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重逢
“堂堂女王殿下,怎么可以如此有失仪态?”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木屋里飘出来,含英二人连忙放开陈千蓠,齐齐鸦雀无声地退到一边。
陈千蓠询声看去,只见那木屋里走出一位穿着一袭白衣的女人,发髻高挽,容颜若碧玉般精致,眼神冷漠,宛如一个突然闯入来的陌生人。
陈千蓠暗暗吃惊,这女人,不正是自己在梦中见到过的女王殿下的师傅吗?那么这个女人叫玉玄,是西阑焰的师傅,也是自己的师傅,女王殿下和西阑焰的关系,原来就是师姐与师弟的关系吧?
毕竟女王殿下可是从小就认识玉玄姑姑,而西阑焰应该是被流放手后,才被玉玄收为徒弟。
“殿下,她乃为你的师傅,玉玄姑姑。”西阑焰见陈千蓠眼中全是迷惑,知道她并“记不起”玉玄姑姑来,便小声提示道。
那女人从走出木屋,走入了这片淡淡的晨曦之中。
女人长得眉清目秀,年轻之时定为绝色美人,令无数人拜倒于丝裙之下吧?
“蓠儿见过玉玄姑姑!”陈千蓠虽然对这个女人非常陌生,但于睡梦之中,这女人可是常客啊!
女人冷哼了一声,眼中有凌厉的光芒闪过,眉宇生寒,怎么看,这玉玄姑姑仿佛一点也不欢迎陈千蓠的到来。
“你作为女王,难道已忘记自己应该要有的礼仪了么?师傅的十七年教悔,难道蓠儿全部都忘记了?”玉玄姑姑厉声说道,立于陈千蓠前面,气势逼人。
陈千蓠心中迷惑不已,玉玄姑姑不是女王殿下的师傅么?并且还为了女王殿下的母后报了仇,现在看这态度,好象对女王殿下不太好吧?
“是……蓠儿谨记师傅教训!”陈千蓠不敢怠慢总的来说,玉玄是女王殿下的师傅,再不悦,也得尊敬一点呀。
女人冷眉一扬,“含英青丝,将蓠儿拉到后面的山洞里,惩她囚洞十天!”
什么?囚洞十天?意思是说将她关在山洞里十天?
陈千蓠一惊,虽然对这女人掩饰了不悦,自己来到这里,好象没做错任何事吧?只不过刚刚与含英拥抱了一会,那可是她的贴身丫环,一点点的礼仪也要那么讲究,如此拘束有何意义?
“姑姑!殿下并无错……”含英二人大惊,两人连忙为陈千蓠辩护。
“无错?我曾教与她武功、计策,如今统统遗忘了!还沦落了别人的俘虏!被灵幽王侮辱,被刺客暗杀,伤得体无完肤,女王的风度全部被她所抛弃!把她囚十天,然后我再调教!”玉玄厉声说道,脸呈寒气,声音如惊雷,震撼云霄!
“姑姑!请求姑姑饶了殿下!”含英与青丝大惊,双膝一软,齐齐跪于玉玄姑姑的前面。
152. 玉玄的预知
陈千蓠脸色一变,以自己的个性,她绝对亦不想求人,以玉玄这种强悍的态度,她实在吃不消。
再说了,女王殿下的确需要威严,但片刻的放松亦需要吧?但令她迷惑的是,玉玄的目光中带着责备与警惕!
在这个玉玄的前面,她感觉自己是女王殿下,并非自己陈千蓠。
即使身体是女王殿下的,但灵魂是陈千蓠的呀!她绝不能让女王殿下的身份来束缚着自己的本意。
“殿下,请不要胡闹,难道你还想被灵幽王再次劫去么?”西阑焰冷着脸,玉玄要她留于此处,肯定就有她的原因。
玉玄倒也没说话,只是冷眼看着陈千蓠,完全不像久别重逢的师徒。
“是你将我带来的,那么就将我带回玉府吧,这里并不合适我。”陈千蓠淡淡地道,这里,是属于女王殿下的。
只怕她在玉玄的前面,一直会有一种错觉,她是女王殿下,而不是陈千蓠。
她不想自己的灵魂被这里的环境所吞噬,更不想让玉玄来牵制着自己。
“殿下!万万不可!”含英一听,急得大声阻拦。女王殿下好不容易逃离那个残忍的幽国城都,怎么又要回去呢?
“女王殿下,你要抛弃你的身份吗?”西阑焰有些恼怒,那张刚刚在上山时还充满温和的容颜立刻被乌云所掩盖起来。
他眼现冷光,身呈冷气,面目如霜。
她,急着回去和白轩迟一起呢!
“我不是抛弃身份,而是此处不合适我。”陈千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你是何意?姑姑乃为你的姨娘兼师傅,难道她会杀你不成?”西阑焰没好气地挑眉,几乎气结,那双妖媚之眼顿时充满了严肃之气。
“可是……我忘记以前的事,并且我亦不希望寄人篱下,委于生活!”陈千蓠心一急,什么话都说出来。
其实,她内心亦恐惧着玉玄姑姑,只觉得那双如同玉石般的眼睛,能将她的灵魂透视开来。
她害怕被玉玄发现她并不是原来的女王殿下,害怕自己被玉玄主宰着命运。
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杀了皇上,将王位定给女王殿下,定然有厉害招数。
“蓠儿,你并不是原来的蓠儿,若是原来的蓠儿,并不会如此轻率地失去王位,更不可能被人随便侮辱!你到底是谁?我国江山,就毁于你手中!西阑焰!将她拉去后山洞囚住!不让她离开一步!直到白轩迟来到接她为止!”玉玄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声,声音充满杀气!
陈千蓠大吃一惊,坏了!竟然被那女人认出来了!可是能承认自己不是女王殿下本身吗?
陈千蓠保持冷静,缓缓转身,直视着玉玄姑姑的眼睛。
她容颜如雪,淡淡地露出了令花失色之笑。
“玉玄姑姑,为何如此说?我自从遇刺,记忆几乎全失,现在才隐约记起了一些事情,天下之大,万物无奇不有。人类可成仙成神,成妖成怪成鬼,记忆亦可消退亦可被万物影响,姑姑,你有何证据,说我不是蓠儿呢?”陈千蓠淡然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铿锵不移。
玉玄愣了一下,冷峻之眉轻轻一挑,声音沉稳。
“至少,我知道你来自哪里,的确,你来到这里,就继承了女王殿下的身体与命运。这一点我早就预知了!蓠儿的命运,是你和蓠儿相铺而成。她的前半生铺就了你的后半生之路,而你的后半生,就是延续了蓠儿的生命!不管你是谁,我亦不会伤害你,但是你必须要负起女王的责任!再听我之教,才是最正确之道!焰,将她拉入后山洞,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人!”玉玄厉声说道,一扬手,示意西阑焰将她带下。
“是,师傅。”冷傲的西阑焰在玉玄姑姑的前面倒很听话,“殿下,请走吧。”
“不走!我是我,我为何还要继承她的后生?”陈千蓠脸色大变,没想到玉玄竟然能预知女王殿下的命运!自古以来,有预知能力的人,在陈千蓠的心中只是一个传说。
但现在见到玉玄姑姑,心中竟有几分敬畏,真正有着预知能力的人并不多,但若真的遇上,算是自己的运气吧?
“因为你占用了蓠儿的身体,就有责任承担她的未来!”玉玄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153. 山洞迷情
下跪着的含英青丝完全听不懂玉玄姑姑的话,却见西阑焰一手拉着她们的女王往后山洞走去,皆脸色大变,女王殿下怎么可以委身于那山洞里呢?
可是鉴于玉玄姑姑的命令,她们只能跪着不敢上前。
可是陈千蓠却突然一甩手,那药效一失,力气亦慢慢回来,女王殿下这身体好用啊,轻易地甩开了西阑焰的手,但那峭险的山路,无论如何,陈千蓠还是逃不断的。
“殿下,得罪了!”只听西阑焰冰冷的声音响起,陈千蓠顿时觉得身子一轻,竟然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在含英青丝的惊呼中,朝后山洞走去!
“该死!放手,我自己走!”陈千蓠又气又恼,别扭至极,一个身穿喜袍的女子,竟然被这家伙又搂又抱!
白轩迟,请你尽量早点来找我,否则,这日子,大概很难过吧?
“不想从这里滚下去就不要乱动!”西阑焰冷声说道,抱住她的手更用力,勒得陈千蓠几乎喘不过气来。
认了吧,若在这里动武,两个人肯定是从半山上滚下去了,到时不死也残废!
圣凤花香弥漫,片片落花璀璨飘零,在那一阵熟悉的芳香之中,陈千蓠被入了山洞之中,山洞不大,但里面的气温莫名其妙地凉了许多,竟然比外面还要舒服。
西阑焰将她砰的一声放下,陈千蓠便狠狠地摔在山洞里的床铺上,有淡淡的光芒从洞口弥漫而入,除了光线不好,其他倒还很可以。
“喂,西阑焰……你能有风度一点吗?你可亦同是殿下,怎么能这样?”陈千蓠被摔得屁股生痛,不由得朝打量着山洞的西阑焰抱怨道。
西阑焰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家伙变得真快,刚刚上山时拉她的手,脸上还有着得意的戏谑的笑,现在冷巴巴的,像被陈千蓠割下了几块肉一般。
“你刚刚……承认了你不是女王殿下?”突然,西阑焰的声音响起,掩饰不住的迷惑和震惊。
他到现在,才听明白玉玄和陈千蓠的对话。
“因为你占用了蓠儿的身体,就有责任承担她的未来!”
那句话,反反复复地回荡在西阑焰的耳边,令他的心,竟然滋生了几份惊慌。
一直以来,他和女王殿下的羁绊,都断不了。为她换血之后,她每次心情的起伏,他都几乎能感应到,她与他之间,已有了断不了的情愫。
但刚刚玉玄姑姑的话,就暗示着女王殿下的身体已被这个“蓠儿”占用了!他到底在乎的是以前那个女王殿下,还是现在的这个蓠儿?
陈千蓠愣了一下,从床榻上爬起来,一身喜袍在这光线昏暗的山洞里格外的刺眼。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既然玉玄已一言道破,何必再装呢。
她看着那蓝发男子那双迷惑之眸,轻轻地点头,声音缓慢得像被阻止了的泉水一般。
“是的,我不是女王殿下……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国家,那里比这里和平而快乐,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大规模的残杀,更没有什么女王、皇上、三千皇宫、更没有如此落后的交通工具……那里,是我的故乡,所以,我来到这里借用了女王殿下的身体,并不是失忆——而是我根本不是女王殿下。”
陈千蓠的声音不大,却在这个山洞里重重回音,令西阑焰一时间震住在那里。
她,承认了。
怪不得,他一直感觉到女王殿下自从遇刺之后,总会有什么不同。
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冰冷,而是亲和有力;她虽然不如以前敏捷,却多了几分可爱;她不如以前智慧,却令人更想保护呵护。
那么,一直以来他担心的是谁?是女王殿下,还是现在这个蓠儿?
曾经的女王殿下完全不用他担心,她敌来杀敌,佛挡杀佛,她何以怕任何人?她何以让他担心?
那么,他担心的,是这个蓠儿吧?她天生有一种柔弱,但那种坚强与毅力,又是他所欣赏的。
“果然……你不是她……所以一直感觉你的不同。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俘呢?她,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对一男子动情呢?不过……”西阑焰声音低沉,后面的那两个字却蓦然地轻快起来。
陈千蓠奇怪地看着西阑焰,他转过身,背对着光,微微地倾过身,他的香味在陈千蓠鼻子边缠绕开来。
神奇的光线将他的半侧脸勾得如此清晰,如此俊美,如同冰雕一般有棱有角,那么深刻地映入了陈千蓠的眼中。
“蓠儿不同,我好象喜欢蓠儿比女王殿下多哦!”后面那话儿,带着戏谑的成分,陈千蓠一怔,原以来他会说些什么讽刺的话,但这戏谑话语,仍然让她心中一暖。
也许许多人都会说圣国毁于她的手中,许多人都会恨她的愚蠢。
如果她作为女王殿下的丫环,也会恨她的。
“真的吗?何以见得你喜欢我比她多?”陈千蓠眨眨眼,为了西阑焰这一句话有点高兴,她原以为,前女王殿下功劳多多,每个人都崇拜女王殿下,而不是现在的陈千蓠吧?
西阑焰笑笑,声音清脆,“对,我喜欢现在的蓠儿多一点。”
他走上前,竟然伸出手搭落于她的肩膀上。
第一次见到西阑焰,陈千蓠就觉得这个人比较随和,不会像其他男子一般拘束。但亦不会太过分,就像来的时候她为他脱衣袍,他倒别扭得像个大姑娘。
“蓠儿,不相信?可要西某来证明一下?”声音带着戏谑,在那朦胧的光线下,陈千蓠看到他右眼里闪烁着异常复杂的光芒。
“怎么证明?”
“亲嘴证明。”
“去你的,别开玩笑了,告诉我,玉玄姑姑到底想将我怎么样?难道就单纯地关我在这里,等待白轩迟来接我回去?”陈千蓠微微往后仰,这些日子的西阑焰太奇怪了,不单单频繁出现于她身边,有时还会对她有诱惑行为。
而且,这本来喜欢戏谑人的西阑焰,越来越有着温柔又暧昧的直接话语了。
154. 再次离别
西阑焰轻轻地叹息,站好,缓缓地背过身,风大片大片地注入,令他的衣袍飘飞不已。
那散下的蓝色长发亦飘逸飞起,有着檀香在山洞里缠绕,片刻,他默默无语地走出山洞,不过一会,又返了回来。
不过这一次,他倒捧来了一小盘野果。
那野果,全身是像鸭子羽毛的嫩黄色,看上去让人非常有食欲,并且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儿。
西阑焰将那盘果摆到陈千蓠床榻的另一端,脸色好平静,看不得有什么感想。
“这里是人仙果,不会再是禁果,蓠儿放心吃吧。至于玉玄姑姑会怎么对你,西某也不能阻碍师傅,并且……西某要回花国,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来看蓠儿的。”
西阑焰淡淡地说,说得如此轻,如同羽毛一般,洒落于陈千蓠的心中,暖得她在这个有点凉的山洞里展开了笑颜。
“你又要走了?”陈千蓠闻言一怔,没想到西阑焰每次都如此匆匆,心中竟然有百般滋味却无从说起。
说不清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她对于白轩迟,或者是爱情,对于西阑焰,或者是喜欢吧?两者之间,她始终选择了白轩迟。
陈千蓠承认自己是个软弱的女子,不敢追逐着这个被流放的沧桑少年,这个心里只有他皇嫂的男子,在他的心中皇嫂比江山还要重要。
陈千蓠没有力气,去破坏这一份沉重的感觉,亦不愿意去做别人的第三者。要知道有了爸爸的例子,第三者是陈千蓠最为痛恨的!即使是深爱着的人,也无法原谅。
所以,他们之间,永远到此为止,关系亦只可以到朋友的份上。所以当天西阑焰在马车里对她动情之时,陈千蓠会如此惊恐地叫出声。
同样,亦怕负了白轩迟。
“是,西某现任皇兄的侍卫,一般出行不可以太久,本来打算去喝你的喜酒,可是没想到会有这事儿。”西阑焰淡淡地笑,“蓠儿保重,师傅不会对你如何的,毕竟女王殿下的下半生,还指望你。我先走了。”
西阑焰转过身,那高大的身子挡住了一些光线,令陈千蓠感觉到这山洞里瞬间黑暗无比。
吱的一声,他打开木门,然后上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陈千蓠的视线里。
155. 两个人的寂寞
那小雕花窗,一片越来越明亮的阳光映了进来,更衬托这山洞,原来是如此空虚而寂静。
西阑焰又走了呢,每一次都是匆匆地来看她,救她,完事之后,就匆匆地走了。仿佛这是一种任务一般,或者是他报答师傅的一种方式吧?
