法,然后让我得到永远的平静。
当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我不会是瓦伦、更不会有瓦伦的意识,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魔物,这是黑暗魔物们的阴谋,如果妳因为见到我的容貌而手软,那么他们就会把握机会伤害妳,进而毁灭雷吉亚丹这个国家。
倘若妳在乎我们之间曾经拥有的一切,那么请答应我这个唯一的请求,再次见面的时候,取走我的性命、让我得到永远的平静。
——瓦伦※
读完这篇诀别的信,菲丽丝觉得全身发软、精神像是被抽光耗尽般的无力,只能任由垂落的泪水沾湿了面颊和衣襟。缓缓地,信从指尖滑落,就像是被风吹散的云朵一般飘远,就像是已经离开的瓦伦一般,到了她再地无法触碰的地方……
「瓦伦,你又离开了……为什么连和你亲自道别的机会都不肯给我?」这个从小到大、深深烙印在自己心底的名字,再也无法呼唤他了吗?
就在菲丽丝沈浸在悲伤与绝望的情绪时,房间外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她直觉地闻声抬头,迫切地希望出现的会是瓦伦高大的身影。
「瓦——」菲丽丝激昂的呼唤声一顿,原本急切的神情在瞬间消失无踪。
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瓦伦,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恩鲁大臣,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耿因,以及一批宫中的士兵。
「菲丽丝陛下,您还好吧?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找到妳了!」恩鲁没有察觉到她的失望,只是大步向前、痛哭流涕地单膝跪倒在她的面前。
菲丽丝陛下是前任国王委讬他们的责任,这阵子大伙儿为了找寻女王陛下,忙得是焦头拦额、睡都睡不好,但感谢命运之神,他们终于找到她了!
「来人,彻底搜查这个地方,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都抓起来,如果对方反抗、格杀勿论!」不同于恩鲁激动的情绪,耿因锐利的目光先在房间扫了一圈,而后下达命令。
「不必麻烦了。」菲丽丝苦涩地摇头,打断耿因的命令。
所有人停止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恭敬地等待女王陛下的命令。
「不必找了,这座古堡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菲丽丝抹干眼角的泪痕,走下床下达命令。「我们回雷吉亚丹吧!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士兵与大臣们有些错愕,但是谁也不敢质疑女王的决定,于是他们恭敬地让出通道,准备迎接女王陛下回宫。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房间,而耿因则是放慢了脚步走在最后,在他要退出房间之时,眼角刚好瞄到了飘落在角落的白纸,耿因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看完信中的内容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无比,最后他将纸张折好收入怀中,若无其事地离开走出了房间。
※※※
雷吉亚丹。雷亚神殿重新回到自己的王国,菲丽丝并没有特别兴奋的情绪,她迅速地将自己梳洗一番,换上一身白色长袍后,在夜里独自一人来到了神殿。
「菲丽丝陞下,您怎么来了?」乍见菲丽丝,掌管神殿的大神官有些诧异,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
他听说众人虽然找回了女王,但女王陛下却改变了许多,在回宫的同时她就下令废除自己与拉斐王子的婚约,众大臣本以为陛下是因为身心疲倦所做出的匆促决定,但女王陛下却非常坚持,亲自命令恩鲁大臣写下废除文件,并要人快马送去艾法尔王国。
大神官以一种好奇打量的眼光重新看着菲丽丝,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女王陛下似乎改变了许多,美丽的容貌依旧,但从前那种佳弱的气质已经消失了,炯亮的碧蓝色眼中有着自信,但在眉宇间又有着淡淡的忧愁。
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让女王陛下改变了这么多!
「大神官,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菲丽丝取出脖子上的项鍊,将那颗闪着青光的幻色宝石递给了大神官问道:「这颗幻色宝石一直以来是由你守护的吧?我知道它有强大的魔力,请你告诉我使用它的方法。」
大神官接过菲丽丝手上的幻色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女王陛下,妳已经恢复过去的记忆了吗?如果是的话,那我解释起来会容易一些。」如果不是恢复记忆,菲丽丝没道理会突然关心这些事情。
「是的,关于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菲丽丝扬起一抹苦涩的笑,神情也跟着一黯。
「传说在很早以前,大陆上有一个名叫圣王的人,他具有无法估计的魔法和能力,这块大陆在他的统领下一直保持着平衡,但是有一天圣王却突然失踪了,据说在圣王失踪的时候,从他的宫殿中飞出了十颗幻色宝石,每一颗宝石都代表了无穷的力量,传说中若是将十颗宝石结合在一起,就能让消失的圣王重现。」
大神官先将幻色宝石的传说简单描述了一遍,跟着继续道:「女王陛下您出生的时候,这一颗幻色石就已经握在手上,根据魔法书中的记载,大陆上共有十位可以呼唤幻色宝石的使者,所以我们认为陛下您就是圣王选定的使者之一。雷吉亚丹历代王族都是在二十岁的时候才会显现能力,所以这颗幻色石一直由我保管,等到陛下年满二十岁的时候,再亲手将这颗宝石交给您.」
「我是幻色宝石的使者?」菲丽丝吃了一惊,毕竟这些事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是的,您一出生就被圣王选定为释放宝石力量的使者,这是至高无上的光荣,不过幻色宝石能够唤醒圣王,它无穷的力量也会招来魔物的觊觎,因此一直放在神殿里被妥善保管着。陛下上一次被掳,我们查访许久都没有消息,能找到陛下,全多亏了这颗幻色宝石。魔法书中记载幻色宝百和使者之间有相互呼唤的力量,如此我们才能够突破魔物的结界,找寻到您的下落。」
大神官并没有将幻色石收回,反倒是将项鍊递还给菲丽丝道:「现在已经证实幻色石和陛下您之间确有联系,那么我们已经毋需为您保管这条项鍊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请问你。」菲丽丝将青白色的圆石握在掌心,深吸一口气, 抬头问道:「我想知道正确杀死魔物的方法。」
「杀死魔物的方法?」大神官一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
「是,我身为雷吉亚丹的女王,这是我应尽的责任。」菲丽丝以坚定无比的语气开口。
