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17

洛樵薰: 钦赐妙姻缘

第一章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一阵大吼声由屋内传出。
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么壮观的场面,茶壶啦、杯子啦,甚至是鞋子,全部都被拿,喔,不是「砸」到外面,而这壮观的景象竟是发生在丞相府,这更是奇上加奇,空前绝后,堪称古今天下第一奇观。
而「事发当场」的庭院,只见仆人洒扫,奴婢送茶地送茶,个个神色自若,像没事人样地充耳不闻,彷佛天塌下来也不关他们的事似地,更何况只是那「小小」的嘈杂声。
再仔细一瞧,那个「万恶根源」正是许丞相许富的女儿许筠 ,那这就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反正这也不是这阵子才有的事,根本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所以莫惊、莫奇、莫疑、莫怪也!
「 儿,这是皇上下旨赐婚的,而新郎又是当今太子,可由不得你胡来,说不嫁就不嫁的。」许富头上顶著一个刚肿起来的包,苦口婆心地劝著许筠 。
「哼!」面对老父的「谆谆教诲」,许筠 的反应竟是索性来个视若无睹、听若罔闻,她一对漂亮的大眼睛正望著窗外枝桠上的喜鹊,专心地聆听它的叫声,父亲的话全给挡在外面啦!
「唉!」看著眼前的宝贝女儿,许富深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令人感叹慈父难为啊!这是早在一个月前皇上就已赐下的亲事,说什么太子好玩成性、常常出游,一点也没有身为太子的认知,皇上怕他以后误了国家大事,所以才要替太子选妃,好管管太子。
而好死不死,上个月刚好是许筠 的及笄之年,又不知道哪一个王八蛋在背后陷害,这门亲事就这样落定了,也造成丞相府变成战场的悲惨命运。
不过,这回「英明睿智」的皇上可要失算了,想要教许筠 管太子,好教他不要出宫?哈!这 直是天方夜谭,她没跟太子出宫一起疯就很阿弥陀佛了,还谈到「管」?!
「皇上也真是的,也不看看 儿是什么样子就赐婚,我看后宫早晚会被她给掀了。」已经技穷的许富暗自嘀咕道。
也不是他存心要把自个儿的女儿批评得一无是处,实在是这根本是连否认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在这长安城内,谁不知道许家出了个女人中的异类,把女子应做的女红、弹琴丢一边,成天搞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关,还一天到晚出去抛头露面,就算想不成名也很难。而在许富努力地想破头欲遮掩「事实」的同时,她的事迹早就一阵旋风似地传遍全城。
「爹!」门外一名男子打断了许富的思绪。
这名男子长得英挺俊逸,斜飞的剑眉,高挺的鼻梁,配上一袭飘逸的白衫,更加突显出他修长的身材,不知迷煞天下多少女子。
「大哥!」成本昏昏欲睡的许筠 顿时眼睛一亮,高兴地叫道,因为她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哥,你快救救我,我快被爹给烦死了。」
烦?这丫头竟然说他烦,许富气得七窍冒烟。
想他许富也是堂堂一个丞相,皇上跟前的红人,朝中从没有人敢公然跟他作对,而今自己的女儿竟然说他烦。
唉!如果静芳没有那么早走就好了,他在心中哀伤地想道。
罗静芳是许筠 的娘,当年生下许筠 后,就因体弱而身染重病,不久,就抛下许筠 和大她五岁的哥哥──许毅凡走了。
十多年来,许富父兼母职,含莘聒苦地抚养罗静芳所留下的两个孩子,他不敢续弦,怕再娶的人会虐待他们兄妹,一思及此,他的两滴老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 儿!」许毅凡责怪地瞪了许筠 一眼。
许筠 吐了吐舌,马上把脸别过去,许毅凡无奈,只好叹了一口气。
「爹,您又在为 儿不肯嫁给太子而烦心吗?」他把视线重新调回许富身上。
「是啊!」许富的声音 亚,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一个月来,他已经被许筠 折腾得惨不忍睹,不成人形了。
单是因误中机关所留下的「辉煌」战果就不计其数──左脚「破相」、右手骨折、牙齿掉了一颗、头上肿了两个包,算一算还真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比较好,总而言之就是惨毙了。
想著想著,许富不禁又想到那个在小魔头背后的大魔头。
那个混蛋,真不知自己前辈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才会与他结成兄弟,遭受他的百般陷害,许富在心里不禁咒骂起许堂,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太撑,有事没事教女儿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关干什么?因为许筠 如果不嫁,他们许家就很可能会被判欺君之罪而诛九族,所以他还是要继续奋战──说服许筠 ,只是不知道他这条老命还可以撑到何时,就不知什么时候会失足走进她的机关之中而提早升天。
看父亲这样,许毅凡心里著实不忍,毕竟他从小就父兼母职的抚养他们兄妹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了现在应该安养天年的时候,实在不应该再为那些俗事烦心,于是便劝许富,「爹,您就先去休息吧!由我来和 儿谈谈。」
「也好!」许富说罢便摇头叹气地走出去了。
君无戏言项上逼,难为天下慈父心,这是否是最佳写照?
「大哥。」许筠 等许富一走出去,便兴奋地拉著许毅凡的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她仰著的小脸充满期待,希望能听到肯定的答案,但,他无奈的摇摇头。
「丫头。」许毅凡宠溺地捏捏许筠 的脸,爱怜地说道,「你该知道皇上的旨意是不容违逆的,为兄也无能为力啊!」
「啊 」许筠 一脸希望马上转变为绝望。
其实,许筠 的个性有一半也可以说是被许毅凡给宠出来的,由于自小没了母亲,许毅凡对这个妹妹可是宠爱有加,常常为了顺应她的希望,不顾父亲的反对,带她往外跑,但世因为外头跑久了,深知民间疾苦,所以她并没有养成千金大小姐的骄纵脾气,不过脑子里所装的那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思想,可就令人不敢恭维。
而他们在外面时,又因为许毅凡的武艺超群,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惹上了许多麻烦,所以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以致养成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如今竟连圣旨也
许毅凡叹了一口气,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 ◆ ◆
「还是不肯嫁?」许富年迈的脸上蒙上一抹绝望。
为什么别人的女儿都是百依百顺,父亲说一绝不敢说二,只有他,他许富的女儿好像是专门生出来与他作对似地,叫她往东,她偏向西;叫她站著,她偏就找张椅子坐下,不理会你在她旁边念得是口乾舌燥或是唇破嘴裂。
总归一句话,许筠 就是任性得非常之彻底,彻底到你想不仅服她都难。
「嗯!」许毅凡实话实说,但看到她老爹这模样又于心不忍,于是只好安慰他爹说:「爹,您就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大不了到时候把她捆一捆丢上花轿。」
许毅凡说纯粹是开玩笑,想让许富轻松一点,没想到许富竟眼睛一亮,并连说那是一个好主意,吓得他赶紧转移话题,以免让许筠 听到了,害她不象后被冠上一个谋杀亲兄的罪名。
「唉!」无计可施的许富又是一叹。
叹叹叹,叹天、叹地、叹自己,生了一个不听话的女儿。
「爹,这几天我一直在想, 儿她再怎么不识大体、违反礼教,但也不至于不知道抗旨婚的严重性,但是她却坚持怎样也不肯嫁给太子,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并非许毅凡不知道许富这阵子的麻烦够多了,还要不孝地再添上一个麻烦让他去想掉满头白发,而是这个疑点实在值得大大思考一番,或许能一举解开多日来的麻烦也不一定。
「嗯,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老了是老了,许富的脑子可没老,该清醒是绝对不含糊。
「不知道,就算我问了,她也不会告诉我,您又不是不知道 儿的脾气有多倔。」对于这个他从小带到大的妹妹的脾气,许毅凡可一清二楚,既然知道她一定不会说,自己又何必跑去碰钉子。
霎时,许富心中刚燃起的那一点小希望之光又绝望地灭了。
「我有办法。」就在他们灰心之余,门外传来一个救命的男声,他们一致高兴地把视线往外移,但许富却马上厌恶地转回来。
「你会有什么办法?」许富咬牙切齿地瞪门外的男人,他是绝对不会忘记这人就是害得他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的「罪魁祸首」!
许堂一脸微笑地看著他,他当然知道大哥在气什么,看大哥身上的「战果」就知道,那是自己调教出来的「高徒」所留下来的伟大杰作。
「大哥,您就别气了,气坏身子就不好了,小弟我可是专程来提供你锦囊妙计的,您就把那杀死人的眼光收起来吧!」许堂自认非常「好心」地提醒他。
「哼!你不要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许富非常不屑他的「提醒」与他所谓的「锦囊妙计」。
「耶,大哥,你可不能这样说,这个欺君之罪判下来可是要诛九族的,我当然也得为我的身家性铬著想一下,你说对不对,贤侄?」许堂把话转向许毅凡,他可不想再继续碰钉子,自讨没趣。
再怎么说,找一个连瞄都不瞄你一眼的人说话,而且还不懂得适可而止,一直浪费自己的口水,这未免太不值了。
「对啊,爹,您就不要再固执了,听听看叔叔的办法再说吧!」许毅凡也跟著劝许富,毕竟他们现在都是九族之一,当然要同心协力了。
许富暗选一声,在外退强敌之前首先还要先内除国贼,他现在就想一脚把那个王八蛋给踹到天边去。
他站在一旁不答腔,头转向另一边,学起许筠 的任性来了,无怪乎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女」,眼前就有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明。
见大哥又开始「任性」了,许堂也不理他,他太老了,已经有一点「返老还童」的迹象,但自己可不,才不要去跟他一般计较。
挥挥手,许堂要许毅凡附耳过来,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话。
在一旁的许富头还是偏向一边,耳朵却伸得直直地,想听看看许堂到底说了些什么,但由于音量实在太小了,除了看到他的嘴在动证明他在说话之外,其余的声音一律听不见。
愤恨地把目光射到许堂身上去,嘴里不知已要将许堂碎尸段几千次了,这个王八蛋,分明债刻意隐瞒自己知道,虽然是他自己事先说不采用弟弟的办法,可也不代表不拿来作参考啊,他在傲个什么劲啊?
「哦,原来是这样。」许毅凡听了许堂的办法之后赞同地点点头,心想叔叔可真是把 儿的个性得清清楚楚呢!
混帐!许富不平地把椅子当成许堂踹了一下,瞪著许堂,敢情他是当真不让自己知道了。
开始了,许堂暗暗把大哥的动作全收进眼底,他跟筠丫头果然相像,好奇心特别重,而且更擅于把怒气迁于别人身上。
「好了,那你赶快去吧!」说完后,他就要许毅凡赶紧去办,而他也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成为大哥的「足下冤魂」。
虽然说他一身武功,许富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手是决定伤不到他的,不过本著敬老尊贤的道理,他还是不要惹大哥生气得好,免得大哥真的因度量太小,而气到气血攻心而亡,那自己可就真的成为不孝之人了,毕竟人称「长兄若父」嘛!
「爹,那我先去找 儿,您跟叔叔慢聊。」说完,许毅凡就出去了,留下许堂跟许富两人在那边大眼瞪小眼。
「大哥,我也走了,有空再来聊聊。」许堂可也不敢再多逗留一下,瞧瞧他大哥那阴郁的脸色有多吓人,他还真怕大哥这样瞪就能把他给瞪进棺材里。
「砰!」一个花瓶落在那及时阖上的门上,许富嘴里吐出一长串诅咒。
◆ ◆ ◆
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一对燃烧著熊熊怒火的美目,正不偏不倚地把视线投注在优闲地坐在对面,凉凉把手中的折扇「帕」的一声敞开来、气定神闲地摇著的许毅凡身上。
什么话!竟然说她胆小、畏怯?!哈,这真是她有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他在她许筠 的身上哪里找得著他所形容的四个字?可笑!太可笑了!
「你说!我哪里胆小、畏怯了?」一只手扶在桌沿,一只手直直地指向许毅凡,许筠 大声地问。
「你怕成亲不就是胆小吗?」凉凉地,许毅凡对她抛出一抹动人心弦的笑,可惜的是,那个人并不包括许大小姐。
「你到底哪只耳朵听见我说我怕成亲了?」站起身来,许筠 踱到他身边去,居高临下地瞪著他。
不甚在意地睨她一眼,单手撑在桌子上,许毅凡手中的扇子还是缓缓地摇著,「你是没有说,可是你的行为却大大地表现出来了。」
「我的行为又在哪里表现出来了?」许筠 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好似如果今天许毅凡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决计不放他干休似地。
「你不是不肯嫁吗?」
「对呀,那又怎样?」她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嫁不嫁跟怕不怕有什么关系?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嘛!
「你不肯嫁给太子不就是不敢嫁给太子,不敢嫁不就是『怕』?」他缓缓地吐出这一长串足以气死许筠 的话,存心要激她。
「谁说我不敢嫁了?」许筠 冲动地回回去,虽然说她知道待会儿自己一定会后悔,但她就是禁不起人家激。
「那你的意思是要嫁了?」许毅凡在心中偷笑地问。他可不敢笑得太明显,如果他还想长命百岁的话。
「当然,那有何不可!」许筠 刚说完就后悔了,她简直想为自己这禁不起人家激的坏脾气一头撞死,不然跳进她自己所设的机关里整死自己也行!
「那好,我去告诉爹了,免得他老人家每日忧心得睡不著。」许毅凡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他可不敢再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因为他知道如果再留下来的话,耳边所听到一定又是那三个他已整整听了一个月的字──「我不嫁」!
许筠 瞪著许毅那维跃的背影,心里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开口叫他的话,他那原本不算慢的速度一定会再加速个一、两倍。
鼓著腮帮子撑在桌上生著闷气,他的思绪不觉飘到了两个月前
◆ ◆ ◆
好一个秋高气爽得日子,凉风徐徐吹来拂过池面,池畔的杨柳轻垂著腰,怎么看都是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偏偏就有人不懂欣赏,坐在池畔长吁短叹,真枉费了这么一幅自然美景。
「唉!真无聊,大哥又不晓得跑哪去了,丢下他一个可爱的妹妹『独守空闺』。」许筠 独坐在花园水池边,百般无聊地丢著石头,嘴里还喃喃自语地数落著许毅凡,只是措辞有点可笑。
她曲起双膝,用手撑著脸望著池面的涟漪出神,这么无聊,该做些什么才好?「小姐,您可不要乱跑。」第十四个经过的仆人这样提醒她。
许筠 没好气地抬眼瞪了那个显然太多嘴的人一眼,怎么每个人都对她这么没信心,都认定了她只要一没被看著就会乱跑?
好吧,既然这么无聊,而他们又对她「期望」这么高的话,那就再给他来一次「出走」吧!
说做就做!许筠 蹑手蹑脚地溜到后门,准备趁守卫换班的时候爬墙溜出去。
啊!机会来了,她躲躲藏藏地从树后闪出来,趁著防卫疏松的时候就这样大剌剌地爬上树,再经由伸展的树枝攀到墙上,等到好不容易跑出去的时候,她还挑衅地瞄了身后朱红色的门一眼,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耶!脱逃成功!
走在街上,她有如走马看花地看著热闹的景象,与为了招揽客人使出浑身解数的小贩,这些她跟她大哥出去外面闲晃的时候就看得太多了,而既然看多了,自然就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了。
唉!没想到在府里无聊,出来到外面还是同样无聊,许筠 漫无目的也走著,不知不觉已走到城外去了。
她不是故意的!她可以保证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站在那刻著「云霞山」三个字的大石头前面发著呆。
许毅凡从不让她到这里来,甚至是连接近那么小小的一步也要骂她个狗血淋头。照理说,依许筠 那爱唱反调的个性是不可能那么乖乖听话的,可是看大哥那么爱妹心切,每次她一接近这里就吓得个半死,看他可怜,也只好勉强听他的话了。
不过 现在既然来了,不去白不去嘛,反正大哥也不会知道,就让她上去一窥「云霞山」的秘密吧,看看上面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可以把她大哥吓得个半死 不,更正,是她要上去就会把她大哥吓得个半死,她大哥倒是常常晃到上面去,但是却都不带她去。
当然,许筠 在踏进山里的第一步时,还是不忘在心中保证,她真的不愿意上去,也不是故意要上去的,只是 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嘛!她可很明白「千金难买寸光阴」的这个大道理。
只是如果许毅凡在的话,一定会斥责她一句,「见鬼的千金难买寸光阴!」她会懂得珍惜光阴──才怪!
◆ ◆ ◆
呜 谁来救救她?
许筠 睁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骇地看著眼前那两只流著口水、黑得很丑陋的大狼,她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跟武功高强的大哥偷学几招、好后悔没有多看老爹几眼、好后悔清有多去风光明媚的江南几趟、好后悔 她千千万万个后悔,而且她证日后最后悔的一件事,一定是葬身在这两只丑陋的畜牲肚子中。
要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凄美绝伦一点,有谁愿意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像她现在一样,而且还尸骨无存,一定不会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许筠 美丽的双眸中隐隐含著泪光,随著两只狼的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她并没有呼救,因为她知道在这深山野岭中,要获救的希望几乎没有,只有像她这种不怕死的人,才会独自一个人跑到这山里面来,她还奢望谁来救她?所以还是留著些体力以便自救吧,那至少还有千万分之一的存活的机会。
完了!当许筠 一脚往后踩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没救了,前有恶狼,后有峭壁,想不死都很难。
「啊!」就在那两只狼扑上来,许筠 终于尖叫出声,绝望地跌坐在地上。但令她惊讶的是,那两只狼在那惊险的一眨眼间,竟就这样活生生地在她面前相继哀嚎倒了下去。
继而,后面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手上还拿著一把飞标,一看就知道他救了她。
他嘴角淡淡地浮著一抹笑,眉宇之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一双犀利的鹰目彷佛能看穿人心,虽说许毅凡已是个罕见的美男子,但气势上硬是差了眼前这个男子一大截。
许筠 就这样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他,忘了一个女子不该如此盯著一名男子直瞧、忘了跟他道谢、也忘了从地上爬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直到他伸手扶她,许筠 才恍若大梦初醒,呆愣地随著他的动作站起来。
「我没事。」直到站起来,许筠 的目光还是未从他脸上移开,当然也就忘了把自己的手由他的手中伸回来。
老天!这个男人真不是普通地好看,教人怎舍得把眼光从他脸上移到一边去?
「姑娘,你确定你真的没事?为什么如此看我,是我长得太难看吓著你了吗?」他正经的口气掩不住笑意。
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但由于身分的关系,从没有人敢如此毫不避讳地盯著他瞧,令他不觉地想捉弄她一番。
「啊 我真的没事。」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将手急急忙忙地从他手中抽回,不料却踩到自己的裙摆,一个踉跄,竟跌进他的怀里去。
「小心一点!」他稳稳把她扶在怀中。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小女人竟兴起他浓浓的保护欲。
「对 对不起。」她脸红地欲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在停顿了一会儿后才似乎非常不甘愿地放开她。
许筠 非常惊讶于这个发现,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姑娘,妁为何独自一个人在此山中?这座山豹狼很多,非常危险,以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应该独身在此山中。」
「我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我是因为太无聊,而大哥又老是不准我上这座山,所以才上来『探险』的。」
「探险?」他惊呼了一声,胸口竟隐隐作痛,好似有人狠狠揪住它似地,如果自己没及时救了她,那该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看见她无助地倒在血泊之中?天!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更无意去深思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异常的反应。
「啊,对了,我还没跟你道谢呢!」看见他那阴郁的表情,许筠 直觉地转移话题,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如果再继续持续这个话题的话,自已稳讨来一顿好骂,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何资格骂她,也不明白自己的生死又关他的事。
更重要的是,她发觉自己竟有一些些怕他。
「不用客气了,敢问姑娘芳名?」他在想,如果父王预备逼婚的姑娘有眼前这个这么可爱就好了。
「我叫 」她蓦然住口,一个姑娘家的闺名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但她转念一想,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应该没关系吧,如果他要讨恩情也才有个地方可去,于是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许筠 ,我 」
「你就是许筠 ?」不等她把话说完,他便打断她的话,惊讶地问道。
「对啊,你认识我吗?」许筠 奇怪地偏著头看他。
「喔!不,我是常听人家说,许家大小姐老喜欢做一些惊人之举,所以 」他掩饰地说道,但脑子里想的可全是另一回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许家小姐似乎也在他父王预备逼婚的名单之内。
「我真的有这么有名吗?」不会吧!她还以为是爹在唬她的呢,原来自己真的已经「声名远播」了。
「大概吧!」他微微露齿一笑,不过不可否认地,她真的满出名的,据说在朝无往不利的许丞相,常常因为她「伟大」的事迹,而在群臣之中抬不起头来。
许筠 嘴一嘟,「什么大概嘛,你就不会稍微掩饰一下,维护一下我的自尊心吗?」她咕哝道。
他听明地不说任何话,他知道,这时候当哑吧才是上上之策。
一阵清亮的哨音突地划破长空,在许筠 还来不及回过神时,一条黑色人影已闪到了他身边。
「什么事?」他双眉微微一皱,似乎已料到有事发生了。
「公子,堡里飞鸽传书,邻国大军来犯,关外兵马不敌已节节败退,请公子定夺。」那名黑衣人附在他耳边说。
那音量是不小,可也没大到可以让许筠 可以听得到的程度,只见她在那里伸长了脖子、拉长了耳朵,也听不到个什么东西而垮著一张俏脸。
「那些狗贼!」他眼里迸出冷冷杀意,这回他们可真惹恼他了,一次又一次来犯,他这次一定要让他们夹著尾巴回去,至死再也不敢踏进中原一步。
「喂!」许筠 小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不懂他刚刚的温暖笑脸,此刻怎会变得既冷峻又不近人情。
他爱怜地看著眼前那只挥动的白嫩小手,天知道他多希望能跟她多聊聊,但眼前的局势却不容得他如此做,不过他相信,自己跟她一定会再见面的,「黑鹰,你护送许小姐回丞府去。」不舍地再度看了眼前那古灵精怪的小东西一眼,他吩咐来人送她回去,然后便策马离开了。
「喂!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啊?」许筠 忽然想起什么,大声地对著远去的身影大叫。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远方响起这句话,但却已看不到他的人了。只见满天黄沙弥漫,留当许筠 一肚子疑问。
他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而当他们再度相见时,许筠 将会是他的「娘子」。

第二章

「唉!」想起两个月前,许筠 趴在桌上,不知不觉叹了口气,「你到底是谁?为何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她不知心里那酸酸涩涩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那令人很不好受,而且当她听到要自己嫁太子时,整颗心竟莫名地抽痛,这也是她坚决不嫁太子的原因。
「他是谁?」在门外偷听的许毅凡蓦然地推门进来问道。
看小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陷入情网了,这可不是闹著玩的,嫁给了太子,岂可容许她心里再装著另一个男人。
「大哥?!」许筠 被吓了一大跳,抚著胸口瞪著他。
他又进来做什么?刚刚不是跑得比谁都手吗?干么又折回来,还偷听人家讲话。
「告诉我他是谁?」许毅凡不理会她杀人的目光,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知道掳获妹妹的心的那个该死男人是谁,然后把他找出来,然后……然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时再说吧,总之,是不容许 儿心里装著他的。
「哪个他?」瞧瞧他那是什么问话方式,打死她都别想她会告诉他。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不要跟我装傻。」许毅凡不容反抗地说。
如果在平时,他会毫不考虑地宠溺她,但眼前是非常时期,一个弄不好九族人头可要全都落地的。
「哼!」许筠 嗤哼一声,偏过头去,连看也不屑看他一眼。她就是不说,就不信他能对她怎么样。
「 儿 」许毅凡口气软了下来,温和得近求似哀求。
唉!他早该知道, 儿是吃软不吃硬的,他怎么会这么白痴,竟用「逼」这个蠢方法呢?
「不知道!」许筠 压根不为所动,是打定主意不告诉他了。
「这样吧!」许毅凡决定撒个小小谎,「如果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就想办法帮你解除跟太子的婚约。」他不得不这样做,即使日后她知道了,怕会不顾手足之情地把他砍成一千块,再剁成一万块,他还是要为了许氏九族的性命安危著想,牺牲小我以完成大我。
「真的?」果然单纯,许筠 马上把头转回来惊喜地问道。
「我保证。」看她那么高兴,许毅寸不得不担心,他日后的下场可能会不只被剁成一万块。
她怀疑似地看了许毅凡一会儿,看到许毅凡冷汗直流地打了个冷颤,她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决定相信他。
「事实上呢,我是 」说到一半,许筠 蓦然地打住了,她忽然想起她是因为上「云霞山」才会认识那个人的,而偏偏那个地方又是大哥耳提面命不准上去的,她实在不敢想像自己说出来的下场会如何?
被倒吊起来打屁股?不!可能会更惨……
「嗯?」许毅凡在等她的下文,并已经作好心理建设地模拟出各种他认为有可能的答案,免得待会听完后马上倒地不起,病因:由于惊吓过度,导致暂时性休克。
「你保证不生气?」许筠 小心翼翼地问。其实她也只是问个意思意思而已,她相信大哥所有的保证在听完她的话之后,马上就会全部消云散,只剩下他满腔高昂的杀人情绪。
许毅凡不回答地看著她,他觉得事有蹊跷,倒底是什么重大的事情可以让他这个夹不怕地不怕的妹妹面露愧色,难不成是
「你上『云霞山』去了?」他阴郁地瞪著许筠 。
许筠 低著头默认。
见她不说叫,许毅凡又继续问下去,「不要告诉我你是在『云霞山』上认识那个人的?」
她又不说话,这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许毅凡忍住一波波向他袭来的晕眩,他简直不敢想像如果那个「该死的男人」没有及时救了她的话,她的下场会怎样,只怕她早就被野兽啃得尸骨无存了!
「你找死啊!我告诉过你几百次绝对不能上去『云霞山』的,你是把我的话当放屁是不是?!」他气得向她大吼。
头一次,许筠 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愣愣地看著许毅凡,预计自己再过不象之后就会被掐死。
此时此刻,她竟觉得,眼前张牙舞爪的大哥,比那天那两只恶狼还要恐怖上几倍
◆ ◆ ◆
热闹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停在丞相府前面,引来了许多民众的伫足围观,只是,外头看似喜气洋洋的丞相府,里头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许富甚至已经可以预估他根本用不著等到皇上下令,早就可以一头栽进女儿那些机关中以死谢罪了,至少比起家产被充公,然后再被诛九族这种一无所有、毫无尊严的死法要强多了。
「 儿,你就快穿上吧,时辰已经快到了,你就不要再任性了。」许富在许筠 旁边是劝得满头大汗,就差没有「咚」的一声跪下去。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他不是个容易认命的人,尤其当他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他还没跳进机关的原因。
许富绝对肯定,换成普通人,如果有这种女儿的话,早就不知死几百回了,而且都是自杀的。
「我不要!」而许筠 的反应是稍稍抬头,爱理不理地看了他一眼,回了他一句非常乾脆的拒绝,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他最近刚迷上的新玩意──刺绣,然而,那块布惟一的图样显然只是一堆纠缠在一起的线
「 儿───」接收到老父求救的眼光,许毅凡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然而,所换来的只是许筠 狠狠地一瞪,那眼光是在告诉他,少废话,想想看你自己前几天答应过我什么吧!
许毅凡无奈地垮下了肩,父子俩所流露出的眼神都是同样的无助。
「老爷,吉时已到,请小姐上花轿吧!」门外的敲门声惊醒了两个陷入沉思,想著怎样把许筠 骗上花轿的父子。
「啊!」就在此时,许筠 惊呼了一声,原来是扎到手了。
许毅凡乖机一掌劈昏了她,不管了,就算她醒来之后会恨他入骨,恨得想要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血 甚至把他挫骨扬灰都无所谓啦!先把她丢上花轿再说。
当然,当迎亲队伍的声音渐行渐远时,许毅凡所剩下的惟一反应是大叹一口气,他挫败地瘫在椅子上,唉,自己的来日无多了 他绝对这么相信!
可悲啊,他的人生,为何乌云罩日的时候总是比大放光明的时候多呢?他无语问苍天,但 天知道! 给他的回答竟是飘来了一朵更大、更黑、更厚的乌云
唉!为什么?许毅凡在心中第一千零一次问著头上的朗朗青天,为什么别人遇事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地逢凶化吉,只有他,一次又一次要接受那可怕的灾难,而且人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续之灾,难道……这果真是天妒英才吗?