陈千蓠抓过一人仙果,也不顾得手脏不脏,就塞入口咬慢慢地吃了起来,这人仙果好甜,但却不会腻人。陈千蓠连吃了几个,竟然不多久就将这人仙果吃完了。
心,竟然是一片空荡。
不知道是在思念白轩迟,还是在想着西阑焰的话,心乱乱的,索性躺到床榻上小眠起来。
她知道,那个玉玄姑姑是不可能那么快放她出去的。此女人不可能说过的话不算数,看十天之后,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但大体上,不可能会杀掉陈千蓠的。女王殿下的灵魂大概早就被牛头马面收走了,自己作为冤枉的替身进入她的身体里,承受着这一段历史的变更。
命运是一条许多分歧路的大河流,那么你就是河上的一叶小船,不管你驶进哪条分歧河,都会有一次不同的人生。
陈千蓠误打误撞地进入了不同的时空,那么,她自己的人生自然会与前半生有所不同。
西阑焰与玉玄姑姑道别后,暗中叮嘱含英若是有变故,就一定要放信鸽给他。
下山之际,陡峭的山路令他不断想起上山之际的情景。他拉着她的小手,她乖乖地跟在后面,那气氛,那感觉,如此温暖饱和。
而现在他孤身一人,不免觉得有些寂寞。然,这些寂寞并不简单,仿佛像空气一般,入侵了他的心胸;又如血液一般,在全身流动起来。
那是一种吞噬人心的寂寞,令他突然有了回头的冲动,可是双腿僵在那里,愣了好久,最终还是向下走。
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或者,他对她,真的只是比朋友多一点的关怀而已吧?
156. 他不会来接你了
这十天以来,陈千蓠真的都被关在山洞里度过。据说是玉玄姑姑让她反省反省。
送饭来的是含英,一般来了只能逗留半个时辰,又被玉玄姑姑支开。十天的日子如同十年,如此漫长。每每晨光弥漫,每每鸟儿歌啼,每每斜阳滴血,每每雨水轻打,陈千蓠都会想起他来。
白轩迟,他还好吗?岁月多变,事情亦是千变万化,总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在往后的日子等待着我们。
云去云留,花开花落,除了等待仍然是等待。
西阑焰曾说过,他会告诉白轩迟,陈千蓠在这里,让他在时机成熟时来接她。每天她都东盼西望,原以为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那个白衣飘飘,含笑温润的男子。
可是,眼前仍然是一片空白。
多少次,陈千蓠抓住那大木门的窗柱,透过那小小的花窗,看到那座小木屋,那纷飞的圣凤花瓣,听到流水之声,缠绕的琴声,但却没有一次,能看到他,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是不是正筹备着对抗的条件,待时机成熟呢?
那么十天之内,他是不可能会来的。
第十一天,陈千蓠被含英带出去,往那顶木屋走去。此处真是隐居的好地方,山风静好,风光秀丽,亦无外人来打扰之。
玉玄姑姑正于木屋里弹琴,每天的这个黄昏,陈千蓠都可以听到那悠悠琴声,时而淡喜,时而重悲,一点都听不出那玉玄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
“玉玄姑姑,殿下来了。”含英尊敬地说道,背对她们而坐的玉玄下来,轻轻地扬了扬手,示意含英退下。
含英担忧地看了陈千蓠一眼,便无声退下,将木门关上。
“蓠儿参见玉玄姑姑。”陈千蓠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但仍然恭敬地微微福福腰。
玉玄姑姑缓缓地转过身,那张素脸之上,仍然是风华不减,她双眼锐利地打量了一下陈千蓠,淡淡地命令她。
“坐下吧,我有话要与你说。”
声音已明显比第一次见面时要淡得多,记得第一次与这个梦中的女人见面,她那带着警惕的目光,那冰冷愤怒的口气,仍然深深印在陈千蓠的心里。
“谢谢姑姑。”
陈千蓠倒也不客气,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下。这木屋在外面看起来很小,可是实际上是长方形状的,宽度不大,但长度却很大。
这小厅里亦只有一张桌,四张小竹椅,一把淡褐色的古琴横于玉玄姑姑的前面,木屋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薰香。不是檀香,亦不是陈千蓠所闻过的香味。
这香味,好独特,令人闻之后精神一振。
“虽然你已不是蓠儿本人,但——身躯依旧是她的,我亦只有将你当作她。蓠儿,听说你自愿与幽国四王子白轩迟成亲,那可是真心话?”玉玄姑姑轻轻夹起一杯茶,淡然地喝了几口,口气平淡。
陈千蓠一怔,当初见自己时,玉玄是充满了敌意的。只因她占用了女王殿下的身躯,如今玉玄的态度,看来她已完全接受了陈千蓠。
“是,我是自愿的,姑姑,蓠儿于那个世界,并无真正爱过人,白轩迟乃为我第一个珍视的男子。并无他人所逼,亦是他,三番四次地从其他人的手中救我回来的。”陈千蓠实话实说,声音亦缓和无比。
她真的从答应白轩迟那天开始,决心与白轩迟共度下半生。
他不弃她,她永不弃他。
玉玄突然笑了。
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但那笑容却带着讽刺的味道。她轻然放下茶杯,眼中掠过一缕怜悯之光。
“你在等他来接你回去?”
“是,姑姑。西殿下说过,会将我的消息告诉白轩迟。”陈千蓠淡淡地回答,想到那个有着温润笑容的男子,内心充满了期待。
她天天都等,这才明白等待的味道,原来是和思念混杂在一起,又甜得又涩。
“蓠儿,你太天真了。白轩迟只不过在利用你而已,他,不会来接你走的。虽然你不是真正的女王殿下,但你仍然保持着她的武术,并且——虽然你比不上她聪明,但仍然有女王的风度。白轩迟若真的将你娶回轩辕殿,只怕有一天,你的强势会将他压倒,将幽国收为已有。白轩迟当初亦想不到你会如此聪慧,所以以我之见,他不会来接你的。”
陈千蓠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玉玄姑姑只不过是一个隐居浴血山的女人,或者白轩迟为人她还没见过吧?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地给白轩迟下这种定论呢?在白轩迟的心中,那些权力于他眼中,只不过那么淡无。
他,怎么可能会恐惧自己强势压倒他呢?
“不……玉玄姑姑,您没见过白轩迟,请不要妄加评论。他的心里,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四王子不争不夺,从来不参加任何比赛,白洛迟乃为他的兄长,但灵幽王亦更宠爱白洛迟。那是因为白洛迟有夺位之心。亦会有更好的能力继承王位。白轩迟却从来不抱怨过什么。”陈千蓠坚定无比,神色亦自然。
“只不过,他为了我,却与死相见,逼得灵幽王放弃我,此诚心天地可鉴,无假之渗,玉玄姑姑,我深信轩迟会过来接我回国。”
陈千蓠微微地弯下身,将玉玄姑姑的茶杯斟了半杯,态度恭敬。
不管如何,她是女王殿下的亲人,而自己成为了女王的替身,她就是自己的姑姑了吧?
157. 玉玄的目的
风轻入,从那雕花窗入内,一室的茶香,悠悠入心。
玉玄姑姑的脸上讽刺之意更浓。
“很好,我早就命人通知了白轩迟,你在浴血山半山之中,看他会不会来接你。但我肯定,白轩迟一定不会来接你,要不我们来个赌约,如何?”玉玄胸有成竹地说道,那自信的模样,令陈千蓠的心中一冷。
玉玄是个有着预知能力的女人,难道——她预知了自己的未来了?
所以,不管自己有多么困难的时候,她也不让莫夜出手相救,对吗?她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还是完全了解了她的命运?
“有何赌约?”陈千蓠挑眉,她明白,玉玄要她留于此地,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玉玄淡淡地笑,笑容淡雅,仿佛一切都不关心似的。
“你在这里等半年,若半年之后,他还不来找你,那么你就死了这一条心,听从我的命令收复圣国王位;不管你用任何方式,不管你利用谁,借用谁的力量,也要将王位夺回手中。”
陈千蓠一怔,玉玄的目的,就是让她夺回王位?
王位本来就是女王殿下的,陈千蓠的灵魂借用了她的身体,当然得负起责任。
但,若赌上了白轩迟,陈千蓠有胜的把握。他怎么可能不来接自己呢?半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他来对抗灵幽王吧?白轩迟并不是一个很愚蠢的人,至少遇刺之后,他整个人变得更努力,思维亦比以前要进步得多。
半年,他一定来接自己的!
“好,我答应你!半年之后,若白轩迟没能来接我,我就听从你的命令!但若他来接我,你是不是放我自由,再也不管束我?”陈千蓠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
眉宇之间,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芒。对于白轩迟,陈千蓠真的很自信。出生入死,无非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为何不会来接她呢?
“是,我放你自由,无论生死,皆与我无关。”玉玄淡笑,轻轻地浅尝一口茶,眼中的自信比陈千蓠更强烈。
“从今天起,你必须接受我的教导,将我曾经教过蓠儿的东西,统统都要回忆起来,统统要应用到你自己的身上来。蓠儿叱咤风云,乃是战场上的一女将,又是一个可以安定圣国的女王。其实那一次遇刺,是她自己设定好的,只不过想引水秋寒上勾,露出真面目。蓠儿才有理由将水家一灭九族!水家表面是忠,背面却是干着败国的事儿。没想到你一来,就全部改变了大局……如今不知道蓠儿,到底是生是死啊……”
玉玄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沉音盘旋着,令陈千蓠大吃一惊!
女王殿下遇刺,原来是女王殿下设计好的!她或者想到水秋寒会背叛她,有意受伤引他现身吧?
可是没想到,陈千蓠的出现,令女王殿下失去了机会,或者是说,女王殿下已在那场设计好的游戏中死去,而她则才能借用了她的身体。
“玉玄姑姑,你……不是有预知能力的吗?女王殿下是生是死,为何不能预料?”陈千蓠迷惑地看着那张玉脸,那是四十岁的女人,却仍然有着三十岁的容颜。
无仇无爱,大概玉玄就可以如此驻颜吧。
“呵,你岂不知,不是世间万物,亦能在我的眼皮下发生的。与我有缘的,我才能预知,与我无缘的,或者是世间玄机,并不能预料。若真如此,我何必让蓠儿按她的计划行事呢?”玉玄淡淡地笑着,眉宇之间,竟然有一几分苦涩。
“想好好保护她,最终还是保护不了,命运作弄,强势之流,不可改变啊!”
玉玄长叹一声,这个一直有着淡然或者凌厉之光芒的女人,沉声对外面说道,“含英,将殿下带出去,先教其三天剑法,再三天兵法,重复转变,到第十天,由我亲自调教。”玉玄冷声说道,含英随后应声而进,将陈千蓠带出木屋之中。
158. 不见君颜惆
在山洞前,有一大块空地,估计就是让陈千蓠修成原来女王殿下的场地。
陈千蓠的地狱般的生活就开始了,玉玄虽然在前十天没亲自指导,但是却于一边亲自监督。
十天以来,陈千蓠累得骨架都要散了,有时连走路也走不稳,幸好这身躯还算恢复得非常快。白天累得骨欲散,皮欲爆,而一夜之后,又恢复了所有的精力。
但由玉玄姑姑亲自指导之后,陈千蓠真的更苦不堪言,一个月下来,足足瘦了一大层。天天习武,晚上习兵法,陈千蓠仿佛又回到了艰苦的读书年代。
每当夜深人静,明亮的月光淡然映了进来,陈千蓠都会站于山洞前,默默凝视着那轮明洁之月,月圆月缺,花开花落,不知不觉,竟然已是几个月。
每一夜,她都从恶梦中醒来,有时是梦见女王殿下的痛苦的片段,或者是梦见了全身浴血的白轩迟。
只不过,转间之间,五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等到白轩迟的到来。
圣凤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凉秋梦浴血,思君令人老,轩车何来迟?菩提一直在,良人久不来。
多少次,陈千蓠内心一片惆怅,想起她的良人白轩迟,为何还没来个音讯?即使是时机尚未成熟,但亦可将她接回距离他近的地方。
“蓠儿,你不要指望白轩迟来了,他,早就已娶玉倚风为妻,代替了你的位置。莫夜于外面一直将音讯传我,此音讯并不会虚假。”这天,玉玄姑姑突然叹息着对陈千蓠说。
虽然一直不太喜欢陈千蓠占用了女王殿下的身体,但数月下来,发现她为人温和,不卑不亢,很有女王风度。
陈千蓠心中一惊,只是淡淡地笑了,于她心中,白轩迟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又一寂寞之夜,陈千蓠从梦中醒来,愁满腔,不由得持剑走到山洞前,挥剑刻下一首诗。
碧瓦流璃光,日照三千愁。
望尽万鸟飞,不见君颜惆。
白玉地生烟,梦见奉君酒。
苦思日与夜,尔讯迟不有。
月光溶溶,银色惨惨,她等得仿佛有点烦躁了,不断地从玉玄姑姑那里得到白轩迟的消息。
他,娶玉倚风为妻;他,已作为玉将军的女婿,得到了一半的兵权;他,得到了无数百姓爱戴,拥护他的士兵暗中增多;他,日夜习武,身强力壮……
唯独,从没听说,他为了玉蓠儿(陈千蓠)而心碎惆怅,或是悲愤地疯狂寻人。
他没有。
陈千蓠骗自己,这些消息只不过是他人的道听途说,莫夜不慎收集回来而已。真正的白轩迟,怎么可能会弃她而去?