「这件事……」大神官非常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来菲丽丝尚未满二十岁,属于精灵族的能力还不完全,就算知道了方法,也未必有能力与魔物抗衡,二来,这件事情重大,若是没有和其他大臣商量之前,他实在不敢贸然做出决定。
正当大神官陷入两难局面的时候,一阵沈稳宏亮的声音断然拒绝道:「绝对不可以 !」
菲丽丝旋身,看到耿因从神殿的入口缓缓走出,他的脸上有着不以为然的表情,看样子已经待在那里听他们说话好一会儿了。
「耿因大臣。」大神官点点头,暂时松了一口气,耿因向来是王国里说话最有权威的人,如果他能说服女王陛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陛下,您是雷吉亚丹最重要的人,我们绝对不能让妳遭遇到一丝一毫的危险,任何对陛下有害的敌人或是魔物,我们都会为您除去,陛下只要安心地待在宫里,什么都不需要担心。」耿因低头行礼,喃喃说出捍卫的誓言。
「这就是你下令杀害瓦伦真正的原因吗?为了保护我?」菲丽丝凝视耿因半晌,苦涩万分地开口。
「既然陛下已经知道,那么我也无须隐瞒了。」耿因抬起头,严肃的脸在火光的照射下有几分狰狞。「瓦伦曾经受过黑暗魔物的侵害,就算他接受了治疗而痊癒,但谁也不能保证他是安全的,您是雷吉亚丹最重要的人,既然陛下不肯撤换瓦伦,那么我必须尽忠职守、清除陛下身边任何可能的危机。」
「你……」
「即使陛下会责怪、或是赐死耿因都无妨。」耿因单膝跪了下来,仰头毫无所惧地看着菲丽丝。「我是雷吉亚丹的臣子,受了先王所讬守护这个国家和陛下,我只是尽我该尽的责任,我并没有做错。」
「责任?」菲丽丝垂下眼喃喃重复,再次抬眼时,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见的疲倦与黯然。「除了尽责之外,难道你没有为我想过吗?除了是雷吉亚丹的女王之外,我也是一个人。从小到大,瓦伦就一直在我的身边陪着我,他就像是我最重要的心,现在我已经没有心了,一个没有心的女王,能为雷吉亚丹带来什么幸福呢?」
「女王陛下?」大神官脸色惨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菲丽丝挥挥手,要他们全部退下。
「是。」大神官和耿因弯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当神殿变得空盪盪、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无声的泪水才从菲丽丝的眼眶中缓缓落下。
「身分」这种东西是打从一出生就注定的事情,但是菲丽丝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的出身,是雷吉亚丹最尊贵的女王又如何?是圣王选定的使者又怎么样?如果因为这些身分,让她连爱人与被爱的资格都被剥夺的话,她宁可当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普通女人,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欢笑哭泣、一直到合上双眼的那一刻为止。
但是这些梦想如今都不可能实现了,瓦伦因她而死,还变成黑暗中的魔物,如果说她能做些什么来回报瓦伦的深情,就是完成瓦伦的要求,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瓦伦的灵魂堕入黑暗之中……
但是自己要怎么开始呢?她的能力尚未觉醒,非但不能除魔、更知道除魔的方法。
「王姊?」正当菲丽丝陷入沈思的时候,一阵怯生生的呼唤声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啊!」在菲丽丝转身的刹那间,一道黑影突然冲向她,力道之大差点将她撞倒了.
「王姊!真的是妳,我好想妳,这些日子妳跑去哪里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妳了!」紧搂着她颈项的是一个俊秀的男孩,十四岁的他已经拥有坚强的双臂,他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命地搂着她。
「杰,我也好想你!」菲丽丝喊着只有自己会呼唤的小名,紧紧地回拥着已经到达她肩头的弟弟,流下了欢欣的泪水。
「王姊,妳喊我「杰」?妳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喊我了!」小王子又惊又喜,还忍不住退开几步,一脸不置信地瞪着菲丽丝猛瞧。
「一段日子不见,你长大了。」菲丽丝骄傲地叹息,在失去记忆的半年中,她几乎没有和弟弟相处的机会,现在一见,总觉得他似乎成长了许多。
「王姊妳也这样觉得吗?」听见菲丽丝的讚美,他有些得意地叙述着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妳失踪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点也没偷懒喔!为了要帮忙找寻王姊妳的下落,我拚命地学习身为继承人的知识和魔法,我怎么说也是雷吉亚丹的王子,虽然王姊妳暂时不在,但我本来就该协助妳管理这个国家才对!」
「杰,谢谢你。」菲丽丝讚许地微笑,感触良多地开口道。「或许你比我更适合治理这个国家也说不一定。」
「王姊?」他有些困惑地抬眼,不明白地望着她。「妳怎么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妳一个人在掉眼泪,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的。」菲丽丝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王姊,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能肯定一定和瓦伦有关对不对?从以 前到现在,唯有他的事情能让王姊担心掉眼泪。」
他还记得,每次瓦伦受伤的时候,王姊总是会在身边照顾他、不停地掉着眼泪。那个时候他总觉得王姊的眼泪一定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因为不管瓦伦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能撑过去,等到他清醒了之后,他就会以自己的手轻轻揩去菲丽丝王姊的泪水,将她揽入怀中,那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画面。
在他的心中,瓦伦和王姊是世上最相配的一对了。瓦伦温柔高大、毫无所惧,是一个完美的战士,更是他想效法学习的对象。
但是半年前瓦伦却突然不见了,而王姊也变得很奇怪,总是一个人待在寝宫里,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甚至决定和他国的王子成婚,跟着就在自己的婚礼上消失,现在虽然回来了,但是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脸上有着甜美笑容的王姊了,美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忧愁,像是背负着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他不喜欢见到这样的王姊、一点也不喜欢!