乍见那可怜的新房被摔得满目疮痍,东倒西歪地有如台风过境,每个看到的人都该心里有数──这是免不了的。
当然,看到「凶手」正在边咒骂边犯案时,那更不用太吃惊,因为这更是预料中的事,早在他们把这个危险分子给用八人大轿抬进来时就该有所觉悟了,如果她不破坏的话,那才叫作奇怪!
「混帐许毅凡、王八许毅凡,竟敢把我劈昏,然后再把我送入虎穴当中,我许筠 今生今世绝对跟你折不两立。」许筠 边摔边骂,脑里咒的、嘴里骂的、心里恨的,全都是她那个死一千次都不足以向她谢罪的混帐大哥。
蹲在墙角偷听的许毅凡更是颤巍巍地替自己捏了把冷汗,他百分一千地相信,他那个正在房中找无辜物品发泄怒气的妹子,心里绝对是千千万万希望她手里摔的、脚上踹的全都是他──许毅凡!
他知道,他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是挺身而出认罪,让那些无辜的物品得以苟延残喘,但他更相信,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绝对不会去做那种蠢事的,当然,他也不例外。
更何况许毅凡自认为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蠢事,他是绝对不屑去做的。
他认为,此时此刻的自己「更」应该做的一件事是马上脚底抹油──溜,以免惨遭横祸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 儿,我是不得已的,你就原谅大哥吧!」许毅凡在那间正在惨遭摧残的房间前带著一分的诚意,九分的假意忏悔完之后,就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妹妹重要,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一样重要,他可不会忘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深宫内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见那个恶魔 不,是平昌公主,他脑中所残存的可怕记忆一直不间断地在提醒他──赶快走。
他可不想去跟命运挑战。即使不想承认,许毅凡仍不得不接受事实──他真的满倒楣的,倒楣到好好地吃一顿饭都会被噎到,因此他不能不防范如果现在又楣运抬头的话,连走在路上都会好死不死地遇到那个恶……平昌公主!
◆ ◆ ◆
「香儿,香儿。」摔累了,许筠 坐她替自己预留,仅存完整的床上百般无聊地喊著派来伺候她的丫鬟。
坐在床上的她,头上的凤冠和红盖头早在她在发飙的时候就被扯掉了,此时正凄凉地躺在房间的某一个角落;霞帔也被她解下来绑著玩,她现在全身上下就只剩下那件大红衣,其他装备一应俱「无」。
「太子妃,香儿来了,您有何吩附?」在外面避难的香儿赶忙冲进来,就怕自己成了下一个牺牲者。
「我还要待在这个房间多久?我快要无聊死了!」许筠 甩弄著手上那条霞帔,语气甚是无奈地问道。
香儿根本没去注意到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此时她只是双眼圆瞪地盯著许筠 空无一物的头上以及 手上那条看起来很是眼熟的东西。
「太子妃,您 」她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新娘服解下来玩的。
「你怎么了?」许筠 手里依然把那件霞帔抛著玩,很是奇怪香儿看到她的怪表情,她又不是很丑,用不著在看到她的真面目之后被吓成那个样子吧!
「太子妃,您为什么把凤冠给拿了下来?」香儿实在是很不想问,毕竟问了之后不知会有什么下场,但基于责任范围,她还是很勇敢地把它问出口。
「凤冠?」许筠 疑惑地眨了眨眼,「你是说头上那顶又沉又重的东西吗?」看见香儿迫不及待地点头,她又继续下去说:「拜托!」她翻了白眼,「那个鬼东西那么重,如果不拿下来,我的脖子早被压断了。」
「可是 」香儿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挥手制止了。
「别在那边可是不可是了,我问你,我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许筠 一脸很不耐烦的样子。
成个亲真麻烦,要那么久,她的肚子好饿喔!从被那个混帐许毅凡丢上花轿之后,她就什么东西也没吃,而刚刚又大突地「运动」了一番,现在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虽然刚进来这时,桌上是有摆一些食物,可是 想也知道,早就全部「滋养大地」了。
「这 大概是待到殿下来。」
许筠 听了差点昏倒,要等多久他才会来啊?到那时候自己恐怕早饿死了。
「那他什么时候才会来?」她在心里是巴不得他永远不要来,可是又很饿,唉,好为难啊。
「奴婢 奴婢不知道。」香儿说这句话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太子妃是不是一个可以接受否定答案的人?
「喔!」许筠 丧气地垂下肩膀,「你可以出去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是。」香儿闻言,如获特赦般地赶忙退了出去。她觉得多待在许筠 身旁一会儿,危险度就多一分,所以还是离许筠 远点比较安全些。
许筠 瞪著那显然走得太快的身影,她怎么觉得好像依稀可以在香儿身上看到大哥的影子?
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吧!不然就是太过憎恨大哥所产生的错觉,她摇了摇头,却正好瞥见开著的窗户,一个想法在她脑中慢慢形成。
许筠 跳下了床,走到窗边,拎起裙角,踏上椅子爬了出去,她发誓,如果再不出去透透空气的话,她一定会闷死在房间里头。
她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不错,如果自己在新婚夜闷死在新房里头的话,正好可以让那胡涂的老爹和混帐哥哥后悔一辈子。
不过许筠 回头再想想,还是算了吧,年纪轻轻的香消玉殒,未免太可悲了,她可不打算做悲剧的女主角。
夜色中,她四处摸黑,什么都看不到,只得四处乱撞,她在心里一直骂自己,怎么这么笨,不会拿个灯笼出来,现在好啦!一片黑暗,哪里都去不了,就连想要逃婚也 不!许筠 在心里更正,她可是没有这个意思,只有一点点的不情愿而已,用膝盖想也知道,想要逃出这个浩大的皇城,简直难如登天,说不定她连这个宫都还没走出去就被人给拎回来了。
咦!等等,那里怎么有一个人影?藉著月光往四周看了看,原来她已经走到花园来了。
许筠 好奇地潜近了一点,准备看看那个孤傲背影的主人站在凉亭里做什么?她更好奇他长得什么样子,为何自己对他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然需光线不足,且他又是背对她,因此看不清楚他的脸。
才刚要偷偷地绕到另一边去,看看是不是可以看清楚他的脸,却听到他从口中念出一首诗,让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聆听。
「遥夜泛清瑟,西风生翠萝。残萤栖玉露,早雁拂银河。高树晓还密,远山晴更多。淮南一叶下,自觉老烟波。」他念完还加一声叹息。
不知是在感叹时光飞逝,还是悲怜因天寒而从树上翩翩落下的枯叶,而且 许筠 差点就要冲到他面前去看个清楚,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是他?会是他吗?
突然,好死不死的,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一只猫就这么该死的凑巧地跳到许筠 背上去。
「哇!」吓得许筠 尖叫,从草丛里面跌了出来。
「谁?」站在凉亭的人──李怀祯眼光锐利地扫到她。
多年的经验使他时时都保持著高度的警觉状态,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仍是一点也没松懈。
「痛死人了!」许筠 不雅地坐在地上揉著自己摔疼的脚,可怜兮兮地叫著。
「没事吧?」一只有力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李怀祯看著怀中的小东西,她怎么老是跌倒,而自己总是扮演著那个英雄救美的人?不过他倒很愿意一辈子守候著她,随时等著拉迷糊的她一把。
再也顾不得脚下的疼痛,许筠 惊讶地抬头一看,「真的是你!」
李怀祯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对她淡淡一笑,「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你 你怎么会再这里?这里是皇宫耶!」而且还是那么大胆,意悠哉悠哉地站在凉亭下吟诗,他的官阶有大到当前面忙得人仰马翻之际,而他还可以在这里偷闲纳凉吗?
「我知道。」李怀祯拍拍她的肩,好像是在安抚她,教她不要过度激动似地。
「你知道 你到底是谁?」许筠 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从今晚开始就是个有夫之妇了,不可以再跟男人靠这么近。
一思及此,她闪烁的泪光就在眼眶里若隐若现。如果是在成亲前见到他,她一定会很高兴,如今 再见她只是徒增伤悲。
许筠 低著头,却听到头顶上传来高低低的闷笑声。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跟你关系很亲密的人喔。」他高深莫测地看著她说道。
「少废话,你到底是谁?」许筠 的耐性渐渐被磨光了,她现在好气,气老天的捉弄,使她在成了亲之后才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又气他的不正经,明明她都已经心痛得快要死掉了,他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枉费自己为了他废寝忘食了两个多月,不值得啊!
「先不要说我了,倒是你,你今晚不是新娘吗?不乖乖待在房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李怀祯巧妙地又把话题转开。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许筠 又想哭了,「要你管!反正你又不是新郎,你管不著。」许筠 赌气地把头偏过去不看他。
她心里明白,如果再继续盯著他那张迷人的脸瞧的话,自己的眼泪一定会真的不争气地在他面前落下来。
李怀祯心疼地看著她的愁容,禁不住想伸手抚平她的微蹩的秀眉,他很清楚,自己在他小娘子的心中其实是占极大的分量的,所以他决定不再逗她了,看她这样,心里所涌起一波接著一波的心疼几手淹没了他。
他捏了捏她的脸,「其实我就是 」说到一半他发觉地点不对,停了下来。
许筠 则被他这个举动吓得连退好几步,他到底知不知死活啊?竟公然在皇宫内苑中调戏当今太子的妃子。
「你不要一直退后,这样我怎么跟你讲话?」李怀祯走向前几步,拉起她的手,「算了,回房再说。」说完就拉著她走。
回房?!听到这句话,许筠 当即愣在那里。眼前这个男人果真是不怕吗?竟说要带太子的新娘「回房」?
「你要干什么,再不放开我我就减人了!」她开始极力挣扎,虽然她很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已经爱上他了 但,世俗的羁绊终究困著她,成亲的第一天晚上,连相公长得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就偷情,这实在太……
「你 」李怀祯无奈地看著奋脱开他手的许筠 ,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的小娘子还是不明白状况,不过这也难怪,从一开始自己就未曾表明身分,她会知道才有鬼!
「放开我!」无视于他的叹息,许筠 还是一直要挣脱他的掌握。
李怀祯停了下来定定地望著她,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不过还是坚决握著她的手,「好吧,既然你不想回房谈,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好了。」他朝四周望了望,「如果你不觉得太显眼的话。」
他们此刻正站在通往云馥宫的廊上,上面吊满了灯笼,几乎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瞧见他们,尤其太子和太子妃的新房就在云馥宫,可以想像通行的人多到什么程度。
许筠 闻言四处张望了下,也对,偷情不能选在人多的地方 见鬼了!她哪有要偷情,分明从头到尾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在自作主张的!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不要偷偷摸摸的。」她硬是要留在现场,她不想要做出有关任何可以让人误会的事。
令许筠 不解的是,路过的仆人、奴婢除了纷纷向她身边这位不知官阶的人行礼之外,根本没有露出任何怀疑的目光,反而嘴角还噙著一抹类似祝福的微笑,好像很乐观其成似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认识他,不知道她是太子的新娘吗?
她跟别的男人一起他们还这么高兴,他们是头壳坏掉了是不是?
李怀祯看著她,不相信她真的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损及他太子的形象吗?
「你 」未说完李怀祯就打住了,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尽什么前面正热闹宴客,极需人手之际,我却可以在这里吟诗赏月,你都没想过为什么吗?」
「想过啊!」许筠 点点头。拜托,这个问题从刚刚到现在,她早不知道想过几百次了。
「你的结论?」他心里明白,不用想会听到什么好答案。
「因为你的官阶大啊!」许筠 说得理所当然,「你年轻有为,因此非常受到皇上的宠爱,因此才可以在这里偷懒。」她颇为得意洋洋,认为自己猜对了。
果然 李怀祯在心里苦笑了声,「你错了,我是受到皇上的宠爱没错,但不是因为官阶大,而我会在这里也不是那个原因。」
「啊?」许筠 睁著茫然的大眼睛望著他。
李怀祯笑著执起她披在肩上的一绺发丝,送往鼻间嗅闻著,「我会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我就是今晚的主角──太子李怀祯。」
本以为她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就会乖乖地随著他回房去,没想到她的反应竟是惊恐地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头发,然后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你 你好大胆,竟敢冒充太子,你不知道这是要杀头的吗?」许筠 滴溜溜的美目往四周转了转,又走上前去推他,「这个罪很重的,你快走,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又推了他一下,「快走,不然等一下被发现就来不及了。」
李怀祯一头雾水地任她推著走,过了半天才搞清楚他的小娘子在想什么,原来她认为他在冒充太子骗她!
「你不用急著赶我走,我不是冒充的,我真的是太子。」他硬是把被她直推著走的身躯停了下来,抓过她的手,顺势把她搂进怀中,暂时忘了这地方此时是人来人往的。
许筠 的大脑因为他的举动需暂时停止运转,愣愣地任由他把她带回去,等到她回复意识之时,早已身在云馥宫中。
「你 」她瞪大眼睛望著他,这里 这里是她跟那个鬼太子的新房耶!他怎么把她带到这儿来了?
李怀祯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真怀疑她的脑袋是被打死结了是不是,不然怎么老是转不过来?「我再告诉你一次,我……」
「太子妃!」他话没说完,就被香儿那失火似地叫声给打断了。
她从门外冲进来,嘴唇发白,脸上泛著豆大的汗珠,好像才刚跑完皇城一圈似地。
「你叫魂啊!」许筠 跟李怀祯隔著一个桌子保持著「安全距离」,看见她跌跌撞撞地进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您 您终于回来了 」看见许筠 安然无恙地站在房里,香儿顿时松了口气,脚软得跌坐在地上。
「我只是出去走一走嘛!又不会不见,干么那么紧张。」看见香儿如释重负的表情,许筠 不觉低声嘀咕了几句。瞧瞧香儿那劫后余生的态度,根本就是跟她家的人如出一辙。
「看看你,可真是会惹麻烦。」李怀祯听见她的嘀咕,轻笑了出来,温和的语调里没有责备只有宠溺。
在他出声的那一刻,才使得还在地上喘气的香儿注意到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她不觉把头抬起来看看是谁──
这一看,吓得可不轻,「太 太子?!奴婢该死!」她赶紧把身体拔离地面,跪在李怀祯面前。
「平身,你出去吧!」他叫香儿起来,挥挥手示意她出去。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她的错,是他的小娘子太好动了。
而且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照这损害程度看来,任何一个有大脑的人也都不会留在这里,赶紧出去避难才是真的。
而此时的许筠 ──简直呆了,太子?香儿叫他太子?怎么会这样?这下可换她傻眼了。

第三章

漫长的一刻钟过去了,至少在李怀祯眼里是这样认为,许筠 还是没从这个惊吓之中醒过来。
她只是睁大眼,怔怔地瞧著眼前那个带笑的人,眼睛酸了,眨了眨再继续看,她还是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就是她要嫁的那个太子?那个她朝思暮想、为了他几乎离家出走的人?喔,这下子真不知是要高兴还是担忧了。
高兴的是,这下子她可以不用去嫁给那不认识的人;担忧的是──死了、死了,完了、完了,竟然在新婚之夜偷溜出去,然后被新郎官拎回来,她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相信她「不是故意」走出去的呢?
大概很难!她心想。
「我 」许筠 把脸垂了下去不敢再看他,很怕看到他生气的脸,就像那天她在「云霞山」看到的那般冷酷、无情。
「怎么?心虚了?」看到她不知所措的俏模样,李怀祯不觉莞尔,他可以预期他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将不会再无聊。
「谁 谁说我心虚了?」她逞强地把头抬起来直视他,禁不起激的个性又从她的内心深处窜了出来。
本来就是,她为什么要心虚?他都可以在新婚之夜丢下新娘子,自己一个人跑到凉亭去对著浩浩长空吟诗,她为什么就不能出去透透气?
一想到这里,许筠 就理直气壮地把头抬得高高的,不过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他眼中的低温给冻伤。
然而,就因为她不去看,不然她会明白,她该担心的不应该是被「冻」伤,而是被「灼」伤,李怀祯眼中所射出的火热,只怕可以煮沸一锅水。
李怀祯好笑地看著她明明就怕得要死,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
「不是心虚,那就看著我呀!」他把她四处游移的目光镇定在自己眼中。
许筠 讷讷地瞪著他的眼睛瞧,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他那两潭幽深的黑眸里了。
那黑亮眸子里所盛满的热情,紧紧抓住她,令她移不开眼,教她几乎忘了如何呼吸,连刚刚在饿的肚子也都忘了。
只知道他似乎会魔法,让全世界彷佛都忘了转动,只剩下他们俩;整个房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而周围节节上升的温度包围著他们,秋天的气息迅速抽离,只留下满室媲美夏天的高温。
「你 我 」许筠 舔了舔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室内的气氛使她晕眩。
一个跨步,李怀祯便越过了她隔在两个人中间那可笑的「安全距离」,把她拥入怀中,低头便攫住她的唇。
他才不要让她把这美好的时刻浪费在说话上面。
一时之间,许筠 只觉天旋地转,没有丝毫经验的她,只能任他摆布,然后软软地瘫在他怀中。
良久,李怀祯才勉强克制自己地将唇从她唇上抽离。老天,她尝起来是该死的美好,限好得不像是真的,教他差点丢失理智。
他强迫自己推开她,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还未从梦幻中清醒过来的许筠 ,被他这样一拉,不知所以地问了一句。
「偏殿。」环顾了下四周,他皱了皱眉,他可不会笨到去相信这种地方今天晚上还能住人。
「去偏殿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李怀祯相信,就是战场也不会糟过这里了。
看来,他似乎不能太低估他的小娘子的破坏能力,或许还跟他那个宝贝二妹有得比呢!
唉!只可怜了那李湘雁所住的「幽雁宫」,人事依旧,景物大概已皆非了吧,不知那池里优游的锦鲤是否依然健在?
◆ ◆ ◆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放开我啦!」许筠 本来浑沌的意识,因步出房间吹到略带凉意的秋风之后,而一下子全部清醒过来。
李怀祯不认为此刻回答她任何话是明智之举,还是不停歇地拉著她往偏殿的方向而行。
而所谓的偏殿,说穿了也只不过是一室之遥而已,走没几步就到了,里面的灯火也早已被香儿点亮,因为她知道那间新房无论如何今晚是不能够住人了,所以她就事先来把这里整理好,这个年头,做丫鬟的还是机伶点比较好混。
「你做什么躲得那么远?我又不会吃了你。」李怀祯好笑地看著甫一进房门,就忙不迭挣开他的手,躲得远远的许筠 。
「停,你不要再靠近我了。」随著他的靠近,许筠 心中的「危险指数」呈一直线上升,她急急地叫道。
她不知道他刚刚是对她施了什么魔法,让她迷迷糊糊地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但她可不准备再任他摆布了。
「我说亲爱的娘子,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怎么可以叫我不要靠近你呢?」不理会她的叫喊,李怀祯还是一步一步的逼近她。
「你 你 」不知如何是好的许筠 ,由于他的逼近,只好跟著一步步地后退,退到最后跌坐在床上,已无退路了。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在「云霞山」上的情景,同样的被逼、同样的无路可退,问题是那天是他救她的,今天又有谁要来救她?
「你真的这么怕我吗?」李怀祯俯下身来与她平视,双手挡在她两侧的床上,两人近得鼻息相闻,周围又不可抑止地持续增温。
「谁怕你了!」许筠 猛地原本低垂的头抬起来,双唇不经意地刷过他的。
随著她这不经意的动作,李怀祯的眼神倏地变得深沉,在他眼中,她现在的任何举动都像是挑逗,只会把他体内的欲火燃烧得更旺盛。
「我觉得 你好像在邀请我。」他把她轻压到床上,在她耳边轻吐著气,并以他低沉的嗓音说道。
冷不防地,他的唇由她耳畔移到她唇上猛然吻住她,由原本的轻声呢喃转变成狂烈热吻。
这种突然的转变令许筠 无力招架,只能一次又一次无助地让他攻占城池,索得他所要的吻。
突然,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也使她由原本意乱情迷的状态下稍稍清醒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脱我衣服?」许筠 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好隔开两人紧紧相贴的身体。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知道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令她脸红心跳,她觉得她几乎要在他唇下迷失自己,这种感觉教她很不安,不安得想逃避。
而事实证明,她真的付诸行动了。
察觉她的蠢动,李怀祯把她的双手压制在她耳侧两旁,对她邪邪一笑,「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娘子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呢?」他特别加重「洞房花烛夜」那五个字,而他所呼出的热气,骚动著她的每一根神经。
「我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先放开我啦!」许筠 依然挣扎著。
奇怪了,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干么抓住她不放,还脱她衣服?
看见许筠 那茫然且还带著一点愤慨的表情,李怀祯无奈地深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悲怜自己,他的小娘子竟还如此单「蠢」,恍若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但天知道,在这国境内的大江南北,几乎处处都有她的足迹。
「我们要圆房。」李怀祯实在是不怎么喜欢在这时候讲出这么杀风景的话,尤其是这种不适合明讲的话,但有监于他亲爱的娘子对这种事情还懵懵懂懂,为了让她明白,他也只有牺牲一下了。
「圆房?什么是圆房?需要脱衣服吗?」果然不出他所料,此刻许筠 正睁著她那闪满著问号的大眼睛,很白痴地问他。
「喔!」李怀祯呻吟一声,好想去撞墙,不过问题是他舍不得抛下他新婚的娇俏妻子,于是,他二话不说,以行动代替回答,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了,他可不想跟她就著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耗到天亮。
他一吻吸走她的所有意识,不再让她有机会发问任何问题,双手也开始不规矩地上下游走,探索她那片从没人亵渎过的处女地。
许筠 再度臣服于他的魔力之下,双手也搭上他的背紧拥住他,任由他将自己带入激情的洪流中
夜,已经过了三分之一,而一室的旖旎,正在这克难新房里缓缓进行……
◆ ◆ ◆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许筠 便沉沉睡去了,而李怀祯并没有睡,他半躺著望著他怀中可爱的娇妻,心中漾满了疼措。
他伸手拂开湿黏在她脸上的头发,心想,大概是累坏她了。
李怀祯不打算欺骗自己,他爱许筠 ,从在「云霞山」上遇见她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爱上她了,所以才会要父王把她许配给自己。
问题是,许筠 即不温柔,也不乖巧,更不是贤妻良母型的,他为什么会爱上她?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感到怀疑。
或许是爱上她的古灵精怪与 单「蠢」吧!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时,一只小手轻轻爬上他的脸,「你怎么还没睡,一个人在那里笑什么?」许筠 半睁著睡眼惺忪地问,实际上已呈半睡眠状态。
「筠 ?」李怀祯握著她的手看著她,「对不起,把你给吵醒了。」他歉然地说道,另一只手轻轻摩挲她细嫩的脸蛋。
「叫我 儿,我爹和大哥都叫我 儿 」她咕哝地说道,说完便又沉沉睡去了,仙女般的睡颜深深撼动李怀祯的心。
他爱怜地抚摸她的脸,心底忽然有一股冲动──他不要再纳妃,他打算宠她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
不过 李怀祯微微弯起了性感的嘴角,这回他可不敢再笑出声了,他在想,依许筠 的性子,大概也不会准自己再纳妃了,那他可真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有一个老婆的皇帝了──当他登基以后。
不过他倒宁可不要登基,把皇位让给他五个皇弟之中的其中一个。
但李怀祯知道那是永远不能实现的,他那五个皇弟跟他根本是如出一辙,视登上皇位为畏途,一个个都请调到外面去当王爷逍遥去了,把他一个人孤单地留在皇城;不过也由于如此,使他更加坚信,他们兄弟果然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尤其当父王宣布要册封太子的时候,他们的「兄弟之情」更加明显,不是谦让个没完,就是每天躲得不见人影,就希望那苦差事不要落在自己头上。
结果,到头来,就数他这个嫡长子最可怜了,就因为自己那时候刚好在天鹰堡,就因为推选太子的时候他不在,就因为他是皇后生的,那沉甸甸的责任就这样活生生地压在自己头上,让他想推也推不掉,只能乖乖地认命。
曾经有一度他还在想,没被压死可能是自己太幸运了。
◆ ◆ ◆
天刚蒙蒙亮,月亮也还挂在西方未完全落下,李怀祯却早已清醒过来。
平时的现在是他练功的时间,不过,他望了望在怀中的睡美人,为了娇妻,他允许自己偷懒一天。
而实际上,此时的许筠 也早已醒过来了,只是还没睁开眼睛而已。
其实她并不是个会早起的人,更何况经过了昨晚,想早起也起不来,她会那么早就「被迫」醒来的原因,是因为外头的树枝上,正有一堆扰人清梦的鸟在那里开著合唱会,直吵得她睡不著。
改天一定要拿把弹弓把它们给打下来!许筠 在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想道。
突然,觉得唇上被轻触了一下,倏地她便完全惊醒过来,一眼就瞧见把自己当成所有物般紧拥在他怀中的李怀祯。
她不禁细细端详起他来,因为她只看过他醒著的样子,也心折于他醒著的模样,但可从没见过他睡著的样子。
睡著的他跟醒著的他看起来又别有不同。醒著的他是如此的俊美又兼具领导风范,不怒而威的气势教人不敢对他的命令有所违逆;睡著的他,能够摄人心魂的双眸已然阖上,前面的头发顽皮地覆盖在他额际,完全不具任何杀伤力,却丝毫不减他的魅力,仍是教人舍不得不多看他一眼。
许筠 不禁感叹,上天对他真是太得天独厚了。
就在她正专注于自己的思考当中时,冷不防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给拉了下去,嘴上给重重地吻了一下,「怎么这么早起,昨晚不累吗?」
听出他话中含意的许筠 ,脸又霎时滚滚地烧烫著,经过了昨晚,她已经明白圆房的意思,这让她更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无耻。
但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当时的她根本就不想嫁,哪还会去管奶娘那絮絮叨叨一大串的有关为人妻子所应该注意的事项,她一个字都没把它听进去。
看见她娇羞的模样,李怀祯抑止不住地轻笑出来,笑得趴在他胸膛上的许筠 都跟著上下震动著。
「你笑什么?你不也很早起,难道你就不会累吗?」听见他的笑声,许筠 抬起埋在他怀中的头瞪著他,她以为他在取笑自己。
听见她的话,他更是遏止不住地大笑出声。喔!她真的是一点点亏都吃不得。
「你 放开我!」看见他不仅没有止住笑声,反而狂笑起来,许筠 恼羞成怒,挣扎著要离开他的怀抱下床去。
但李怀祯哪会让她离开,反而更是紧紧地抱住她,让她动弹不得,「生气啦?」
「哼!」许筠 哼了一声,把头别向一边去。既然他不让她下床,那她至少可以不看他吧?
看见她真的生气了,李怀祯也不敢再逗她,他可不想才新婚第一天,就跟她得不愉快。
「 儿!」他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下面,打算转开她的注意力,「我昨晚有没有弄痛你?」他问了一句光听就会脸红心跳的话。
「嗄?」听到他这句话,许筠 拉回放在远方的视线,茫然地看著他,一旦一触及他炽热的眸光,又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开,「没 没有,你问这干什么?」
李怀祯满意地看著她游移不定的目光,这表示自己的话已收到成效了,「不干什么,只是想 」他并没有说完全部,剩下的,仅以行动代替言语,让她用身体去感受他满腔的浓浓爱意。
又是一番缠绵过后,许筠 总算如愿以偿地睡去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再也进不了她耳里,现在的她,正在与她甜蜜的梦境相拥。
她的梦中有她、有怀祯、还有 他们日后将会增添的小宝贝。
◆ ◆ ◆
「海沧山」,昂然挺立于玉门关旁的山地之上,地势险要,攀登不易,蜿蜒崎岖的弯道,一个不留神便会摔个身碎骨。它易守难攻,普通人也绝不会吃饱饭没事找事做地爬上去玩玩,而一些土匪级的三流角色,更不会选择那里作基地,因为他们还颇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们的身手,要在那浑然天成的险峻山壁攀上爬下的,根本是痴人说梦话。