但,眼看着六个月就要过去,他,仍然没有来。
那么,陈千蓠输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输得如此惨烈,当初与玉玄姑姑打赌的时候,是如此充满了自信。
难道——是西阑焰并没有将自己的消息告诉白轩迟,对吧?
最后一天,足足六个月过去了,白轩迟果然没有来。
159. 下山回京
凉风习习,落叶漫天飞舞,风啸阵阵,木屋前面的石桌边,玉玄和陈千蓠对面而坐,黄昏斜阳滴血,那山林的尽头,有着绚丽无比的彩霞。
含英与青丝站于一边,依旧是圣国里的一身侍女装,狂风将她们的青丝挽起,于风中狂舞。
“蓠儿,姑姑也只是想将你当作真正的蓠儿,虽然你的性格与蓠儿大有不同,稍有不习惯。但半年已过,时光飞逝,人皆有情。姑姑亦已将你当自己人。当日的赌约,很遗憾,你输给了我。所以我亦将话说明了,你必须将王位夺回,不管是任何方式。”玉玄的声音淡淡的,却像一块大巨石,重重地压于陈千蓠的心上。
她,输了呢。
陈千蓠抿抿唇,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不,姑姑,或许……西殿下很可能没有将我的消息告诉白轩迟,所以白轩迟肯定是找不到我。浴血山,乃是圣国与幽国两地边界的一深野大山,行人游人皆无,只因地势凶险,秀丽风光亦不多,他自然亦想不到我在此处……”
“蓠儿!到现在你还不相信白轩迟背叛了你?”玉玄一下子恼了起来,眼神既怜爱又失望。
“是,蓠儿没亲眼所见,就永不相信他背叛了我!”陈千蓠腾地站了起来,秀眉冷竖,“若他真的想利用我,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已。并无利用价值。并且他亦知道我有心追随于他,三番四次拼命护我,他岂会背叛我?”
玉玄轻轻地尝一口茶,依旧有着波澜不惊的神色。
“蓠儿,若你真不信,你可亲自下山到京城看看白轩迟,是不是已有佳人妻,然后你再按你的计划行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夺回王位即可,姑姑亦不想左右你,相信蓠儿跟以前的蓠儿一样出色的。”玉玄姑姑的声音无比平淡,仿佛要还陈千蓠自由一般。
是的,不管任何方法,只要她夺回王位,那就可了。
“我给你两年的时间,若两年时间你仍然不能夺回王位,那么你只能听我的吩咐。含英,你们二人留于此,我还有其他事要吩咐你们。”
玉玄姑姑说罢,便站起身,往小木屋走去。
“你走吧,回去看看你的白轩迟,到底变成怎么样的一个人。然后再考虑我说的话。”
“姑姑!”陈千蓠急声叫道,心有着层层感动波澜荡开,不管如何,玉玄姑姑其实对她真的很不错,虽然有时很严厉,但亦是为了她而着想。
玉玄没有再说话,飘然地回到木屋内,精致之门关上,隔绝了陈千蓠那带着淡淡泪光的视线。
那个女人,表面如此严厉,却心系于女王殿下的身上,心系她的命运之上。即使蓠儿不再是她熟悉的蓠儿,但仍关心她下半生的命运。
风呼啸而过,带来了一阵阵树林的呼啸,圣凤花一层层坠落,如漫长天飞舞的雪花般璀璨,香味四溢,沁人心脾。
“殿下……”见陈千蓠久久地站着,含英小心地叫了一声。
陈千蓠抿抿唇,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京城看看白轩迟,亲眼证实这些说法,她再作决定。
“含英,帮我收拾一下,我要下山。”陈千蓠缓缓说道,何去何从,就由白轩迟的状况来决定。
含英与青丝对望一眼,脸色呈着无奈。
“是,殿下!”
含英只能听从命令,进入后山洞为陈千蓠收拾行装。半个时辰之后,陈千蓠正式告别玉玄姑姑、含英青丝三人,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下山。
若是以前的陈千蓠,一定会在这山上吓得滚下去,不滚下去至少会脚软手震。但现在的陈千蓠,那可是经过半年的习武,身子不但强壮(虽然瘦了,但强了),而且敏捷轻快。
她健步如飞,一直向山下冲去,屏息凝神,竟然只用了一个时辰就下到了山脚下。想当初她和西阑焰一起上来的时候,还花了好半天的光景。
于山脚之下,竟然还系着一匹白马,可见玉玄姑姑为她的出行,也准备了很多了。再也不多想,一跃上马,驾的一声,马蹄蓦然而起,马向来路飞奔而去!
马蹄嘀嗒,林风微凉,落叶层层,风一吹过,又无数的落叶洒下,如同悲凉的树林之泪。
秋高气爽,陈千蓠只穿着一袭白色衣袍,那天穿的喜袍和戴的凤冠已被含英收拾到一个包裹里挂于腰间,沉甸甸的。
另外一包裹亦有含英收拾好的干粮,大概这八天内,可是到达京城了吧?
归途漫漫,归心似箭,忆琐事,穷伤寒。
犹怕语真,绝情以后,甜之初,悲之现。
她多么害怕,真的回到了轩辕殿,看到的是如同玉玄姑姑所说的那一幕,他的身边,已另有他人为妻,那个位置,始终不是她的。
若真如此,她应该怎么办呢?
要力争回那个属于她的位置吗?不——如果白轩迟真的选择了别人,那么那个位置就已不属于她的了。
她再也没有资格去争取什么,即使是皇上赐婚又如何,灵幽王还巴不得白轩迟主动解除婚约……
主动解除婚约?
陈千蓠的心大惊,若白轩迟真的娶了玉倚风,那么则一定是他主动解除婚约!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将自己置之不理,并且很可能,他为了屈服灵幽王而这样吧?
定然是灵幽王以为他将自己藏起来,所以下了杀旨吧?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陈千蓠怎么想,亦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若白轩迟真的背叛了她,那么曾经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吗?
160. 闯入轩辕殿
陈千蓠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京城,期间会遇到对她有不轨企图的男人、强盗,但那些普通男人,绝对不是苦习半年武术的陈千蓠的对手。
一般上来说,幽国京城到浴血山的路程一般要用九天八夜,可是陈千蓠仅仅用了六天五夜。
她几乎是不休不眠地赶路,只为早日赶到了京城见上白轩迟一面,去证实那些流言到底是真是假。
在进入城门的时候,士兵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陈千蓠。仿佛陈千蓠是一个从天而降或从地钻出的怪物。虽然离开京城半年,但陈千蓠的模样还是改变不了多少的。临行之际,她还让含英为自己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镜子里的她瘦了,皮肤是没以前的白,但是却更多了几分红润与英气。
所以,大致的样子还是能让人认得出来的。陈千蓠在白轩迟前往青风原时就前到城门相送,这里的士兵还记得她。只不过他们惊艳的眼神里,又有几份怜悯的神色,令陈千蓠不由得愣了一下。
心,如同被什么刺着一样,缩了几下,万分疼痛。
陈千蓠一身淡黄色衣袍,一路上风尘太大,将白色亦染黄了。简单发髻上只是插了一支玉夫人送的凤凰金钗。脚踏黑色靴子,腰间的包裹已被陈千蓠拆下挂在马背上。另外还挂着一把剑,那是含英在她临走时交给她的,并说这是玉玄姑姑相赠的宝剑,希望她一直随身携带。
立于城门,微风轻吹,拍打着她的裙角,秀发飞扬,腰间立剑,一身英气,光洁的额已渗出了细细明亮汗珠,脸上因紧张而抹上了淡淡的红晕。
那两个士兵看了她好一会,其中一个士兵才有点遗憾地说道,“玉小姐……你怎么现在还回来呢?哎……”
陈千蓠浑身一震,那士兵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指迟了的意思吧?
“大哥……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陈千蓠淡淡地笑,努力掩饰自己紧张的表情。
那士兵却摆摆手,“玉小姐,回到玉府您就知道一切了,请慢走。”
这分明是掩饰!那有点遗憾又怜悯的眼神,不正是说明事情发生得很不如她所愿了么?再也不想多问,连忙跃上马向轩辕殿狂奔而去!
幸好夜晚,陈千蓠亦选择了一条有点偏的小道往轩辕殿奔去!这条路,是当天他们从青风原回来就是走这条小道的。
两边尽是无灯火的民房,这里算是贫民区了,黑漆漆的房子里不时传出了婴儿的哭声。两边的大树急剧后退,留下了阴森的阴影。
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从后面追赶过来,令陈千蓠的冷汗更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惊胆战之感,这些感觉,竟然还比上次遇刺时要令她惊恐得多。
在朦胧的光线之中,陈千蓠终于到达轩辕殿的后门,她气喘吁吁地跳下马,将马栓于一边的大树上,拎着那喜袍与凤冠,大步地踏入那大门!
轩辕殿后门灯火辉煌,有八个士兵驻守后门,一看到陈千蓠,都齐齐愣了一下。他们自然认得出陈千蓠,毕竟如此陈千蓠可是绝世美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记她呢?
她,可曾是每个士兵的梦想啊。
但是,亦不能不将她拦住。
“玉小姐,请留步,没有王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从这进入。”一士兵站出来,伸出长矛抱歉地将她拦住了。
陈千蓠一怔,这后门,可是每一次她来跟他幽会时走的后门,而现在,半年不见,就成为了路人了。
“叫他出来叫我!”陈千蓠冷冷说道,微微地喘着气,一路奔回京城,实在太累了,可是没见到白轩迟之前,她绝对是不会倒下的。
“是,属下先向王子禀报!”
那士兵不敢怠慢,眼中亦有怜悯之色,急急地掉头,进入殿内禀报而去了。夜色茫茫,轩辕殿门柱上的大红灯笼红光大发,陈千蓠突然看到,那殿门上,隐于黑暗中的一个大大的喜字!
这字,颜色还很新鲜!
绝对不可能是半年前迎娶她的时候贴上的,而是一两个月前!
心中狠狠地被扯痛一下,看来那流言,是真的!她亦深知莫夜的个性,更深知玉玄姑姑没必要骗她。若骗了她,就绝对不会让陈千蓠下山来找白轩迟!
不多时,那士兵出来,面露为难之色,“玉小姐……对不起,王子已入眠,请玉小姐明天再来。”
陈千蓠一怔,一抹苦涩的笑容滑过唇边。他,竟然不肯见她!不管是任何原因,也得见见她吧?
若不再喜欢,亦直接说不再喜欢,用得着如此遮遮掩掩么?
看着那些曾叫她王妃的士兵,陈千蓠眼中有着雾气升起,喉咙被什么塞住了一般!她紧紧地抓住那包裹,却并不想为难这些士兵,轻轻地点点头,默默地牵住马往另一边走去。
来到另一边,陈千蓠冷笑一声,将马再次栓于树上,然后看看四处无人,便提着包裹轻轻地跃,跃上了轩辕殿的围墙上,再如羽毛一般跃下,顺着那无人的小道,一路向白轩迟的寝阁奔去!
161. 心裂欲碎
她多天劳累,只不过想去证实那个流言。即使玉玄姑姑说的是真的,她也要他给一个理由,即使没理由,亦要亲眼见到他的身边,倚着小鸟依人的妻。
汗已将额头的一些青丝湿掉了,周身发热,脚却有着一种虚弱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栽下去一般!
躲过了一小队巡逻士兵,陈千蓠顺利地探到了白轩迟的鸾青阁,但见阁内大厅灯火通明,有着袅袅的乐曲声飘扬而出,一边的树木被灯火染得有如看到了叶上的脉络。
一边的菊花残败凋零,深秋应正是秋菊盛开之际,却意外地凄凉凋零。
有两士兵驻守于外,白轩迟根本就是不想见她,并非是已眠!
陈千蓠颤抖着手,右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剑,极力忍住了眼中的液体,飞身上前瞬间将两士兵的穴位点住。
这样,再也没有人来阻止她!
白轩迟!你竟然不敢见我!你有何理由,有何理由让我从浴血山苦奔几天赶回来看你的却被拦于外面?你有何理由,如此残忍无情?
陈千蓠眼中雾气氤氲,冲上前再也不顾什么女王风度,什么千金风度,这半年的等待,无时无刻地令她有发火的冲动。
那些日子,正是——乐曲满殿,寂寞满心,故人可曾来,问与一把心。菩提明镜在,往事如烟散,空等待
白轩迟,你可知道这种思念,这种寂寞,令我如此悲伤与难过?我曾觉得,这段情,已在那漫长的等待中越酵越深。呼啸的岁月亦让我的心,被等待折磨得累不可言!
而你,却仍然有如此闲情逸致地享受着这一切!
陈千蓠眼露出凌厉之光,她狠狠地踢开了大门,一声巨响,令大殿内的乐曲声一下子停顿下来!
只见那曾经熟悉的大殿内,地上铺着尊贵的红色地毡,殿内站着十个身材曼妙的舞姬,另有两乐师抱着琴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闯入的陈千蓠。
殿上的座位上,坐着一穿着华丽红袍的男子,那衣袍有着百花争鸣青龙图,腰间是一条金黄色的丝带,墨发束于后面倾泄而下,玉石般的眼眸,英眉方脸,那温润的微笑因陈千蓠的突然出现而僵住了。
男子一手搂着一女子,另一手端着酒,俨然刚刚正在欣赏着舞姬之舞。
被男子搂于怀中的女子,面目如花,笑容灿烂,她根本没因陈千蓠的出现而惊愕,眼内更多了几份得意之色。
女子穿着宽松的衣袍,于这深秋里显得略微的厚,她发髻高挽,满发髻上的金枝银钗,脖子上珍珠宝石于灯火下华光四溢,颇有贵夫人的气势。
陈千蓠僵在那里,拎着那包裹的手,握得更紧!
鼻子一酸,竟然有想愤怒闯骂的感觉,眼睛由朦胧而清晰下来,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
那男子,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白轩迟!那女子,正是她的义姐玉倚风!!!
哈哈,白轩迟,难道我苦苦等了你半年,就是得来今天这一幕么?
难道,曾经的誓言与柔情蜜意,都统统烟消云散,不留一缕痕迹么?