「王姊,不管是什么事情妳都可以告诉我,我是妳的亲人,再说,心事全都憋在肚子里,会生病的喔!」他乖巧地坐到菲丽丝的身边,摆出了准备认真聆听的姿势。
「谢谢你……」菲丽丝忍不住为他的贴心绽开了一抹笑,深吸一口气之后,打算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瓦伦……他居然变成魔物了……」
小王子认真听完了所有的故事,忍不住吁了一口长气,怎么也想像不到,他们原本是一对这么 幸福的恋人,如今却被分离了!
「杰……或许你还不能明白这种感情,但是也许在将来,你也会遇上一个你愿意为她舍命的女孩子,她比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甚至比你自己的性命都还重要,如果你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答应我,要好好珍惜她好吗?」菲丽丝温柔地开口,轻抚着他的肩头。
「我才不会喜欢其他的女孩子呢,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王姊妳了!」他蹙眉,有些不服气地答道。
「我是说将来,即使我不在了,我也会一直祈求你得到幸福的。」菲丽丝淡淡一笑。
「王姊,妳为什么这么说?好像妳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样?」
「杰,我告诉你这些故事,是想让你明白我对瓦伦的心、就像他对我一样,他为了我,不但丧失了性命,甚至丧失了更多,我唯一能够回报他的,就是完成他的要求。我爱他,绝不会让他的灵魂坠入黑暗之中的……」菲丽丝轻柔但坚定地开口。「这一次回来,看到你已经变得这么懂事,我真的很高兴,那么就算我会遭遇任何不幸,只要雷吉 亚丹有你,一切都会没事的。」
「王姊,妳想去哪里?」他害怕地抓着菲丽丝,心里非常的不安。
「我明天就离开雷吉亚丹。」菲丽丝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她要找到瓦伦,完成自己对他的允诺!

第八章

隔天早上,菲丽丝被一阵喧哗声给吵醒了。
「快让我进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王姊!」有些激动的声音从宫殿外飘入,菲丽丝认出了是昨夜与她谈话许久的王弟。
「王子,请不要乱闯,女王陛下还在休息。」挡在殿外不肯放行的,是向来尽责的女官莉洁。即使菲丽丝已经恢复记忆了,莉洁仍然坚持自己要担任守护女王的工作。
「莉洁,让他进来吧,我已经醒了。」菲丽丝随意抓起一件长袍披上,缓缓走出寝宫外。
「王姊!」亚杰高兴地打招呼,同时对阻挡他的莉洁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王姊 ,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妳,妳快命令这些人退下,我只能说给妳一个人听.」
「莉洁,妳先下去,亚杰和我很久没见面了,还有很多话想说。」菲丽丝下达命令,随即领着亚杰往另一端的花园走去。
「一大早有什么事吗?」确定整座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菲丽丝微笑问道。「如果你是想劝我打消主意,那就不必开口,因为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不是啦!王姊妳看起来虽然温柔,但其实比谁都顽固,一旦妳打定了主意,就绝对不会改变,比驼子还要顽固呢!」亚杰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不过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瓦伦告诉过我的。」
「是吗?」乍然听到瓦伦的名字,菲丽丝心头一紧,原本含笑的脸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对不起,王姊,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看到菲丽丝泫然饮泣的模样,亚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笨!又惹王姊伤心了!
「我没事。」菲丽丝摇摇头。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知道要王姊打消念头是不可能的,但除魔这事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再说,大神官他们不肯教妳除魔的方法,那就更危险了。说什么我也不能让王姊单独冒险!」亚杰俊秀的脸上有着超越年龄的精明。「记得我曾经告诉妳,这些日子我不单学习了魔法,甚至向大神官学习了一些观测水晶球、预测未来的魔法,昨晚我们分手以后,我就利用神殿里的水晶球,询问了有关王姊除魔的事情。」
「然后呢?」菲丽丝有些诧异,没想到亚杰为了自己如此费心。
「经过我施展魔法之后,水晶球里显现出了一个人。」亚杰高兴地开口。「虽然我还不知道他对除魔这件事能有什么用处,但总之这是从水晶球显示出来,不如就让他跟在王姊身边,就当成幸运物也行,这样我也会放心多了!」
「幸运物?是谁呢?」菲丽丝有些惊奇地睁大眼。
「嗯,他不是我们国家的人,但是无妨,今天一大早我已经派人去找,说不定他此刻已经进宫了!」亚杰得意一笑,握住菲丽丝的双手郑重道:「王姊,妳得答应我,无论如何要将这个人带在身边,不然我就把你要私自行动的事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阻止妳。」
「杰!你……」菲丽丝一脸无奈,这是一件再危险不过的事情,在亚杰口中却变得像是一项有趣的冒险似的。
「王姊,这件事就是这样、没得商量了,妳先回寝官等我,我一会儿就带他过去。」不等她的回应,亚杰早已迈开步伐跑走了。
※※※
当亚杰兴致冲冲地跑回自己的寝宫,就看到他清晨派出的士兵早已回返,恭恭敬敬地在寝宫外等候着。
「人呢?有没有找到?」亚杰有些紧张地询问。
「禀殿下,人是找到了,但是……」士兵垂下头,有些惶恐地答道。「一是他们剧烈地反抗,尤其是那个红头发的小鬼像野猫一样,我还被他咬了好几口,属下逼于无奈只好将他打晕了,现在两个人都在地牢里!」
「怎么,他身边还有其他的人吗?」亚杰眉头一皱,随即决定道。「无所谓,带我去看看吧!」
「是。」
※※※
亚杰在士兵的带领下,不一会儿已经来到地牢,刚踏下阶梯,就听到地牢里传来尖锐的咒骂声。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猪,莫名其妙的臭傢伙!干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又没有做错事!快放我出去!」
「小颖儿,别白费力气了,你喊得我头都疼了!」
「赛伦师父!还不都是你的错,平常看你手长脚长的,谁知道连逃跑都不会,如果不是因为我回头碰巧看到你被人抓住而放慢了脚步,他们又怎么会有机会拿棒子打晕我?所以这全部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你这个笨小鬼,我故意跑得慢就是要让你有更多的机会逃走,谁要你这么笨回头的!?」
当亚杰走到囚禁人犯的铁牢前时,看到的正是在忙着吵嘴、甚至想大打一番的两个人;一个高大俊美、金发蓝眼的男子以手臂紧紧扣住另一个娇小、红发少年的颈子。
「咦?」亚杰的出现,让铁牢内的两个人同时一愣,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亚杰将目光专注地停留在那一名有着红发绿眼的少年身上,困惑地蹙起眉头。这个少年的容貌的确和水晶球里显现的一模一样,但是他看起来很小,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真的对王姊有帮助吗?