但是对于训练有素的天鹰堡成员来说,这里不啻是一个好地方,尤其是邻近关外更加添了他们斥退外敌的方便性,因此,这里自然而然地成了天鹰堡的领域。
只要上过「海沧山」上的人──当然,那是少之又少的──都可以知道,整个天鹰堡呈降鹰之势地盘踞在整个「海沧山」顶,那雄伟磅 的气势令人不禁为它所折服;甚至不用上到山顶去,只要在远远的地方往「海沧山」的方向看,就可以看到山顶上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傲然大鹰,那,就是天鹰堡,一个群英汇集的地方。
「副堡主,前方探子来报,敌军又大举南侵了。」一名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走进浩云楼,跪在冷啸鹰前面报告。
只见冷啸鹰那原本就不见任何温度的脸庞上,听到了这个消息又冷上几分,几乎要把整个厅中的空气全部冻结。
「又来了吗?」他冷笑地说。
这是继上次被他们逼退之后,敌军的第五波攻势,而且显然更加来势汹汹,大有想举灭掉天鹰堡,进一步并吞中原之势。
而冷啸鹰的语气里,除了国仇外之,又多了一丝矛盾的情绪,似乎对敌国深恶痛绝,却又有著令他放不下的牵挂。
「副堡主!」一旁的红、蓝、银、黑四鹰,也就是天鹰堡的「四先锋」皆担心地望著他。
「放心,我没事。」他淡淡地说道,「对了,黑鹰,堡主还没回来吗?」
四先锋除了战时是主要大将外,在平时,都有其各司的主要职务,而黑鹰的职务就是负责堡里与雷傲鹰──也就是李怀祯间的消息传递,由于种种因素,李怀祯不能常常待在堡里。
「回副堡主,还没。」黑鹰简短地回答。昨天是堡主的大喜之日,他当然是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是吗?」冷啸鹰深锁起挺秀的眉,整个大厅因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他不是个挂名副堡主,相反的,他有足够的权力可以号令整个天鹰堡,但是他尽可能请示李怀祯,因为他不是个善于谋略的人,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失策,而怀了整个大局。
「让属下去通知堡主吧。」黑鹰自告奋勇地说。
「这 」冷啸鹰一时之间难以下决定,他不想违背李怀祯的规定──尽量不要到宫中去找他,但这次情况特殊,攸关著国家存亡与否。
「副堡主!」黑鹰焦急地喊他,显示出事情的严重性。
「你去吧,小心点。」冷啸鹰眼一闭,下了重大决心似地说道。
「是!」黑鹰领命之后,便达到马房去跨上快马,往京城的方向急奔而去。
「哈 哈 哈,原来整个天鹰堡没了雷傲鹰就只是一群饭桶啊?」在黑鹰才刚离开不久之后,一名与冷啸鹰具有相同冷傲气质的男子,站在门外讥谨著冷啸鹰,显然是把整件事都看在眼里,但却都没人发现他的存在,其武功的高深令人心惊。
其实冷啸鹰也不是没发现,只是不想揭发而已,因为他知道是谁,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敢现身。
「退下!」冷啸鹰遣退了欲拔刀相迎的守卫,转而冷冷地看著来人,「你来做什么?不怕死吗?」他冷冰冰的语气里,隐含著别人听不出来的感情。
「怎么说得这么绝呢?我只不过是来探视一下我的弟弟啊,做哥哥的总该关心一下你是否安在嘛!如果你死了,我也好来祭拜你啊,哈!哈!哈!」男子丝毫无惧地走到冷啸鹰面前,眼神中,冷峻带著莫名的情感。
他,冷少云,是冷啸鹰的哥哥;而冷啸鹰原名冷少杰, 人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兄弟,感情好到连他们亲生父母都会嫉妒,大概也就因此而惹起天妒吧!
十五年前,他们冷家曾是叱吒一时的豪门,「阎烈山庄」名震天下,在当时的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声威甚至大过现今江南的傲龙庄、江北的天鹰堡,是武林之中人人竞相攀交的对象。
但是这么一个豪门,竟在一个夜里全给灭了,庄主冷剑悠、夫人穆絮枫以及两个公子全都不知所踪,除此之外,整个山庄一百二十几条人命全都被夺,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夫妇俩到哪里去了,连官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在当时掀起了一阵好大的浪潮。
而冷少云、冷少杰兄弟在逃出来时并没有跟他们的父母在一起,甚至连双亲还有没有活著他们也不知道,走到一半他们兄弟也失散了。家破人亡的打击对两个才八岁、七岁的孩子已经够大了,又和自己的兄弟走散,在茫茫人海中,他们饥寒交迫,只能够缩在路边等待死亡,他们是不可能去当乞丐的,虽然才几岁的孩子,由于山身不凡,自尊心却强过任何人。
或许是天不绝人路吧!冷少杰被当时虽才十岁,但却人小鬼大的李怀祯救走,李怀祯把他安置在父王赐给的别庄之中,看出冷少杰有一些武功底子,还请了个人教他武功。
而冷少云偶乎就没有弟弟那么幸运了,他因为生病,在两国交界挣扎著,被到边境视察的番王给带回去,从此过著非人的生活,那严格的武功训练,若不是他咬紧牙撑著,恐早八百年前就下去跟他们一庄大大小小团聚了。
也由于被不同的人救走,奉不同的人为主子,而偏偏番王又处心积虑地要进军中原,他们当然是不可能站在同一阵线上,所以,他们兄弟对立的局面从此展开。
从他们被救到再相遇这两、三年来,虽然谁也没有说出口,但心里的痛却仍是无可磨灭的清晰。
「这里不是你冷大将军的地盘,滚出去!」冷啸鹰怒瞪著已经站到自己身边的冷少云。
「唷,不要那么凶嘛,好歹我们也是亲兄弟,这么久不见,不想叙叙旧吗?」他一手搭上冷啸鹰的肩膀说。
自小艰苦的遭遇,把他原本潇洒不羁的性情磨成了情感内蕴的冷,本以为十岁以前的冷少云早已随著阎盟山庄的毁灭而逝去,却没想到会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再度显现出来。
没想到冷啸鹰竟是一把挥开他的手,「不要动手动脚的,你再不滚,小心我把你抓起来,这可是大功一件。」他威胁地说,并把头硬转到一边去,不再看大哥。
冷少云明了地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并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以现在的局势看来,我们也的确不宜见面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次的情况不比从前,你自己多保重,我不希望继爹娘之后,你也离开人世。」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处在敌对的两方,但至少我知道,你还陪我活在世上。」语气之中,包含多少历尽沧桑的疲惫,似乎冷啸鹰才是他现在生活的所有重心,没了冷啸鹰,世上也将不会再有冷少云这个人。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大王对他有恩,他不能背叛,但他也不忍心弟弟受到伤害。
冷少云怎么也忘不了,在战场上初次相逢时心中的喜悦,以及知道彼此立场是对立的之后,那股希望破灭的浓厚失落感,那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的。
「你不会明白天鹰堡的实力到什么地步的。」走了几步,他后面响起了冷啸鹰冷冷的声音。
他的脚步停了停,苦笑了声,「但愿如此。」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啸鹰望著他的背景,只觉得儿时的记忆彷佛又一幕幕在眼前重演,而如今,他们之间所剩下的,只有战争。

第四章

当许筠 再度醒来之时,已经是早上三竿的时候了。实际上她是被饿醒的,从昨天她「重整」新房开始到现在,根本是滴水未进。
探了探身边,李怀祯似乎已经不在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许筠 可不希望每回睡醒的时候,他都在旁边瞧著她,这样她的心脏会提早崩溃的。
但是,她那口松掉的气可没逍遥太久,当她掀开紫纱帐的那一刹那,那口气随即又从她的胸口提起来。
天哪!这个情形该如何解决?
她那个亲爱的相公正坐在外头的椅子上,带著饶富兴味的表情,把欣赏的眼光投到她来,看得她心慌意乱。
突然,她觉得他的眼神似乎不一样了,而且也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某一部位,她顺著他的眼光低头一看──
她原本拉到脖子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滑到腰部,上面的春色一览无遗,难怪她老觉得上面凉凉地。
许筠 被他的眼神吓坏了,有别于昨晚的温柔诱人,变得狂热危险,惊呼一声,连忙拥著被子缩回帐内喘气,试图抚平自己那一颗狂跳的心。
在外头的李怀祯看见她这个可爱的举动,不觉微微弯起嘴角,淡淡地泛著笑意,心中对她的疼爱又加深一层。
他走过去掀开紫纱帐,看著把头埋在被子里的许筠 ,心里明白他的娘子现在一定羞得整个脸都红透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他的手抚上她光滑的背,察觉她僵了一下,「你把整个脸都埋起来,不怕闷死吗?」
「闷心总比羞死好!」许筠 咕哝了声,但他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李怀祯的手离开她的背转移阵地,轻轻一拉,就把她手中的被子给抽走;手中的依赖物顿时不见,许筠 睁著茫然的大眼望著他。
直到看到他的眼神又开始转变,她才惊觉到,她现在身上已经是光溜溜的一片,惟一的被子也被他抽走了,昨晚的衣服又全部丢在地上,她现在可以遮蔽的就只剩下她那两只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他一只手粗的细小手臂。
许筠 有些手忙脚乱地遮著,后来发现怎么遮也遮不全,乾脆把她两对水灵的大眼睛闭起来。
「你好美!」李怀祯有些忘我地看著她。
他这才发现自己从没好好看著她,昨晚是已经熄灯了,今早清晨天又还没全亮,视线不良,根本就看不到,直到现在,他才可以把娇美的她尽收眼底。
许筠 睁开眼,正好望进他的眸子里,发现她的理智根本不允许自己的视线在那里久留,眼神又开始游移。
「你起来多久了?」她答非所问地问道,眼神已经找到它所要的归依处──他系在腰间的玉佩。
她开始研究起那块玉佩大概多重、价值多少,以及色泽及透度如何,然后她睁大眼地看著那块玉佩离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最后停在眼前。
「你喜欢?」李怀祯拿著那块玉佩在那里晃呀晃。
「不 不是!」她乾笑几声,「我只是觉得以你这种身分的人,不应该配戴这种劣玉。
劣玉?李怀祯挑了挑眉。这可是先皇,也就是他祖父御赐给他的,还是块夏透凉、冬暖手的罕见宝玉,她竟说它是劣玉?敢情她是说到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把玉再系回腰间,「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远方响起的哨音给打断了。
「又发生什么事了?」李怀祯微变了脸色,低语了几句,便转身走向门外。
这种两长一短的哨音是堡里的紧急警报,而且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不然他们不会跑到宫中找他的──尤其还是他新婚的第二天。
他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地回过身来对许筠 说:「你梳流一下,用完早膳之后再找个宫女陪你去逛逛。」然后,便踏著焦急的脚步走了出去。
本来他是想要陪她四处走走的,但看样子情况似乎不能允许,只能改天了。
坐在床上的许筠 抱著他刚丢回给她的被子,愣愣地瞪著那扇开了又关的门发呆,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刚刚哨音。
奇怪,怎么老觉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啊!对了,那天在「云霞山」上听到的也是这种哨音。她以她那还不算太笨的脑袋转了几转,才恍然大悟,看样子,相公除了太子之外,显然还有另一种身分
但是什么身分呢?唉!她敲了敲头,这种没有线索的问题最累人了,她除了哨音之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会想得出来才有鬼!
咕噜 肚子的重要性终究是强过那没有答案的问题,许筠 赶紧跳下床穿好衣服,然后打开门,拉大嗓门叫著香儿。
她的肚子快要饿──死──了!
◆ ◆ ◆
「什么,又攻过来了?!」堡内一名男子愤怒地大吼,眼中愤怒的火焰似乎恨不得立刻把来人碎万段。
「是的,而且为数几乎是我们的二十至三十倍,大概想灭掉我们吧!」他身旁那名全三上下泛著冷意的男子也说得咬牙切齿。
「关外军队呢?」他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除了杨将军的军队还在奋力抵抗之外,其他的早就全被打得淅沥哗啦了。」冷啸鹰尽量不要把他们说得太没用,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可也没夸大。
「是吗?看样子得向父王建议一下了。」他喃喃自语地说。
没错,他就是李怀祯,也就是天鹰堡堡主──雷傲鹰。
这些年来,他自己在外组了天鹰堡,以抵外侮,必要时也可以不用涉及身分就能教训一下那些个贪官污吏,满足了他要在登基之前所想过的优闲生活。 而也就是因为太过「行侠仗义」了,时常劫一些有钱有势的大老爷的钱财来济贫,教那些守财努恨得牙痒痒的,是朝廷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如果被皇帝知道堡主竟是他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被气死才怪,因此,长久以来,他的双重身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堡主,你想要怎么办呢?」冷啸鹰看著面无表情的他。
照著情势看来,如果他们再不出兵援助的话,所仅存的杨氏军队很快也会不敌。
李怀祯凝著神望著远方想了许久,才由唇边露出一抹冷笑,「很好,他们既然真的不怕死的话,可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他脸上肃杀之意,教人看了就不禁不寒而栗,而且也迅速扩展到众人身上,不一会儿,整个厅中都充满了冷冷杀意。
「难不成你要 」冷啸鹰从他脸上的表情就猜出七、八分,但还不太确定。
李怀祯是个侠骨柔肠的人,最见不得无辜的人民受到伤害,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生气;而从这一方面看来,就不难看出他是个爱惜生命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这一招下去对阵,要知道,那个死伤是不可计量的。
「传令下去,」他对冷啸鹰吩咐著,「全体弟兄准备待命,摆开『狂鹰』阵式,这次我要他们来得去不得。」
「堡主,这 」冷啸鹰不敢相信堡主真的要这么做,「狂鹰」原本是他想出来的,也只是排练著好玩而已,没想到堡主真的要以它来抗敌。
「快去准备。」李怀祯朝他挥挥手,表示自己的决心。
当然,冷啸鹰的疑虑他不是没看见,但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与其牺牲无辜的老百姓,他还不如杀了那些狗贼,更何况这是他们自找的。
「是!」看出他的决心,冷啸鹰也只得遵命。
他边著手准备边暗忖,要以「狂鹰」下去对阵的话,那批狗贼可要死伤惨重了,说不定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而所谓「狂鹰」阵式,是以天鹰堡全体人员倾巢而出的一种作战方式,其总共分为三部分──鹰头、鹰翅和鹰爪。
阵式排开,所成之形状恰似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而阵式之强虚有如狂鹰觅食,敏锐、快速,不留一丝余地,进得去,出不来,如果有幸看到遗体,也是缺手、断脚、血肉模糊,看上一眼,就足以三天天夜吃不下饭。
能让李怀祯发狠以如此猛烈的阵式应对的战役,这还是头一遭。
「堡主,准备好了。」冷啸鹰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就去通知坐在厅中沉思的李怀祯。
「好,出发。」他嘴角扬起一抹不带的冷笑。
李怀祯在路上交代冷啸鹰,他要生擒番王,叫弟兄们看到番王时暂且留之一条狗命。
李怀祯要把番王关到天牢里,再把他饿个十天、半个月,让他尝尝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时所受的饥饿之苦,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乱兴兵作乱。
当然,能够饿得死番王,让他们的国民看清事实真相,再重新推举个英明的主子出来,才是他心里所希望的。
战况果然如冷啸鹰所预料一般,阵式一摆开没多久,敌方便溃不成军,只剩下一些忠心耿耿的将领在那里作著垂死的挣扎。
但是这个情形也没维持多久,那些个残兵败将在番王被生擒之后,便都逃得不见不影,有几个不怕死的倒还丢下几句狠话再跑,不过跑的速度可也不输那些没胆的人,尤其番王身边那个狗头军师,说的话是比谁都狠,跑得更是比谁都快。
「追!」
天鹰堡众人本来是打算乘胜追击,把他们打得一个不剩的,毕竟纵虎归山总不是一件好事。
「不必追了。」李怀祯喝止蠢蠢欲动的众人。
他原就不打算尽杀绝,便何况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是成不了气候的,所以又何必非要置人于死地呢?
李怀祯站在原处,表情淡然地望著急急逃命的几个背影。
◆ ◆ ◆
主子被擒的敌军已是人心惶惶,再加上死伤惨动,原本的几万人变成现在的几十人,这种情况之下,还有哪个人的心可以静得下来?
「冷将军,没想到他们的实力如此惊人,现在大王被擒,我们该怎么办才好?」番王身边的狗头军师,六神无主地在冷少云身边转来转去叫嚷著。
「闭嘴!你可以可以安静点?」冷少云火大地吼了他一句。
奇怪,这狗头军师明明就不会武功,除了那颗脑袋和那张嘴会在那里出些馊主意以外,根本就一无事处,怎么还回得来?
「是。」那狗头军师扁扁嘴,畏惧地垂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冷少云冷眼瞪了他一眼,才不屑地把目光移开。
在旁边的几个人见他发狠了,甚至是官阶跟他一样的,也都垂下头去不发一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毕竟打又打不过他,大王又不在,他要是抓起狂来,大夥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营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过了一会,冷少云从沉默中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的众人,冒出一句吓人的话,「劫狱!」大王对自己有恩,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救他脱险。
在旁边等待他命令的人,没有不被他这句叫吓到。
劫狱?开什么玩笑!几万大军去都快被杀得一个不留了,更何况想仅凭几人之力去闯虎穴,这根本就白白去送死嘛!
「将军,您是在 是在开玩笑吧?」狗头军师代表著众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而且他还站得远远地,深怕冷少云一个不高兴一掌劈过来,自己的脑袋就要飞了。
「开玩笑?」冷少云冷哼一声,「哼!我冷少云从不开玩笑。」他蓦然地站了起来,吓得原本就没离他多近的众人,又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可是……」狗头军师的话在看他的眼神之后,就全部吞回肚子里了。他乾笑了几声,几乎退到帐外去了。
冷少云锐利的眼光扫过了欲言又止的狗头军师,瞪得他以可笑的姿势差点夺门而出后又说:「去挑选几名精英,明晚和我一起去救大王。」哼!没用的狗东西,冷少云在心中暗骂。
「是 是。」狗头军师以小小的、颤抖的音调回著话。
其实不用选也知道,能够从刚刚那场战上逃回来的,有哪个不是精英呢?除了狗头军师。
「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下完命令之后,冷少云也没意思要再把他们留在帐中,省得看了心烦。
「属下告退。」首先开跑的是狗头军师,他一听到冷少云的话,就赶忙转身朝帐外冲了出去,活像后面有千军万马追赶似地。
其余的众人也好不到哪去,与其说他们是走出去的,倒不如说是「跑」出去的。
等到他们全都出去以后,冷少云才有时间能够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过由他紧皱的双眉上,看得出来他心里想的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
「该死的!」他火大地把旁边的椅子踹倒在地上,惹得才刚从他房里逃出,还未未远的众人又是一阵心惊。
狗头军师更是以他有始以来最快的速度冲离现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恶人无胆」吧!
冷少云心烦地在帐里踱来踱去,脸上阴郁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心里所想的也一直绕著冷啸鹰转。
如果可以、如果他真能漠视大王十几年来对他的栽培,做个忘恩负义的人的话,他真恨不得能够归降,再怎么说他还是个汉人,更何况对付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这教他情何以堪啊!
更何况 冷少云又想到刚刚众人的反应,更何况还是跟这一群没有用的人一起共事,一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砰磅!」他又踹了地上的椅子一下,听得他帐外的守卫也有一点想逃的冲动。
◆ ◆ ◆
隔天入了夜,冷少云与四名看起来身手还可以的人,穿著夜行装在「海沧山」的方向而去。
依照原定的计画,是先派两个人到天鹰堡的粮仓去放火,然后另外两个再去引开雷傲鹰与冷啸鹰的注意,他自个儿再独身前往牢里救人。
由上下上到山顶的那一段并不好走,尤其是还要经过谨容一人通过,一个人小心就会跌得粉身碎骨的「断魂谷」,除了冷少云外,看得出来其余的四个人都有点……不,「非常」吃力。
「等一下你们一定要跟著我走,堡里机关重重,你们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命归西。」在路上,冷少云对著身后众人交代著。
「是。」那四人显然对这险峻的地形有点心惊,若不是冷少云带他们上来的话,恐怕他们还爬不到一半就已经摔死了。到了山顶,大家一切依计行动,这里冷少云来探过三次,找到天牢的所在地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他隐在暗处,等他们四人成功地引起堡里的慌乱之后,他再前往天牢去救出大王。
其实他们会那么容易,一路通行无阻地上到山顶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天鹰堡正在为昨天的大获全胜,并且还生擒番王的事而大肆庆祝,由敌军被打得落荒而逃的样子看来,他们根本没料到对方会那么大胆地敢来救人。
「不好了,不好了,粮仓失火了!」整个天鹰堡乱成一堆,全部都挤往粮仓的方向救火去了。
虽然他们个个都已经是训练有素的人,但是赖以为生的粮食眼看就要付之一炬,哪能不心慌?
「发生什么事了?」正在厅里跟冷啸鹰商量事情的李怀祯,听到外头乱烘烘地,走到外面去询问驻守在外面的守卫。
「报告堡主,粮仓失火了,弟兄们正在救火。」守卫拉回投注在远处火光冲天的视线,回著李怀祯的话。
「失火?」李怀祯不信地重复了次。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粮食的问题,而是怎么会失火?他不相信弟兄们会这么大意,除非……有人蓄意纵火。
「是谁?」就在他落入沉思之际,身边的冷啸鹰突然大吼一声,然后便跳起来追了出去,李怀祯见状也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追没多久,李怀祯便看到冷啸鹰以及被他制伏的两个人。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冷鹰正寒著一张俊脸,问著跪在他身前的两个人,冷冰冰的语调不含一丝温度。
「是 是冷将军。」他们的头连抬也不敢抬的,颤抖著声音回话。他们可不要效法什么「誓死如归」的精神,还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冷将军 糟了!调虎离山之计。」冷啸鹰一听到他们说的话,便变了脸色,朝李怀祯说了句话,就往回程的方向跑。
李怀祯看见他紧张的样子,察觉事情的严重性,吹了口哨招来几个人将他们压回去,也跟著以上乘的经功往天牢而去。
果然,番王被劫!瞪著人去楼空的的牢房,李怀祯心里满是懊悔,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人,竟然后眨眼就被救走了。不过,能够轻易就进到天鹰堡来救人,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
回到厅里,纵火的那两个人也抓到了,此刻正跟著被冷啸鹰抓到的那两个人一起跪在那里。
「对了,啸鹰,」李怀祯忽然想起什么地问著冷啸鹰,「当那个人说他是冷将军派来的之后,你怎么那么肯定是调虎离山之计?」
「因为 」冷啸瞪著地上那四个人,为难著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告诉他。
甘堡主知道哥哥曾经来过,而自己却为了手足之情,让他毫发无伤地离去,不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大发雷霆,怪自己误了大事?
「不能让我知道?」看见他犹豫的样子,李怀祯微笑著说。
他不会怪冷啸隐瞒,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只是 他不认为这是个秘密啊!
「不,」冷啸鹰赶忙回答,「只是……因为劫狱那个人是我哥哥,所以……」他的眼神毫无焦距地定在门外某一点。
原来 李怀祯手拍上他的肩,「你不需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反正经过这次,谅他们也暂时不敢再来犯了。」李怀祯看见他眼里有很深的伤痕。
冷啸鹰回过神注视著堡主,发现厅里的人已经都被他遣退了,「可是……」
这还是他的错啊!是自己太心软、是他不懂得大义灭亲、是他害得好不容易抓住的人又被救了
「不早了,去休息吧!」眼看他又要开始无止境的自责,李怀祯把他赶去睡觉。
李怀祯相信冷啸鹰还是很爱他哥哥的。
自从十五年前救了冷啸鹰之后,他就派人略微调查了下冷啸鹰的身世背景,这些年来也一直没放弃过追查,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在一夕之间就灭了整个阎烈山庄,但却一直没有结果。
李怀祯也知道,整个冷家,除了生死不明的冷氏夫妇之外,就只剩下他们两兄弟了,救了冷啸鹰之后,也一直替他明查暗访冷少云的下落,没想到竟是在敌军那边,教这成本应当相依为命的两兄弟竟成了敌人,教自己如何再能狠得下心去责备内心一定很痛苦万分的他呢?
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啊!

冷少云一救出番王后,就连夜快马加鞭地赶回国去,不敢再在中原稍作停留。
「大王,您受惊了,请恕属下救驾来迟。」冷少云向番王请罪道。
冷少云并不苟同番王的作法,但番王是他的恩人,他并没有反对的权利,甚至没有离去的权利,因为他不能背弃大王对他的救命及养育之恩。
「无妨,看不出来中原倒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尤其是天鹰堡,更是三番两次坏我大事,居然还囚禁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番王恨恨地说,心里更是把天鹰堡众人的祖宗十八代给骂得一无是处。
「大王,」看见番王回来的狗头军师,又恢复了他阿谀奉承的嘴脸,「不如我们教他们自个铲除天鹰堡吧,也省得我们折损人马。」
哼!狗奴才,站在一旁的冷少云冷眼看著他,瞧他一副小头锐面的小人嘴脸,有够令人反胃。
「嗯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番王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可以除掉心腹大患,又可以不损兵折将,何乐而不为呢?
「大王请用。」那个狗头军师早就把笔、墨、纸、砚准备好了,还一直磨墨猛献殷 ,甚至把毛笔递到番王眼前了。
冷少云看他那个模样,简直抬脚一脚把他踹出去。真是无耻!自己打不过人家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别人去送死。
跟他们交过手后,他很清楚依天鹰堡的实力,以及所在地的险峻,唐朝军队想要铲平他们也绝非易事。
「好,就让我来写帮信给杨全吧!」番王接过狗头军师手上的笔。
杨全,也就是一心作著皇帝梦,跟他们有所勾结的汉奸。
信上,只有短短的数行字───
杨全:
贵国天鹰堡,三番两次坏我之大事,甚至还把我关到天牢去,可恶至极,假如你还想要著皇帝宝座的话,就赶快想个办法除掉他们吧!
速办!
「大王,依属下看来,天鹰堡的实力非比寻常,他们打不过的。」冷少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劝谏番王。
「那更好,就让他们去自相残杀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哈!哈!哈 」番王猖狂地大笑著,笑得颊旁的肥肉都一上一下地抖动著。
「大王 」冷少云走上前一步,显然还想说些什么。
「耶!」番王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怀疑似地看著他,「你这么替他们说话,莫非 」他眯起了两只不算太大的眼睛。
「属下不敢。」冷少云跪下去。
「哈!哈!哈 」番王狂笑出声,「我谅你也不敢,起来吧!」
「是。」他站起身来,没错过番王眼中一闪即逝的得意,「如果没什事的话,请容属下先回房休息。」
冷少云咬紧了牙,不让自己的怒气泄漏出来,他一直知道,一直知道番王救他只为了能够利用他,知道他在番王眼中只是打仗的工具,可是他无能为力,他不可以走啊!
尽管番王怎么利用他,怎么攻打自己的国家,番王最终还是自己的救恩人。
踩著僵硬的脚步回到自己房里,用力地甩上门,让痛苦淹没他。
再一次,冷少云提醒自己,他现在只是一个人家的下属,一个不容许照著自己意志能力去行动的下属,一个别人操作在手中的傀儡!
现在的他,不可以做他自己!