白轩迟有些惊愕,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他看着脸色大变、眼露悲愤之光的陈千蓠,缓慢地站了起身。
“蓠儿……”
“哦,原来是妹妹回来了,可是你亦用不着如此焦急,明天见姐姐不是一样么?”玉倚风淡淡地笑道,俨然陈千蓠来见的是她,而不是白轩迟。
陈千蓠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爆发起来。
“王妃,你先回去吧,让我来处理这事儿。”白轩迟淡淡地说,扶起玉倚风,两个丫环立刻上前将玉倚风扶着走下来。
那宽大的衣袍,掩饰不住那已隆起的小腹,绣着凤凰锦图的丝蚕衣袍,在灯光下微微流淌着温柔之光。
短短半年,白轩迟就可以跟其他女人一起有了孩子,那么她,到底算是什么人?
他,怎么可以变得那么快?其中是有原因的,对吗?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陈千蓠的眼中,已流淌满了绝望的光芒。
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可原谅!不管是他利用了自己,还是利用了玉倚风,都不可原谅!!
突然,玉倚风停止了脚步,笑容盈盈地对陈千蓠说道,“妹妹,改天我们一起欣歌舞吧,虽然,你不是王妃,但好歹是我的妹妹。今晚太累了,孩子也会怪我的,不要激动,轩其实是为你好。能进宫做皇后,总比王妃好得多吧?”
陈千蓠狠狠地咬住了唇,一声不吭。
只怕自己一说话,愤怒就此爆发起来,玉倚风,她也不保证自己会伤害她!
玉倚风看到陈千蓠脸色煞白,淡淡地笑笑,脸色带着得意的表情,她安静地走过陈千蓠的身边,形如陌路。
风从大门口滚入,凉凉的吹得陈千蓠内心一阵冷意,冷汗直冒,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狼狈——雪白的衣袍早就被一路的尘土尘得腊黄,汗水令前面的衣襟亦湿了一大片,衣袍因出树木时被东西划得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好不狼狈!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淌着血,大概是她跃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尖石。
她如此狼狈地站于他的前面,却,再也回不到那温暖的曾经。
原来半年时光,可以改变如此多的东西,人,事物,心境,遭遇。
玉倚风走后,有一大群士兵持着长矛涌进来,以为有刺客闯入,失声地大叫,“快保护殿下!”
一瞬间,长矛直指陈千蓠,杀气重重,盔甲之士兵一看到陈千蓠的真面目,皆吃惊了起来。
特别是凡明,他完全没想到,陈千蓠竟然会闯入轩辕殿,一身狼狈不堪,青丝凌乱,衣袍破烂。
“你们退下,她是玉小姐,统统给我退下!”白轩迟沉声低喝道,众人一愣,看到凡明一扬手,只能在他的带领下如洪水退出。
呵呵,玉小姐?
曾何几时,他亲口让所有人称她为王妃,一路走来,士兵都对她尊称王妃,而现在,又从王妃二字返回到玉小姐的称呼上。
原来,这世界真的很可笑啊!
陈千蓠紧紧咬唇,一阵微微的刺痛,便觉有咸甜的液体淡淡弥漫,血腥味亦微微弥漫于唇齿之间。
唇,被她咬破了。
可是还有什么,比得上心的疼痛,要绝望裂痛得上千万倍?
“蓠儿,现是春天,天气并不干燥,很难有尘埃入眼,若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与我诉说,我定为你讨个公道。”
“蓠儿……我知道将你留在这里,你会受很多苦,但你先等几天,我一定会将你带到我身边的,蓠儿,嫁于我,如何?”
那声声恳求的充满爱意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蓠儿,不管如何,我都会娶到你,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不会让父王抢走你的!”
那坚定不移的口吻,仿佛亦在震撼着陈千蓠的心。
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温柔,缠绵的吻,如同梦境般的回忆,都被这晚的一幕重重击碎了!
母亲被背叛的心情,她此刻完全体会到,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悲愤!!
风,注入内,吹起她那残败的衣袍,风声悲凄,眼内,有着刹那的晶莹。
一手拎着那沉重的包裹,另一手紧紧地握着剑,仿佛下一秒,剑出情绝,两两不相干!
“蓠儿……你回来了?”白轩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动,仿佛亦预料到陈千蓠会闯入找他一般,或者,对于她的举动,他早就习惯了惊讶吧?
从她与西阑焰于帐篷“幽会”开始,到她突然变身为能文能武的女子,实在太多令他惊讶的事了。
陈千蓠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眼睛里的晶莹,眼中绝望之光瞬间化为凌厉!
“你……西阑焰没有将我的消息告诉你吗?”
陈千蓠声音低沉,于浴血山之上,经玉玄姑姑一调教,任何事情都学会了冷静。只不过那声音,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第一次如此珍惜一个男子,于浴血山苦苦等待,却换来了今天这个结果。
162. 一纸休书
白轩迟凝望着狼狈万分的陈千蓠,眼中沉甸下了许多复杂的情愫,却没有走下,款款往座位上重新坐下,态度如此冷漠。
“有,我知道你就在浴血山,蓠儿,对不起。”
他的声音淡如水,眼中除了内疚,再亦看不到什么样的情绪。
如同重重缺氧的气流,将陈千蓠重重地包围了。那颗瞬间碎了的心,有如那些悲凄凋零的菊花一般,于夜中轰然飞散。
整个华丽的大殿,那金光的柱子,那浓烈的龙蜒香弥漫,八大金柱映着火光,却于瞬间,变得如此苍白而讽刺。这曾是陈千蓠多么熟悉的大殿,却已开始弥漫着人性的悲凄。
她手中的包裹砰的一声掉下,她曾经的幸福,曾经的希望,也像那包裹一般,脱离她而去!
他竟然知道自己在浴血山却没有去接自己回来!他——是故意的!
“你没有去接我,是因为怕灵幽王阻拦你,为难你?”陈千蓠抖声说道,脸色惨白,眼色如水,仿佛随时都可有滚滚而流的泪。
那苍白的素容上,就连挤出来的笑也如此悲凉。正有什么退出了她的身体,她的世界。瞬间,又回到了一个孤独的自己。
他曾于她的心中,给予了无数的温柔与关怀。此刻有如一个看不到的人形,硬生生地被她自己从心里扯了出来,鲜血淋漓!
“是,所以……蓠儿,对不起,这是你的休书。”白轩迟低下头,那俊美的容颜亦已渗了一层苍白,如同那些经过许多年的苍白的纸,风一吹就随时可能破碎开来。
但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一如当初,他向她许诺,不让灵幽王抢走她,侮辱她。
白轩迟从怀中取出信封,面无表情地向下了撤而去,那休书封便如落叶一般,凋落到陈千蓠的前面。
休书?哈哈!休书?
陈千蓠一动不动地站着,死死地盯着白轩迟,她脸色已发白得不能再白,有如透明的薄膜,几乎没有任何颜色,额头却仍然可看到那一条条突出的青筋,冷汗大颗大颗而滚下。
她慢慢地再次绽出一个笑颜来。
干燥得开裂了的唇,因途中一直赶路而未能及时休息喝水,那曾如雪中血的唇已迸出一道道小裂缝,血慢慢渗出来。
那笑意,却全是悲愤与恨意!
“好!很好……哈哈!白轩迟,我知道你怕,我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刻,最值得你对灵幽王献出功劳,对吗?现在一定有轩辕殿……轩辕殿的人,报以皇上,我在这里了,对吗?哈哈!白轩迟!你……好狠!若真的不想娶我,为何要许诺?为何要请求赐婚?为何要留我于浴血山里苦等半年?不就是后知后觉,讨好皇上最重要吗?不就是为了让我赶回来,而你通知灵幽王,献上你的一份功劳吗?哈哈!”陈千蓠突然大笑起来,鼻子一酸,最终,还是泪流满面。
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这个自己如此珍惜的男子,这个第一次爱上的男子,竟然如此背叛了她!
聪明如她,亦怎么想不到,他竟然会这样!刚刚所说的局,亦是她所想到的!
“蓠儿,快走吧,从今以后,请……不要再回来了!”白轩迟脸色深邃如夜,缓缓地背过身,不愿意去看那张流满泪的脸,那可曾是他最珍爱的人,如今悲伤欲绝,悲愤不休,亦令两人,从此不再交集!
陈千蓠握住剑的手,蓦然地颤抖了一下!那充满了晶莹的眼眸,凌厉的杀气顿现,可是,只是那一瞬间,便消逝而去。
不用再追究,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也不用再追究,他到底有没有真心对她。
但她知道,自己若不走,很可能会中了灵幽王的埋伏,将她擒拿而下,囚于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163. 破血断情
她凄凉一笑,眼泪籁籁而下,悲愤弯腰,将那沉重的包裹捡起来用力地朝白轩迟扔去,只听一声巨响,那裹着凤冠的包裹重重地砸到那桌子上,上面的酒杯玉碗、丰盛的山珍海味顿时倒了一地!
这巨大的响声令驻于外面的凡明等人又急急冲进来,持着长矛,警惕地看着手握着剑,弯腰将那封休书捡回起来的陈千蓠!
他们不是没看到,曾经的陈千蓠,持剑将那些灵幽王派来的刺客杀个落花流水,突然的蜕变,令他们都怀疑陈千蓠是一个卧底。
“白轩迟……好,我走,那些东西还你!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你是穷是富,是生是死,皆与我陈千蓠再毫无关系!!!我陈千蓠欠你的,或者是两次的命!但上次我已还你一次,还剩下一次……”陈千蓠冷笑着,声音颤抖,唰地拨出剑!
这一来,吓得凡明连忙将其围住,令她不能靠近白轩迟。
那重重围兵,皆对她虎视眈眈,如大敌当头,不得有一丝松懈!
白轩迟的身子震了一下,始终,没有回过头。
任那个曾如此爱过的女子,悲愤绝望地嘶叫,拨剑,起杀心,他亦不管。
陈千蓠拨出剑,剑光四溢,冰冷如霜!她脸色惨白,持剑往自己的左手臂狠狠一划,噗的一声,有肉裂血迸之声,于沉寂的大殿悲响而起!
那鲜红美丽的血啊!顿时迸喷而出,染红了那一袭沾满黄尘的白衣,汩汩而滴下!
所有的士兵都惊呼出声!对于陈千蓠这个“前王妃”,他们其实持着沉重的尊敬与爱慕,亦有着沉重的怜悯,却再也改变不了事实!
陈千蓠紧紧地咬着牙,看着那美丽的鲜血汩汩而出,慢慢地松开白齿,一个惨然的微笑绽出来!
“白轩迟!今日于此,破血断情!苍天可鉴,心如钢石!陈千蓠于今后,再也不会对白轩迟有任何一份怜爱、思念、怀念之心!”她的声音悲愤响起,震动大殿,直冲云霄!
血,汩汩地滴于地上,打红了地上一片地毡,有如那些大红的大丽花,残败伤人!
所有的士兵皆目瞪口呆,冷汗涔涔而下。
凡明脸色惨白,他曾以为陈千蓠会持剑冲上,刺杀白轩迟,可是却没想到,她竟然自残身体,破血断情!
那,是一种如此坚定的决心啊!
抛弃了一切的情义,不是每个女子都可以做到;破血断情,更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
白轩迟久久地站着,仿佛一切都在他之外,再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站于那华丽的展龙图前,明亮的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如此稀薄。
他,仿佛一尊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他,忽视了所有的喧嚣,独独于心里策划着自己的计谋。
他,仿佛如一个渴望展翅的龙鹰,仰望着那幅幽国特有的展龙图,背影还是如此那么坚定。
他,真的抛弃了和陈千蓠的所有情义,所有温柔,所有回忆,执着地将冰冷的背影留给她。
陈千蓠泪流满面,唰地收回剑,左手臂上是仍然汩汩流淌的美丽之血,麻木的疼痛令她仿佛对一切都无视,狠狠地转过身,大步地走向门外。
每一步,都那么沉重,那么悲伤。
每一步,都心裂飞碎,金黄色大柱,再也系不上她曾经的温柔。她不能容忍白轩迟的背叛,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是为他好还是她好,是为了让她逃离他的囚笼,她都不能原谅她!
别忘了,她陈千蓠,是现世人的灵魂附于女王殿下的身上,永远不能容忍爱人对她的背叛!她不是古代女子,不是那种可以看着心爱的男子陷于别人的温柔乡之中的女子!
那些围着她的士兵不由得退出一条出路,看着脸色惨白,满目悲愤的陈千蓠一步步坚定地离开了鸾青阁!
164. 请她回宫做皇后
月色凄迷,花影残败,风声悲鸣。
陈千蓠忍着身体的疼痛,忍着心的疼痛,大步冲出后院,飞跃上墙,悲愤下地,用力地解开栓绳,狠狠跃上马,嘶吼一声,马儿吓得飞快地迈开了马蹄嘀嗒狂跑起来。
手臂还在汩汩流血,于惨白的月光下,如此的触目惊心,令一些路上的行人亦不由得惊慌抱头窜逃。
眼前的景物、人物,仿佛全部都模糊了!只有马儿的急促的马蹄声,重重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从此之后,与白轩迟,再无瓜葛!
“白轩迟!今日于此,破血断情!苍天可鉴,心如钢石!陈千蓠于今后,再也不会对白轩迟有任何一份怜爱、思念、怀念之心!”
她的声音仿佛还重重地回荡于耳边,如同重重黑暗,将前面遮掩得毫无光明!那些狰狞的黑暗,将她的身体撕裂开来!
乌云遮月,月黑风高,深秋之夜,蓦然有了寒气,于这个灯火璀璨的京城大肆狂掠!
陈千蓠策马奔至城门,已发现重重士兵在等候着她,到处点着高高的篝火,火光明亮,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如溶于火浪之中。城门大关,街道无人,正是那种要将她擒拿的场面!
果然,白轩迟,你好狠!
报以了灵幽王,我在这里,你就好立功,对吗?哈哈哈!
但见为首的,竟然是玉敬谙!那个她曾认为义父的男人,此刻身披黑色盔甲,手持长剑。虽然是一个擒拿的场面,那玉敬谙却非常尊敬地对陈千蓠拱手大声说道。
“蓠儿,回玉府吧,皇上已下了旨,封你为贵妃,于一月后可登皇后之位。皇上对你厚爱有加,蓠儿,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后赴皇宫,请恩谢龙恩!!”
那话语,简直如同陈千蓠求到了皇后之位,陈千蓠这平凡之女必须千恩万谢。
陈千蓠的眼泪渐渐被风干掉,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已足足有六天,陈千蓠没有吃过饭,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此刻被一刺激,整个人都充满了愤怒。
苦苦赶回来,原来等待她的就是背叛,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仍然没有时间、没有合适的环境好好吃上一顿。
她满心恨意!
她愤怒至极!
“谢谢义父,我并不稀罕皇后之位,请你回去转告皇上,蓠儿谢过龙恩。”陈千蓠沉声说道,只希望这玉敬谙识趣一点,不要为难自己。
她恨不得远离这个京城!