「你是谁?是你下令把我们关起来的吗?」红发少年大吼大叫,正想扑上前,下一秒却被身后那名高大的男子给制止,金发男子极有技巧地将胸前的少年往后一拉,以自己的身子将红发少年完全地定住。
「赛伦师父,你别挡我,我一定要问清楚这个傢伙是什么意思!」铁牢外的傢伙看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年纪似乎比他莫颖儿还小,但是那一双黑色的跟随看起来很骄傲,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别吵。」赛伦以手肘一堆,满意地听到颖儿闷哼一声闭上了嘴巴。「你好,我的名字是赛伦,后面的是我的小徒弟莫颖儿,我们是在大陆四处流浪的吟遊诗人,今天才刚抵达这个国家,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什么将我们师徒关在这里?」
「你是他的师父?」亚杰点点头,看出这一对师徒非常亲密,而这个名叫赛伦的对莫颖儿相当保护,或许,自己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把铁牢打开,我有事要和莫颖儿谈一谈。」亚杰吩咐身边的士兵打开锁头,摆明要和莫颖儿「仔细」谈谈。
「赛伦师父?」呜……为什么只点名找他?刚才赛伦师父也有打人啊!莫颖儿缩了缩肩头,努力往赛伦的身后躲藏。
「小徒弟,看来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赛伦精明的目光一扫,就明白对方是冲着莫颖儿来的,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又惹了什么事,但总之和他无关就好了。
「喂!赛伦师父?」莫颖儿错愕了几秒,但早已被赛伦推出牢外,亲手将他献给了敌人──「跟我来。」亚杰点点头。
「锵」的一声再次将牢门关起。
皱起一张愁云惨雾的小脸,莫颖儿恶狠狠地回头瞪了赛伦一眼,努力挺起细小的肩膀,走向已经开始闪电打雷般不明的未来……
※※※
「什么?除魔?」莫颖儿张大嘴,活像是被人硬塞入一颗鸡蛋般的狼狈。
本来以为这个小鬼王子是要对他动用私刑,没想到他却将自己带回寝宫,让他坐在华丽舒服的软垫上,一旁的女侍们远端上了一些水果和饮料,正当莫颖儿想放松心情享受的时候,那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王子,却突然提出了要他陪伴某人前往「除魔」这个要求。
「没错,你是水晶球里显现的吉兆,就是要陪伴我王姊除魔的最佳对象。」亚杰以再肯定不过的语气回答道。
「你的水晶球一定是弄错人了!」莫颖儿干笑几声,指着自己道。「刚才你没听见我师父说的,我们只是遊走大陆的吟遊诗人,会的本事不就是唱唱歌弹弹琴,再说,我甚至连吟遊诗人的边都沾不上,最多是帮师父拿琴的小僮,怎么可能有除魔的本事?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的水晶球不可能会出错。」亚杰淡淡回答道。「我们雷吉亚丹的王族有着优秀精灵族的血统,本来就会有高过一般常人的能力,再说并不是所有的王族都能拥有运用水晶球的能力,而你,就是我用水晶球占卜出来,最适合陪伴我王姊去除魔的同伴。」
「谁知道那是什么鬼水晶球……」莫颖儿喃喃抱怨,却在亚杰严厉的瞪视下连忙住 口。
「这件事就这么说走了,你现在就和我去见王姊,当着她的面说你愿意护卫她,听明白了吗?」亚杰颔首,表示讨论到此为止。
「喂喂喂!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作主张!我又没答应!」莫颖儿哇哇大叫,这个王子真是他所见过最自以为是的傢伙了!
「你想拒绝我?」亚杰挑高一道眉,跟着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我才没那么笨,答应这种有去无回的事情!」莫颖儿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撇过头,摆明了不会屈服。
「那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亚杰扯出邪恶的笑容,示意士兵将一包东西放到莫颖儿手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这是什么?」莫颖儿皱眉,伸手将掌上的高级布包打开,赫然看见了一撮淡黄似月色、看起来非常眼熟的头发。
是赛伦师父的头发!
「容我提醒你,你的同伴还被我关在地牢里,如果我小小的要求你都无法答应,那么我可以保证下次送到你手上的,绝对不光是头发喔!」
亚杰淡淡一笑,脸上有着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深沈与算计。
「你威胁我?」太过分了!居然用赛伦师父来威胁他,如果他不去,赛伦师父就有危险了,但是如果自己去了,有生命危险的可是自己啊!
爱欺负人的师父与天真的自己,可爱的自己与好色的师父!莫颖儿心中的天平正以一种剧烈的速度晃动摇摆着。呜……这算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困难的决定了,到底要怎么办啊?
亚杰也不催促,嘴角含着笑,耐心地望着莫颖儿的天人交战。
「好!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莫颖儿大叫一声,拍胸脯做出决定。呜……如果自己因为除魔而死,他一定会化成怨灵纠缠赛伦师父的!
「很好,那么跟我来。」亚杰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了优雅的笑。
莫颖儿先将装有赛伦师父头发的布片包好、小心地收到衣服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朝亚杰离开的方向大步奔了过去。
※※※
「王姊,我把人带来了!」亚杰带着莫颖儿重新回到菲丽丝的寝宫,急着让她看到自己找到的人。
「哼。」莫颖儿脚步拖得慢又长,一点也不想见这个臭王子的姊姊,毕竟有这种恶劣弟弟的女子,大概也长得很讨人厌吧!