第五章

那番王写给杨全的信,很遗憾地并没有如他所愿地送到杨全中手中,送信的差子早在半途便被管尽天下闲事的许毅凡给拦了下来,并且还很「好心」地将人送到天鹰堡去。
只见许毅凡一路通行无阻地走进天鹰堡,根本视那些机关为无物,只能说──他已经训练有素了,谁教他有个机关天才的叔叔以及一个尽得叔叔真传,几乎把整个丞相府弄得满布机关的妹妹。
从许筠 出生会走路开始,许毅凡就在步步危机的环境下生活,要不习惯也很难。
「雷堡主,好久不见了。」他走进浩云楼去,看见李怀祯,就大剌剌地一屁股往椅子上坐下去。
「有什么事吗?」李怀祯将自己放在宫中许筠 身上的心思转到他身上。
看到许毅凡,李怀祯并不会有多惊讶,反正他向来就不把那些个机关放在眼里,而「海沧山」对他来说更是有如平地一般容易,只是自己也很了解这个大舅子,他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若不是真的有事,教他爬上来他还跟你嫌累哩!
「当然是有事啦,不然你以为我来这里干么?游山玩水啊?」许毅凡给了他一副省省吧的表情,「哪,拿去。」他从怀中摸出那封密函丢给李怀祯。
「这什么?」李怀祯不解地接过那封信。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许毅凡打了个哈欠,说得好像不关自己事那么轻松。
以一个王府的将军来说,他似乎闲了点。
李怀祯的脸在打开信看见信末端那个大大的印记时,便沉了下来,当看完信之后,他便再也忍不住地咒骂出声。「那个狗贼,居然还想利用朝廷势力铲除我天鹰堡,真是太可恶了。」
「是很可恶没错。」许毅凡凉凉地在旁边应和著。
李怀祯紧捏著信,阴郁著脸色不发一言。
见他不说话,许毅凡又开始发表自己的高论了,「你看我们要不要把信呈上去,整死杨全那只老狐狸?竟然作起皇帝梦来了。
许毅凡很早就看那个奸险狡诈的死老头不顺眼了,恨不得能趁这个机会把他一脚踢离朝廷,省得看到他就一肚子气,要不是看在他是杨召崇的父亲的份上,许毅凡早就派一个杀手干掉他了,哪还会让他遗祸至今。
「不好,这样会连累到召崇的,而且也会使关内的军队伺机起来作乱。」李怀祯平复了下自己的怒气,把信放到桌上去,沉吟地说。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对于自己的「高见」没有被采纳,许毅凡倒也没有多大反应。
「我看先按兵不动好了,反正这封信也送不到那老鬼手中,而那些狗贼这次吃了这么大的败仗,大概暂时也不敢来犯了。
反与也不急,敌在明,我在暗,李怀祯倒不怕他们耍什么把戏。
「也好。」许毅凡无所谓地耸耸肩,三人之中李怀祯最大,而且对事情也了解得最透彻,他说了就算。
「你还有事吗?」看见许毅凡事情说完了还不走,还是一副凉凉的样子坐在那里摇扇子,李怀祯就知道他应还有事。
因为若在平时,许毅凡早丢下一句「告辞」,然后走人了,哪还让他看得见人影。
「当然有啊,怎么没有?这回你兄弟我的小命就快要不保了,你看严不严重?」许毅凡还是那模样,脸上表情倒也没看他正经严肃多少。
「喔?」李怀祯不信地斜挑起一眉,「是什么人有那种通天的本事,竟然可以搞得我们许大将军也大喊救命,叫出来让我崇拜一下吧!」那种戏谑的口气,听得许毅凡直想吐血。
「你还笑!」许毅凡愤恨地狠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那么凄惨,你竟然还在那里幸灾乐祸。」语气满是不平。
真是可恨啊!自己为了李怀祯都快赔上自己的一条小命了,他竟然还然优闲地在那里崇拜那个罪魁祸首。
「又关我什么事了?」面怀祯被许毅凡指证得一脸茫然,可不记得自己曾经派人追杀过他。
更何况,就算许毅凡被人追杀,以他的身手会打不过吗?少唬了!
「不要给我推卸责任,」许毅凡收起摺扇,挺直身子,「你们成亲那一天, 儿抵死不肯上花轿,我为了我们许家九族数百条人命著想,只好一掌劈昏她,然后把她丢上花轿,你也知道她个性的,她心里一定恨死我了,那天我躲在你们新房外还听她用最狠毒的句子在诅咒我,」想到那天的情形,许毅凡就欲哭无泪,「我敢说,她现在一定计画好要怎么整死我了。」许毅凡一古脑将苦水往李怀祯身上吐,最好淹死他算了。
李怀祯的脸在听他说许筠 抵死不肯上花轿时开始变得阴黯,目光也开始锐利地锁在许毅凡脸上,「她为什么不肯上花轿?」
许毅凡理也不理那张臭脸,「她心有所属了。」他恶毒地要在李怀祯身上找回些报复的快感,他可不会笨得看不出来自己的好友兼拜把兄弟已经深深陷进去了。
不过,这也得要有超乎常人的胆量才行,没有人会在当今太子面前说这种可能被砍头的话。
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李怀祯眼里更是冒出熊熊怒火,难不成她对自己所表现的深情全是假象?「那个人是谁?」
看他那个模样,许毅凡敢保证,那个男的一定会被他给杀了,「我不知道。」许毅凡朝李怀祯一耸肩。
「你不知道?」
李怀祯那森冷的语气,让许毅凡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也被他给杀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保命优先,「我只知道那个男的是她在『云霞山』遇见的,其余的我便不知道了。」一说出口,许毅凡就知道自己不该提的,他现在又是一肚子气了,他有点怀疑那天自己怎么会没掐到她,自己的自制力真是太好了。
一听到「云霞山」三个字,李怀祯首先是呆愕在那里,然后脸上的怒气全部被爆笑所取代,空气中飘浮的危险低气压也迅速消散。
「哈!哈!哈!真是难为你了,兄弟。」他从椅子上走下去拍拍许毅凡的肩。
许毅凡则顺势摸上李怀祯的额头,「你生病了吗?不然你在笑什么?」他不认为自己的老婆心里装著另一个人很好笑,可是显然,他的兄弟并不这么认为。
「我没发烧。」李怀祯挥掉他的手,然后作个深呼吸,要自己止住笑,「或许我该告诉你的,你知不知道那天在山上救 儿的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到!」许毅凡当他白痴一样地看著他,没多久鄙视的表情迅速转成震惊,张大嘴地望著他,「难不成是……」许毅凡伸出右手食指颤抖地指著李怀祯,「不会吧?」
看见李怀祯朝他点点头,许毅凡多么希望自己此刻是疯了,不然找个山洞让他隐居、远离尘嚣也行。
他知道,自己又开始行楣运了,成本要整人的竟然变成被整,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啊!
「没错,就是我。」李怀祯朝他说明事情经过。
「喔,天啊!」许毅凡开始呻吟,「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谁,你装什么神秘啊?」就因为他的一「言」之差,害自己现在正面临可怕的危险。
「我怎么知道。」李怀祯一脸无辜。
许毅凡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平衡,「说!你要怎么补偿我?」不狠狠敲李怀祯一笔,他就不叫许毅凡啦!
「你自己说吧!」李怀祯朝他双手一摊,「你这个最难搞了,权势你不要,财富和女人你也不要,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好给你的 」突然,李怀祯眼中精光一闪,「不如我教父王把湘雁许给你吧!」
「不!」许毅凡惨叫一声,连连朝李怀祯摇著手,「我求求你,你千千万万不要这么『好心』,大不了我不要补偿了,你可不要害我。」打死他他都不要跟那个恶魔有任何牵扯。
「你确定你不要?湘雁她虽然爱玩了点,可是也不错的 」李怀祯似乎还嫌整他整得不过瘾。
「不,我百分之百的确定,」许毅凡快速往门口移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就赶忙以轻功逃走了,消失于一瞬之间。
不过匆忙之中,他倒还不忘抛下一句话,「你在天鹰堡也待得够久了,再不回宫去的话,我相信 儿很快就会转移目标了。」其实他心里也是很希望的。
李怀祯好笑地看著已望不见好友背影的门外,但心中觉得他「怕」之有理,毕竟连自己都受不了湘雁,也难怪他了。
想起许毅凡最后的那句话 这倒是真的,自己离宫算一算也有好一阵子了,再不回去的话,恐怕他亲爱的娘子要不高兴了。
◆ ◆ ◆
「快,高一点,高一点!」许筠 手拉著线,兴高采烈地喊。
「太子妃,您可要小心一点,别跌倒了。」香儿在她后面苦口婆心地说,就不知道太子妃会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多少。
「啊!」压根没听到香儿的话,她的小眉头望著天空皱了起来,「喂,你们移开一点啦,快要跟我的缠在一起了。」
她的话似乎是说得晚了些,眼见天空那两只风筝早卿卿我我地搂在一起了,再加上强风助阵,一眨眼就断线私奔去啦!
「可恶!」许筠 嘟著嘴把把剩余的线往地上一丢。
从今天早上起床,她就诸事不顺,先是洗脸时被呛到,再来是用早膳时咬到自己的舌头,现在竟连风筝也来跟她过不去了,又想到那个混帐太子从那天早上出去,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竟然都不见人影,她就更是一肚子火。
「太子妃请恕请。」那个风筝跟她打架的宫女吓白了一张脸地跪在她面前,要知道,如果太子妃大怒要降罪的话,要杀自己这个宫女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你平身吧!」许筠 把那宫女叫起来,虽然她很会迁怒别人,但她今天是自己的运气背,怪不得任何人。
「谢太子妃。」那个宫女赶忙站起来,退到一边去。
「太子妃,」把许筠 扔在地上的线收拾好的香儿跑了过来,「不如我们玩蹴鞠吧?」
这些天来,香儿渐渐摸清了许筠 的性子,了解到她除了爱玩之外,其实本性并不坏,成亲那天的情形也是因为她情绪失控才会发生,并不是常常会这样的……大概吧!
「蹴鞠?」许筠 脸上的表情很疑惑。
打从她会走、会跳、会玩开始,就都跟许毅凡大江南北地四处跑,这种家里玩的玩意儿她听都没听过。
「是啊,蹴鞠是一种很──」香儿的话显然没机会说完。
「管他是什么,只要可以玩就好,你快去拿来吧!」许筠 不耐烦地打断香儿的话,看样子,再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把从平常人家到王公贵族闲暇时所做的休闲娱乐全玩遍了──如果她再继续被关在这宫里的话。
要她读书?免谈!要她弹琴?不会!要她刺绣?早腻了!要她学画?别逗了!总之琴棋书画、三从四德,想要她去碰,下辈子吧。
「是。」
不一会儿,院里开始喧闹起来了,带头作乱的人玩得可是问心无愧。
「哇,糟了!」许筠 扬起一声惊叫。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她的什么日子,还是老天爷故意要跟她作对,使得那颗球因为她的一个脚劲太猛,而往回廊直奔而去,更加不幸的是──砸到人啦!
「唉唷!」一声轻柔的呻吟从回廊传了过来。
许筠 一听到,就马上跑了过去,本来她是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但是碍于良心问题,她只有硬著头皮,上去看看那个人有没有被她砸得少了一只手或缺了一条腿。
她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爷呀,就算你再怎么看我不顺眼,也要保佑我不要去砸到什么大人物,我今年才十五岁,绝不可能因为命太长而去碍著你的,你可不要太黑心啊!
「你没事吧?」许筠 小心翼翼地问著眼前那位大美人。
说眼前的女子美似乎还不够,她脸上有些许稚气,些许傲气、还有许筠 看不出来的跟她自己一样散发著整人光彩的大眼睛,却又不失娇艳,令人一看上就移不开眼神,许筠 有些失神地盯著她猛瞧,总觉得她看起来像某人,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没事,喂!」李湘雁手在许筠 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她怎么觉得有事的好像是眼前的女子。
她奇怪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赤著脚丫,袖子卷到手肘上,裙子也提到腰部绑了起来,头发则是编成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说有多邋遢就有多邋遢,但令人不容忽视的是那脱俗的美。
她是谁?李湘雁在心底泛起疑问,不可能是宫女,宫女不可能会穿质料那么好的衣服,也不敢玩得那么疯,而后宫里也没有这样的野丫头──除了自己之外。
「太子妃,」香儿看见许筠 跑了过来,也赶紧追上,在看见李湘雁后愣了愣,「六……六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这两人的相遇,令她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公主?!」
「你是大皇嫂?」
她们两个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不同的是,一个是慌乱的惊叫,一个是快乐的欢呼。
「耶!太棒了。」李湘雁一把冲上前去抱住许筠 ,真是天助她也。
本来她听说皇兄把那个爱玩得出名的许筠 给娶了回来之后,就要马上来找许筠 的,没想到皇兄说什么也不让她来,今天是听说皇兄不在宫里,所以想来「云馥宫」碰碰运气,没想到自己这么好运,一来就给她遇上了。
许筠 还在担心砸到她该怎么解决,却被她那疯狂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你 还好吧?」她担心自己砸到李湘雁的脑袋,把李湘雁给砸疯了,那自己可就罪过了。
「什么还好,我根本就是很好。」李湘雁还是搂著许筠 又叫又跳,全然无视于自己公主的身分,不理会旁边还有宫女在场,反正她们也早该习惯了。
完了!看见这个情形,香儿总算知道自己不祥的预感所为何来,两个爱玩的恐怖女人凑在一起,想不完也难。
「你没事就好。」许筠 松了一口气,「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玩?」
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把「太子妃」的身分抛到脑后去,还挺有义气地邀李湘雁一起「同乐」。
「好啊,反正我也无聊。」李湘雁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她来这里本来就是要找许筠 的,现在既然有这个好机会可以多多亲近这个跟自己臭气相投 不,是志同道合的嫂子,她何乐而不为呢?
香儿在一旁看见她们俩快快乐乐地相挽著手往庭院的方向走去,她在心中不禁悲怜起「云馥宫」的命运,因为她想起了两年前「幽雁宫」的下场。
如今,当爱玩的太子妃和爱玩的公主凑在一起时,下场通常就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惨!
◆ ◆ ◆
当李怀祯回到宫里,前脚才刚踏进「云馥宫」时所见的情景,那股让他想吐血昏倒的冲动提升到最高点,他多希望此时的自己是不省人事,多么希望自己回来的时间不是那么刚刚好,因为这样才不会对他的寿命造成缩短的威胁。
天!他看到了自他出生以来最恐怖的一件事。
两个长不大的丫头,此时正卷起袖子,撩起裙子地在草地上追逐著那颗球跑,她们那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在李怀祯听来却有如贯脑的魔音般刺耳,至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她们两个为什么会凑在一起?
难道看到这个景象,就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中吗?
「咳!咳!」李怀祯轻咳两声,虽然他很想漠视这一初地退出去,但为了「云馥宫」的安全著想,他还是要出声。
更何况她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太子妃,疯成这样像话吗?
听到他那两声轻咳,原本也加入战圈的宫女们连忙退出场外听候差遣,只剩下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仍在那里追逐她们的快乐,不,应该说是她们玩得太入迷了,以致没有看到和听到李怀祯。
「耶,你们怎么都不玩了,快来玩啊!」许筠 奇怪地叫道,怎么好端端地大夥全都退出去了?然后,她看到猛向自己打暗号的香儿而瞄到了一旁的李怀祯,她兴高采烈地对他大叫,「相公,你回来了,要不要一起来玩啊?」
一起玩?她竟然叫他一起玩?李怀祯真的有一股想要向前一把掐死她的冲动,至少在他被气死之前要先拉她作陪。
「皇兄?」李湘雁听到李怀祯来了,吃了一惊,也赶忙退出去。
怎么那么倒楣啊!她可是打听好才来「云馥宫」的,没想到刚来不久,皇兄就回来了,现在理亏的可是自己,还是安分点好。
「湘雁,怎么连你也不玩了?」许筠 不高兴地嚷道。
李湘雁无奈地朝她耸耸肩,看来许筠 皇嫂似乎还不了解她相公的个性。
看到闲杂人等全都退开了,李怀祯走到许筠 面前,没好气地仰天长叹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嗯?」他用手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泥土。
「知道啊,」许筠 点点头,然后从地上拿起那颗球,递到他面前,「这个叫蹴鞠。」
「嗯,然后呢?」
「然后?」她眨了眨迷惑的大眼睛,「什么然后?」
「然后请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李怀祯双手环胸地看著她,他要她自行招供。
许筠 闻言把蹴鞠放在她面前的地上,使劲一踢,满意地看它飞到空中去,然后呈一个完美的弧度落下,「我在玩它啊!」她给了他「你很笨」的眼神。他刚进来不是看得很清楚了,还要她连带表演地说明一次,真是麻烦。
李怀祯挫败地看著她那明显鄙视的眼神,叹了好大一口气,捏捏她细嫩的脸颊,「大家闺秀是不应该这样的。」他有些多此一举地告诉她,因为她是不太可能把话听进去的。
虽然他就是喜许筠 活泼、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但这可绝不能够告诉她,否则下场可能会很凄惨──就是像两年前的「幽雁宫」一样。
「幽雁宫」是李湘雁住的宫殿,两年前,那小妮好竟然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竟然在床上学起燧人氏的「钻木取火」,可想而知,火是给她钻出来了,但宫殿也被她给烧掉了。
而这位公主可也不笨,召集了太监去提水好来灭火,但不幸的是那些池里色彩斑斓的锦鲤,她竟然说想尝尝看烤鱼的味道,教太监拿网去把鱼捞起来,然后一尾一尾地丢进正在熊熊燃烧中,后来火是灭了,那些可怜的鱼也不知少了几尾。
直到现在,李怀祯脑海里还清楚地记得,当他看到浓烟时而赶到那里的景象,映入他眼帘的是李湘雁那被火烧破的衣裳和熏黑的脸蛋,以及被烧得面目全非、东倒西歪的桌椅,还有 满地的烤鱼骨,因为那些锦鲤都被烧得只剩下骨头,有的甚至只剩下一搓就散的灰烬。
李怀祯相信自己这辈子绝对忘不了当时的反应,他因为惊吓过度而愣在那里哭笑不得,不知是该臭骂她一顿还是毒打她一顿,或者乾脆一点,把她扔进房里面壁思过一个月,总之,那种经验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毕竟他是心脏负荷量终究有限,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暴毙身亡。
李怀祯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小娘子,以及正趁他不注意溜走的李湘雁背影,他根构想不出来当这两个恐怖的女人凑在一起时会做出何等恐怖的事,说不定 
烧掉整个后宫?!喔,他真的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所可以想得到的,其实只有她们可以做到的十分之一而已。
因此,现今之计,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们俩隔离,而且隔得愈远愈好,最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让她们永无相遇之日,才不会出来危害人间。
现在李怀祯开始同情起自己了,也开始羡慕或许正在某处逍遥的许毅凡,因为看到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恐布预感,再加上精采的回忆助阵,竟让他也有一股想要逃的冲动。
不过他不可以,因为──许筠 是他的爱妻,他准备用一辈子去疼爱的人。
◆ ◆ ◆
看见李怀祯自从把许筠 「拖」回「云馥宫」之后,就一个人呆坐在一旁,然后眼光一直盯著她看,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的,让她不禁要怀疑他 是不是生病了?
也只有李怀祯自己知道他是不是生病,他只是还未将那些他所预测后宫的恐怖下场从脑中剔除掉,所以才会有那些莫名的举动出现。
不过,许筠 可没想到造成他这样的罪魁祸是自己,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在李怀祯面前摇了摇,「喂,你没事吧?」
李怀祯从失神中复过来,抓下她的手无奈地看著她,「 儿,答应我,不要跟湘雁在一起。」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
「为什么?」许筠 不依地大叫,「我好不容易在这么无聊的后宫找到一个可以陪我玩的人,为什么我不能跟她在一起?」
也不想想他才结婚第二天就把她丢在宫里自生自灭,压根不管她的死活,现在又要来剥夺她交友的权利。
李怀祯有些心疼地看著她,他也知道在这深宫内苑中,不像以往她在丞相府那样自由,说出去就出去;不能她是自己的错,半个多月丢下她自己一个人在宫中也是自己的错,可是她实在是挪不出时间来,敌国的入侵,杨全的叛变,一波一波接著发生,偏偏他又不能什么都不管,所以只有暂时先委屈她了,日后再补偿。
看这皇宫前后加起来也不小,好歹也够逛上个把月,难不成她那么快就腻了?!那她的精力也未免太充沛了些。
「 儿,你不要问这么多,先答应我好不好?」李怀祯可不敢告诉她是因为她们两个的「破坏力」太惊人,他才不想跟许毅凡落得同样的下场──被她用最狠毒的句子咒骂到体无完肤。
「不好。」许筠 想也不想地就回绝他,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她都不答应,这么好「玩」的朋友,不交才怪。
「 儿 」李怀祯真的快要去撞墙了,如果她不答应的话,那自己岂不要时时刻刻活在担心害怕的环境之中?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许筠 朝他皱皱小鼻头,「是你的错,谁教你都不陪我,现在我有人陪了,我不要你了。」
瞧瞧,她在说些什么鬼话,李怀祯真的欲哭无泪,他知道她指控得有理,可是他的小娘子竟为湘雁而不要他,这个惩罚未免太重了吧!「 儿,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这跟湘雁根本扯不上关系呀,要不,你要些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不跟湘雁在一起。」除了哀求外,李怀祯连利诱都使上了,就看许筠 上不上钩了。
「什么都给我?」许筠 真的低著头沉思起来了,一个朋友和任何礼物,哪个比较有价值?「那 我要你告诉我你的另一个身分,还有我要出宫。」
「你是说除了太子的另一身分吗?」李怀祯倒不讶异她会这么问,他早就知道她那颗古灵精怪的脑子其实是不笨的,但他会告诉她?看情形吧!
「对。」许筠 兴奋得直点头,她就知道,与其绞尽脑汁去想那想不出来的问题,还不如直接用问的比较快。
「我的另一个身分就是娘子──你的相公呀!」他边说边俯下身去在她颊边偷了一吻。
许筠 因为他的举动愣了半晌,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你耍我!」她红著脸对他大叫,然后转身欲走出去,「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找湘雁玩。」
她的手还没摸到门边就被李怀祯给拉了回来,他双手圈在她纤腰上,低头在她耳边说:「我没耍你,你敢说我的另一个身分不是你相公吗?」热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引起她一阵酥麻。
而他的手开始往上游移,在她的每一个敏感部位逗弄,却又不停留,最后停在她小巧的双峰上。
「啊?你说 什么?」许筠 的意识开始模糊,整个人都陷入他所编织的醉人情网里。
「我说我想要你,亲爱的娘子。」李怀祯狡黠地笑了,拦腰抱起她走向床的方向,他决定要让她忘了追问、忘了湘雁、忘了任何事,只记得他──李怀祯。
偏偏就有人那么不识时务兼杀风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沉醉的两人,「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在里面吗?」香儿在门外火烧屁股地喊。
李怀祯原本不准备要理香儿的,但由于她的语气紧张得不寻常,他只得放开眼前的软玉温香下床去开门。
在门外的香儿,望著眼前仍然紧闭的门,心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敢闯进去,可是又身负皇上的旨意,教她好为难。
就在她举起手预备再敲门的时候,门蓦地打开了,门后出现了李怀祯明显不太高兴的脸,「什么事?」
「禀殿下,皇上传您去御书房,说有要事跟您商谈。」香儿低下头去恭敬地说。
就算是呆子,看到了此时他显然激情未退的脸,也知道她打扰了什么「好」事。
「知道后,你下去吧!」他脸色稍和缓了些。
李怀祯转身走回了许筠 的面前,「父王有事召见我,我待会再回来陪你。」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唉!父王也真是的,打扰了他的计画,看来待会自己回来,可要有心理准备接受许筠 的逼问,然后乖乖把天鹰堡招出来,不然这个倔强的小娘子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罴休的。
头痛啊!