她恨不得离开这个令她又痛又恨的地方!
玉敬谙愣了一下,早就料到陈千蓠会如此说。毕竟是他的义女,平时为人如何,他自然亦了解了一些。当初她于长门殿之上如此拒绝了皇上,她的刚烈与不慕荣华之心,路人皆知。
因此,陈千蓠的美名亦为此大振,绝色天下之女,却仍然有着如莲般高贵之心,实在难得。
“蓠儿,此乃皇命,怎么可抗拒?皇后乃一国之母,有何不好?”玉敬谙微微叹息,火光映得他那张老脸花光,满目的迷惑却令陈千蓠想失声而笑。
她知道,再说多的废话,他们也是得将自己带回宫的。
与其被灵幽王那老色鬼玷污,还不如在这里杀出一条血路,闯出京城,要死要活,就由天定!
否则,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委身于那个死老色鬼呢?不过……若自己一身武功,回到皇宫里,岂不是可以暗中找机会杀死他?可是,万一自己被药迷了怎么办?还是在这里,大开杀界,总比回宫好!
“废话少说,我绝对不会回宫,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陈千蓠双眸一扬,杀气顿现,于这个时刻,她仿佛看到了女王殿下的影子。
她的身边,永远充满了刀光剑影,而自己,仿佛开始踏上了她的道路!
这,亦也许才是陈千蓠应该要过的生活吧?毕竟她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命运亦被纠缠到一起去了。
165. 大开杀界
陈千蓠大笑一声,亦不顾那些持剑持长矛对着她的士兵,大喝一声,便整个人策马朝那些层层士兵直冲过去。
玉敬谙大吃一惊,实在没想到半年不见,陈千蓠竟然变得如此勇猛,完全是像习武的女子般,一时间,手脚大乱。
于战场之上,都是男人的身影,哪里试过有女子做他的对手?并且皇上有令,要将她活着带入宫,不能过多的伤!
现在好了,这个女子,不要命地死冲过来,要平安活捉她的难度更大了!
“大家小心,别伤了玉姑娘!皇上有命,要平安捉活口!”玉敬谙不得下了命令,眨眼之眼,陈千蓠已骑着白马冲过来,右手一挥,长剑一扫,顿时几声惨叫,几个士兵被划伤了手臂,场面一片混乱。
陈千蓠左手不能动,刚刚那一剑划得太深,现在血还在流着。
只能右手持剑,刷刷刷地杀出一条血路,但人多势众,陈千蓠还是暂时越不过那人墙,到达城门口。
风悲鸣,月惨白,惨叫声一片片连接而起,陈千蓠杀了几个回合,倒没真正的杀死过士兵,亦只是伤了些皮毛。
人在江湖混,谁都不容易。
但若一再手软,自己不但逃不出去,还被倒捉回去,那就惨了。
当下,立刻秀眉一扬大吼道,“谁不想死的快后退!本姑娘要大开杀界!”
那些士兵大吃一惊,虽然刚刚交过几手,却知陈千蓠都是手下留情,并没有真正地赶尽杀绝,这一喝之下,倒真的有不少士兵犹豫了!
“你们干什么?快给我拿下!伤了,也要拿下,否则你们都要抄家灭口!”玉敬谙见此,不由得急得冷汗直冒,要是陈千蓠跑了,灵幽王一定会大发雷霆,自己老命就不保了!
士兵们又是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进是退。当下陈千蓠也趁此机会一冲而上,踢倒了好几个士兵。
玉敬谙又气又急,只能策马上前,一剑向陈千蓠的右手挥去!
陈千蓠听觉灵敏,蓦然地听到一道微风向自己袭来,不由得身形一矮,躲过了那一剑,有一大胆的士兵竟然亦持剑扫来,只觉得右手臂一痛,噗的一声,那士兵竟然往手臂上刺了一剑!
“找死!”陈千蓠大吼一声,眉宇杀气浓烈,右手臂狠狠挥下,只听到一声惨叫,那士兵的右手臂,被活生生地砍了下来!
血,喷薄欲出,那士兵痛得一下子倒地,这一个变故,令所有士兵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陈千蓠也不手软,咬着牙,强忍着右手臂上的疼痛,一扫一刷一斜刺,杀出一血路,朝城门狂奔而去!
玉敬谙气得目赤脸裂,但有皇命在,又不好伤她,只得亲自追上!
凡是有偷看的人都知道,那一晚,惨叫声动地,城门火光冲天,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皇上下旨请天下绝色美女玉蓠儿回宫当皇后,岂料美人不领情,反而大闹了一场。
陈千蓠还没冲到城门,只听到马儿一声嘶叫,挣扎几下就轰然倒地!陈千蓠知道肯定就是射箭士兵,擒人先杀马!
陈千蓠用力一跃,跃过了马的尸体,冲向大门,却看到那大门紧锁,有士兵又从后追上,急得大吼一声,一脚向那大门踢去!
“轰隆!”
一声巨响,众士兵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那城门,可能年久失修,竟然活生生地被陈千蓠一踢破了!大门于中间露出足足有双人大小的大洞,从洞口透现出外面的夜色,显得如此讽刺。
陈千蓠喘着气,她从来不知道这身躯的力量原来如此强大,虽然以前梦见过女王殿下怒毁冷宫,但第一次尝试的感觉的确非常不同!怪不得刚刚在伤自己手臂的时候,会如此如此疼痛,看来很可能伤到骨了!
“将军……玉姑姑破城门了!”一个士兵大叫起来,玉敬谙亦从惊愕之中回过神,心中大骇,从来都没看到如此强悍的女子!
玉敬谙持剑冲上,反正只要伤了她的脚,应该再也逃不了了,于是一咬牙,黑着脸,手落剑下!
“砰!”一声脆响,玉敬谙的剑一滞,定晴一看,竟然是一穿着盔甲的士兵为陈千蓠挡开了那一剑!
“你是何人?敢挡住将军行事?”玉敬谙大喝一声,却不料那士兵冷笑一声,长腿一扫,将玉敬谙砰的一下扫倒于地!
那笑声,竟然是女子的清脆笑声!那人穿着黑色盔甲,青丝凌乱,虽然是男子装束,但看那娇小的身材,乃为一女子也。
陈千蓠大喜,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喜色。那女子,可否就是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莫夜?
“莫夜?”她大声地叫道,全身的疼痛令她真的想倒下的冲动,若不是这人出现,恐怕被玉敬谙追上,那就陷身于皇宫之中了!
“是,殿下,请快快离开此地!”那女子低声说道,与陈千蓠背对背,虽然看不到莫夜的脸,但陈千蓠仍然感动得再次热泪盈眶!
今晚,陈千蓠哭了两次,第一次,是为了白轩迟而哭;第二次,是为了这个一直暗暗跟随她保护她的莫夜而哭!
现在的陈千蓠,不是以前的女王殿下,没有权没有利,没有江山没有了财富,可是含英、青丝、莫夜三人,却依旧忠心耿耿地跟随着她。
这种铁血丹心的忠诚之侍卫,这世间,这乱世,又有多少人能找到?
“殿下!莫夜自然有脱身方法!请殿下速速离开!”莫夜说道,纤手一扬,立刻有冷光划过,几声惨叫顿时响起,陈千蓠转头一看,莫夜打出的飞镖插中了几个士兵的额头,惨叫彼此起伏。
陈千蓠犹豫着,那些不怕死的涌上来的士兵,直接地持剑向莫夜扑过来!那也是,莫夜并不是皇上要的人,他们当然是毫无畏惧地想将莫夜干掉,再将自己拿下!
“走!要走一起走,生一起生,死一同死!”陈千蓠低声说道,一把抓过莫夜的手,在那些阵痛之中,拉着她往门洞跃了出去!
166. 威胁
玉敬谙急得目赤欲裂,若被陈千蓠逃跑了,他一定会严受惩罚甚至会被灵幽王处死,还不如弄伤了陈千蓠将她带回,罪可能还会轻点!那些士兵已将城门打开,玉敬谙便一马当先驾马而上!
其他士兵也纷纷涌出城,追赶陈千蓠而去,一时间,整个城门火光大起,杀声冲天,虽然陈千蓠和莫夜骑着马,可是不一会儿,嗖嗖几声,马又被射中了,轰然倒地!
“殿下!快走,等会儿莫夜还会有援助友人,您快走!”莫夜将陈千蓠一推,一个人冲回去迎杀那群涌上来的追兵!
陈千蓠口干舌燥,不由得有一种淡淡的晕眩,刚刚那一踢显然过大,力气仿佛已被抽走了。
所以,即使逃跑,也一定不能逃出灵幽王的圈套,倒不如大杀一场吧!
也不等她冲回头,玉敬谙就带着一队人马冲上前,看来今晚,不死不休!
月色惨白,怪鸟悲风齐悲鸣,这是陈千蓠第二次大开杀界,血染红了那身黄衣,就是连脸上亦被飞溅的血沾到,暖暖的,却又如此悲壮。
她从来不想杀这些士兵,可是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再也不手软,除了玉敬谙,其他士兵一律被她狠狠刺杀而致命。
玉敬谙好歹是义父,虽然这个义父并不值得她去尊敬,可是玉夫人,那个如同母亲一般慈爱,她怎么忍心令玉夫人有丧夫之痛呢?
陈千蓠英勇伤了几百敌人、杀了数十人之后,体力终于不支,而莫夜,好象早就被围了,还在拼死作战。但不多时,却被玉敬谙擒住,脑袋被狠狠一击便晕了过去。
“住手!蓠儿,你再胡闹,为父就杀了她!”一声大喝,令陈千蓠一惊,果然,玉敬谙已将昏迷的莫夜拎在手上,另一手持剑抵住她的脖子,只怕那轻轻一动,就会将莫夜的脑袋取下来。
陈千蓠双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即使她不管莫夜,自己已没有逃生的希望了。全身的衣袍已浴血,就连青丝也湿湿的,全身弥漫着血腥味。
她从来没试过如此狼狈过!
现世的24年,此世的大约一年,她都没有如此狼狈与绝望过!
既然都逃不了,那么不如还是投降,到恢复力气见到灵幽王时,只能一拼而去了!
手中的剑,缓缓地脱离了手掌心,砰的一声掉地,身体的力气瞬间被抽离了。身体的疼痛,心的疼痛,两重疼痛交织在一起,不等她说出一句话,身子便软软地倒下……
有人大吼一声,冲过来一把接住她……
是玉敬谙,还是其他的士兵?
167. 又是他
距离幽国京城的五百里之外,北部,被废弃的一座庙宇孤立于秋风之中。周围的百姓因此地干旱,早就迁到了百里之外,再也无人来此庙宇朝拜。
两边为一片枫林,此刻正是枫叶红于二月花的时候,风飒飒,叶飘飘,漫天的红叶就如此纷飞起来。于庙宇那扇残旧的大朱门前,可看到那连绵的山丘,碧海之林,近处那绚丽之花,有古朴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陈千蓠醒来,就是闻到了如此古朴的气息。这种气息不会是皇宫里的气息,为此,内心大喜。
睁开眼睛,只见一片晨曦由纸窗漫入,如羽毛般轻轻洒地,只见那屋顶,竟然结满了蜘蛛网,房内好残旧,一把椅子,一张烛台,一张小小的床榻,地上铺着一块黑色丝布,布上倒安然地睡着一个人。
呃,不是那个西阑焰还有谁?他,总是在陈千蓠有危难的时候出现啊!看着那张充满疲倦却安睡的脸,陈千蓠心中流过莫名其妙的暖意,美男在下,又令她想起另一个人。
那个人,于她的心里,留下了千疮百孔,令她一夜之间,痛不欲生,从他的世界脱离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孤独。
不曾有人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陈千蓠。
168. 纯情美男
陈千蓠身上的伤已被包扎起来,连同自己的腹部,肩膀之上的伤,也透散着药味。想到此,脸不由得微烫,如此一来,自己伤痕轻轻的玉体就被他一览无遗了。
只不过那一抹红晕却尽快散去,心中的痛,身体的痛令她不由得闷哼一声。西阑焰就在那一声闷哼中睁开那双冰蓝色深幽的眼皮。
看到陈千蓠醒来,此纯情美男小脸一红,毕竟昨晚他可是亲自为她处理伤口,呃,差不多每个地方都看过了。
虽然当然的紧张与激动比上次为她换血时还要浓烈,却什么也不能做,硬是将攻心欲火压了下去。
幸亏这废弃庙宇有一口古井,否则他的火如何能消去?
西阑焰坐起来,却不敢看陈千蓠的眼睛,声音低沉,“你醒了?伤口还……还痛么?”
陈千蓠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他的羞涩的原因,不由得淡淡地笑,心中的伤,其实比身体的伤更为严重,可惜却无药医治。
虽然口口声声说破血断情,永不想起他,但真正喜欢上爱上一个人,要遗忘,真的是一件比登天还要困难之事。
“没事了,谢谢你……又救了我,莫夜呢?”陈千蓠声音淡然,惨白的脸,开裂了的唇,样子十分狼狈,却仍然掩饰不住倾国之容颜。
“放心,莫夜已没事了,我的人救了她,但现在还在京城里,随时要提防灵幽王,那老色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过天下绝色美人呢?”西阑焰笑意苦涩,心中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陈千蓠破血断情,此事在他带她离开幽国的时候,一路都听到那些赶集的百姓长谈高论,将陈千蓠断血事伯形容得有声有色,活活将一个女侠形象渲染得更生动了。
心像空了一块,原来她,为了白轩迟而如此决绝,一夜之间,仿佛变了第二个人。
从前她的眼神,从来不曾有过冰冷薄凉,如今,却如同一小口冰冷的泉水,凉凉地洒于人的心中。
那眼神,蓦然地令西阑焰想起了那个曾经的女王殿下。
虽然不如她的绝情,却仍然有了几分接近,虽然说之前陈千蓠亲口承认不是曾经的女王殿下,但,现在的她,倒真的很像了。
至少,那英勇杀敌的气势,已完全表现出来了。
在他没来到之前,至少,她可以自保其身。
陈千蓠默默地看着窗外,眼神飘得好远,虽然全身是伤,但还有什么,比得上内心的空虚悲凉?