「咦?你说的就是这个人?」菲丽丝抬眼,只看到莫颖儿低垂着头。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却只见到一头火红色的短发,他看起来好小,几乎像是个孩子。
菲丽丝那种诧异的语气让莫颖儿非常不高兴,他猛然抬起头,正想开口要骂人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自己眼前站着一位罕见的美女──黑缎般的长发、精致绝伦的五官,还有一双碧蓝色的水眸,一身高姚纤细的美女的身体裹在贴身的长袍里,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美人!」晶亮的绿眸发出光彩,所有咒骂的话在下一秒都吞回肚子里去了,一张嘴微微大张、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
「嘿。」看到莫颖儿瞬间转变了态度,亚杰冷嗤一声。王姊的魅力真是广大啊,这个红发的小鬼一下子就变了嘴脸。
「亚杰,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菲丽丝微微蹙眉,这个红发少年的年龄看起来比亚杰大不了多少,怎么能和她一起冒险?
「王姊,他的确是水晶球里显示的人,或许他看起来是有点瘦小,但是我想他或多 或少会对妳有帮助的。」亚杰仍然相当坚持。
「但是……」菲丽丝仍然觉得不妥。
「美人姊姊,我叫莫颖儿,请多多指教。」莫颖儿向前一步,高高兴兴地握住菲丽丝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一吻,一本正经地说。「若是为美人姊姊效劳,不管是上山下海、屠龙除魔,我莫颖儿都会誓死追随的。」
「那么我先谢谢你了。」菲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话若是由一个成熟男子说就不显得突兀,但莫颖儿怎么看都是个少年,这番话虽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面对他眼中那种诚心诚意的光彩,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既然如此,你们快点出发吧!」亚杰满意地点点头,跟着提醒他们快点离开,那些朝臣开完早会之后就会过来,到时候就不能离开了。
「亚杰,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曾几何时,还会缩在她怀里撒娇的弟弟,现在已经变得如此成熟,她觉得既高兴又骄傲。
「王姊,我只是暂时帮妳代理这个国家,若是妳真的打定主意要将王位传给我,我要妳回来、当着全国人民宣佈这件事情,这样才风光哩!」亚杰紧紧握住菲丽丝的手,要她许下承诺。既然无法阻止她离去,至少他希望菲丽丝能好好珍重自己。
「我会的,亚杰。」菲丽丝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感谢他所做的一切。
「你们快离开吧!」亚杰目眶一红,看着菲丽丝和莫颖儿迅速离去、不一会儿已经消失了踪影。
亚杰在寝宫耐心等待着,过了不久,耿因和恩鲁等大臣果然得到了消息,怒气冲冲地往寝宫而来,打算质问亚杰轻率的行为。
「亚杰王子?你怎么可以答应让女王涉险?」恩鲁又气又急。现在派出人马将女王追回,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只是做出正确的决定。」亚杰沈着应对。
「我马上派兵追她回来,身为一个继承者这种冒险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耿因说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至少得先将女王追回、再来讨论亚杰王子失责的事情。
「谁也不准派人去追!」亚杰大喊一声,俊秀的脸上是前所未见的凝重,以成熟的口吻说道:「耿因大臣,于私,我是你的学生,但现在我是雷吉亚丹的代理人,任何事情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亚杰王子,这……」恩鲁有些震惊,从未想过亚杰王子一夕之间成长了。
「对你们来说,一个完美的王者,是将国家与人民放在第一位。」亚杰以认真无比的语气说道。「但是对我来说,我要的更多,除了能保护国家人民之外,我还要让自己最重要的人得到幸福!王姊有她的承诺必须完成,而我的承诺则是我会为她好好守住雷吉亚丹!」
恩鲁和耿因不再言语,被亚杰所散发出的王者气势所屈服。或许,一直以来他们都是错的,他们并不需要过度的保护,因为他们身上流的毕竟是王族的血统,不管前途多么困苦艰难,他们都能开创自己的命运……日正当中,金黄色的太阳散发炙热的光,迫得旅人们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休息一番。菲丽丝和莫颖儿从早上出发,到了中午时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雷吉亚丹北面的森林里。
「菲丽丝姊姊,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找瓦伦啊?」莫颖儿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好奇地问着。
在沿途之中,莫颖儿早已将菲丽丝的故事背得滚瓜烂熟,毕竟和美人姊姊一起冒险的机会并不多见,既然他有幸可以和美人相处好一段时间,那么自然得将她的故事弄个明白。
「我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不过至少可以从这里开始。」菲丽丝不确定地回答道。在森林深处的悬崖,是瓦伦当初中箭坠下的地方,也是黑暗魔物和他接触的地方,或许,在那里自己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唉!如果赛伦师父在这里就好了。」莫颖儿忽然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师父虽然好色,但是在捡到他之前,就在大陆上旅行很长一段时间了,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如果他在这里,说不定可以出些主意。
「颖儿,你还有其他的同伴吗?」菲丽丝好奇不已,这一路上光只是回答莫颖儿的问东问西,她反而忘了其实自己对这个少年一无所知。
「是啊!他是师父我是徒弟,我们是在大陆上四处旅行的吟遊诗人。」莫颖儿砸舌,不敢说出自己一见到美女,就被迷得晕头转向,压根儿就忘了当初自己是被胁迫的,而赛伦还被关在地牢里。不过他可不想让美人姊姊担心,于是信口扯道:「不过赛伦师父不喜欢劳动,所以他会待在王宫里等我回去。」
「原来如此。」菲丽丝本性单纯,只是点点头,丝毫不怀疑莫颖儿说的话。
「菲丽丝姊姊,我很好奇,妳不是说过你们雷吉亚丹的王族,高强的能力要过了二十岁生日之后才会显现吗?那妳为什么不多等一等,至少学全了除魔的方法再出来不是比较好?」莫颖儿歪着头,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让你认识瓦伦,如果你认识他,你就会明白他是一个温柔又坚强的人,他的双手总是保护着比自己弱小的人,如果他已经变成了魔物,那么失去本身意识的他,说不定会开始伤害一些无辜的人民,我了解瓦伦,我必须赶在他动手伤害其他人之前,让他得到解脱。」菲丽丝露出有些忧愁的笑。「所以我不能等,一刻都不能……」
「嗯。」莫颖儿喔的一声,但随即又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对了!菲丽丝姊姊,我们要去除魔,妳身上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武器吗?」
从头到尾他只看到菲丽丝揹着一把长剑,但是这把剑左看右看都很普通,就像是随便一个上兵会携带的武器一样,真的可以除魔吗?