第六章

走出「云馥宫」李怀祯边欣赏著御花园的景色,边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看到园内那些凋零的花时,他惊觉自己竟已有好久没有好好欣赏过花园的景色了。时序都已快进入冬天,园内除了一枝独秀的菊花与含苞待放的梅花之外,其余的花都只剩下枯黄的残枝在寒风中抖动著。
他不禁感概起时光匆匆,又想起已经嫁到傲龙庄去的湘雪,算算日子,也已经半年了,自己却连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应该还幸福吧?
不知不觉中,李怀祯已经来到御书房门口了。
叩!叩!「父王,我来了。」他在门外敲著门,却连自己都感到奇怪,他什么时候学会进门前要先敲门的?真怀疑。
「进来。」李颢寰浑厚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李怀祯一把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父王沉重、失望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父王?」他开始察觉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他父王平时是绝不会有这种表情的,父王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可从不会为了公事烦心,不管多么困难,父王总是有解决之道,今天这情形,还是打从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
李颢寰闻言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背对他,「朕刚刚接到一个消息,说『威远将军』杨召崇预谋叛变,你认为呢?」他知道杨召崇是李怀祯的结拜兄弟,但如果真是犯了叛国之罪也是饶不得的。
更何况杨召崇也一直是李颢寰的心腹大将,还相当信任他地把全国二分之一的兵权交到他手上,如今竟传信他要叛变,教自己怎能不心痛。
「这 」李怀祯也不知该怎么说。的确,杨召崇旗下的军队明显有要叛变的迹象,有的甚至已沉不住气地四处欺压百姓,但那不是杨召崇指使的,而是他父亲杨全搞的鬼──那只作著皇帝梦的老狐狸。
这整件事,杨召崇本人并不知情,他目前人尚在关外,关内的兵符他交在杨全手中,想他作梦也料不到他从小敬爱的父亲竟然会叛变。
而杨全那只老狐狸,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哼!没有任何事能逃得过天鹰堡眼线,但 父王怎么会知道呢?是谁说的?
「祯儿,你倒是说话呀,朕知道你平时跟召崇感情很好,朕平时也待他不薄,他怎会叛变呢?」李颢寰走到椅子上坐下,语气有掩不住的心急,无论如何,他还是宁愿相信那是谣言,也不愿相信那是事实。
「父王,」李怀祯走桌子的前面,「召崇他人在关外镇守,怎么可能会策动叛变呢?这一定是外面有人想陷害召崇才会故意造谣的。」他安抚李颢寰说。
现在绝不是让父王知道杨全的事的好时机,证据还未充分掌握,而事情也还未完全明朗化,如果一个弄不好,叛国罪是要诛九族的,到时就算召崇没有参与也会被牵连到,那自己要救他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是太子,甚至是父王想网开一面也没办法。
「可是外面 」李颢寰很想相信儿子讲的话,但外面的风风雨雨却又使他不得不犹豫。
「父王,」与刚才的语气大不相同,李怀祯的语气开始促狭,「什么时候您精明的脑袋也变得如此拖泥带水的?这样可不行喔,国家大事还待您去处理呢!」他见到李颢寰的嘴角开始出现笑意,就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我拖泥带水?」李颢寰嘴角的笑纹愈来愈大,「哈!哈!兔崽子,你等著瞧吧!」打死他他都不承认刚才的缺点,他可是个「英明」的君主,要不然怎么生得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呢?
他有些得意地看著李怀祯,果真是出自他李家的品种,英挺、俊俏不说,尤其是眉间那股睿智之气更是完完全全地遗传自自己,哈、哈、哈!
「父王,您不觉得应该把您脸上阴险的笑容收起来吗?」李怀祯凉凉地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提醒道,他心里知道,他这个父王又在心里开始自夸了,唉!也不想想都已经快要年近半百了,还那么厚脸皮。
「什么阴险的笑容?」李颢寰有些不服地哼了声,「你不觉得如果以我这样再微服出巡的话,肯定还会迷个一大票的女人回来吗?」他指指自己的脸,这个笑容叫「迷人」,什么阴险?真是没眼光!
「是喔!」李怀祯望了望他父王那虽上了年纪却仍英气焕发的脸,「您是可以再迷个一大票的女人回来,问题是 」他带著怀疑的表情上下瞄了瞄,「您不怕母后生气吗?」年纪都已经一大把了,还要出去「招蜂引蝶」。
大家都知道,他母后对于父王年轻时候的风流事迹不怎么引以为意,表现出了皇后的泱泱大度,只是现在已逐渐步入晚年,她可开始担心父王的身体,天天吩附御膳房炖一些有的没有的补品给父王喝,就怕他因为「纵欲过度」而坏了身体。
父王刚开始看到那些补品也只是一个劲地皱眉头,只是现在已经学乖了,到最后还是乖乖地端起碗就唇把它们给吞进肚里去。
「不怕 才怪!」李颢寰可怕死了皇后天天在他耳边的唠叨,虽然听来倍感温馨,但耳朵可受尽了折磨。
「怕就好了,您要安分点吧,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李怀祯起身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似地转回头,「您不怕我去跟母后告密吗?」
「噗!」听到这句话,李颢寰把刚喝进去的茶水给喷了出来,还连连咳著,「咳 咳 兔崽子,你想陷害我啊?」如果儿子去告密,那自己今晚的耳根子肯定又要不得安宁了,且皇后要说的话他早就已经都会背了。
「我没有。」李怀祯首先先为自己辩解,然后再重新走回他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只是您不觉得做人应该要诚实吗?我只是不想隐瞒母后而已。」他说的头头是道,把李颢寰堵得哑口无言。
李颢寰盯著他看了好一会,才叹口气投降,「好吧,你说,你要什么?」对于这个儿子李颢寰可了解得很,他一定是有什么要求,才会说出威胁的话──因为这一招自己也常用,而且这一招真的是无往不利,没想到竟被亲生儿子偷学了去,而受害者竟变成了──他。
「我没想要的东西,我只是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李怀祯现在食、衣、住、行样样不缺,又是当今太子,要什么东西他得不到的,根本不用使诈跟他父王讨。
「什么事?」李颢寰认命地问。就答应他吧,反正这种失皇帝威严的事也没人可以看得到,更何况自己还图个今晚能够睡个好觉呢!
李怀祯见他答应了又站起身来,「不是现在,我要保留到以后,我先走了。」说完就真的打开门走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只是他希望当李颢寰知道了天鹰堡的堡主是他之后可以原谅他罢了,要不然如果父王要是气得太严重而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幸福自由的日子不就全完了。
李颢寰一头雾水地看著儿子离去,根本搞不清楚李怀祯在搞什么,不过他很清楚的一点就是──自己今晚能有个好觉啦。
◆ ◆ ◆
一出御书房,李怀祯就急步赶回「云馥宫」,就怕许筠 一个待不住跑到「幽雁宫」去跟湘雁「培养感情」,万一她们彼此「达成共识」,那他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后宫完了。
「 儿, 儿。」走到房门口,李怀祯首先在门口试探性地叫道,不太有勇气推门进去看。
里面没反应,李怀祯心里的不安上升到最高点,可以预见屋内的情形,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是准备转身离开的,不过他还是把门推了开来看看。
令他吃惊的是,房间里并不是空无一人,许筠 坐在床上,一对大眼睛正直勾勾地望著他。
「你既然在,刚刚我叫你为什么不出声?」他走了进去,顺手把房门掩上。
「我才不要跟一个不守信用的人讲话。」许筠 跳下床,说了这句话,绕过他就准备开门出去。
她在心里极力否认自己才不是为了等他回来才待在房里,是因为玩得太累所以才要休息一下。
李怀祯听出气中的不悦,笑著拉住她,把她拥进怀中,「你怎么可以这样批评自己的相公,我怎么会不守信用呢?」
许筠 在他怀中挣扎著,「还没有,你明明说什么都答应我的,结果我说了两件,你却都晃点我。」
「我没有骗你。」他用手顺了顺她柔滑的秀发,「我的另一个身分真的是你的相公啊!」唉!看来她不问出个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你少唬我!」许筠 趁他的手没抓紧的时候挣脱他,「你明明还有另一个身分,却都不告诉我,我是你娘子耶!」她嘴一嘟,眼泪就好像要从她水汪汪的眼睛中掉下来的样子。
不是有人说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吗?可他却什么都不告诉她,竟连抽空陪她都没有,半个月来跑得不见人影,自己没找他算帐就很不错了,他一回来竟还限制东限制西的,当她是什么啊?
看见许筠 泫然欲哭的样子,李怀祯的心也疼,走过去要搂住她,没想到她一个蹲身就闪了开来。
李怀祯无奈地看著她,「 儿,不是我要瞒你,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单纯的你知道,不过你真的要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他深情的眼光瞅著她。
原以为施展苦肉计她就会放弃追问,没想到她竟兴奋地眼睛一亮,「我还要出宫去玩。」
「好,我告诉你,再顺便带你出去,这样你满意了吗?」反正他也打算回天鹰堡去,就带她去吧,免得她每天在宫里骂他。
「当然好了,你快说啊!」刚刚避他惟恐不及的许筠 ,自动上前扯住他,一张小脸上充满著期待的光彩,看得李怀祯不禁连连暗叹了好几口气。
李怀祯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顺势让她坐在自己脚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其实我的另一个身分,并不是很多人知道,连父王也不知道 」言之之意,还是有点希望她放弃追问的意味在。
「嗯,然后呢?」许筠 假装不懂他的暗示,接著问道。
失败!「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帮我隐瞒,我不想让父王生气。」李怀祯认命地继续说道。
「没问题。」许筠 大方地答应了,现在的她,心思只专注于他要说不说的答案上。
「你应该听过天鹰堡吧?」他的大手不自觉地握起她纤细的双手把玩著,语气甚是肯定地问。
他知道许毅凡常带她四处跑,所以她会知道武林中的事他并不感稀奇。
「听过。」许筠 点点头,「我很喜欢他们堡主呢!」
听大哥说,天鹰堡是由雷傲鹰所组成,平时最好打抱不平,不畏朝廷势力,劫富济贫,却又勇于力抗强敌,据说敌方有几次的入侵都是他斥退的,让她不禁钦佩起他来,雷傲鹰听起来似乎是个颇富正义感却又不盲从的人。
「是吗?」李怀祯苦笑了声,发觉自己竟吃起自己的醋来,真是要不得啊!
「嗯!」许筠 直点头,「你一定知道他这个人对不对?他真的好厉害,我好想认识他喔!」她眼中露出崇拜的神采。
她似乎没发觉他们已经离题了,由原本的要逼问李怀祯的另一个身分,转为讨论「雷傲鹰」这个人。
「我介绍给你好不好?」李怀祯决定快点跟表明身分,免得她的心被另一个自己给偷了去,这样他不就太失败了!
「真的?」许筠 不太相信地问,他怎么会认识雷傲鹰?朝廷跟天鹰堡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啊,他怎么可能去结交雷傲鹰?
「当然真的,」他肯定地点点头,「而且是马上。」
「马上?!」许筠 跳下李怀祯的脚,面带惊讶地望著他,不会吧,他竟然把雷傲鹰带进宫来了?!
就算他敢带雷傲鹰进来,也亏雷傲鹰敢跟他进来,不怕乘机被逮住吗?不过她也知道,雷傲鹰本来就是个不将生死看得很重的人,这让她对雷傲鹰的好感又更加一层。
李怀祯看见他的小娘子听见他的话之后脸上转变为惊讶,后又转为赞许,心中的警报开始响起。天啊,她不会已经开始移情别恋了吧?
「你现在想不想看到他?」他决定还是早点表明,少点危险。
「当然想啊!」她现在是巴不得雷傲鹰马上站在她面前了。
彷佛是听到她中心所想的一样,李怀祯笑看著她,「他现在已经在你面前了。」
「在我面前?」许筠 迷迷糊糊地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转身朝房间四周看了看,「在那里,我没看到啊?」他是在开她玩笑吧?
「哪会没有,房里除了你之外的人就是了。」李怀祯没有正面回答她,要她自己去想。
「除了我之外的人 」她呆呆地重复这句话,最后慢半拍地把视线移到他身上,「你?」
「我!」他朝她点点头,眼中笑意盈然。
「你没骗我?」她圆睁的双眼诉说著不相信。
这太讽刺了吧?!朝廷多次欲剿灭的天鹰堡,竟然是他们亲爱的「太子殿下」所创立的,难怪多次围剿都不能成功,一个位高权重的「内贼」就在宫里,什么军情都被知道了,剿得灭才怪!
「当然没骗你,我李怀祯可从来不骗人的。」李怀祯还不忘吹捧自己一下。
完全愣住了的许筠 根本没去注意到他后面那句话,当她心中的震惊迅速被快乐所取代之后,她高兴得冲上前搂住李怀祯的脖子,「太棒了,我要去天鹰堡玩。」
「你说什么?」李怀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到了雷傲鹰的反应只是这样?
「我说我要去天鹰堡玩,」她不吝啬地又重复一次,「人人都说天鹰堡不是常人所可以上得去的,所以我要去那里玩。」
「你 」李怀祯真的哭笑不得,就算不想,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才是她认识雷傲鹰的「主要目的」,可他竟傻得以为她会去爱上雷傲鹰,真是太可笑了。
不过他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娘子是全心全意爱著他一个人。
「我不管!」许筠 耍赖的神色开始出现,「你答应要带我出去玩的,不可以反悔。」
「带你去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毫不犹 地答应她,反正他原本就准备要带她去,不过还是要乖机敲诈一下。
唉!他觉得自己真的愈来愈诈了,真是是「虎父无犬子」,有一个那么诈的父王,就会有一个那么诈的儿子。
「什么事?」只要能一偿她的宿愿,什么都可以,不过会不会实现她可就不敢打包票了。
「不要再去找湘雁。」往事重提,李怀祯还是那句话。
「唔!」许筠 随意哼了声,算是回答。
「你的答案?」他可不接受模棱两可的回答。
许筠 嘴一嘟,「好啦!」她答得似乎不甘不愿。
不过她心里可是另有所思,常言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惜的是,她不是个「君子」而是个「女人」,所以当然有事后反悔的权利啦!
李怀祯看著她那甜美得不太真实的笑靥,心里不由得冒起了一股冷意。
◆ ◆ ◆
「太子妃」要出宫去玩,当然是不能太光明正大,他们趁入夜四周蒙胧的时候悄悄地从皇宫后门守卫较少的地方溜出去。
临行前,李怀祯还往空中放了一个信号,要许毅凡看到信号之后马上到天鹰堡商谈大事。
「看不出来妁倒还骑得满好的嘛!」李怀祯略感惊讶地看著许筠 纯熟的骑马技术。
原本他还怕她娇弱的身子骨不堪长途跋涉,准备买一辆马车让她乘坐的,谁知道她竟说什么都不要,坚持要骑马,而且还是独自一个人骑,让他实在是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想生气,可是一看到她那娇俏的脸蛋,生气的情绪就全部丢到八千里远去了,且现在看她骑得这么好,他也放心了。
「那当然。」许筠 骄傲地一抬头。别的她是没话说,说起骑马,丞相府里除了她大哥之外,还没有人骑得赢她。
李怀祯微笑地不置一言,就让他的小娘子去自捧一下吧,反正事实也证明了她所言不假。
过了十多天,他们总算在山脚下一个大石碑前面停了下来,成本这段路程李怀祯只要四、五天就可以达到的,但为了配合他娘子走走、停停、玩玩的速度,他只好放慢脚程了。
许筠 坐在马上看著他下马去启动机关把石碑移开。她知道那是个机关,只是她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这是哪里?」她看著石碑后面出现的那个黑漆漆的洞口问。
「从这儿走过去就是天鹰堡了。」李怀祯跳上马,率先走了进去,拨了旁边的开关一下,原本隐在墙内的夜明珠露了出来,洞内霎时大放光芒。
「从这里可以到天鹰堡去?」许筠 跟著走了进去,那块大石碑又移回原位,洞外一切恢复正常,「可是我听大哥说,要到天鹰堡去的路不是应该险峻难行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许毅凡应该不会骗她才对啊。
「就是因为险峻难行所以我才带你走这边,这里是秘道。」不然你以为你那连三脚猫都不如的身手上得了山顶吗?他在心中暗想。
许筠 蓦地拉住缰绳把马停下来,带著审视的目光看著因她的举动也跟停下来,脸上漾著困惑表情的李怀祯,过了一会才不平地指控,「你取笑我!」
李怀祯不可置信地愣看著她,他哪里有取笑她?他只不过是……他不禁叹了口气,「 儿,我没有取笑你,如果我没带你走这里的话,你枨本上不了『海沧山』的。」虽然不想说,但他还是不得不说,只是忠言总是逆耳的。
「哼!」许筠 哼了一声,把脸撇向一边去不再吭声,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好啦,别孩子气了,走吧!」李怀祯安无性地摸摸她的头,再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许筠 也没费心去计算,她只知道走过的路似乎有缓缓上升的坡度,而且还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到底还有多远啊?」许筠 不耐烦地问。望著眼似乎无止境的道路以及两旁除了石壁还是石壁的景色,她都快闷死了。
「快要到了。」李怀祯在前领路漫不经心地回答著。
「你已经说了第十九次了,怎么还没到?」还说不会骗人,都已经骗了她十九次了。
「这次是真的,」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李怀祯指著前方要她看,「哪,那里有扇石门看到了没,走出那里就是了。」
「那快点,我快被闷死在里面了。」许筠 说完就要策马狂奔,却被李怀祯给阻止。
「这里面不可以跑,『海沧山』的内部已经被我们挖了条秘道,已不甚稳固,如果再受猛烈刺激的话,恐怕整条地道会塌了。」
这是环著山一层一层回旋上来的,地道的下面还是地道,所以不是实心的,太大力的话真的会有坍塌的危险。
「喔!」听了他的话,许筠 也只有乖乖地缓慢行走了,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她可不想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先被压死在洞里。
走到门前,李怀祯伸出手要按开石门的手有点迟疑了,他突然想起许毅凡现在正在被亲爱的妹妹追杀,现在自己却又带她来,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兼好兄弟,这样残害 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 儿,」打开门前,他决定先试探一下许筠 ,「现在如果让你看到你大哥,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许筠 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然后在李怀祯才刚要松一口气之前又补上一句,「才怪,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你们是亲兄妹耶!」李怀祯觉得自己有义务要提醒她他们俩的关系。
「可是他一掌劈昏我,很痛耶!」她的表情十二万分地委屈,「难道我不该报仇吗?」
没办法,她是个有恩「忘」恩,有仇「报」仇的奉行者,叫她不要找许毅凡算帐那是不可能的。
看见她那委屈的表情,李怀祯不觉偏向她这边,没办法,人总是偏心的,结拜几十年的兄弟也比不上一个亲爱的老婆,他按下机关,「走吧!」
老弟呀,可别怨恨为兄的,为兄的也是逼不得已的啊!跟许毅凡那天一样,他在心里不甚真心地说道。
◆ ◆ ◆
李怀祯原本以为以他们的脚程,许毅凡应该会比他们还要早来才对,没想到他不知道到哪逍遥去了,竟除了飞鸽传书说他会尽快赶来之外,仍不见人影。没办法,只好等了。
过了三天,那个在「逡霄王府」闲闲没事做的许大将军总算舍得上山来了,还没见到人影,她那不正经的叫声就先从外头传了进来。
「雷堡主,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 」他未说完的话,全都因看到坐在李怀祯身旁的许筠 而卡在喉咙里。
天哪,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应该说李怀祯怎会把她带来这里?
「大哥?!」许筠 这声大哥叫得是又惊讶又气愤。
「我说雷堡主啊,你也太不顾兄弟之情了吧!上回被你陷害一次没成功,你居然又陷害我第二次,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他转身拔腿就跑,丢下那堆话给李怀祯。
上次都已经跟李怀祯说妹子要追杀自己了,他现在竟然又带她来见自己,分明是想害死人嘛!许毅凡心想,现在是不是应该开始怀疑,李怀祯这个几十年的好友兼兄弟兼主子值不值得自己再为他卖命了?
「许毅凡,你给我站住!」许筠 见他跑掉了,马上起身追了出去。她一定要报那一掌及一绑之仇。
「 儿,你就饶了大哥吧!」当许筠 追到厅外以为许毅凡不见了时,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下来。
许筠 不会轻功,只能在下面抬头狠瞪著他,「我不管,你给我下来,我要『报仇』!」她「报仇」那两个字说得又大声又响亮,深怕许毅凡听不见似地。
「大哥。」许毅凡可怜兮兮地望著已经追出来站在许筠 旁的李怀祯,也只有许时他才会叫这个结拜大哥为大哥,不然平时可是雷堡主、雷堡主不正经地叫。
「 儿──」毕竟是多年兄弟,好歹也得义务帮忙开口一下,更何况好友还是为了他才会惹恼许筠 的。
「你闭嘴!」许筠 恶声恶气吼了李怀祯一下,要他少开口,然后连他一起骂,「要不是你当初装神秘不告诉我名字,就不会害我被劈一掌,我也会心甘情愿嫁 」她蓦然住口,意识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她简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她甚至已经可以预知李怀祯心中已经萌芽的邪恶思想了。
「喔,心甘情愿?」李怀祯促狭地盯著她看,那对带点邪恶的双眸看得她脸红心跳,呼吸开始急促。
在屋顶上的许毅凡乐得高兴看著接下来的一场好戏,至少他的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而且还可以为自己的辛苦索回些代价,是呆子才会不识相地打断他们。
「不是 」许筠 退了一步,离开李怀祯的危险范围才结结巴巴地否认,「那是你听错了,我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你什么都没有说?」李怀祯故意在他原本慑人的双眸蒙上一抹受伤的神采,「这么说来你到现在还是认为嫁给我是被逼的,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一丝丝的愿意喽?」
「不,我───」
李怀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背过身去隐藏住浮在嘴上的笑意,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后又开口了,「枉费我还把这个连父王都不知道的秘密告诉你,结果你却告诉我说你根本就不爱我,我真是太失望了。」
单纯没心机的许筠 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地,还慌乱地想挽回一点情势,「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我是 」她低著头,脸上泛起红霞,他总不会要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我爱你」三个字说出口吧?那多丢人啊!
而在屋顶上憋笑憋得好痛苦的许毅凡,差点因控制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大笑而滚下屋顶去,喔!他真的不知道他们老大的演技好到这个地步,瞧瞧李怀祯颤抖的背影多耸动人啊──其实那是因为憋笑过度所造成的效果,不过这也该归功于自己的妹子实在是太单「蠢」了,就算是一个大男人在哭也不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她还信以为真咧!
许筠 走近李怀祯,准备安慰他一下,哪知他一个转身就把她紧搂在怀中,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脸,「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那三个字你要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再告诉我。」说完还在她脸上偷了一吻,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让其他人当免费观众。
「我哪有 」许筠 听他这么一说,脸蛋又迅速泛红。可是再看到他满足的脸后,她就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得马上要挣开他的手。
李怀祯察觉他的蠢动,更把她搂得紧紧地,「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也用不著急著表示,我们先进去吧!」说完,就强硬地把她拉回厅里去。
进去之前,李怀祯还给了屋顶上的许毅凡一个眼色,告诉他自己已经把灾难揽到身上,要他可以赶快从屋顶上滚下来了。