想了一下,陈千蓠还是再次闭上眼睛,只想好好地再睡一觉,只希望再次醒来,万物安静,无事发生。
我从不负人,却是你负我,所以,再也没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必要惭愧,她对得起他,而不是她负他。
她对不起天下人,独独对得起白轩迟。
西阑焰看着再次闭上眼的陈千蓠,紧捏衣袖,显得有几分别扭,他眼色深沉,但脸却如同夕阳般火红,怎么也消不去那种尴尬。
“蓠儿……我会负责的。”
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却如许了一个承诺一般,郑重地落到了陈千蓠的耳朵里。她蓦然地睁开眼睛,迷惑地看着那个羞涩又别扭的美男。
“负责什么?”她一时会不过意,只觉得脑袋涨涨的,昨天大哭了一场,又大战了一回,自然整个人的精力都还没回复。
“西某是说……西某已看过蓠儿……所以,我必将娶你为妻,永不负你。”西阑焰一反往常的邪魅自然,声音也显得有些别扭起来。这,就如同对自己一生的娘子许下了承诺啊。
陈千蓠一怔,顿时笑了起来,笑得唇都痛了,那些小伤口微微被笑裂了,心口一阵刺痛,那个男子,不也是对她起了这样的一个承诺么?
最终,承诺如果实现不了,亦不过是一个谎言而已。这种“永不负你”的承诺,亦不过跟现世中那些男人的甜言蜜语一般,暂时迷惑一下女人的心,得到她之后,或者遇见更心动的第三者之后,不也是跟许了一个谎言一般么?
169. 美男逼婚
“不必,西殿下,不必对我许诺,我不信这个。只不过是被看了一下……又不是怎么样,介意什么?为何还要有如此陈旧的思想偏见呢?”陈千蓠淡淡地说,感觉西阑焰的别扭样子甚是可爱,像一个告白的初恋少女一般。
这种感觉,何不是自己被白轩迟感动的那种感觉么?
西阑焰微微一怔,扬起眉,眼底有不悦的涟漪,蓦然踏出几步,身子一倾,那张满是怒意的容颜便于陈千蓠眼前放大。
陈千蓠也不急,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瞳,全身都是痛,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反应呢?西阑焰,也不敢对她做出什么来。
“难道要我们有肌肤之亲,才可以成亲么?蓠儿,我也从来不嫌弃你和白轩迟有过什么,但我做过的事,我必须负责!”西阑焰字字严厉,话语之中有着责备之意。
“是,在我的眼中,也只有那种亲密关系才要成亲,看过身子那又如何?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知道!”陈千蓠又好笑又好气,这古董的男人,真的太执着了。
若这些男人一直如此坚定,那么现世就不必会有那么多离婚案了。
“你……不肯嫁于我?”西阑焰被噎住,虽然俯着身对着陈千蓠,姿态暧昧,但还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气愤!?
他有些恼怒地用力地抓住她受了点伤并且想拉开他的右手,眼神凌厉惊人。这个倔强的不遵从礼数的女王殿下,真的令他非常恼火!
在这个四国之中,男子一旦看了女子的小脚,就一定要娶她为妻!不要说还看了全身呢!
女王殿下就是不同,竟然不拘礼数!不,他怎么忘记了,这个女子,并不是真正的女王殿下,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陈千蓠眼眸一挑,虽然没力气,但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西殿下,请自重……成亲之事,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她声音沉稳,有如一口冰凉的水落入西阑焰的心里,却令他不由得内心大燥!
170. 他的悲苦
紧紧地盯住那沉静的容颜,布满血丝的眼眸里,隐约还弥漫着那种绝望的悲伤。白轩迟将她伤得太重,苦苦等候半年,竟然得来这种结果。
而西阑焰,愤怒亦有种急切的情愫,她悲哀,而他竟然亦感受到强烈的悲哀!一路奔向幽国的路上,那种压抑又绝望的心情完全令他震惊。或者两个人的血液都融合了,所以千里亦有种共鸣?
他悲,她亦悲?她伤,他亦伤?
“随便?殿下!我说过话,必定能做得到!你以为我是像白轩迟一般的人么?君子一言,四马难追!若你……嫌没有肌肤之亲,那么待你好之好,我们亦可行夫妻之礼!”西阑焰一字一句,无比坚定!
不过这坚定的话语,听得陈千蓠哭笑不得。
真是个固执的男子,都说了不用为难,却还要在这里叨唠不已,仿佛陈千蓠没听懂似的。
见他无聊,索性不理他,闭上眼睛安静地呼吸着这古朴的气息。这些气息里,隐约着西阑焰那幽幽体香。
西阑焰见此,心中不快,眼睛里深沉如夜,只好站起来郁闷地朝外面走去。
他走到外面大堂,将放于上面祠台上的野兔取出,于外面生了火,手脚麻利地烧起了兔子来。被流放的几年间,在没遇到玉玄姑姑之前,西阑焰都是一路流浪,身上自然也没什么银两,只能到山野中捕捉一些小动物填腹。
野蛮的山猪,狡猾的狐狸,温顺的兔子……数不清的小动物都曾被西阑焰猎杀过,虽然于心不忍,但为了生存亦不得不如此。
西阑焰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那一次饿了三天,只能带着弓箭上山,途中遇到一凶猛的狮子,人狮大战一场,西阑焰差点儿丢了命——被咬得遍体鳞伤,手腕上的血管也被咬破了,幸好被玉玄姑姑所救。就从那时开始,一直流浪的西阑焰就有了依靠,一个小小的家。
之前,亦遇到了水秋寒的兄长水秋若,但水秋若家实不算富,并且水家人口多,西阑焰亦不再好意思逗留,便悄悄地离开了。
此后,虽然和水秋若保持着联系,但很少见面。
悲苦的生涯令西阑焰对于各方面都有了一字的了解,至于猎杀小动物以当粮食,自然早就习惯了。
当初的悲哀渐渐地变得麻木,这世间弱肉强食,就是这个道理。正如他的皇兄,弑其父,夺其位,强势地坐稳了皇上之位。
171. 情愫迷乱
火噼里啪啦地响着,那只兔子被挂在火棍上,烧得发出一阵阵浓烈的香味。
西阑焰眼神一直如墨深,发丝稍微凌乱,那远山之眉皱起,目光飘至一边的绚丽花群之上,内心一片惶然。
她,拒绝了他。
但从她受伤的那一刻起,保护她的心,怜悯她的心,守候她的心,竟然三心齐生,有若那并蒂之莲齐齐放开,才令他刚刚有着那“逼婚”之冲动。
思紫燕,她不再是从前的她,曾说要等他回来,可是现在他每每出现于她前面,都瞧见她满脸春风,眼眉妖媚情意,实不像被相思苦煎的女人。
既然她心已无他,他又何必苦苦相守?
最重要的是,陈千蓠于他的心里,仿佛越来越重要了,否则他怎么总是万分火急地赶回幽国,将她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西阑焰将野兔烤好之际,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他拎起烤得金黄金黄的香喷喷的野兔步入陈千蓠的那小祠房内,见她已坐了起来,正愣愣地看着外面那片阳光发呆。
她身穿着紫色百褶莲花衣裳,是他某一天逛街的时候看到女子的衣裳,突然心血来潮而买下的。那时就浮现着陈千蓠穿这套衣裳的样子。
而如今,她身体柔弱,性情却已蓦然改变。但仍然不影响她的绝色之美,青丝早就散开,柔软地披了一肩,纤腰玉臂,手臂上仍然缠着纱布。
她的侧面,冷冽若风。
她的眼神,亦暗沉如夜,令西阑焰如同看到一层层凋谢的圣凤花,如此惊绝美丽。
秋风入内,轻轻地挽起了她的青丝,于风中随意飘扬。
西阑焰一阵恍然,此女子有如不食人间烟火,满眼却是伤。素衣素颜,仍然令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躁动一下。
这个曾冰冷若霜的女王殿下,不,应该说,这个柔弱的女子,占用了女王殿下的身躯,现在已有点接近女王殿下的形象了。
“蓠儿,饿了吧?”不得不打破这片如此美丽的意境,毕竟肚子饿得如刀割。
陈千蓠转过身,默默地点头,眼中的冷冽之意从来没有退过。她不哭不闹,冷静得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陈千蓠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半兔子,香气扑面,令这残旧的祠房里终于有了一缕人间气息。
“谢谢。”
身陷于悲伤之中,虽然现在表情已很平静,只不过内心仍然是波澜汹涌,她的确从来没想到,白轩迟会背叛自己!不管怎么样,不管有什么理由,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交集了。而且令她更无法相信的是,玉倚风竟然已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事实,如同千万利剑穿她心,残忍无情,鲜血喷飞!
她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兔子肉,若是于现世,她固然不会吃这种不卫生的东西,但是于此,再也没别的选择。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这兔子没放任何配料,连一点丁咸味也没有。却异常清香而微甜,难道这古代的东西,都全部要比现世好吃么?看来,就只有这一条,自己占了一点便宜。
“好吃吧?”西阑焰也于床榻上坐下,反正他与陈千蓠之间也不计较什么些礼数,吃了一口兔子肉,味道不错,不由得有点高兴地问陈千蓠,一副想邀功的样子。
陈千蓠微笑一下,扬起秀眉,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正常一点的表情。
“不错,要是在现世是吃不到那么自然的肉。”
“那么……以后我天天烤给你吃好不好?”西阑焰眼神一变,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陈千蓠抬头看他,那双眼中,神色变幻不定,担忧,紧张,戏谑,邪魅,期待,有如走马灯一般一起上演。
不过那句话的含义重大,陈千蓠将它定义为:以后他们天天在一起。
世间多情人自扰,她心有意郎不由。
她期待的良人,不是西阑焰。但那个男子,已不值得她去期待些什么,一瞬间,竟然有几分迷茫。
“呵呵,你能天天打到兔子吗?”陈千蓠不答,反而笑了起来。不过一看到她璀璨的笑容,心竟然安了不少,便微微一笑,脸上竟然有几分烫意。
“可以,只要你愿意吃,花国的山里还是很多小野兔。”西阑焰眯着眼睛,令陈千蓠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眼神。
她擦擦嘴角,那紫色衣袖立刻有一片小油白色的油迹,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若跟西阑焰在一起,那么那个女子呢?他的伊人呢?
她的原则,就是永远不能做其他人的第三者,若西阑焰与那伊人还是有在一起的心意,自己怎么能凭空插上一脚,毁了那女子对西阑焰的一片美好憧憬呢?
就如玉倚风和白轩迟,就永远地成为她心头的伤。想到此,立刻于心里否定了西阑焰的说法,即使花国兔子多,可是仍然得有心人,才能吃到呀。
“万万不可,这些小生灵,亦是生命啊!昨晚……我也杀了十来个人,罪孽真的很深重……”陈千蓠脸色一暗,想起那些被自己杀死的士兵,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你不杀他,他必杀你。世间就是弱肉强食,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西阑焰眼内冷光一闪,“若我早到,我必定杀得更多的人,玉敬谙那老将军,竟然不念你是义女,就如此生生来擒!”
是的,玉敬谙亦只不过是个讨好皇上的狗奴而已。
“将军也只不过奉圣旨而已,若不从,玉家上上下下,亦会被我拖累的。灵幽王心狠手辣,此次玉将军没能擒到我,不知道会不会为难玉家。”陈千蓠有点担忧玉夫人,至于玉倚风和玉敬谙,倒也没有多少情意。
西阑焰皱眉,目光落在那只小小的玉手上,上面还有着一道小小的伤痕,心中一痛,竟然非常悲愤。
白轩迟,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玉敬谙,他,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你不怪玉敬谙和玉倚风?”
“不……这是他们的选择,人人自有为难之处,只不过——情移了,谁也没有资格怪。只能恨。我不恨玉敬谙,我只恨自己看错了人而已。”陈千蓠淡淡地说,内心顿时波澜汹涌,眼睛一热,竟然有泪水想流淌出来。
于是,手中那只兔子便吃了一半,其余的难以下咽。但陈千蓠知道,自己需要体力,怎么可能将剩下的肉扔掉呢?
然后再也不顾斯文形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唇瓣有些疼痛,连同右手也有几分微痛。不过西阑焰找的草药倒很快见效,只不过一夜之间,身体上的疼痛早就减了许多。
西阑焰沉默,两人再也没说话。
风清云散,外面一片碧蓝天。绿树红枫,那片片落叶缠绵而下,像极了那些嬉戏寻欢的蝶儿。万千秀山,一湖碧水,此景甚好,可惜了人烟荒凉,如此美景竟然无人欣赏。
就如一好女,生于世间,不但不被怜爱,反而被伤得体无完肤。
陈千蓠终于艰难地将兔子吃完,再喝了几口井水,顿时精神好了许多。然后靠着墙,看着仍然在慢慢吃着兔肉的西阑焰。
这男子,上次在帐篷吃羊肉的时候又吃得飞快,如今在这里,倒像个大姑娘一般。
感觉陈千蓠正在看着自己,西阑焰微微抬眼,见那双冷冽美眸之中,映着一片迷茫之光,却美轮美奂。不由得内心一动,不知道为何,竟然暗暗紧张起来。
“怎么?蓠儿还吃不饱?”不知道什么时候,西阑焰已不再叫她女王殿下,而是亲切地呼唤蓠儿。
陈千蓠淡淡地摇头,这一动,又惹得肩膀上的伤口一阵裂痛,顿时扭过脸,那张有着温润微笑的男子的脸,蓦然地如同恶魔一般,闯入她的眼帘内。
顿时,冷汗涔涔,心痛欲裂。
原以为不会再想起,可是看到西阑焰那关怀的温柔的目光,竟然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一个个画面。
深秋红枫悲,忆那人,曾想与其,举案齐眉,岂料风突变,空悲凉。
“蓠儿,你怎么了?伤口痛了?还是禁果毒发?”看到陈千蓠脸色突然惨白,慌忙扔下了剩下的兔肉,捡起一块破布来擦手,紧张兮兮地看着陈千蓠。
看到她淡淡地摇头,眼睛瞬间暗了下去,唇角浮起一抹苦涩。她,心里始终还是有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此轻易地忘掉。
“蓠儿,那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苦苦追忆,天下之大,怕再无他那般好的男儿?”西阑焰冷眸一闪,心中甚是不悦。已不止一次看到陈千蓠为了他而失神,内心总是又失落又愤怒。
那男子,不值得。
可是她却偏偏还要去想念,就如他当初对思紫燕一般,明明知道她已是自己的皇嫂,那个尊贵的皇后,他仍然苦苦思念。
但随着时光的迁移,那感情总算变得淡,有如风一般,来去无迹。
而她,注定就要度过这么一个如此痛苦的时期,等这时期一过,那段情,一定会变得风轻云淡,了然无声。
陈千蓠一声不哼,小心翼翼地想躺下睡觉,西阑焰见此,连忙将她扶下,小心地帮她平躺在床榻上。她的身子弥漫着草药味,淡淡的,却有着很令人心醉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说,安静得就像一个很正常的病人。
西阑焰站于一边,默默地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如同白绫一般,紧紧地揪住他的心。
他眼色深如夜,转过身,轻轻地走出了祠房,倚于祠堂柱子上,脸色亦暗沉如海。
她的伤,她的痛,他都知道,却亦只能袖手旁观。
蓠儿,不管你怎么拒绝,我决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如此多日以来,都不知不觉,将心放在你的身上,这才明白许多年的感情,就变更了。
对于你,不管是爱慕,还是怜悯,我都想留在你的身边。
三天后,陈千蓠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当然被她自己划破的左手臂,还有点不方便。西阑焰果然天天都去打猎,有时是小野兔,有时是小狐狸,有时则是那些长着长长獠牙的山猪。
这四周的风景甚是好,陈千蓠能走动之后,常常坐于那枫林里,看着飘飞的枫叶,漫目都是美丽的红叶,闪烁着神秘的秋光,在自然的山峦里另有一番风味。
五天之后,陈千蓠右手可以持剑,劈柴等等,虽然人沉默了冷冽了许多,容颜无笑意,但并没有过分的消极。
在祠堂左边,西阑焰又起了火,火烟弥漫,野猪的香味飘散于风中,传到了陈千蓠的鼻子里。饿了一早上的陈千蓠不由得精神一振,不管怎么消极,怎么悲伤,但人总是要吃的呀。
她甩开剑,大步地朝祠堂那边跑去,根据这种香味,那野猪已有八分熟,很快可以吃了。
西阑焰看到陈千蓠挽着裙子飞快地跑出来,那往日惨白的脸已恢复了正常,眼睛里流淌着掩饰不住的馋意,眼若流水,那前几天分裂的小朱唇终于恢复了平常的红润,此刻的她,像个饿了极久的小兔子,朝自己飞快奔来。
样子可爱极了呢,那姿态,那表情,看到西阑焰之后一点也不掩饰了。
“呃,我饿了。”陈千蓠尴尬地笑笑,看到西阑焰有点惊愕地看着自己,顿时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跑,将所有淑女的风度都丢光了。
不过,她自己本来亦不是什么淑女,何必再掩饰呢?