「我只有背后这把长剑。」
「嗯……那这把长剑上面施有魔法,或是被神官赐福过,对吧?」莫颖儿的笑容僵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又问。
「没有,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菲丽丝坦言,虽然自己将幻色宝石戴在身上,但是她也不知道正确的使用方法,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什么?」莫颖儿整个人弹了起来,可爱的五官全皱成一起,几乎要哭出来了。完了完了!弄了半天真的是一把普通的长剑,那还除什么魔,说不定砍个野狼野豹长剑就断了,要怎么保命啊!
「颖儿?」菲丽丝看到他脸色一白,开始起身绕着大树踱步,心里感到抱歉地说道。「如果你现在想离开,我不会阻止你的,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莫颖儿边踱步边喃喃自语,当他踱到菲丽丝身边,看到菲丽丝饱含歉意的美丽脸庞时,瞬间换了表情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方法呢!」
「颖儿,你别为我担心了,等会儿到了悬崖边,就是我们分手的时候了。」菲丽丝温柔一笑,以认真无比的语气开口解释。「当初我让你跟着来,只不过是要让亚杰放心,我明白这是一趟极其兇险,甚至是有去无回的旅程,我又怎么会连累你呢?」
「这可不行,我一定得常着妳平平安安的回去,要不然……」要不然赛伦师父也完了!莫颖儿心中默默回答,但是真正开口时,仍是豪气十足地说道:「要不然怎么显得出我莫颖儿的本事?」
为了要让菲丽丝安心,莫颖儿拍拍她的肩头,再次打气道:「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解决,我们只要重新找一把厉害的武器,问题不就解决了?」
「但是,要去哪里找这种武器呢?」
「呃……菲丽丝姊姊,这里是妳的领土,妳赶快想想这附近可有什么有名的魔法师,或是有什么神奇的武器是被封印住的?」莫颖儿漾着期待的笑脸,试图导引菲丽丝。
「被封印的武器?」菲丽丝紧咬下唇,在脑海中努力思索着曾经读过的国家历史。
「怎么样,有没有?」莫颖儿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个攸关生死的答案。
「我记得……曾经在书上看过,有一把银色的匕首,是由妖精一族和精灵族所共同打造,可以让魔物烟消云散的神奇宝物!」菲丽丝沈思片刻,终于想起曾经读过关于这把匕首的资料。
「这把匕首在哪里?」灿亮的绿眸顿时发出希望之光,莫颖儿精神为之一振,简直想唱歌跳舞一番。
「那把匕首很久以前就消失了,我记得就在这座森林,但是书上并没有明确的位置。」菲丽丝有些抱歉地开口。
「嘎?没有明确的位置?」莫颖儿双肩一垂,顿时变得垂头丧气。
突然之间,森林里卷起了一阵狂风,吹得菲丽丝和莫颖儿睁不开眼,在这股强大的气流之中,两人明显地感受到一股阴暗不愉快的气息直扑而来,两人身子紧绷,明显地感觉到危机降临了。
「妳想要的匕首在这里——」咚一声!一把闪着银色光芒的匕首笔直地插在菲丽丝的面前。
随着低沈的男音传来,四周狂卷的气流停止了,菲丽丝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狂跳着,缓缓地睁开眼,看见自己的面前立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
「啊!」菲丽丝惊呼一声,认出了眼前的人!黑衣、黑披风,还有他长年握在手中的黑色长鞭都没有改变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那张刚毅的男性面孔上,原有的那一双银灰色眼撞,转变成了漆黑无比的色泽,就像是没有星光的夜空一般,通着阴森清冷的光芒。
「菲丽丝姊姊,妳说的什么瓦伦……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人吧?」莫颖儿的头皮开始发麻。这个人一点也不像菲丽丝说的什么温柔坚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坏人!自己只是随便瞄一眼,就知道眼前的男子有多危险。
「雷吉亚丹的女王,拾起地上那把匕首吧!」从「瓦伦」的身上传出低沈嘶哑、听起来令人相当不愉快的嗓音。
菲丽丝定定地望着依旧让自己魂牵梦系的身影,眼眶不自觉地变得湿润,险些就要掉下眼泪了。
「菲丽丝姊姊!那个不是瓦伦,妳不要被迷惑了!」一旁的莫颖儿可着急了,他急忙弯身迅速捡起匕首,递给菲丽丝道:「不要犹豫了,不要忘了妳来的目的喔!快点用这把匕首刺死他!」
菲丽丝接过匕首,但仍然站在原地,怎么也无法踏出自己的步伐。
「雷吉亚丹的王族……现在只剩下我和妳,让我们彻底了断吧!」「瓦伦」发出嘶哑的笑声,像是夜里的鬼枭一般恐怖。
「我等待这个机会,等了好几百年了!」交换契约、佔有这名男子的身体,几百年来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个机会,这个能和王族面对面一决生死的机会啊!历代雷吉亚丹的王族在能力还末觉醒之前,都被那些大臣与神官们保护得滴水不露,过了二十岁之后,牠们就不再是王族的对手了。
半年前躲藏在森林里意图偷袭,虽然没法子杀害菲丽丝,却意外听到这名男子的垂死呼唤,于是牠在人之子的面前现身,答应了以黑魔法延长他的生命,目的自然就是要引出他的恋人、同时也是身为女王的菲丽丝!