第七章

「咦,你就是那天送我回家的那个人嘛!」许筠 一被李怀祯强拖进厅中,就瞧见厅上堡主座下那三人的其中一人,她甩开李怀祯的手,跑到黑鹰面前惊讶地说。
「属下黑鹰,见过堡主夫人。」黑鹰朝她恭敬地行了个礼。
「你是黑鹰?」她又分别看了旁边穿蓝衣和红衣的两人,「那你们就是蓝鹰和红鹰了?」
「属下见过堡主夫人。」他们也分别向她行了个礼。
许筠 的好奇心似乎还不能满足,她又瞄到了堡主座旁座位上的那个男子,她跑到他面前上下看了看,最后肯定地说:「如果我没说错,那你一定就是冷啸鹰了。」
冷啸鹰没说话,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还真是人如其哂。」许筠 喃喃地说,自知自讨没趣地跑下去站在黑鹰面前,「你们不是还有一个银鹰吗?他人呢?」
可以见到传闻中的雷傲鹰以及四鹰一直是她最大的希望,现在她看到三个了,就连那个以「冷」闻名的副堡主也教她见到了,最后的一个当然不能错过。
说实在的,他们还真都长得不错,黑鹰健壮的身体里在那件黑色劲装下,不但不会让人觉得太沉郁,反而泛著一股淡淡的神秘感,让人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而红鹰和那件红色劲装搭配起来,根本看不出有哪里不搭调,反而充满了积极、活跃;始终保持笑脸的蓝鹰穿著蓝色劲装,他如同广阔的蓝天一样,包容、宽和,让人不禁想亲近。
她在想,银鹰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才对,哪像厅上那个男人,集冷、傲、酷于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看了就想躲得远远地。
李怀祯看了她的举动,真的想把她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也不想想她的相公就在后面看著她,她竟就这样在四个男人之中穿梭来去,还站得这么近,简直是把他当作不存在了。
「你在吃醋吗?」许毅凡用手肘撞撞他。
「吃你的头!」李怀祯毫不留情地一拳往他脸上挥去,接著走到许筠 后面去把她拎起来,「银鹰出任务去了,现在不在堡里。」
「我又不是在问你!放开我啦!」不要听她凶恶的语气,只要看她腾空乱挥的双脚,就觉得少了那么点说服力。
「安静点,不然 」他带著邪恶的语气凑近她耳边,「你想要我当众表演吗?堵上你的嘴──用唇。」坚定的语气让人不得不害怕他会说到做到。
「你 」许筠 明显畏缩了下,但想了一下又开始不怕死地挑衅,「你敢吗?你可是当今太子,怎可在众人面前做出这种行为?」
「你可以试试看。」他揶揄的语气听得出决心,「在这里,我不是太子,我只是天鹰堡的堡主而已,而且 」他环顾了下四周,「我相信大家应该也不会反对才对。」
「你 」许筠 气结地瞪著他,不敢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对自己,她是他的娘子耶。
似乎从他一结婚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被欺负的状态之下,而且情势一直没有逆转,所以说嘛,从刚见面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现在果然应验了,自己竟还傻得爱上他,直是自找罪受。
不管,她一定要扳回一点情势,等回去之后,自己绝对要去找湘雁联手出击──整死他!
被李怀祯揍了一拳的许毅凡,顾不得会牵动伤痛还是笑了出来,在许毅凡看来,能够治自己小妹的伟大英雄终于出现了,教人怎能不高兴呢?只是  唉!治得了那个恶魔的超级大偶像如今尚不知在遥远的何方,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盼著他的出现吗?喔!偶像,赶快来解救苍生吧!
看见许毅凡笑得有点近乎白痴,许筠 不忍不住向他大吼了,「许毅凡,你妹妹被欺负了你还这么高兴,你有没有一点手足之情啊?」这算什么大哥啊?下地狱去算了!
「 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许毅凡连忙把笑意吞进肚子里,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大哥当然会心疼啊,只是他是当今太子,你要大哥拿什么去跟他斗?更何况她应该以夫为天,毕竟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应该……」他开始发他心目中现代女子应有的宿命论。
而他所说的也就是他以后的理想对象,温柔、娴淑,又不会反抗丈夫,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她会在外面给你捅了个什么难以收拾的楼子,多好!
「许毅凡,你给我收起你的屁话!」许筠 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了。
她真的好想哭,她做人不会失败到这种地步吧?!竟然亲大哥和丈夫都要欺负自己,哼!这个可恶的许毅凡,她发誓,她一定要到他的房间去装一些机关,然后……嘿!嘿!再想办法把他避之惟恐不及的湘雁弄给他做老婆,让他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 儿,千万别把你的恐怖思想付诸行动。」看到她不怀好意的脸,许毅凡惊慌地说,然后转向李怀祯,「老大,你把我叫来这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可以开始了。」
他知道李怀祯把他叫来这里,一定是有要事商量,他得赶紧转移妹子的思绪,免得自己死得太惨,因为他刚刚发现了一件事──在某一种程度之下,李怀祯是救不了他的。
李怀祯看了许毅凡一下,实在有点不想帮他,让他自己去自生自灭算了,但事情实在是不容久耗,就算他好狗运吧!
「 儿,我们现在有事情要商量,如果你觉得太无聊的话,就出去走走吧!」李怀祯把她放回地面,正色对她说。
许筠 脚一沾地,就马上走离他三步远,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走到一旁的椅子前,以非常不淑女的姿势坐下去,摆明了她不离场。
在场的众人,除了始终冷著一张酷的冷啸鹰以及不知已叹了多少口气,短了多少年寿命的李怀祯外,全都关不住嘴地在上面露著点点笑意,只是比较特别的是许毅凡,因为他的笑是「苦笑」。
他丢出一抹非常同情的眼神给李怀祯,「恭喜」好友这一辈子都要跟他这个……呃,很天真活泼的妹子绑在一起,真是可喜可贺啊!因为丞相府终于脱离灾难了。
李怀祯狠瞪了他一眼,走到位子上坐下,可悲啊!他堡主的威仪全完了,有这么一个妻子,真不知道自己心灵上的幸运还是内体上的不幸。
就不知道会在哪一天,他太子的完美形象也会被她踏到土里面理起来,唉!他总觉得那一天的来到似乎是指日何待了。
「咳!咳!」李怀祯轻咳了几声引回众人的注意力,然后视线停留在许毅凡脸上,「毅凡,不知是谁去说的,现在父王已经知道关内召崇旗下的军队有造反的迹象,也开始起疑了,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召崇会被牵连入狱的。」
他并不像辞了章法的在询问许毅凡如何办,只是很平缓地述说出整个事情经过,他认为他们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一也可以帮忙出些意见,这总比一个人在那里苦思对策要好得多。
厅中除了三鹰仍站著之外,许毅凡也走到许筠 斜对面的椅子前,把身体抛进椅子中,敞开折扇来缓缓摇著,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你认为这表示什么?」他有些多此一举地问。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表示什么,表示事情不能够再拖下去了,然后李怀祯并没有回答他,他把撑著下巴的右手肘放到椅把上,「既然父王已经知道了,风声一定很快就会走漏出去,那关内的军队随时都有起兵的可能。」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既然知道事情败露了,除了放弃之外就是提早行动,而杨全那只老狐狸的举动,应该是促二者比较有可能。
「你想 」许毅凡「啪」地收起折扇,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除了把召崇调回来收回兵符外,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废话,当然没有!李怀祯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他今天怎么净问些蠢问题,难不成是脑子被他的天才妹子给吓傻了?
「你今天的废话很多。」他把许毅凡急召到这边来可不是要听废话的。
「什么废话?」许毅凡这回可挺直了身子,「这可是惟一的法子,不然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怎么没有」一个清脆的女音响起。
厅里除了冷啸鹰之外,四双错愕的眼睛全瞪向李怀祯,他什么时候改变了性别?!
「有办法的人在这边,你们的眼睛在看哪里?」这回声音可满含不悦了,什么意思嘛!她才一会没出声而已,他们这么快就把她甜美可人的声音给忘了,真是过分。
这次包括冷啸鹰、李怀祯在内,六对含著相关程度不信的眼觉全部射向厅中惟一的女性同胞,里头的「希望」程度是零。
「你会有什么办法?」知道是谁发言之后,许毅凡摊开折扇凉凉地摇著,他可不相信他「蠢蠢」的妹子会有什么「伟大」的办法。
「许毅凡!」许筠 这声叫声满含警告,「你给我把你那鄙视的语气收起来,不然你就回家去等著做你心目中伟大的偶像吧!」
他心目中的偶像?不就是那个恶魔的驸马吗?不!他不要!看了看许筠 那气冲冲的俏脸,威胁!许毅凡可以确定这是一个天大的威胁!
当一个「歹命」的大哥被他亲爱的妹子,用他毕生最害怕的一件事施以威胁时,他该怎么办?答案当然是,咬紧牙、拉下脸──乖乖地接受威胁,要不然下场铁定百分之一百的凄惨。
「 儿,」许毅凡连忙收起折扇正襟危坐,语气装得可怜兮兮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可以继续发表你的高论了。」
他也顾不得李怀祯投过来那轻视的眼光,自己一生的幸福比较重要。
许筠 把那恼人的噪音源封住之后,就跳下椅子,在厅中大摇大摆地踱起步来,「所谓办法嘛,是人想出来的。」
「然后她走到门边去又走了回来,「除了我那笨哥哥的办法之外呢,其实还是有另一个办法的。」她偏过头去,不理会许毅凡射过来那指控的眼光,「他不是说要把那个杨召崇召回来收回兵符吗?」她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在那里卖著关子,不过会著急的人可没几个,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想会听到什么好方法,「你们也可以把杨全调到关外去,叫他兵符交给杨召崇啊。」她验傲地抬起头,自认为这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好房法,很是佩服自己。
天啊!六双眼睛同时收回视线,他们现在总算见识到什么叫作真正的「废话」了,如果杨全肯自动交回兵符的话,他们还用得著在这伤脑筋吗?
「 儿,」李怀祯在众望所归的盼望之下,勇敢、无奈地出声了,「你先出去外面走走,等我事情办完再去出陪你好不好?」
这番情深意重的话在许筠 的脑袋里自动自发转换为──许筠 ,你实在很碍事,先出去外面,不要妨碍我们谈事情好不好?
她柳眉倒竖,「李怀祯,你可恶,不采用我的办法也就算了,竟然还嫌我碍事,你 你去死吧!」说完,她气得跑了出去,留下满脸错愕、不晓得自己又做错什么的李怀祯。
同样是一个父母生的,她可没许毅凡那种办法没被采用时的好气量,更何况他们还表现得如此不屑,罪加一等!
「喔喔!」许毅凡这声叹息里有些同情、有些好笑,有些 幸灾乐祸。
「你什么话都不准说。」李怀祯警告瞪了眼许毅凡,及扫了一下脸上都笑意盎然的三鹰,惟一漏掉的是坐在他旁边的冷啸鹰。
在一旁的冷啸鹰冷冷地把这一切看进眼里,老实说,他打心底不喜欢许筠 ,她太任性骄纵了,这种个性配不上李怀祯,不过 他看了眼虽然无奈,却满脸宠溺的李怀祯,了解到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无权说话,所以他选择沉默的。
「事实上我就是什么话都清有说啊」许毅凡无奈地朝李怀祯眨眨眼,笑意在胸中一点一点扩张,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取笑自己的好朋友兼好兄弟,只是……哇哈哈,事情真的是太好笑了。
天哪,李怀祯脸上的表情真是绝顶精采, 一他可以预知后续如何,依多年的经验指出,这场战争不会太容易平息,新仇旧恨加一加,有得这个好友好受的。
李怀祯不语地瞪了他好半晌,过了一会才迸出一抹冷冷的笑,「没关系,就让你笑吧,反正你也只有这个时候笑得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许毅凡蓦然止住了笑,睁大眼望著李怀祯,「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觉得好像有危险逼近了。
「哼!」李怀祯冷哼了一声,压根不理许毅凡的追问,「黑鹰,你最近没什么事要做,就麻烦你去关外把召崇叫回来了。」他丢了一块玉佩给黑鹰,「这是信物,你只要拿这个给他看他就知道了。」他得要赶快把事情处理好,好出去安抚娇妻。
「属下遵命。」黑鹰拿了玉佩就准备要离开。
「等一下!」从头到尾一直没出声的冷啸鹰叫住了正要走出门的黑鹰,「杨将军是关外惟一靠得住的将军,你不怕把他叫回来之后,敌军再伺机来犯吗?」
「不会的,」李怀祯很有把握地说,「上回他们兵败如山倒,短时间是不敢再贸然来犯的。」他用眼色示意黑鹰离开。
「老大,」眼见他事情处理完了,许毅凡可急著要拯救自己脆弱的生命了,「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啸鹰,我们出去。」李怀祯看也不看许毅凡就带著冷啸鹰走了出去,刚才他笑得这么高兴,不给他点苦头吃自己就不叫李怀祯啦!
「老大 」看著李怀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许毅凡再度为自己多波折的坎坷人生掬起了一把悲伤的泪水。
◆ ◆ ◆
天鹰堡的幅员并不大,至少跟江南第一大庄傲龙庄比起来,是小了数倍有余,可是他们著重的是外围的防御,对于整体的华丽反倒不甚在意,不过,却更平添了雄伟之美,令看过的人都不由得赞叹。
整个天鹰堡以浩云楼为主干左右延伸开来,除了后面一幢厢房以及西面一间武术房和西南方的天牢之外,再剩下惟一有屋顶蔽鱼的,就只有东南侧那间马房了。
而整个天鹰堡的骨干除了马房之外,包括围墙都是以巨石架成,再加上浩云楼顶上那只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的傲然大鹰,所展现出的慑人气势已不在话下,又有几度斥退外敌的事迹作为背景,使它跃上了「江北龙头」之宝座,因此江湖中近几年来向来流传著一句话,「南盘龙,北踞鹰;威中原,震武林。」由此可想见它在江湖中的影响有多深。
而就事实来讲,在这前后加起来绕个一圈的时间不用一刻多钟的天鹰堡来说,只要那个人还在堡里,要找到一个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更何况前提还是,此人绝对是不可能下得了山的,要是在这种种优渥条件之中再找不人的话,那可真是大大地奇怪了。
偏偏,这种奇怪的事在许大小姐的身上就是会发生。
李怀祯伫足在武术房前面,无奈地瞪著大门方向出神,没有可能啊,一个这么大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呢?她是不会功夫的,根本不可能从正面下山,而秘道又是个机关,如果没人告诉她的话,她根本是打不开,怎么可能平空消失呢?
等等!秘道?机关?完了,他怎么忘了许筠 的叔叔就是人称「机关怪才」的许堂呢?!而许堂惟一的得意高徒又正好是她──他亲爱的小娘子,这会儿她一定就是下山去了。
想到这里,李怀祯旋即往秘道的方向而去,她根本就不会武功,要是路上遇著了危险怎么办?不行,他一定要去追她回来。
就在他转身才迈开没几步时,却又被大门口的骚动声给吸引而停住脚步,是发生什么大事?难不成是哪个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要来踢堡?
「堡主。」冷啸鹰看到了引起骚的那个人后,便以一双同情的眼眸看著李怀祯。
「啸鹰,这事交给你去处理就好了,我有事要办。」他头也不回地交代冷啸鹰,接著又继续往前走。
「堡主,」冷啸鹰又叫住他,「这件事属下解决不了,你这样教属下很为难啊!」好难得,冷啸鹰语气里竟出现了一丝丝笑意,不过「厌恶」的成分居更多。
李怀祯这会儿可真带著狐疑的眼神转过身来,看著冷啸鹰那依旧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俊美脸庞,不信地开口「什么样的大人物会让你解决不了的,还要我帮你助阵?」敢情他真认为有人来踢堡了?
他一向不自认武功强得过冷啸鹰,因为冷啸鹰自小有下过一番苦练,比起他这个自小就锦衣玉食的太子来说,是有过之而没有不及。
「对方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冷啸鹰依著实际情形照实回答,不过没有说出重点。
「完全不会武功的弱 」李怀祯的话还没有重复完,就因为映入眼帘的景象而卡在喉咙里,是啊,好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真的是好巧呀!那个弱女子正好就是他遍寻不著,找得他差点抓狂的许筠 ,他亲爱的太子妃。
李怀祯气冲冲地往事发当场急急而行,目露凶光,他现在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而且是非──常──想!
他不知道大门那里有什么好吸引她的,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围在她身边的那一大群男人,使他欲杀人的情绪更高亢了。
冷啸鹰也跟在李怀祯的背后走过去,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冷心待人、冷眼看天下的处事态度,不过,他真的也有点好奇许筠 在做什么,怎么会引来那么多人的围观,照那人数看来,几乎是所有在大门的守卫全都围过去了。
李怀祯来到大门旁边,轻咳警告地让众挪开一条通道,让他得以站在正不知在忙些什么的许筠 后面。
「你在干什么?」他硬硬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兆。
「啊!」许筠 被他吓掉了手中的东西,移了移蹲著的身子,转头瞪视个坏了她好事的家伙。
李怀祯才看清楚她在做什么,她在──玩机关!
「堡主,堡主夫人好厉害,她把这改造得更成功了。」
「是呀,是呀,而且整个警示范围还包括了整个山脚到山顶,这样敌人一来就可以上知道了,又可以节省人力。
还等不及她开口,在旁的众人就争著帮她洗脱罪名。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李怀祯脸色阴郁地瞪著她。
一旁的众人早就因为嗅到不寻常的味道,而乖乖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了,不过冷啸鹰没有走,他站在李怀祯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冷冷瞧著整个事情的经过,心里有点兴奋,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把他精心设计的机关改成什么样了。
「等一下再给你。」许筠 漫不经心地回答李怀祯,又转身要继续她未完的工程。
李怀祯闻言退了一步,静静站在那里看著她,他信任她的能力,所以也就放手让她去玩。
「好啦!」过了一会,许筠 拍了拍双手,满意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转头看著李怀祯,「现在你要问什么可以问了,本姑娘现在心情不错,就好心点回答你吧!」
李怀祯听了差点冲上前去按住她美丽的脖子,他紧握著双手站在原处,气得直发抖。忍耐!忍耐!他在心中命令自己,要以然被气死的恐怕是他自己,而那个在他面前笑得正开心的小魔女,可能连一丝罪恶感也不会自她心中产生。
「我问你刚刚在干什么,为什么我刚刚找不到你?」李怀祯硬著声音问,他也是刚刚才看到她在门这里,而方才他在堡里绕了好几圈却都没找到她的人影,一个人总不可能突然消失再平空出现吧!
「我相信你的眼睛并没有问题,应该看得出来我在做什么。」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指指大门外面遥远的前方,「至于刚刚嘛,我出去一会儿,而现在呢,我站在你面前,再等一下嘛,我要回浩云楼去休息。」她很尽责地把过去、现在、未来都交代清清楚楚,然后把手中的工具丢给他,就自顾自地要走回浩云楼去。
「你给我等一下。」李怀祯从后面拎住她的衣襟,然后随意叫了在旁的一个守卫,「阿南,刚刚堡主夫人去了哪里?」
那个名唤阿南的守卫很恭敬地走到他面前,然后回著话,「回堡主,刚刚堡主夫人出堡去布署山下的机关。」
「你下山去了?」他眼光危险地瞪著被他拎在手中的许筠 ,她根本就不会武功,怎么下得了山?
「不是的,」看见堡主逐渐阴沉的脸色,阿南连忙替他解惑,「堡主夫人只是在上面指示,再由弟兄们下去布置。」
原来如此,难怪他刚刚走过门前时发现少了那么多人。
「好了啦!现在你已经弄清楚了,可以放开我了吧?」许筠 用手去扳他拎住自己衣襟的大手。他是什么东西啊,刚刚把她赶出来,现在又跟出来问东问西的,烦哪!
「不行,」了解到许筠 并没有闯什么大祸之后,原本聚在他心中的怒气全部都消失了,又是一个云淡风清的好心情,「现在机关的原创人在这里,」他指指站在他们身后的冷啸鹰,「你总该告诉他你到底把他的机关改成什么样了。」
「你说那些机关是那个冷到冰点以下的人设计的?」她的语气掩不住的惊讶。
「你可不要小看啸鹰,举凡堡里的机关全部是他设计的,就连那个秘也是他策画挖出来的。」
「真是看不出来。」她在嘴里喃喃咕哝,然后再跑到冷啸鹰面前去,以一副专家中的专家的口吻对他说:「老实说,你的机关是设计得不错,只不过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瑕疵。」
是吗?冷啸鹰还是没开口,只是把一双利眸从她刚刚好的机关上调到她脸上,令她不得不怀疑此人是不是不会说话。
也罢,人家既然惜言如金地不开口,她就好心点地全包了吧!「你的警戒点是埋在大道上的土里,只要一踏上那条路的人全部都不会放过,而且只是在堡门前面一公里以内的范围才有,可是这样一来,一公里以外的地方还是要派人防守,而且会走大道的人通常是友非敌,这样子只要有人一来就提高警戒,太费时耗力了。」
她直著他们俩边走边讲,现在已经走回浩云楼来了,她喝了一杯茶之后又继续开口,「我这次呢,是把警戒点埋在大道两旁的草丛里,而且范围扩大到山脚下,一来,只要是敌人的话,必然是必有防守而改走隐密的地方,这样一触到警戒点我们就可以加强提防了;两来嘛,范围扩大了,防守也可以不用这么严密,可以给弟兄们多一点休息的时间,不是两全其美吗?」
不愧是「机关怪才」的侄女,果然有一套!李怀祯赞赏地看著她。
冷啸鹰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开始思索自己刚见到她时,对 的印象是否太过武断了些。
「老大,现在你总应该明白她的可怕了吧?你可要当心点,说不定『云馥宫』哪天也会变成危机重重的地方,倒楣的可是你喔!」许毅凡不怕死的声音又不知从哪里响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臭许毅凡,你的嘴巴就是闲不下来是不是?」许筠 气呼呼地对著半空中大喊。
可恶的大哥,自己都已经宽宏大量地不计前嫌了,他竟非要惹恼她不可,他幸福安逸的日子过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我说毅凡啊,你就真那么希望跟我亲上加亲吗?」李怀祯的警告也冷冷地在空气中扬起。
可怜的许毅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惹火了这对就算有十个他也惹不起的大人物,为他原本就超级不幸的人生再添一波折,可恶、可叹啊!

第八章

久久没收到杨全的回音,番王又再度发了第二封威胁意味更浓的信函,并且叫冷少云送去。
照番王看来,没回信的原因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信件在半途中被劫了;第二,杨全根本没诚意跟他合作,如果这回信安然送到而杨全再没回音的话,他可要采取行动了。
冷少云的行踪在马嵬的时候就被银鹰给随后盯上了,他并没有上前去抢信,以他的能力而言也仅能勉强地远远跟著冷少云而不被发现,如果贸然行抢的话,恐怕吃亏的会是他自己。
银鹰跟著冷少云进了长安,直到他进了杨府之后,银鹰才跃上屋顶,暗中观察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出乎银鹰意料之外,冷少云把信交给杨全就走了,并未久留,看得出来冷少云对杨全也挺不屑的,他并没有跟著冷少云的脚步离开,反而留下来继续查看老狐狸的动静,更打算趁个机会把那封信给摸出来。
「老爷,信上写些什么?」杨府的总管陪笑在杨全身边问著。
「叫什么老爷!」杨全愤怒地朝他一吼。
「是,是,是!」那个总管连忙改口,「皇上,请恕微臣无知,冒犯龙颜,望皇上开恩。」那语气谄媚得让在屋顶上鹰恶心想吐。
「哈、哈、哈!」杨全大声狂笑著,转了专桌上的花瓶,一件架著的龙袍霎时出在眼前,他开心地抚摸著它,「好一个皇上、好一个皇上,哈哈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包括了总管、房中的两、三个人都跪下去呼喊著。
「哈、哈、哈 」杨全把龙袍收了回去,得意忘形地大笑著,这大片江山将要归他所有了。
他那被西利所蒙蔽的老脸上,散发令人厌恶的气息,脸上一条条的皱纹随著他的大笑而剧烈摆动著。
接著看到手中的信,杨全愉快的笑容瞬间收起来,开始大声咒骂,「这可恶的天鹰堡,竟三番两次地妨碍我,我一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那对满是皱纹的眯眯老眼,射出恶毒的光芒,让屋顶上的银鹰不由得想发射暗器,将他除去。
这种人渣,死了倒乾净了事,留著只会浪费粮食,污染环境而已,银鹰心想。
「皇上,这您要怎么做呢?」那个总管哈著腰说,腰几乎弯到九十度,多恭敬有礼呀!
「哼!」杨全的嘴角瓶出一抹奸狠的冷笑,「备轿,我要进宫。」他下完命令之后,把那封通敌信藏在书柜的深处,就走了出去。
他要去实行番王信上所写的,也是他心里一直很想做的一件事──将天鹰堡除之而后快。
而最快、最有效,也对他最有利的方法当然是借助朝廷的力量了,不仅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耗损朝廷的兵力,让他以后能更轻而易举地坐上皇帝的宝座。
「总管,你想老爷那封信上写什么?」待杨全走远之后,一名家丁偷偷问著总管。
「这种事少管,小心你的脑袋瓜子!走走走,都出去了。」他恐吓著那名家丁,接著吆喝众人出房间。
主子的事,做下人的还是少管为妙,不然项上人头可就危机四伏,随时都有被砍的可能。
银鹰等那些拉拉杂杂的人一离开,就从屋顶上跳下来,准备信拿了就走人,不过再想了一下,他又回头去转动机关,把那件锁在暗柜里的龙袍也给顺便摸了回去。
这些叛国的证据可足以让那只老狐狸死了一百次还有余。
◆ ◆ ◆
浩云楼里和谐的气氛,全都因为银鹰所带回的信和龙袍而瞬间胶著住,每个人的脸上全都出现了罕见的冷酷──许毅凡例外,他是个异类。
而其中李怀祯脸上所山现的肃杀之意,更是让人不由得想退避三舍。
杨全那只该死的老狐狸,竟然连龙袍都已经准备好了,简直是不把他们李家放在眼里,真是可恶至极。