“再等半个时辰就可以吃了,先坐着等吧。”西阑焰愉快地弯弯眼睛,心情甚好,细心地转了转手上的那只小野猪,虽然说是小,但应该可以够两个人吃两天了。
陈千蓠口水狂流,几乎忘记了心伤身伤,一屁股就坐到西阑焰身边,像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那只已被烤得金黄的野猪。
风柔和地吹着,红色枫叶片片飘飞,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千蓠靠着西阑焰比较近,身上那阵自然的幽香淡淡地混和了肉香,好特别的味道。
“呃,你以前……也一直是吃这些东西吧?”陈千蓠觉得好无聊,看到西阑焰烧烤的手法真的很熟练,不由得冒出这么一句。
“是的,我以前没遇到玉玄姑姑的时候,就一直打猎来维持生存,虽然……对于这些小生命真的很有愧,但这亦是天然之象。”西阑焰点头,回忆起那段流浪的日子,实在心有余悸。
那时,死亡的威胁无所不在,虽然皇兄表面上将他流放,其实亦派上人,来暗暗毒杀他。或者是命不该绝,每一次都被西阑焰逃跑了呢。
而现在,自己又回到花国当了皇兄的侍卫,一切真是可笑。
“看来你吃了好多苦呢。”陈千蓠淡淡地说,用力地吸着弥漫着肉香的空气,感觉一切仿佛明亮起来。
心的疼痛,必须要外物来缓解。
她每天念经,好起来后就练剑,尽量装忙人,不再想其他的事情。
“亦只有吃苦,才可成人上人啊。不过眼下我于花国正积聚护臣,亦不是一年半载可成功的。”西阑焰突然笑了起来,侧过脸,变回了第一次见的邪魅的样子。
“蓠儿,你不是说过,要为我夺回江山吗?现在……我要江山,不要美人了,你如何帮我?不如……以身相许,与我共战天下?”西阑焰邪魅地笑,蓝色眼眸里,闪烁着火光,于火堆前有点热,光洁的额头还微微冒出汗。
虽然语言带着戏谑,但他的心却忐忑不安,每一次的试探,都怕她拒绝了。
陈千蓠眼神一黯,很聪明地站起身,避开了他这个话题。她缓步走到一边的枫树边倚着,看着那一层层堆积起来的落叶,静默无言。
她在没有断了以前一切之前,是不能答应西阑焰。即使如此坚定地破血断情,那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心伤,一样的悲哀吗?
落叶依旧纷飞,将整个残旧的祠堂围绕得如同余光中的神堂似的,风声呼啸着,仿佛为了带走一切的愁绪。
那片枫林一望无际,尽是秋意,凉之初,心满是凄凄的感觉。
西阑焰沉不住气,站了起来大步地走到她前面,紧紧地盯住那双暗沉的美眸,“蓠儿,跟我回花国!”
那声音,装着多少坚定,又盛着多么期待;那眼神,盛开着层层温柔,却又有着不能拒绝的热情。
他一改往常的戏谑邪魅的表情,如此严肃而认真。
陈千蓠浑身一震,惊讶地看着那如此执着的西阑焰!他眼中的柔情,眼中的坚定,心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涌了起来,令她的脸色蓦然大变!
这一次,他不像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蓠儿,跟我回花国,让我照顾你!并非戏说你,亦并非因为窥见了你的玉体而作出如此决定,而是——蓠儿,我想照顾你……”西阑焰再次一字一顿地说道,字字坚定,如钢不摧。
枫叶不断飘落。
陈千蓠的眼神蓦然地变得复杂。
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子,却如此坚定地对她说出了承诺,就宛如白轩迟一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但于西阑焰,陈千蓠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仿佛亦同样信得过他。这男子虽然不如白轩迟般温润如玉,却有如一股清泉,令她安心无比。有时候,看着他戏谑的笑,心里会瞬间放下那些浮尘往事,有如享受着一抹阳光般舒服。
可是,他却突然要救自己跟他回花国,并且说照顾她,一切,到底又该如何选择?
“西阑焰……不要随便对他人许诺……”
“蓠儿,西阑焰说的每一句话,从来不会失信,苍天可鉴!心以为诚!蓠儿……不要以为我心中有伊人,那伊人,如今已是站于我前面的女子——你,蓠儿,跟我回花国!”西阑焰伸出手,不顾那手脏不脏,直直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陈千蓠久久地站住,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小脸有着一层复杂之情,双眸如春水,西阑焰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而更加浓烈。他用力一拉,便将她拉入了怀里,那幽香便缠绕于周围,一边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自然是避开了她的左手臂,在凉凉的秋风之中,两人如同合于一起,温暖四溢。
陈千蓠的眼睛,悄悄地被朦胧了,她曾经天天期待那个叫白轩迟的男子来接她,望穿秋水,朝思暮想,他却与他人夜夜快乐,将她遗忘。
而这男子,却远在花国,仍然在她最危急的时候时常出现于她的身边,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幽国与花国之间距离遥远,来一趟便要十多天,他如此长途奔波劳累,不就是为了她吗?
若只是为了曾经的情义,他亦曾救了她多次;若只为了利用她,但现在凭他的实力,她定然是可有可无。
他,或者是真的,将她放于了心上最重要的位置,所以才会有如此的反反复复现身吧?
陈千蓠心如刀割,她爱的人,却为了权利而弃了她;而爱她的人,却为了她,于两国之间来回奔波。
她,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可是她的心,早就在那晚破裂得没有一片完整的,又如何交心交与他?
被他紧紧地抱着,两具颤抖的身子相互传递着暖意,于飒飒风中,于漫天落叶之中,两人久久沉默不言。
突然,一阵肉焦味道令陈千蓠回过神来,脸上突然微微一烫,这一次是西阑焰第一次如此主动地拥抱自己。那些之前被她消灭的情愫虽然没有就此诞生,但亦微微地有些感动。
“喂,肉烧焦了!”陈千蓠不好意思地说道,眼如同闪烁的黑珍珠,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西阑焰大吃一惊,连忙放开陈千蓠,冲到火堆旁将那只野猪一下子拎了起来,那股烧焦了的味道倒不太影响整体,整个野猪被烤得金黄金黄的,倒是猪的小脚被烤焦了。
“先等等,现在烫呢。”西阑焰淡淡地笑,脸上抹过了莫名其妙的红晕。
刚刚她没有拒绝,是不是代表着她会接受他?
陈千蓠缓步走过来,那微微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缕微笑,这段日子她瘦了,眼睛有点陷了进去。
“嗯,西殿下……刚刚的话,我要考虑考虑。”陈千蓠低下头,不忍去看那双失落的蓝色眸子。
西阑焰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将那野猪拎到一边去,风又突然加大了,将那剩下的火堆吹得几乎狂烧起来,不一会儿,火便熄去,留下了淡淡的缕烟。
两人之间又是陷入了一片沉默。
陈千蓠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再也没有说话,倒觉得很累,坐到了一边的木桩上,等待着那猪凉却下来。
微风拂动陈千蓠的衣角,一抹愁绪涌上心头。
“喂,能吃了,给你!”不知道过了多久,西阑焰将一大块的肉撕下来递给陈千蓠,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温柔。
陈千蓠点点头,虽然不忍心,但为了肚子,还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蓠儿,以前女王殿下,是从来不吃这种东西的。”突然,西阑焰开口了,声音有几份感慨。
“什么?为什么从来不吃?”陈千蓠惊讶地抬起头,这尴尬的气氛得以暂时缓解。
“因为……那一次我和她在一小森林里,饿了三天,我好不容易打个野猪回来,谁知道她却将我打回来的野猪扔到山崖下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西阑焰淡淡地笑,眼睛弯弯的甚是好看。
“为什么?”陈千蓠好奇地眨眨眼,那女王殿下真是个怪人啊,饿了三天竟然有吃的东西都扔了,那又是什么样的思想,令她如此怪异呢?
“她说,野猪亦有灵魂,它与她无怨无仇,她不想吃。”
“什么?就是……就是这个道理?”陈千蓠几乎合不上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微笑的西阑焰,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
女王殿下,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传说中的女魔,怎么可能有着如此可爱的一面呢?
“是的,女王殿下虽然生性有时残暴,但是无辜的人,她一般不会杀。当然,相对于人,女王殿下更喜欢小动物,但从来不养,亦不许圣国百姓随便宰杀动物。女王殿下其实心很善良,只不过——因少年时一些原因,所以才会成为那样。”西阑焰脸上带着少有的微笑,蓝色之眸有如夜空星辰,闪闪生辉。
陈千蓠愣了一下,擦了一把嘴边的油,“看来你挺喜欢女王殿下的啊。”
“不……我对她,或者是同情,而对你,却是真心的,蓠儿。”西阑焰淡淡地笑,眼中抹过一缕苦涩。
陈千蓠又是一怔,尤觉得西阑焰那双眸之中,有着自己怎么也形容不出来的真诚和温柔,不觉得低下点,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相信西阑焰的话。
但跟不跟他回花国,还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如此绝色男子,却竟然如此情倾于她,心突然乱了一下,却被一些陈旧的伤,慢慢地压下去。
曾经的她,也许一早就对他有着喜欢之情,但随着他的回国与坦白,所以那份淡淡的情义才消失掉吧?
野猪肉好香,即使没任何配料,但天然的食物,真的另有一番风味。
两人沉默吃了一会儿,风渐渐大,气氛却还是尴尬。
“呃,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为什么你会在男后宫殿时洗澡——不,是清尘?你还说是男妃?”突然想起了什么,陈千蓠不由得挑挑眉,问起这个问题。
她的确一直都很奇怪,西阑焰根本不是女王殿下的男妃,为什么会在见到她的时候那样说呢?
西阑焰喝了一口水,眼神里有了几份戏谑的味道。
“因为女王殿下一直都很冷漠,而我喜欢常常调戏她,所以当时就这样说。但我没想到,是女王殿下设的一个局,她却受了那么重的伤。”
陈千蓠点点头,原来西阑焰一直就喜欢逗逗女王殿下,怪不得以前一见到自己,就露出那种邪魅戏谑的表情。
女王殿下只不过因父王与母后的感情纠结,最终在那种悲伤的亲情之中,扭曲了自己的性格,所以到后来才有其怪异残暴的行为吧?
陈千蓠将那一大块肉吃完之后,又饱又渴,看了看西阑焰的那只葫芦,露出难堪的表情。
呃,要喝水,可是那水却是西阑焰的呀。
“将它擦擦吧,放心,我身体里的毒,你身体里也有。”西阑焰觉察到陈千蓠的表情,不由得抿唇,将水葫芦拿了起来,拧开塞子往衣服上刚刚要擦,就被陈千蓠一下子抢了过来。
“别……我喝,就这样喝!”不知道为什么,陈千蓠赌气,再也没有犹豫,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看得西阑焰目瞪口呆。
呃,那可是有他的口水耶……
172. 惨遭围攻
陈千蓠再喝了几口,甚觉解渴,然后才塞上木塞,朝西阑焰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一笑,眼睛弯弯的,像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被她抛弃脑后,笑得如此清爽迷人。
西阑焰突然觉得脸上一烫,竟然为了这个笑而暗自欣喜,陈千蓠将水交还给他,然后起身洗了手,缓步地走入了祠堂内。
刚刚想躺下睡觉,却又听到急急的脚步声冲进来,“蓠儿,快走,大约有一万多士兵朝这里赶来!”
西阑焰脸色沉着,但眼神却杀气顿现!他刚刚吃完洗了手,就倾听到一阵隐约的脚步声。习武之人,可听百里之外,为此肯定就知道是灵幽王的士兵。
他,是不可能那么轻易放过陈千蓠了!
陈千蓠大吃一惊,以现在这种状况,对方却有一万多,那么她和西阑焰就必死无疑?但陈千蓠肯定是后面有密探,才知道这个地方吧?