「菲丽丝姊姊,快点杀死牠,让瓦伦的灵魂得到解脱!」看菲丽丝一脸的犹豫,莫颖儿焦急不已,拚命地在旁边加油打气。
「烦人的小鬼!」「瓦伦」手一扬,以手卷起一道劲风将莫颖儿卷起向树上一甩,摔得他头晕目眩,差点晕了过去。
「颖儿!」菲丽丝脸色一白,急忙冲了过去,仔细检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在确定颖儿身上只有手脚擦破皮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好痛!菲丽丝姊姊,妳一定要帮我报仇!」莫颖儿痛得哇哇叫,恨不得自己手边也有长剑可以修理魔物!
菲丽丝将匕首插在腰上,缓缓拔起了背后的长剑,美丽的脸庞上不再犹豫,因为她知道眼前的人再也不是瓦伦,他是黑暗中的魔物,为了自己的职责、也为了解救瓦伦,她不能再动摇了!
「来!就是这个样子,我期待这场打斗已经很久了!」他发出刺耳的笑声,扬起手上的长鞭、欢迎菲丽丝的挑战。
「喝!」菲丽丝举起长剑开始攻击,将过去瓦伦曾经传授过自己的武艺全部施展了出来,她明白变成魔物的瓦伦身手会变得更好,于是丝毫不敢轻敌,每剌出一剑后都迅速收回,不让对方有接触自己的机会。
「嘻嘻嘻……」「瓦伦」发出得意的笑声,牠知道菲丽丝等待机会找出牠的破绽,但是牠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以一种猫戏老鼠的态度应付戏弄着。一来牠笃定菲丽丝的能力尚未觉醒,二来人之子的力气毕竟有限,牠在等待着,等待菲丽丝丧失力气的时候,再慢慢折磨她……
两人如此缠斗了好一会儿,让站在旁边的莫颖儿又担心叉紧张。随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颖儿明显看出菲丽丝攻击的速度变得比较慢,就连力气也越来越弱了。
「嘿嘿。」眼前时机成熟了,「瓦伦」将手中的长鞭用力一挥,将黑魔法灌注在长鞭之上,用力地朝菲丽丝的心口一击——黑色长鞭击中胸口,发出「锵」的一声,魔物预期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发生,反倒像是击中了什么东西似的。
清脆的声响过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从菲丽丝的胸口发出了一道灿亮的青色光晕,将菲丽丝整个人团团包住,那一股耀眼的光照在「瓦伦」的身上,瞬间让他发出了悽厉的惨叫声。
「啊!好痛!」「瓦伦」惨叫不已,陷入极大的痛楚之中。
菲丽丝一脸的错愕,就连一旁的莫颖儿都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菲丽丝……我好痛苦……快停止……救我!」突然之前,魔物身上发出了瓦伦的声音,低沈温柔的调子,霎时让菲丽丝一震!
「瓦伦?是你吗?」菲丽丝眼眶一红,不确定地问道。
「是我,我是瓦伦……快过来我身边……」他痛苦万分,但仍是向菲丽丝伸出了双手,漆黑的眼幢中,一点一滴恢复成银灰色。
「瓦伦!真的是你!」见到那一双熟悉的银灰色眼撞,菲丽丝滴下感伤的泪水,不再迟疑地向前走去。
「菲丽丝姊姊,小心那是陷阱!」莫颖儿大喊,提醒菲丽丝要小心。
说时运那时快,菲丽丝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眼前的瓦伦双眼再次变成漆黑,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跟着,他的手边突然多出了一把长剑,笔直地刺进了菲丽丝的腹部——
「啊!」菲丽丝吐出一大口鲜血,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大。
她的鲜血顺着嘴角流到胸口,染红了胸口的幻色宝石,青白色的圆石顿时射出灿亮无比的青色光,像是无数的利剑般刺进「瓦伦」的胸口。
「拉着雷吉……亚丹……的王族一起陪葬,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在「瓦伦」那张不甘心的面孔上,最后露出的是得意的笑。
他高大的身影「咚」的一声倒地,无数的黑色光点缓缓从瓦伦身上飘起,最后一点一滴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瓦伦……」菲丽丝忍着下腹部传来的痛楚,仍旧弯下身子,含着泪水将瓦伦搂进怀中,他的脸色如同死人般苍白,但是已经没有半点黑暗界的气息,她知道自己终于将瓦伦从魔物的手中释放了。
「菲丽丝姊姊!妳没事吧?」莫颖儿冲了过去,看到菲丽丝一身是血,吓得脸都白了。「妳流了好多血,要快点包起来,不然就完了……」
「颖儿,回去告诉亚杰……我不能遵守和他的承诺了……」那一剑刺得很深,是魔物耗尽最后的力气剌出、打算和她同归于尽的。虽然感觉出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地在流失,但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菲丽丝姊姊!」莫颖儿流下斗大的泪水,完 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瓦伦……我来陪你了……」菲丽丝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垂下眼,再也没有睁开了。
「菲丽丝姊姊!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莫颖儿痛哭失声,跪在菲丽丝的旁边又哭又拉扯的,但是无论他怎么喊,菲丽丝却是动也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青色的光从菲丽丝的胸口射出,在另一端投射出一道灿亮的光晕,绿色光芒中缓缓出现了一条模糊的人影,开口对着莫颖儿问道:「将我呼唤出的使者是你吗?」
「不是,是菲丽丝姊姊,但是她已经死了!」莫颖儿摇摇头,抽抽噎噎地回答。「你是谁?」
「我是代替圣王守护「时间」这个力量的魔法师,任何能够呼唤这幻色石力量的使者,都可以要求一个心愿。」青色的光影淡淡回答道。
「她已经死啦!还要什么心愿?」莫颖儿一边哭泣一边说着,突然又抬起头道:「等等,你既然是魔法师,应该可以救菲丽丝姊姊和瓦伦才对!」
「我只能救一个人,另外那个早就死了,我无能为力。」
「耶?你这样算什么魔法师啊!?」莫颖儿瞪大眼。只救活一个人有什么意义?当然要两个人一起活、才能一辈子幸福快乐过日子啊!