打破僵局的是已经在天鹰堡闲了好几天的许筠 ,她是听说有急大事,才跟著来凑热闹的。
「喔,原来你就是银鹰,我终于看到你了,真是幸会,幸会!」超级迟纯的许筠 ,根本无感于厅中的沉滞气氛,一看到银鹰,就赶忙跳下椅子跑到他前面去仔细端详他。
呼!总算是不枉费她在天鹰堡里闲晃了这么多天,她终于目睹这最后一只鹰了,这才不会造成她一偿宿愿──到天鹰堡一游之后的一点小遗憾。
在座位上原本已经被气得脸色发青的李怀祯,被她这个举动给弄得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在大夥儿正努力培养愤怒气氛的同时,她竟然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在那儿欣赏别的男人,令他不得不怀疑他这个相公的魅力是否正在逐渐衰退中,要不然他的老婆怎么会三番两次地公然在他面前欣赏起别的男人来?
「好了,我亲爱的 儿小娘子,你不觉得你应该把你那色迷迷的眼神收起来吗,还是你当真想被人当成个女色魔?」经过多次的教训之后,他也开始懂得以「揶揄」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此时厅紧张的气氛也因而舒缓不少。
「她是堡主夫人。」看到银鹰困惑的表情,基于多年的兄弟情谊,蓝鹰好心地替他解惑。
「啊?」银鹰的笑容中带著显而易见的失望,「我还以为我那么好运呢,才刚结束辛苦的任务就有艳遇。」
他是堡中跟许毅凡最合得来的人,基本上,他与许毅凡的性格根本就十分相似──非常地不怕死,只不过幸运之神似乎比较眷顾他,让他没有许毅凡那么倒楣罢了!
「什么女色魔?真难听!」许筠 咕哝地回到位子上去坐好。
好啦,看也看过了,自己就好心点,不要太虐待她相公了,免得他因为喝醋过多而变得全身酸溜溜的,那受苦受难的可是她。
「还没有。」李怀祯有点不太真心地反驳,宠溺地揉揉她的秀发,「四鹰你是看得一个不漏,而且眼光还如此地『专一不二』,那不叫色迷迷叫什么?」
他在想,天底下要找像自己如此「大度量」的男子恐怕也不多了,竟能容老婆在自己面前把目光投到别的男人身上去,还能以此来取笑老婆的,那更是少之又少,百年难得一见,做他的老婆真的太幸福了。
「喔?」许筠 转而看著他,「听你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你耶!那你真该检讨一下了。」
「喔?是吗?」李怀祯给她的回答是斜挑起一边的剑眉,「可是我记得那天在『云霞山』上,不知道是哪一个人看我看得忘记从地上爬起来了?」他脸上的笑容得意得近乎猖狂。
「李怀祯,你 」许筠 红著脸对他大叫,跟著环视了一下厅中四周。他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虽然是事实,他也用不著说得这么得意吧,瞧瞧他那笑脸,真是令人讨厌!
而厅内的众人早就因为听到这段有点精采又不会太精采的对话,暂时都忘了生气,嘴上都噙著一抹笑,就连不知道几百年没笑过的冷啸鹰那僵硬的唇角也似上扬了一点点,经过了这几天的观察,他发觉他当初的看法果真是太过武断,他也看出了一件事,以许筠 这种古灵精怪、彷佛一刻都静不下来的个性配李怀祯是太适合不过了,李怀祯在宫中的日子太过沉闷,一静一动,绝配!
「唉!」李怀祯故作安慰地拍拍许筠 的肩,「我说 儿啊,你就不要再自责了,我长得太英俊、太迷人并不是你的错,会看我看到痴也是正常现象,而且我现在也已经属于你了,你应该连作梦都会偷笑了吧?」他的笑脸好灿烂、好迷人、好 欠揍,看得许筠 有点想挥拳相向的冲动。
天啊!他竟然在发挥他颠倒是非的能力,而且还极力毁谤她的清誉,呜  愈想愈可怜,自己怎么会爱上这种人啦?她到底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她心中有一千、一百万个自我怀疑。
「你给我闭上你的嘴啦!」许筠 不平地跳下椅子,走到李怀祯面前去踢了他一下,再怎么说她也得为自己的颜面讨回一点公道,不然难道都是被他欺负假的啊!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声,而且这次的笑声也有重叠的感觉,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许毅凡与银鹰的「合奏」。
这回势单力薄的许毅凡总算多了一个盟友了。
「许毅凡!」这会儿正在斗嘴的夫妻倒同仇敌忾起来了,一起出声警告他们共同的敌人──许毅凡。
好奇怪,明明银鹰也有笑,可是人家就偏偏都把矛头指向他,为什么倒楣的总是自己?上天对他许毅凡真的太不公平了。
「你们也太不公平了吧!银鹰也有笑,为什么却都找我?难道他会长得比我帅?」许毅凡不平地指控,然后踹了脚正在一偷笑的银鹰。
「大哥,」许筠 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脸,「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然你长得比银鹰帅一点,可是呢,我已经看了十五年,早看腻了,银鹰比较有新鲜感啦!」
「哇!哈!哈 !」银鹰笑得更变本加厉了。
「 儿,你───」许毅凡的声音被进来通报的人打断了。
幸亏来人解救了他的危机,不然他这一番话再说下去,依他倒楣的程度看来,不知道又会又什么凄惨的遭遇了。
「报!」
「什么事?」李怀祯收起笑容正色问。
厅中原本愉悦的气氛也因此而隐去不少。
「黑鹰先锋与杨将军已经回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怀祯把他遣下去之后,又对厅中的众人说道:「杨全叛变的事先不要让召崇知道,等他收回兵符再说,不然恐怕会打草惊蛇。」说完之后,黑鹰也领著杨召崇从外面走了进来。
「哇!」看到杨召崇的许筠 又是眼睛一亮,他长得好好看呀!不同于他大哥和怀祯的俊美,而是一种勇猛阳刚的感觉,男人味十足,也给人一股不小的压迫感。
听到她这声「哇」的李怀祯并不会太惊讶,他苦笑地摇摇头,知道自己的小娘子又在对人家「评头论足」了。
倒是没有防备的杨召崇被她吓了跳,天鹰堡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女人?
「好了,你回魂吧!」看到自己的兄弟被许筠 吓了一跳,李怀祯拍著她的脸要她收回视线,然后对著杨召崇说:「三弟,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还好,不知大哥这回急著叫我回来是有什么大事?」杨召崇不掩一脸风沙,一开口就是问正事,他晓得李怀祯不会无缘无故就贸然将他从边疆叫回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趁著那群狗贼不敢再来犯之际,叫你回来叙叙旧罢了。」李怀祯状似轻松地对他说。
「是这样吗?」杨召崇已看出了李怀祯从容之后的严肃。
「当然还有一件事想请你顺便帮我办一下。」李怀祯轻松的态度没变,但语气却认真许多。
「什么事?」他也嗅出了空气中所飘浮的不寻常。
「我希望你能把在你父亲手中的兵符拿回来。」
「为什么?」杨召崇的脸满是困惑。
他不懂,好端端地为什么要从父亲手中把关内的兵符拿回来,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最近可能会用兵,我们怀疑有人要叛变。」李怀祯的语气尽量轻松,他不想要让杨召崇有所怀疑。
「是谁?」
「逡霄王府。」李怀祯随便编派了个名字给他。
「逡霄王府?」杨召崇转头怀疑地看著许毅凡。
许毅凡朝杨召崇耸耸肩,一副不关自己事的模样,杨召崇也没多大反应,反正他本人就是这个样。
「还有,」李怀祯再加强补充,「我希望你不要跟你父亲说兵符是我要你拿回的,我不想打草惊蛇。」怀祯说得轻描淡写,实则每个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命令」。
「知道了。」杨召崇服从地点点头,这是军人的本分。
但杨召崇心里还是忍不住怀疑,「逡霄王府」是三皇子李怀渊的府第,杨召崇相信如果他想继承皇位的话,李怀祯会很高兴地让给他的,他又何必用叛变的方式来抢夺皇位呢?更何况在策封太子时,李怀渊还是跑得最快最远的一个,怎么又会突然眷恋起名利来?
看见对方点头,李怀祯心里也放心了,因为他知道杨召崇是个重军命的人,不可能会抗命。
只有一点李怀祯觉得很过意不去,就是瞒了杨召崇他父亲的事,但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希望他知道之后能够谅解,自己也不希望他受伤啊,更何况他原本就不知情,没有义务要跟他父亲一起承担这个叛国罪。
因此,「不知情」对他这个功勋彪炳的大将军是一条非常大的生路,他可以以功过抵,所以,他绝对不该知道,也不能知道。
◆ ◆ ◆
「召崇,你先在门外等我一下。」拿到兵符之后,李怀祯拉著杨召崇一起进宫,现在才是他明了的好时机。
「好。」杨召崇应了一句,就走到御书房的一旁等著。
「父王,我进来了。」他在外面敲门说了句,便推门进去。
进去时,李怀祯意外地发现那只老狐狰──杨全也在场,而且正在跟他父王讨论一件令他极为火大的事,剿灭天鹰堡!
这是杨全继上次的建议不成功之后,第二波的游说攻势。
「祯儿,有什么事吗?」李颢寰看到来人不免惊讶,他这个儿子带著老婆「失踪」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不知道?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李怀祯走了进去,一对若有所思的利眸盯著杨全那正在强力鼓吹的老脸上,「只不过是您上次所说的叛变的事,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看到杨全听而这句话之后,猛烈吸了一口气,而且脸色也变得异常惨白,明显地作贼心虚。
「喔,真的吗,是谁?」李颢寰高兴问,丝毫没去注意到杨全异常的脸色。
他现在只关心李怀祯的反应,既然李怀祯脸上清有担心之色,那就表示跟杨召崇扯不上关系,那自己也用不著痛心失去一位好将领了。
「这里有两封信,您看了就明白了。」李怀祯从怀中抽出两封信来放在父王面前。
「咳!」杨全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认出其中一封就是自己前几天遭窃的那一封叛国信,「陛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老臣想先走了。」
「杨老将军又何必急著走呢?」李怀祯不著痕迹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好歹你也是个资深的老将军,就留下来一起讨论一下该怎么办吧!」
「这 」杨全乾笑几声,满脸地不自然,「太子殿下您太抬举老臣了,老臣哪会有那个能力呢?」他一直在寻隙想从旁边溜出去,开玩笑,留下来还得了,不被马上拖出去砍头才怪。
「怎么会没有,杨老将军你可是个最佳人选呢!」李怀祯继续跟他打著哈哈,但脸上怒气却正一层层加深中。
这个死老鬼,都已经东窗事发了竟还想要逃,敢情是想要回府去调兵马一举攻进皇城来,真是个该死的东西!
「是啊!」李颢寰冷冷的声音也在他们身后响起,他已经看完信了,「杨老将军果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想我是不是该为了避免生灵涂炭,而自动自发把皇位让给你,你似乎很有自信可以做得比我好。」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老臣不敢!」杨全在他面前跪下去,「老臣一向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心,这是有人想使计陷害老臣,请皇上明察。」他在那边作著垂死前的挣扎。
「喔,原来如此!」李怀祯故作明了地点点头,「可是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既然这是有人故意陷害,那就表示你没看过这封信,杨老将军怎么知道里头写的是有关谋反的事呢?还有,放在你房里暗柜里的那件龙袍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李怀祯的问话愈来愈犀利,脸上的表情也愈来愈冷,到最后,杨全总算看出他们父子俩的魄力,简直是可以置人于死地。
「哈!哈!哈 」被逼得无话可说的杨全,忽然疯狂大笑地站了起来,「没错,我就是通敌叛国,准备让自己当皇帝,那又如何?要命一条,你们尽管拿去啊,哈哈哈 」他已经完全被利益蒙蔽住了,根本就看不清现实,满脑子的金钱、权势、地位。
「爹!这是真的吗?」由于声音太大,传出了御书房外,所以门蓦地被打开了,门外出现了杨召崇不可置信的脸,他讶异、震惊的眸子里泛著沉沉的伤痛。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全涣乱不清的眼神,在看到惟一儿子之后出现了一丝的清醒
「爹,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玩笑对不对?」杨召崇走了进去,根本无心去想这里是哪里,也没有看到一旁的李颢寰和李怀祯,现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个抚养了他二十几年的慈父,以及举证历历的叛国罪行。
不!事实怎么如此残忍,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曾几何时,他的父亲变益这个样子,竟要叛君篡国?!
天啊!这一定不是真的,谁能来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恶梦只是一场醒了就没事的恶梦,倒底谁能告诉他?
「不要叫我爹,我不是你爹。」杨全残忍地撇过头去,「从今天起,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你不再是我儿子,而你也从来没有过我这个父亲。」他的话像利刃,字字刺进杨召崇的心里,毫不留情。
这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他要自己一个人担,没有理由要召崇陪自己一起送死。
「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杨召崇绝望、失神地跌跪在地上,两行清泪从他刚毅的脸上流了下来,这是个多么大的打击,他的父亲是叛国贼,而且还不认他这个儿子 哈!哈哈哈 老天开了他杨召崇一个多大的玩笑呀!
「杨全,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该明白叛国罪的惩罚重到什么程度。」李颢寰走回桌前坐著,不带一丝感情地问著杨全,身为一国之君,他必须毋枉毋纵,就连是他最宠信的臣子也不例外,叛国罪要诛九族!
「李颢寰,事情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不要伤及无辜,要杀要剐我杨全一条命随便你,你不要把怒气波及别人。」杨全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就连皇帝的名字他也一样照叫不误。
「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李颢寰气得拍了一下桌子,大喝一声。
「哼!」杨全朝他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我甘愿受死,你动得了我吗?我可是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杨全有恃无恐地跟他对峙著。
李颢寰怒瞪著他,在心里一直要自己冷静、冷静,冲动是办不了事的,只会坏了大事。
「很好!」他深呼吸一下,又继续开口,「你有免死金牌是吧?那难道我就不可以将你的家产充公,再流放边疆吗?那可是比死还要痛苦上几百倍。」
「流放边疆?哈哈哈 」杨全再度疯狂地大笑,「那算什么,我杨全不过是老命一条,只要不牵连我杨氏九族,你要做什么悉听尊便。」
只有在这最后一刻,才让李颢寰又重新欣赏起他这个人,至少他有勇气独自一个人承担罪过,不会像某些人大吼大叫的,巴不得将所有人一起拖下水,杨全是条汉子。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李颢寰的话一字一句敲进杨全心里。
「李颢寰,我杨氏九族除了我杨全之外,在朝为官的哪一个不是忠心耿耿,你就非得一定要赶尽杀绝不可吗?」杨全扯开嗓子朝他大吼,不能忍受惟一儿子遭受跟自己相同的命运,这不是召崇该得的。
「来人啊!」李颢寰认为自己不能再忍受更多的挑衅,「把杨全带到天牢里,听候发落。」他叫来侍卫把杨全带开。
「父王,您当真要诛杨氏一门吗?」李怀祯扫到李颢寰在杨全被带出去之后,嘴角所浮现的那一抹诡谲的笑。
「你说呢?」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说您是不可能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的,您大概会安杨全另一个罪名以服众,然后再把他流放边疆。」李怀祯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说出自己的看法。
叛国贼都已经揪出来了,可以轻松一下了,惟一担心的就是杨召崇该怎么去调适自己的心情,以接受这个事实。
「喔?」李颢寰老神在在地瞄他一眼,接著才朗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李颢寰的儿子,把我的心思摸得这么透彻,真是知父莫若子也。」
李怀祯单手撑在椅子把上,不想去挑父王的语误,不是应该「知子莫若父」吗?随后,眼光瞄到了依旧跪在地上的杨召崇,他根本就没有在注意周遭的变化,早就把自己封闭在内心里,逃避这个现实。
「召崇,」李怀祯走到他身后拍了他的肩,「你要有承认事实的勇气,至于杨氏九族的事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杨召崇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扯住李怀祯的衣襟,「大哥,你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他狂乱地大喊。
「召崇,你理智点!」李怀祯反手制住他,现在的杨召崇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李怀祯使劲地摇著他,想要摇醒他。
现在的局势,不容杨召崇颓废下去,外敌环伺,不是光他一个天鹰堡就能逼退的。
「哈!理智点?我以为已经够理智了。」杨召崇挥开他的手,像一只战败的狮子般躲到角落去,独自舔舐著内心的创伤。
「不然你以为当时我该怎么跟你说?说你父亲涉嫌叛变,然后好让你回去兴师问罪,逼使他提早出兵地进攻皇城?」李怀祯残酷地一点一点分析给他听,要他认清现实,在当时,瞒住他是最好的作法。
「我 」杨召崇被锋利又中肯的话刺得偏体鳞伤,答不出反驳的话的他倏地打开门,朝门外飞奔而去。
「父王,他 」李怀祯担忧地望著李颢寰,怕他因为杨召崇无礼的举止而愤怒。
「唉!由他去吧,这个孩虑的心中也够苦的了,我怎么忍心再责备他。」李颢寰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更何况,杨召崇也替国家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自己怎么可以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问他的罪,他李颢寰不是这么没度量的人。
「还是父王深明大义,如果没事的话,容孩儿先行告退。」听到李颢寰并无意责备于杨召崇,李怀祯也放心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只留下李颢寰独自一个人在那儿思索,该给杨全安个什么有点严重又不会太严重罪名。

第九章

当冷少云完全番王所交付的任务回去时,竟被一个残酷的消息给轰掉了理智,他愣愣地杵在门边听著房里两个人兴奋异常的对话。
「大王,您真是有够英明,那个愣小子为您拚死效命了十几年,却不知道您就是他的灭门仇人,可惜的是冷少杰没有一起抓来,不然您就更加如虎添翼了。」狗头军师尖尖细细的小人声从门内传出来,间或杂著一、两声难听的笑。
当年,番王就是因为冷剑悠不肯将两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让给他,所以才会派人灭了阎烈山庄。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冷剑悠和穆絮枫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定已经死在哪个荒郊野岭了,哪还会有命回来告诉他我是他们阎烈山庄的灭门仇人。」番王得意的笑声更是肆无忌惮,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不忘叮咛狗头军师,「这件事你出去不准乱说,不然我们可会损失一个异国的卖命卒子。」
异国的卖命卒子?!冷少云听了悲愤难当,想不到自己在他们眼中竟是如此不值,而且他明察暗访了多年的仇人,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己还誓死为他们效命了十多年,若是不幸战死沙场,自己怎么对得起阎烈山庄上下百余条人命?
「遵命,属下当然会以国家兴盛为优先。」
「哈哈哈 」
听到这些话的冷少云,顾不得现在身在敌营中,一心想为阎烈山庄复仇,他一脚踹开那扇隔著罪恶的房门,冷著一张欲杀人的脸走了进去。
他要为父、为母、为十五年前那些无辜冤死的人报仇。
「这 冷将军你 你 你 」看见他脸阴郁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狗头军师没种地躲到番王后面,口齿不清地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些什么东西,他可是见识过冷少云的武功是何等高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害怕所产生的幻觉,他似乎看到冷少云的额间有一簇火焰在隐隐跳动著。
跟他比起来,番王显然冷静多了,不愧是个一国之君,深沉的眼神不怀好意地瞅著冷少云,「你都听到了是吧?」
「不错,你就乖乖纳命来吧!」冷少云将手中的剑从剑鞘中抽出来,直指著他。
「没那么简单。」番王阴笑著,吹了声口哨,门外马上聚集了众多的士兵,他早就道事情绝对是不可能瞒得了永远,所以老早就作好准备,就算被冷少云知道了,寡不敌众,冷少云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哼!」冷少云回头扫了那群围在门外的士兵,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他们救得了你的命吗?我劝你还是不要作无谓的牺牲了,他们是拦不了我的。」
「试试看就知道了。」番王说著按下旁边的机关,身形已经遁入后面的暗门之中。
「你 可恶!」看见番王身后出现一个暗门,冷少云再追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转回头杀出一条路来,他不会放过那个贼人,绝不!
但是等到冷少云追到外面时,才发现外面已经围满弓箭手在等著自己了,一见他出来,就万箭齐发,打算将他送下地狱去。
冷少云一面挥著手中的剑避开那些箭,一面迅速往马厩的方向移动,他人单力薄,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惟一可以做的,就是上天鹰堡将这个消息告诉少杰,然后再一起来报这个深仇大恨,等到仇报完之后,他便会自行了断,不会让少杰难做人,因为自己已经不配再回到中原。
「呜!」当他终于跨上马时,闷哼一声,顾不得右大腿上那只箭所传来的痛楚,驾马往中原的方向疾疾而行。
那枝箭不知道是哪一位箭术高手所发的,深深地陷入冷少云的肉中,直抵著骨。
冷少云忍著强烈的痛往天鹰堡急奔,途经溪流,他停下来将插在腿上的箭拔出,撕下衣物将伤口绑紧,使它不再大量出血,他没闲工夫去找大夫,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他们冷家的灭门血恨,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可是他漏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以「海沧山」地势之险要,非是普通人可以上得去的,其他那些险峻的山路是还难不倒他,可是面对眼前这个说宽不宽、说窄非窄的谷壑,以他脚现在的状况看来,要跃过去是不太可能的,说不定还会摔得粉身碎骨,而这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了,毕竟大仇未报,他尚需苟活在人间。
冷少云站在谷前犹豫著,跳过去嘛,若是幸运著地,也会伤了腿的经脉而导致残废,而且生机不到一半;不过去嘛,血海深仇又没得报,这教他如何是好?
「朋友,切莫轻生。」一个年轻男子的声从犹豫不决的他身边响起。
冷少云不由得转过头去看著来人,他器宇轩昂,卓然挺拔,看得出来有武功底子,尤其是他泛著的淡淡冷意,更是有几分少杰的味道,只是他浑身上下比少杰多了丝人气,少杰除了对救命恩人雷傲鹰还是怀著尊敬之意以外,对于其他人、事、物除非必要,根本说得上是不理不睬了,自遇见少杰以来,见了少杰几面之后,冷少云甚至怀疑弟弟除了尚在呼吸外,到底是为什么理由而留在世间,少杰简直已呈半封闭状态了。
「我不是要轻生。」冷少云的声音里含著警戒,在不清楚对方是友是敌之前,是不可以太过相信的,这是他才刚觉悟的道理,因为他已经错了十五年。
「那你为何带著脚伤在这悬崖边徘徊不去呢?」他没忽略他带著血迹的右腿。
「我有要事必须上天鹰堡去,只是碍于脚伤,在考虑该不该过去。」冷少云看得出他无恶意,便有礼地淡淡回应。
男子瞄了一眼他的脚伤,「你千万不可逞强,以你受伤的程度看来,恐怕早已伤及筋骨,若是勉强跳过去的话,你的右脚大概要废了,在下风棠,如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看看。」风棠好言规劝,所谓医者父母心,风棠不能眼睁睁看著面前的男子去送死,更何况自己的目的地跟他一样,所以风棠相信彼此不会是敌人。
「风棠?你总该不会是江南傲龙庄的副庄主风棠吧?」冷少云脑中迅速闪过这个名字,虽然他长年居于塞外,但对于中原武林局势可一点也不含糊。
「正是在下,不知你尊姓大名,上天鹰堡有何要事?」虽然知道这是个人私事,风棠自己不该过问这么多,不过照他的伤势看来,短时间内是上不了山的,如果他肯说的话,自己上去时倒可以顺便帮他个忙。
「唉!」冷少云深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是十五年前被灭的阎烈庄所留下来的遗孤冷少云,而天鹰堡副堡主正是胞弟少杰,我已经查出灭门仇人是谁,正欲赶去告诉他这个消息。」虽然明知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不可以尽信,但冷少云心里就是有一股冲动想去相信他,也罢,就再依著自己的直觉走一次吧!
「你是冷少云?」风棠是有耳闻在当时轰动一时的灭门案,也很不齿那些人的行径,竟连夺一百二十多条人命,真是太可恨了。
「是啊,冷少云,一个被人遗的名字,一个令中原人士深恶痛绝的名字。」冷少云苦笑地说。
风棠敏锐地察觉到冷少云心中沉沉的哀痛,他用诚挚的语气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先跟我下山,拙荆正住在山下一间客栈里,让我先替你疗伤再作打算吧!」
「不,我必须先将这个消息告诉胞弟。」冷少云坚决地摇摇头,反正他也不打算再留恋世间,就算脚废了也无所谓。
风棠看出他的决心,不过可不容他这么做,毕竟这种血性男儿如愿脚废了的话,就等于他的江湖生涯画下句点,那岂不太可惜了这么一个好人才。
「冷兄也急欲复仇吧?!你想想看,如果你的脚废了的话就不能亲身去复仇,那这个担子就要全部压在令弟身上,这是你所想见的吗?」别的人说,对于说服人这档子事,他风棠可是一流的,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可不代表他不会说话。
「我 」冷少云呆立在那里,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何?」风棠知道他已经有一点动摇了。
「好吧!」冷少云叹了口气,接受他的提议。
他已经错了十五年,至少在最后的复仇机头他也要亲自参与,如果再把这件事全都丢给少杰去做的话,那他可就真的不配为人了。
◆ ◆ ◆
「咦,你怎么回来了?」李湘雪看到推门进来的风棠,奇怪地问。
自从她回宫去住了半年之后,性格竟然完全转变,温柔、听话的景象已不复见,爱玩、整人功夫一流,连梁冰都遭她带坏,害他差点被楚靖踹出傲龙庄,经由许毅凡的解说,才知道原来她的同胞妹妹李湘雁「教导有方」的结果啊,这真是令风棠头痛万分,不知道李怀祯会不会为此而感到愧疚,竟把她恬静的气质给害得一点不剩。
像这回,说好听点是要回宫探望她大哥李怀祯,而说穿了背后的真正目的是──要上天鹰堡去玩,让他有那么一点后悔,当初为何要把李怀祯的另一个身分告诉她,只是如今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如同他千千万万个后悔为何当初要让她在宫中住那么久,不早一点去把她娶回来,导致她有那么大的转变,而再也找不回原来的她。
至于为何她肯乖乖地待在山脚下让风棠独自一个人上山,是因为她根本就上不去,所以要风棠先上山去问问看有没有其他通道,好让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可以轻轻松松上山去玩。
而原本风棠说实在的也是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客栈里,但拗于她的闹功之厉害,只好答应她了。
「这位朋友受伤了,所以我先把他送回来。」风棠边说边把冷少云扶进去。
「受伤了?严不严重啊?」虽说李湘雪的性情已有非常大的转变,但根深蒂固的善良可没消失。
「不算太严重,腿上受了点箭伤而已。」这话说得连风棠自个都闻得出酸味,虽然知道很没道理,但见到妻子如此心另一个男人,他就是忍不住要吃醋。
风棠将他原本绑在伤口上的衣物解开,把伤口清理乾净,涂上了金创药之后再重新用乾净的布条绑好,并对他说:「幸亏箭上没毒,因此这伤只要休息个几天便无大碍,但千万不可以勉强要上山去。」
冷少云闷不吭声,但由他的神色看来有明显的固执,坚持非要上山去不可。
见他这样,风棠一手拍上他的肩,「冷兄,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你也得考虑到自己的状况,不然这样好了,横竖我也是要上天鹰堡去,拙荆在此没人照应我也挺不放心的,你就在此照应一下,我上山去替你传达吧!」这不是藉口,风棠是真的担心李湘雪的安危。
「这……」冷少云迟疑了下,想了想,发觉这无不也是个好主意,「好吧!」他现在的确是不宜逞强,这条腿还得留著报仇用呢,顿了下,他接著问了风棠一个问题,「我有一个疑问,既然风兄这么担心嫂夫人,为何不把她一起带上山呢?」
看得出来风棠是发于内心真正地关心李湘雪,既然这样,又怎会放心把她自己一个人丢在山脚下?
「这是因为 」风棠瞄了李湘雪一眼。
瞧见李湘雪正努力睁大眼睛瞪著他,里头传达著一个非常有力清晰的讯息,你敢说就给我试试看!
没办法,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当你千方百计吵著要来天鹰堡,最后终于成功了,结果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上不了山,那说有多没面子就有多没面子。
被老婆大人禁止说话,风棠只好用眼神表达他所想说的话。
可喜可贺的是冷少云是个不算太笨的人,一点就通,他明了地点点头,「喔,我明白了!」想也是,她一个弱女子看起来一点功夫都不会,怎么上得了「海沧山」呢?
「你明白什么了?」李湘雪扯著他的袖子急问。
冷少云听明地不置一辞,因为说出来可是会害了风棠的,这种缺德事他才不做。
倒是风棠看见她扯住冷少云袖子的手后,醋火急速上升,他走过去抓下她的手,然后把她拉进怀里,「他什么都不明白,这样总可以了吧?」他太清楚他这个娘子的自尊心强到什么程度。
李湘雪撇撇嘴挣脱他,「骗人!」她才不信冷少云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看看他的脸上多么清楚地写著──「我什么都明白了」几个大字,还当她那么好骗啊?
「是真的。」冷少云附和地点点头,「我真的什么都不明白。」由他带笑的嘴角看得出这话的真实性根本就不到一半,冷少云隐藏了十五年之久的本性,由此时开始攒露头角。
「好了,我先走了,冷兄你就在此暂候我的佳音吧!」风棠赶忙话说一说就顺势溜出房门。
她的娘子是个「今日事,今日毕」主义的奉行者,因此只要过了今天大抵上都会没事的,要不然依她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再不溜的话,倒楣的可是他,他才不做那种白痴事呢!
「风──棠!」李湘雪恼怒地瞪著那扇及时阖上,而把她的怒喝声给挡回来的房门,巴不得自己能多长双翅膀,马上飞出去把那个「落跑」的风棠给追回来,他真的是太──可──恶──了!
◆ ◆ ◆
风棠自认坦荡荡,上山当然不走旁径,直直地顺著大道一直往上走,因此警戒点一个也没踩到,再加上他的轻功在江南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所以直到天鹰堡门口才被人发现,且他又不是来做贼的,当然不必要偷偷摸摸潜进去。
「站住,你有什么事?」他被门外的守卫拦了下来,而守卫的问话含了一丝佩服,能无声无息地上山直到这里才被发现,想必身手一定不赖。
「在下有事找贵堡堡主,麻烦请通报。」风棠温文地回答。
「我们堡主不在,你有事的话下次再来吧!」守卫见他的态度还算礼貌,语气也就跟著放缓。
「喔!」风棠明了地喔一声,他不在堡里,想必是在宫中了,不过不在也无妨,冷啸鹰在就好了,反正自己同样进得去,又不是不认识,「那你们副堡主呢?」
「副堡主?」守卫怀疑地看著眼前来人,不信以副堡主那种冷硬的处事态会有朋友好到上山来找他。
连他们这些每天跟冷啸鹰朝夕相处的下属都恨不得能离他远远的,免得被他的超级底温给冻伤,怎么还会有人来自讨没趣?除了堡主之外。副堡主那个人可是你跟他说十句话,他才回你一句话的啊──至少在他们眼中是这样。
「你进去跟他说傲龙庄风棠他就知道了。」
「傲龙庄?风棠?」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显然在衡量他话中的真实性有多少,从他不凡的气度看来,就算是骗人的,但武功一定也不差,守卫可没把握在场的几位弟兄打得过他,还是找副堡主出来处理比较恰当,「你等一下。」说完就走进去通报冷啸鹰了。
风棠背著手优闲地在门外走过来荡过去,打量起天鹰堡的一砖一石,不若傲龙庄的华美,但凛人的气范不在话下。
过了一会儿,冷啸鹰踏著沉稳的脚步从堡内走了出来,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冷,他走到风棠面前停了下来,「堡主不在,有事?」连话也问得简洁,丝毫不赘述。
他冷的程度令风棠咋舌,真不知道自己在遇到湘雪之前,有没有也「生人勿近」到这种地步,大概还差一大截吧?
「我本来是要来找大哥的没错,不过现在我要找的人是你。」风棠前进了几步,走进大门内,望著浩云楼顶上那只大鹰。
「喔!」冷啸鹰只是略微扬了扬眉,无声地问。
「我想,你对冷少云这个名字一定不陌生吧?」风棠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只大鹰,更掩不住眼里那抹赞叹,好个精细的雕工!他是不是该建议靖祥考虑一下要不要在傲龙庄屋顶上也雕上一只龙?
「冷少云?!」冷啸鹰那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一会儿就恢复正常,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学会如何将心中所想的完完全全地藏在心里面,不让它从脸上显露出来,过多的情感通常会成为自己暴露在外的弱点,「他怎么了?」
他不是好好地在做著他的大将军吗?怎么会跟风棠搭上线?
「他受伤了,现在正在山脚下那间客栈等你。」
「受伤了?」冷啸鹰锁起成本就不怎么舒展的眉,谁有能力可以伤得了他?「他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原本平静的内心泛起了阵阵涟漪,有一点激动。
受伤的是他在世上可能仅存的惟一亲人,虽然是敌人,但……他终究不能不在意。
「伤得是不太严重,只不过要几天不能过度走动,不然会伤及筋脉,至于是谁伤他的嘛 我想可能是你们的灭门仇人吧!他说他已经查出是谁了。」风棠将目光调回冷啸鹰脸上,却蓦然看到他额际隐隐浮现的烈焰标记,觉得有一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灭门仇人?!你是说他查出了我们阎烈山庄的灭门仇人?」冷啸鹰的声音提高许多,额际那朵烈焰也浮现得更加清楚,火红得令人怵目惊心。
随著烈焰标记的明显,风棠的记忆也愈来愈清晰,他忽然想起师父挂在清灵洞内当摆饰的那块链牌,上面的火焰标记跟冷啸鹰额上的一模一样,随后,风棠嘴角扬起了一抹神秘的笑,他想,自己或许知道冷剑悠夫妻的下落了。
「他是这样跟我说的没错,但真实情形我并不清楚,你自己下山去问他吧!他受了伤上不了山。」风棠说完话之后又转回头,走出大门,「如果你肯见他的话就跟我来。」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相信如果冷啸鹰肯见冷少云的话,会自动跟上来的。
果然不出风棠所料,冷啸鹰只是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就跟了上去,就算他割舍得了手足之情,但灭门之仇总是要报的。
◆ ◆ ◆
「少杰?」冷少云端著手中的茶杯,惊喜地看著门外的冷啸鹰,原本以为弟弟不会肯来见自己,只会叫风棠回来传话而已,没想到他竟来了。
「你的伤怎么样子?」冷啸鹰走了进去,冷冷的问话中含著只有冷少云才听得出来的关心。
「还好。」冷少云淡淡地扬起了唇。
「到底是谁伤你的?」冷啸鹰还是一贯的语气,只是其中多了一丝怒气和不解,他在邻国好好地做他的大将军,就算知道了仇人是谁,也没人敢放肆到进宫去行刺他,更何况冷啸鹰也不相信邻国有人可以伤得了冷少云,他在邻国可算得上是个一等一的顶尖高手。
「哼!」冷少云的笑容迅速隐去,眼中透著凶光,「是那个该死一千次的狗贼,也是灭了山庄的人,我竟然还誓死替他效忠了这么多年,我真是该死!」他猛然用力捏碎茶杯,血丝一滴滴由他指缝间冒了出来。
「是他?!」冷啸鹰额间的烈焰又开始转红,好似一团火在那里熊熊燃烧著,他由于平时太过于冷静,因此只要情绪一激动就会特别明显;而冷少云的只是淡淡地浮现在额际,会让冷少云真正把火焰显现出来的机会并不多。
「是他!」冷少云放开了紧握的拳头,赫然见到那一碎片一块一块刺在掌上,不过他压根没去在意,「我很傻是吧!竟还替他卖命了这么久,简直是认贼做主。」冷少云恨不得能马上一刀杀死自己,才不会悔恨交加得心一阵一阵地痛,那比死更难过。
「不是你的错。」冷啸鹰此时竟憎恨起自己笨拙的安慰技巧,大哥根本就没有错,换了是他,他也会那样做,毕竟在那种情形之下,只看得到表面的现实而看不到背后的事实,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还能怎么做?什么都不能,能做的只有──报恩。
「不是我的错?」冷少云仰天苦笑了一声,「哈!如果这只是一句不是我的错就可以了结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替那狗贼杀了那么多我汉族同胞,我就是再死一百次也罪无可赦!」他用那只受伤的手用力捶上桌子,本来已经停了的血又再次汩汩流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先商讨怎么才可以杀了那个狗贼以报我们的灭门之仇。」冷啸鹰抓过他受伤的惠点住了止血穴,「先上天鹰堡吧!这里不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他现在不能上山去,以他腿伤的状况来说太勉强了。」门外的风棠端著一盆水走了进来,准备帮冷少云清理手上的伤口。
真是的,他是有自虐倾向不成?不然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还那么不会照顾自己,把自己的手戳的一个洞一个洞的他也高兴。
「我带他从秘道走,不用经过那些天险。」冷啸鹰走到门边去,一对黑眸盯著紧拉著风索衣服的后摆,一脸惧意地跟著走进来的李湘雪。真是的,她那是什么表情?她又不会吃人,干么怕成这个样子?她从第一次看到她时就是这种反应,这么久了也没看她有多大长进。
「真的?我也要去!」一直缩在风棠身后的李湘雪兴奋地话了句,就是说嘛,她就知道一定还有别的通部,老天爷不会这么刻薄她,有那么好玩的地方而不让她上去玩。
她完全得了李湘雁的真传──只要一兴奋就会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处在什么情形之下,因此当冷啸鹰那锐利的目光又飘过来时,她又赶紧噤声地躲回风棠身后。
正在替冷少云清理伤口的风棠见了她的举动,好笑地叹了口气,「湘雪,他是个人。」这个小妮子对冷啸鹰的畏惧好像是有增无减,真不知道冷啸鹰是用什么方法才会让她怕成这个样子,自己真该去向他讨教几招才对,以然自己都快压不住她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是人。」李湘雪撇撇嘴,没好气地扯了他束在脑后的头发一下。
她这举动让风棠微皱了下眉,这丫头,真是愈来愈大胆了,竟然欺负到他头上来了,「既然知道他是个人,你又何必怕他怕成这个样子,他又不会吃了你。」他一面说话,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下来,迅速又俐落,不一会那些碎片就全部被清出来了。
「谁……谁怕他了?」不愧是双胞胎,连逞强也学得十成十,丝毫不差,但一见到冷啸鹰那几乎完全结冻的冷眸,冒出头的胆子又收了回去,这个人,难道都没有人教他看人的基本礼节吗?用这种 呃,可以冻死人的眼光看人,可是非常不礼貌的。
「不怕他你干么躲?」风棠拿出了药替冷少云抹上去,然后再飞快地用乾净的布条替他包扎起来,交代他,「我说冷兄弟,别动不动就弄个伤痕上身,你以为药不用钱的啊?」
冷少云用他没受伤的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就唇喝了一口,对他不甚真心的埋怨一笑置之。
「你 」李湘雪很想狠狠瞪风棠一眼,但因考量到站在他身后,她就算瞪凸了眼珠子他也看不见,于是乾脆用拉的,她又大力地扯了他的头发一下。
站在门边的冷啸鹰对他们夫妻间的打情骂悄没有兴趣,他在李怀祯与许筠 身上早看够了,于是他微咳了声,「既然包扎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吧?」他没漏掉李湘雪那闪耀著「希望之光」的汪汪大眼,暗叹了一声,「公主若不嫌弃,请也一起来吧!」她是李怀祯的妹妹,这天鹰堡又是李怀祯的,没什么理由不让她上去。
「少杰,」冷少云叫住了转身往门外走去的冷啸鹰,「谢谢你。」虽然弟弟还是没叫他大哥,不过也够了,只要少杰还肯认他、跟他说话,他就很欣慰了。
冷啸鹰的脚步明显地僵了僵,不过没有回头,「走吧!」
风棠看著他们两个,知道现在并不是告诉他们实话的好时机,不然冷少云一定又会拖著脚伤跑到江南去,而且他也还没告诉师父这件事,如果贸然跑去,不被轰出来才怪,或许 过一阵子再说吧!
不过得在他们报仇之前,不然难道眼睁睁地看著他们俩冲进敌营去自杀吗?

第十章

无聊!无聊!许筠 坐在「云馥宫」长廊的栏杆上,瞪著一望无际的天空发呆。
为什么日子会这么无聊呢?在宫里,每天除了吃以外就是睡,要不就是放风筝直到它单飞才罢手,要不就是招集人马来场蹴鞠大战,但,有谁可以救救她?她已经玩腻了这些东西,却还是得日复一日,一成不变地玩它们,天啊,简直是无聊透顶了!
喔!她好想念由「海沧山」上往下看那秀丽的风景喔,当凉凉 不,更正,现在是冬天,当冰冷的北风拂过脸上时,虽然冻得刺骨,不过却令人怀念,尤其是当清晨天才蒙蒙亮时,那白色的雾气一层一层环著山岚,放眼看过去一片白茫茫,犹如置身在仙境之中的神秘感,简直是棒呆了。
但现在 许筠 面带凄凉地环视四周,放眼可及,虽然美不胜收,不过却是围在墙内的美,一点也不真实,根本就比不上自然美来得有吸引力。
唉!她不由得又仰天长叹一声,却意外地听见熟悉的哨声。
哇哈!哇哈哈哈!好令人怀念又兴奋的声音喔,黑鹰真是她的大救星,听见这个声音,就表示自己又有机会出去玩玩了,教人怎么能不高兴呢?
于是顺著声音的来源走,准备去「抓赃」,然后再为自己赚来一次游玩的好机会,这可是不常常有的,不好好把握那就太笨了。
但由于太专心的缘故,导致许筠 没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所以当她发现他们的所在地而要跑出去叫住他们时,猛然被一个力量给拉了回去躲在草丛后面,害她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父──王」她瞪大眼睛地望著拉住自己的李颢寰。
「嘘!」李颢寰放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
「喔!」许筠 点点头表示明白,乖乖地在李颢寰身边蹲了下来。开玩笑,人家可是比她大了一辈,而且又是当今皇上,不像她老爹这么好欺负,不听话怎么行。
李颢寰满意于她的听话,这会他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这个宝贝儿子到底在搞什么,不然为什么常常三天两头地不在家,一点太子的样子也没有,而且是一听到这种哨声就跑得不见人影,不调查清楚他的好奇心可就要饱受虐待了。
哼!不要以为也整天待在宫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眼线可广得很呢!
李颢寰竖起耳朵,把李怀祯跟黑鹰所交谈的一言一语,一字不漏地全听进耳里。
「有什么事吗?」这回并不是紧急哨音,可以知道发生的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李怀祯的态度很轻松。
「禀堡主,副堡主去江南了。」黑鹰看见他来,收起哨子行了个礼,恭敬地说。
「去江南了?」李怀祯怀疑地皱起眉,「他去江南做什么?」
「副堡主的大哥来堡里,跟副堡主说他已经查出灭门仇人是谁了,他们原本是要去报仇的,但傲龙庄的风副庄主又跟他们说他知道冷剑悠庄主和其夫人的下落,所以他们就去找冷庄主了。」
「喔?」李怀祯扬起了眉,「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的仇人是谁?还有他们去江南的哪里?」这小子,怎报仇这么大的事却不找自己商量呢?!要不是风棠找理由拦住他,恐怕他们俩早就去执行他们的复仇大计,哪还会等到黑鹰来通知自己。
「仇人是敌方那群狗贼,不过听他们说副堡主好像是去翡翠峰医仙那里了。」黑鹰回著话,却眼尖地发现李怀祯身后的草丛似乎在动,他淡淡勾起了嘴角,躲在那里的人,除了他们好动的堡主夫人以外,不作第二次想。
「怎么了?」李怀祯察觉他异样的眼光,顺著他视线往身后看去,李颢寰惊觉不妙,连忙往更内层隐去,留下许筠 呆呆地在那里勾勒著她的大计。
李怀祯看见那个隐隐约约的娇小身躯,不由得扯开了嘴角,他还道是谁呢,原来是他的小娘子。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的许筠 ,还蹲在那里微张著嘴,傻傻地作著她的白日梦。江南,江南耶!自从三年前跟大哥去过一次之后她就没再去了,好怀念呵,这次自己一定要去玩个够,她乐得连口水都快滴出来了都没发觉,当然,在作梦之际,她还不忘自己的共犯李颢寰,她转过身去,「父王……」却意外看见背后根本就空无一人,奇怪,他人上哪去了呢?
许筠 哪会知道,李颢寰在知道他所要的资讯之后就老早离开了,哪还会像她一样笨得愣愣在那里等著被人发现。
李怀祯看著草丛内的人儿似还不想有动静,他漂亮一嘴角弯了起,一个计谋在他脑中成形,他背起双手,故意走到她藏身的草丛前几步远,对著黑鹰说:「黑鹰,堡中内务暂时交由你们四鹰处理,我要到江南去。」
江南!许筠 眼中射出万丈光芒,但一听到他似乎不打算带她去,眼神就又黯淡了些,不行,就算他不带她去,她也要去!
果然不出李怀祯所料,他才在心中数到四时,许筠 就从草丛中冲了出来,然后拉住他的衣服,「我也要去,你不可以丢下我。」他原本以为要数到十的,没想到一提到玩她的动作这么迅速,自己真是小看她了。
「咦?」李怀祯故作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跟宫女们在放风筝放得很高兴吗?」
很高兴?许筠 瞧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认同,他到底哪只眼睛看见她「很高兴」了?他眼睛分明是有问题嘛!
她伸出双手用力搂住他的右手,赖在他身上,「我不管,我一定要去!」虽然脸上满是倔强,可是她心里却一直呐喊,江南、江南,我来了!她简直是乐呆了。
李怀祯宠溺地把她拥进怀里,给了黑鹰一个眼色要他先回去,本来想再逗她一会的,但看到她的俏脸就又忍不下心来,只好低头轻啄了她的朱唇一下,「要去快点回房去准备一下,我们晚上出发。」
真可悲,老是要利用晚上出门,亏她还是堂堂太子妃,却老是要偷偷摸摸的。
许筠 顺从地任他拉著自己往「云馥宫」的方向走,却又突然想起刚刚遇见李颢寰的事,她认为有必要告诉李颢寰,「对了,刚刚父王──」
她还未说完就惨遭打断的命运,「父王说什么你都别理他,他的奸性无人能比。」
不过李怀祯可没告诉她,他已经尽得他父王的「奸术」了,但这一招用在他的小娘子身上恐怕无效,因为她的天真令人舍不晶欺骗她。
「不是的,我是说父王他──」但她又没机会说完。
「你不用担心他不让你去,他自己的国事都忙不完了,哪还有时间管到你身上来。」言语间有一点幸灾乐祸,但一想到以后忙的人会变成他,李怀祯心中就有一种无力感。
「算了!」许筠 叹了口气,既然相公不想知道,自己也不用多费唇舌,反正是他不让她说的,他不能怪她。
她把一切都抛开,管他的,就快快乐乐到江南玩个痛快吧!明天的事等到明天再操烦就好了。
◆ ◆ ◆
清灵洞,医仙岩虚子的住处,一个充满灵性美的地方,好久没人来作客了。
岩虚子望著那又是黄沙弥漫的山路叹了口气,唉,不知道又是哪个人要来打扰他的清幽了,真是的,连窝在山上的洞里也不得安宁,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住人呀?
随著那愈来愈明显的人影,岩虚子看了不由得吹了下胡子,怎么又是他?!这个傻徒弟到底要给自己惹多少麻烦啊,他看来似乎还带了不少陪客咧!所以说嘛,就说他学艺不精还不承认,这会儿还不是一样得来麻烦自己。
「师父,」风棠到了他面前抱著李湘雪跳下马,向岩虚子打著招呼,「好久不见,您老还好吗?」
「哈罗,岩爷爷,您想不想湘雪啊?」李湘雪一下马就跑到岩虚子旁边抢过他手上终年不离手,温润莹白又会冒著白烟的玉葫芦来玩。
这玉葫芦可真好玩,又光又滑,冒的烟还有香味,如果岩爷爷肯割爱那不知道有多好。
岩虚子无奈地任李湘雪抢过瓶子,没好气地瞥了风棠一眼,「干么,来看我你还带那么多随从来,充排场呀?」
「他们不是我的随从,」风棠抱歉地看了冷少云兄弟一眼,师父就是这样,脾气古怪得令人摸不透,难怪除了他之个徒弟之外都没有人肯上山来找他,除了求药的人,「而且才两个而已,也没有多少人啊!」
「才两个人而已吗?」岩虚子的眼光越过风棠,望著他身后不远的某一处,语带嘲讽地说。
风棠他们转过身去看看来人是谁,奇怪,他们怎么也来了?
「大皇兄!」李湘雪惊喜地看著来人,他怀中女子想必就是皇嫂了,他们成亲的时候因为风棠庄务太忙,害她不能回去看皇嫂长什么样,到现在她都还觉得可惜呢。
许筠 在李怀祯怀中不停地扭动著,这可恶的男人,竟然威胁自己如果不跟他同骑一匹马的话,就不让她来,害她得委屈自己地缩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天知道,骑马耶!她许筠 什么都不会,骑马可是最在行了,但这个王八蛋却说这里的路太崎岖了,就算她在平地的骑术再好,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用处,这……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啊,她恨不得脚把他踹下马去!
「别动!」李怀祯低声警告她,「你再乱动的话,小心我们一起到山谷下去做一对『慧命鸳鸯』。」
听了他的警告,许筠 只得乖乖地缩著,她可还有大好青春等著自己去挥洒,才不要那么年轻就翘辫子了。
「皇兄!」一等他们到了目的地,李湘雪马上冲到他们面前去,兴奋地叫著李怀祯,但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许筠 。
「喂!丫头,小心我的玉葫芦啊!」岩虚子在李湘雪后面感惊胆跳地叫著,看她那个拿法,真的好怕她一个不小心松了手,就把那个宝贝给摔成碎片,那可会让他心疼死的。
「放心啦,没事的!」李湘雪举高了拿著玉葫芦的那只手扬了扬,让岩虚子看了更是一颗心差点跳出心窝。
「小心、小心啊 」岩虚子一对老目紧紧随著玉葫芦动,准备要是发生意外的时候,可以及时抢救自己的宝贝。
他宝贝这个玉葫芦宝贝到连睡觉都舍不得离手的程度,没想到每回都被这丫头抢去玩,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唉!说来说去又是他那个傻徒弟害的,没事娶了个这么古灵精怪、嘴又甜的丫头做什么?害得自己老是被她的甜言蜜语牵著鼻子走,连骂也舍不得骂一句。
李湘雪理也不理岩虚子,她停在许筠 面前,一对美目盯著许筠 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皇嫂对不对?」
「湘雁?」许筠 疑惑地看著她,奇怪李湘雁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而且比他们要早到。
「我不是湘雁,是湘雪啦!」李湘雪纠正她,略带不高兴地嘟著嘴,把责怪的目光投到李怀祯身上,哼!皇兄一定是没把自己的存在告诉皇嫂。
「湘雪?」许筠 的疑惑更深了,「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呢?」
她的心中只有「玩」这个字,因此还未进宫时,她除了知道有一个太子之外,根本连他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不知道,哪会知道李湘雁还有个双胞胎姐姐。
「我没有改名字,湘雁是湘雁,我是我啦!」李湘雪焦急地更正,更是起劲地瞪著李怀祯,讨厌的大皇兄,还不赶快来帮她解释一下。
接收到她不悦的目光,李怀祯笑著把百般不解的许筠 搂进怀里,「湘雪跟湘雁是双胞胎。」
许筠 挣开他,她可没忘了自己准备要跟他呕气的,所以怎么可以让他搂著,这样她不就太没立场了,「你怎么都没告诉我?」许筠 横他一眼,她在湘雪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脸,都是他害的!
「我忘了。」李怀祯无辜地一耸肩,他原本连湘雁的存在都不准备要告诉她的,怎么还会告诉她湘雁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哼!」许筠 轻哼一声,走过去搂住李湘雪的肩膀,「你不要理他,他那个人就是这样,他本来连湘雁都没告诉我,还是靠我自己去发掘的呢!」许筠 那半安慰半自夸的语气弄得李怀祯哭笑不得。
在后面观看的风棠等李湘雪「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走过来拎起她,对著李怀祯说:「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他不习惯叫李怀祯「大舅子」,这样叫起来好奇怪。
李怀祯朝风棠淡淡一笑算打过招呼之后,走到冷啸鹰面前微愠地盯著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报仇的事,你想要你们兄弟俩自己去送死吗?」李怀祯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冷少云。
「我 」冷啸鹰低下头去,「堡主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想连报仇的事都要麻烦堡主,所以───」
「跟你说别叫我堡主。」李怀祯不胜厌烦地打断冷啸鹰的话,不晓得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要嘛就学许毅凡叫一声大哥,要嘛就直接叫怀祯或傲鹰,可他怎么都讲不听,真是顽固。
「不!」冷啸鹰非常坚决,主仆得要画清界线,尽管李怀祯从没拿他当部下看过,他还是不得 越。
果然是个老顽固一个,人冷也就算了,连性格也比石头还要硬,「你实在是 唉,算了。」李怀祯叹了口气,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放弃说动冷啸鹰不要叫他堡主了,所以他更没有奢望今天会成功。
「咳!咳 」岩虚子在旁边轻咳了几声,「你们众人是我来清灵洞开讨论会的不成?」他们发烧了不成,不然爬了那么大段山路,就为了要到上面来「聊天」?无聊!
「岩爷爷,不要这么没耐性嘛!我们聊两句您又不会少块肉对不对?更何况您么久没出江湖了,我们来说些江湖事给您听,是要给您增长见闻的耶!」李湘雪把玉葫芦丢还给岩虚子,搂著他的手臂撒著娇。
岩虚子小心地捧著玉葫芦,嘴里还喃喃叨念著,「小心点,这么折磨我的宝贝可是会遭天谴的。」就怕自己下次还是会让李湘雪将玉葫芦给抢去玩,他对这丫头就是没有招架的能力。
风棠无奈地把李湘雪拉离岩虚子,她竟然在他面前搂起另一个男人来了,就算那男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也不行,要知道,这么挑逗一个老人家可是有违道德的。打死他他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吃醋,而且是吃自己师父的醋。
「师父,冷剑悠夫妇俩在您这边对吧?」他单刀直入地问。
要不然怎么会十五年武林上都没他们的消息,而象徵阎烈山庄的「舞焰令」却被穿成链牌吊在他的洞里,大材小用地当起吊饰来。
岩虚子睨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师父,您就不要再为难他们了,他们已经流离了十五年了。」风棠看了在一旁情绪有些激动的冷氏兄弟一眼,他们额上的烈焰隐隐浮现。
「唉!」岩虚子叹了口气,「并非我不让他们离开,而是他们夫妇俩体内的热度必须要在『九寒洞』才可以克制,要不然他们会烈火焚身而亡。」
「当年阎烈山庄被灭之时,他们由于悲愤过度,导致体内潜藏的火热本质爆发出来,全身通红,剧热难当,若不是以『九寒洞』里的寒气相克,后果恐早已不堪设想。」岩虚子摇著头说。
「可是穆絮枫并不是冷家的人啊!」
「当她与冷剑悠交合之时,她就已经是了。」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救呢?」冷少云急急地探问;而一旁冷啸鹰脸上的焦虑神色并不亚于他。
岩虚子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我知道你们兄弟俩身上从小都各自带一块『凝玑玉』对不对?那是为了要预防你们还小控制不了自己体内的烈性,而让你们带在身上抑制的。」
「是的。「他们各从怀中分别拿出一块透蓝和透紧,散著点点寒芒的焰形玉。
「好极了。」岩虚子接过那两块玉,「有了这两块玉他们就有救了。」
「凝玑玉」是冷家的传家之宝,据说也只有冷氏一族的人才能拥有,因为它本身是个极阴之物,如果普通人拿了,恐怕已五脏六腑全结成冰块,自从它现世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欲从冷家夺过它,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它的酷寒之下,然岩虚子是个医者,自有他的一套方法可以抵抗它的寒性。
「劳烦前辈了。」冷少云和冷啸鹰一致低下头去谢著岩虚子。
「没什么。」岩虚子朝他们摆摆手,「反正他们都在我这待了十五年了,现在可以让他们复原,我也省了每天送饭给他们吃。」
风棠在一旁看著,知道他老人家最讨厌谢来谢去那一套了,那会使他浑身不自在,所以来求药的人只要太过拘礼或矫情的,大部分都会失望而归,而现在这种反应只是他老人家在掩饰的一项作法罢了。
岩虚子带著众人往「九寒洞」而去,许筠 在背后也尾随而去,但却被李怀祯给适时拉住,「你也要去?」
「废话!」许筠 一副「理所当然要去看结尾」的表情,哪有人看戏只看头不看尾的?虽然她开头或许也没看到,不过精采的通常是结局,不去看就太笨了。
跟她僵持了好一会,李怀祯终于放弃地叹了口气,他敢说,要是不让她去的话,她一定会跟他没完没了,所以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呢?
他们一夥人静静地在一旁看著岩虚子将那两块玉贴上冷剑悠与穆絮枫额上那两个烈焰标记,直到那赤色的火焰逐渐淡去,才把玉拿下来。
两块玉吸收了他们俩身上的热气之后,彷佛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散发著逼人的寒气。
冷剑悠两人坐在石床上,紧闭著眼忍受著磨人的热火焚身,这时却感觉到身上的那股热气一直在消散,他们缓缓地张开了眼睛,脸上布满了惊喜,「少云,少杰,是你们吗?」
忍了十五年,冷剑悠一直抱著希望,他们的儿子一定会来救他们的,现在终于让他们给盼到了。
「爹!娘!」冷少云和冷啸鹰走过去跪在床前拉起双亲的手,他们无法言喻现在心中的狂喜,他们曾经数度以为已经不在人间的双亲,如今活生生地在面前叫著他们的名字,这是他们在梦中寻了多少回的景象呀!
许筠 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眼角也浮著一小滴泪珠,紧紧拉住李怀祯的手,述说著她心中现在的感动。
李怀祯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其他的人都识相地退出去了,就只剩她还一对眼睛直盯著人家瞧,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人家亲子团聚真不知道她是在凑什么热闹。
「 儿,你还要看吗?」他扯扯她拉住自己的那只手,低声问。
「看啊,怎么不看?」只说还不够,她还以行动来证明,视线直停在人家身上。
「可是别人都出去了耶!」李怀祯暗示她。
「这样才好,空间才大看得才舒服,不会人挤人。」许筠 太迟钝了,不懂暗示。
天!李怀祯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思量著该不该强行把她拖出去。
考虑再三,他决定放弃那个方法,因为那会让他受苦很久的,他另外想了个方法,「 儿,不要看了好不好?我带你去游江南。」
「真的?」许筠 总算舍得将她那「水汪汪」的眼睛转移目标了,她略带怀疑地看著李怀祯。他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当然是真的!」李怀祯点点头,只要能把她带离这个洞穴,他什么都答应,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不相干的局外人,杵在那里干么啊?
「那就走吧!」许筠 挽住李怀祯的手,转身准备走出「九寒洞」。在她的心目中,再也没有比「玩」更重要的了。
李怀祯苦笑地任由她扯著自己走出去,也为自己感到可悲,没想到他的情敌不是他自己、不是四鹰、不是任何人,而是──玩。
也罢,反正现在事情也解决了,他落得无事一身轻,就带她去玩个痛快吧!当作是前阵子冷落她的赔偿。
一轮夕阳挂在「翡翠峰」的上面,余晖将马上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地,他们决定了他们游江南的第一站──傍著长江而建,二皇子李怀轩,也就是李怀祯的大弟所在的「凌霄王府」。
可怜的「凌霄王府」,下场的悲伤程度无可预料,有许筠 在的地方就如同装了颗不定时炸弹一样,得随时提防她突发奇想地想装机关,却又防不胜防,惨惨惨……
◆ ◆ ◆
李怀祯臭著一张脸离开「凌霄王府」,带著许筠 踏上归途。
而许筠 会那么心甘情愿地在还没玩够的情况之下,乖乖地随他回宫,原因在于他「发挥」了太大的本领,导致李怀祯毫无兄长尊严地被皇弟扫地出门,所以如果她再不乖一点的话,小屁股可要受罪了。
「 儿。」李怀祯终于开金口,讲了三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什么事?」许筠 怯怯地问,这大概是她嫁给李怀祯以来最乖的一次吧!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李怀祯心有余悸地说,要是「云馥宫」也被她搞成那个样子的话,还能住人吗?不如趁她难得听话的现在,好好跟她约法三章。
「好!」她顺从地点点头,对于正在「抓狂」的人,什么都顺著他就对了,至于遵不遵守承诺就看个人了。
「你不准在『云馥宫』给我装机关。」
「啊──」许筠 长长地叫了一声,但看见李怀祯山阴郁的脸色之后,只好把欲出口的抗议吞回肚子里,「好,我绝不会在『云馥宫』里装机关。」才怪!她又在心中补上一句。
「很好。」李怀祯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下子自己往后的日子可以过得安全点了,他可没忘记二皇弟府里总管那中了机关之后的猪头脸,真的是惨不忍睹,如果不是看了总管的情形,他从来不知道人的脸可以肿成那个样子。
不过,再过不久李怀祯就会很清楚地明白一件事──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要许筠 不在她所住的地方装机关?
难啊!

~~终曲~~

如果不去在意入耳的吼叫声以及放眼可及的机关,「云馥宫」可说是非常平静的。
可是偏偏那吼叫声之悲烈,教人想忽略也难。
「许、筠、 ,你给我滚出来!」李怀祯抓狂地瞪著衣服上那用墨水所拼成的大大的一个字──笨,扯开喉咙吼著许筠 。
有谁可以想像,当你一踏进宫,所迎接你的是迎面而来的黑色墨水滴,而且还一滴不差地在你平整的衣服上拼了个耻笑意味非常浓厚的字,不发火的那个一定不是人。
许筠 躲在她才刚弄好没几天,隐在凉亭后的暗洞里,暗暗地高兴自己的机关又再一次成功,只是她不能亲眼看到实况,实在挺可惜的,只能教香儿待会转述得清楚点了。
「许筠 ,你出不出来?!」受害者还在庭院内不死心地继续吼叫著。
会出去才怪咧!许筠 吐吐舌,在心中对他说。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出去的下场是什么,她才不要做那种没大脑的事呢,不然不就印证了他衣服上的那个字。
就让李怀祯去吼吧,等他吼累走开了她才出去,这才是聪明人的作法。
她优闲地拿著用手绢包著的绿豆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这一躲可是要躲满久的,她才不虐待自己的胃。
可怜的李怀祯,还是在院内吼著佳人的名字,发泄著自己的怒气,直到夕阳西下,蓦然回首,才发现伊人「不」在灯火阑珊处
而正在某处庆幸终于远离老妹魔掌的许毅凡,他的楣运仍在持续进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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