「早已死去的人是无法复活的,规矩就是规矩,我不能破例。」青色人影有些抱歉 地开口。「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折衷的方法,如果她愿意将自己一半的生命献出,那么我就可以让两个人同时复活,他们甚至可以同一天死亡。」
「一人一半?那可以活多久?」莫颖儿好奇地问道。
「最多再活二一十年吧!」青色的人影身形一晃,来到菲丽丝的身边,捡起她的一根头发回答道。
「这样生命太短了,不好不好,你再延长一些不可以吗?」莫颖儿讨价还价道。
「不够长?那你愿不愿意捐出自己的生命?」他有些挑衅地问着莫颖儿。
「捐就捐,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能让这两个人相爱的时间更久一点,自己少活个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头发代表一个人生命的能量,拔几根头发给我。」青色的人影淡淡一笑,跟着向颖儿索取头发。
「头发?」说到了头发,莫颖儿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还有赛伦师父的头发,只有自己捐生命未免太无聊,不如让赛伦师父也做一点好事吧!
于是他先拔下几根自己的头发,跟着再将衣服里的布包拿出,非常大方地递给了神秘的魔法师。
「小鬼,好好睁大眼睛,见识见识我的魔法……」光影举起一只手轻轻一挥,开始了自己神奇的魔法……终曲温暖的阳光、轻拂的微风,伴随着熟悉的呼唤,一声声传入了瓦伦的耳中。
瓦伦,你快点醒醒,睁开眼睛,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意识昏昏沈沈之中,瓦伦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声,温柔而迷人,总是让自己魂牵梦系的女音。
记不清楚到底多少次了,无论自己多么疲倦、无论自己处于多么寂静的黑夜里,只要听到这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不管再怎么痛苦,他都会拚了命地把眼睛睁开。
而一旦睁开双眼,迎接自己的,是一双永远不曾改变的温柔眼眸,像夏日的晴空一般湛蓝、像泉水一般的温柔,漾着让他撼动的深情与爱意,一次又一次、将他自死神的手中唤回。
「菲丽丝……」他会毫不犹豫地喊着她的名字,看着那双眼变得迷濛,而后滴下成串泪珠。
「别哭,我在这里。」而后他会伸出手,重复着彷彿已经做过千百回的举动,以手背轻轻揩去她的泪痕。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菲丽丝再次绽开一抹绝美的笑容,伸开自己的双手,紧紧拥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爱人。
始终站在一旁的莫颖儿也忍不住掉下了感动的泪水,但也不敢出声,舍不得惊动这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侣。他转过头,要和救活菲丽丝两人的魔法师到一边聊天时,却发现那个神秘的魔法师已经不见了,而原来那颗发着青光的圆石,此刻也失去了光芒、冷清清地躺在地上。
「耶?上面有字!」颖儿将小石子捡起,这才发现青白色的圆石中央,浮现了一个清楚的「颖」字。
莫颖儿自言自语的声音引起瓦伦的注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处在森林里,他有些诧异地抬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菲丽丝拾起他的掌心,以无比深情的口吻说道:「现在什么都别问,只要紧紧地拥着我,其他的,我会慢慢地说给你听……」
他淡淡一笑低下头,深深地吻住菲丽丝。的确,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安全而美好,那么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森林里缓缓吹起一阵风,就像是在为这一对苦尽甘来的伴侣,献上最深的祝福。
※※※
菲丽丝和瓦伦一行人在当晚回到雷吉亚丹,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之下,菲丽丝私下与亚杰见面,在经过了这样一段故事后,她明白自己并不适合担任女王,再说魔物已经被她杀死,日后王国将不再有危机,而她相信,雷吉亚丹在亚杰的统治下,会变得更加强盛,而她会和瓦伦一起离开,在大陆四处流浪、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园……
亚杰依照约定释放了赛伦,当莫颖儿看到完好无缺的赛伦走向自己时,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赛伦师父看起来还是满健康的,丝毫感觉不到生命被取走一些的迹象,真是太好了!
「小颖儿,干什么这样一直盯着我?」走在离开雷吉亚丹的边境,赛伦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小鬼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他。
「没有啊!赛伦师父,一定是太高兴看到你了,所以忍不住多看你几眼。」莫颖儿连忙解释,脸颊却非常不争气地胀红了起来。
「是吗?」赛伦挑高一道眉,长臂一拉就将莫颖儿扯进怀中。「你趁早对我坦白比较好,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没有啦!真的没有!」莫颖儿挣扎之际,一条项鍊从他的脖子上弹出,上面挂着一颗奇特的青白色圆石。
「这是什么?」赛伦好奇问道。
「是菲丽丝姊姊送给我的,纪念我陪她一起冒险的。」莫颖儿讪讪一笑,怎么也不敢说出为了救人,自己把赛伦师父头发也捐献出去的事情。
「是吗?每次这种好事就给你碰到!」赛伦唉声叹气地埋怨道。「听说那个菲丽丝女王是个绝世美女,真想见她一面。」
「啧,你这种急色鬼,活太久也没啥用处,幸好我聪明,知道拿你的头发做些好事。」看到赛伦双眼发光的模样,莫颖儿冷哼几声。
「你说什么?」赛伦手一扫,无情地给了一拳。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莫颖儿急忙转移话题道。「我是说,我这么尊敬师父,希望师父能长命百岁,一直活下去。」
「哼!算我没有白疼你。」赛伦满意地点点头,跟着不怀好意地低头道:「长命百岁是不用啦!只是我这么喜欢颖儿,要是师父先挂了,我一定会要你一起陪葬的,你放心好了!」
「不要吧!」莫颖儿哀嚎出声,再次换来赛伦的一记拳头。
两个打打闹闹的身影,渐渐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远方。
前方的大陆,还有更多更有趣的冒险在等着他们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