于是再也顾不上那么多,拎起剑,连自己那套破衣袍也不要了,跟着西阑焰急急往外走。
“现在一万士兵包围了这座山,蓠儿,你跟住我,就不会有危险了!”西阑焰显得异常冷静,他俊目微冽,一手抓住陈千蓠,拉着她往后面奔了过去。
“后面山势险要,但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却是一个好处。对方众多人,必须小心翼翼,蓠儿,不要担心,我会将你完好无缺地带回花国的!”西阑焰在如此危急的时分,他竟然还对陈千蓠邪魅地笑了起来。
他拉着陈千蓠急奔起来,于那树木之中,光影浮动,两人却脚步匆匆,跑得不多久,陈千蓠就累得气喘吁吁,毕竟身子还没有大好。
正是中午,阳光温柔如羽,轻轻地穿透了叶子间隙映地而下。
满山的树木,几乎没有路,山势的确高低不同,时而有险要地势呈现,虽然还没有追兵到来,但陈千蓠知道,他们已将山包围了,就必定会有相遇的一刻。
“跑不动了?来,我背你!”西阑焰回头看了陈千蓠一眼,还没等她回答,便弯腰一下子将陈千蓠抱起,身子轻盈敏捷,往山下飞步而去。
“不……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这山路不好走!”陈千蓠连忙挣扎,他身上的幽香扑来,有着淡淡的诱惑的味道,并且看到他的汗已细渗而出。
“别动,不想我们一起死就乖一点!”西阑焰严肃地说,双眸暗沉,下意识地将陈千蓠抱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于这个世界之中。
灵幽王,最终还是不肯放过她啊!
历尽千山万水,他还是追来了,那个绝色天下的美人,真的令国君倾倒,动用国兵!
陈千蓠挣扎几下,感觉挣脱的可能性不大,便干脆不动了,安静地躺在他的怀抱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好安然,好舒服,这一种感觉,仿佛和他在一起,才会有的。
身子随着他的飞奔,身子有点轻飘飘的,却又有那种厚实感,令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风声呼啸,林海之声如万马奔腾,时不时有落叶跌落到陈千蓠脸上,又被西阑焰轻轻拿开了。
那些呼啸着远去的岁月,带着她的伤,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遥远。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到了陈千蓠的脸上,微温而流动着。
陈千蓠蓦然地睁开眼睛,仰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有着无比坚定的意志,薄薄的唇瓣紧紧抿住,但眼中却全无畏惧之意。额头的确渗出了珍珠般的汗颗,在跳跃的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华。汗一滴滴流下,有些就掉到她的手上,脸上。
但他却没有喘一口气,仿佛这奔跑,一点都不费力气。他青丝微微散乱,有几缕还贴于修长的脖子上,头顶上的苍穹、树木迅速移动,场景异常浩大。
“咝咝……”一声细响,吓得陈千蓠定声看去,西阑焰的衣袍被一树丫划破了,随后便有西阑焰的声音低沉响起。
“不要出声,有埋伏!”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只听到噗噗两声,西阑焰身子一矮,便弯下了腰,躲过了背后的那两箭,那箭沉重地插到一边的树木上去。
西阑焰抱着陈千蓠纵身一跃,跃到了下面的低沟,就地一滚,虽然有点弄痛了陈千蓠的手,但却避免了那些朝他飞刺而来的箭。
“男的可置死,玉小姐就要留活口,大家快上!”一个男人高声叫道,这不是玉敬谙的声音,很可能玉敬谙在其他地方埋伏了吧?
一时间,从后面传来了一阵喧嚣,追兵从密林上跳下,持着剑奋勇地追赶着陈千蓠和西阑焰。
由于西阑焰飞奔向前,身影飘忽,根本不能瞄准他,不到一会儿功夫,箭已用完,但仍然没能赶上西阑焰。
要知道,西阑焰曾于玉玄姑姑的指点之下,领略百门之武,地上、山上、水中之战他都差不多精通,有什么可以难得到他的呢?
不过一个人的体力还是有限的,抱着陈千蓠一个大活人,还要在密林中敏捷而进,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西阑焰!放我下来!我现在休息够了!”陈千蓠看到他脸色微红,唇微微发白,已压抑不住地喘息,半个时候于这种环境中能健步如飞,真的不容易!
西阑焰却不理会她,抱着她飞快往前奔,突然,几道危急的风于西阑焰后面响起,以风声他眼中冷光一掠,两边都是参天大树,再也没有躲避之处,只得一矮身子,避开险要的位置,但,为了掩护陈千蓠,只觉得手臂一麻,一抹疼痛在手臂上迅速地扩散开来!
中镖了!
西阑焰暗暗吃惊,如果这镖有毒,不知道还能跑多久!
后面的追兵呼啸而来,前面亦突然冒出了一大片的埋伏兵,叫嚣着冲上,而高高站于山脉边上的,则是那个穿着银色盔甲的灵幽王。
在半个时辰之前,就有人通知他西阑焰和陈千蓠在这里,赶到之后,果然发现那个陌生的男子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抱在怀里,红着眼杀出一条血路。
陈千蓠抬头一看,看到那山脉之上,那几棵大树的中间,被一大群士兵拥护着的灵幽王,不由得大吃一惊!
灵幽王,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亦会习武,眼下一万士兵加上这残暴之王,陈千蓠他们还有活路吗?
“焰!小心,灵幽王就在上面!真该死……”陈千蓠紧张起来,发现四周都是灵幽王的人,“不要离开我,快退到后面的树边上,我护着你,我在前面,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西阑焰一怔,抬头看去,果然,所有的人都拉开了弓箭对准了他,还没等他回过神,陈千蓠突然大力一跃,跳离了西阑焰的怀抱,右手狠狠一按,就将西阑焰按到了后面的树上,双手一伸,将西阑焰护在后面,整个身子一下子贴住了他,包围了他。
这一下,果然所有的士兵都愣住了,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放箭。
灵幽王眼眸有着浓烈的杀气,但看到陈千蓠的时候,那张绝色之脸令他又松懈下来。
“玉蓠儿,朕已下旨宣你为王后,难道这般对你还不够好?快走上前,朕考虑放那人一马!你的抗旨之罪亦可就此免了!”灵幽王沉声说道,看到陈千蓠如此护着西阑焰,不由得有一股怒火暗暗涌生。
他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脚下踏着一双黑色的鹿皮靴子,手中虽然不持剑,但杀气横现,英眉直竖,眼中既有愤怒又有着贪婪之意。
那个他心仪的女子,竟然如此护着他人!这世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得到王后之位,可是她竟然不屑一顾!
陈千蓠冷冷一笑,秀眉一扬,美眸之中杀气与凌厉顿现,与那个在长门殿里被他俘入欲要占有的的女子有所不同。
她犹如脱胎换骨,全身散发着凌厉而强硬的气概,那双美眸之中,再也不是充满了惊恐,而是一种冷冽的鄙视,与那种掩饰不住的杀气。
是的,陈千蓠无数次想亲手杀了灵幽王!
是他!毁了自己的白轩迟的幸福,是他,令自己那一段珍视的情,最终被扼杀于他的权利之下!
陈千蓠相信白轩迟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陈千蓠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他必须对玉倚风负起责任,但这个祸害的源头,还是灵幽王啊!
“灵幽王,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并不稀罕你所主的王后之位,你若识趣一点,劝你还是早早退兵,否则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后悔亦来不及了!”
陈千蓠冷笑,她有一种预感,在今天,自己一定杀了这个灵幽王!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她面对的,是不是一万的大兵,但她总有这种预感,灵幽王,一定会死于自己的手中!
她对他的恨,真的再亦无法形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都解不了!是他,毁了自己那一段,如此珍惜的情啊!
若不是他,她和白轩迟早就成婚了!
“蓠儿,你恨朕,是觉得我分开了你和轩儿吗?”灵幽王双眸发黑,冷光闪闪,那自信又讽刺的表情令陈千蓠吃了一惊。
难道,不是他派人来劫了自己的吗?还是有其他人?玉敬谙?玉倚风?为了得到王妃之位,最有可能的就是玉敬谙和玉倚风一起合计将她劫走,否则还有谁会将她劫走?
能进入清风阁的人,亦只有玉家的人或者是武功甚好的人吧?否则,还有一些什么人呢?她实在想不到。
“不是你又是何人?灵幽王,你心狠手辣,曾想将白轩迟处于死地,是你的亲儿,你还能下得了手!对于我这个平凡女子,你又何必如此执着?”陈千蓠依旧一动不动,将后面沉默的西阑焰护于身后。
西阑焰只觉得手臂阵痛,但还不至于有什么毒发的症状,他警惕地环视四周,正在寻思着如何逃离这个地方。
此地正于下方,周围都是高起的山脉,树木虽然不密,但早就塞满了追兵,看起来要突出这个包围真的不容易。
若是他一人,还勉强可以逃出,但要带上陈千蓠,那铁定是更难上加难。
173. 是真是假?
此刻灵幽王哈哈大笑,气势张扬,笑罢,笑容深刻,在这个老色王的身上,这种笑容还是陈千蓠第一次见到的。
“蓠儿,朕当天的确有打算劫婚的念头,但打算是等你进入轩辕殿后再劫的,至于是何人从清风阁劫走了你,朕已查到了,是轩儿!轩儿很可能知道了我的计划,所以命人劫走了你,但中途却又被他人所救,那人,是不是你护着的那个男人?”灵幽王声音幽冷,脸色又阴冷下来。
瞬间,如同晴天霹雳,令陈千蓠绝色之容顿时失色!
第一,是因为恶心,这死老色鬼,居然叫她蓠儿!她的名字,可是跟她熟悉、她不反感的人叫的,现在这老色鬼竟然如此亲切地呼唤她!
第二,灵幽王的话,完全令陈千蓠和西阑焰震住了,过去陈千蓠的确有想到白轩迟可能会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躲过了灵幽王的眼线。但是如果是他劫了自己,理由上会来接自己。
但他没有,所以这个怀疑就消除了!
而现在,经灵幽王一说,这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白轩迟又为了什么?劫了自己,却又不命人来寻找她或者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狂呼而过。
落叶纷飞。
陈千蓠那心,又被剧烈地扯痛了,她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
光影暗浮,重重围兵,剑光刺目!
陈千蓠手微微地颤抖着,眼睛时瞬间空洞起来,那映入眼内的灵幽王那张阴冷的脸,倒也渐渐地朦胧起来。
又是他!白轩迟,他在利用自己,真的利用自己!
难道他一直不曾真心喜欢过自己么?明知灵幽王是个色鬼,为何还要求他赐婚?他——的确一直在利用自己!
而她,竟然一直为其而心碎心痛,真是可笑也!
陈千蓠动动唇瓣,愤怒一下子填充了她的心,但眼下,白轩迟又不在此,眼前的仍然是灵幽王啊!
此处差不多一万强兵将他们困于此,若就这样冲杀出去,铁定是死路一条。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陈千蓠只能用智谋了。
“焰,你……可想到其他好的法子?”陈千蓠努力地控制自己悲伤的情绪,沉声问身后的西阑焰。
感觉到他好冷静,是不是晕了?陈千蓠实是有点担心,不由得回过头看去,但见西阑焰那张俊脸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的缘故,还是因为第一次被陈千蓠如此贴身护着。
陈千蓠好不懊恼,刚刚想责骂,但听到西阑焰沉声说道,“有,我只能抱着你,从树上逃走,这里的树都是参天大树,要想在这里放箭是很难射中的。并且,他们人多而乱,我们若能利用好上方,将是一个比较好的方法。”
西阑焰淡淡地说,虽然手臂还在痛,但因陈千蓠如此护着自己,那柔软之身躯传递了如此温柔的温度,陈千蓠那独特的幽香,更令他蓦然地心跳加快!
那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柔柔的,沁入他的心里。
竟然瞬间,遗忘了自己身临的困境。
“这样太危险了,你现在不是受伤么?若不小心掉下来,就是死罪了!”陈千蓠皱皱眉,他那柔软的呼吸在她耳边淡淡缠绕着,于这种情况,只能努力冷静。
174. 周旋
“蓠儿,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你先跟他周旋着,待我力气恢复,再带你逃离这里!”
陈千蓠愣了一下,只能重重地点点头。一万多强兵以及一首领,灵幽王虽然多年不战,但应该亦比一般的强兵要厉害得多吧。此处地势险要,要逃不易,但总比平地好得多。
“好,焰,你不要紧吧?”再也不繁复地叫他殿下,直接叫他焰,倒令西阑焰有几分亲切感。
陈千蓠转过头,所有的围兵都对他们虎视眈眈,但没有灵幽王的命令,他们绝对不会对她和西阑焰怎么样,但这层浓烈的沉重的气氛,令这狂风呼啸的林子里更气氛更为沉重。
“皇上,我一向不情愿为你妃子或者王后,我玉蓠儿只愿平淡过完此生,请皇上赐我此愿,恳求皇上令我如愿!”陈千蓠樱桃小嘴微启,声音愉悦,一去了刚刚的不快,改为尊敬恳求的态度。
必须先不惹怒这老色王,否则在西阑焰没恢复之际动乱起来,后果会更严重。
果然,一听到陈千蓠那如此悦耳的声音,脸色阴冷的灵幽王顿时心花怒放,虽然陈千蓠的要求令他有点恼怒,但那声音呀,有如天下籁音,仙女之声,回响于耳边,荡于心扉,久久不绝耳。
“蓠儿,能得到我灵幽王的宠爱,乃是天下女子所梦寐以求也,你为何不接受本王所爱?”灵幽王春心大动,忍不住朝下走了两步。
众兵一见,皆面色有变,若皇上就此于发情,那岂不是更坏了大事?
陈千蓠一笑,挑挑眉,声音豪爽,“皇上,我与其他女子不同,深宫之怨,妃子之斗,蓠儿实在不喜欢亦无兴趣。请皇上另觅所爱,相信天下之大,定然会有比蓠儿更出色更倾城之女。”
她言外之意,则是叫灵幽王另找他人,可是她并不知道,她的容颜,可是在场的每个男人见过的最为绝色,乃是男子所倾慕之人啊。
就像那些追兵,亦不忍心去伤害她,若不是大王之命,他们才不想去伤害一个女子呢。
175. 逃亡
灵幽王脸色一沉,他听得出陈千蓠并不愿意跟他回宫。自然,若愿意的话,就不会闹出杀出京城逃离幽国之事了。
“蓠儿,朕好心待你,你却冷代替,快走上来,否则朕将你和那贱男一起处死!”灵幽王眼神阴暗,令陈千蓠吃了一惊,但见灵幽王手一挥,那些围着的士兵便一涌而下,朝他们一起扑了过来。
他们手持长矛或长剑,一步步地朝陈千蓠走下来。
“蓠儿,我好了!”后面的西阑焰突然轻轻说道,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伸手猛然地搂住她的腰,用力地往上跃去!
他的速度,并非一般人能比上的!
狂风大起,士兵惊呼!
陈千蓠被西阑焰抱起,那紫色衣裙飘飘,令士兵眼前一花,那衣裙有如天仙之舞,柔中带着天然的华丽,她青丝散下,飞扬于风中,竟然令众人都忘记了追捕!
“你真的行吗?”陈千蓠被抱得紧紧的,虽然他只用一手搂着自己,但仍然担忧他受伤的右手。
她回头瞥了一眼西阑焰的右手,只看到手臂之上,那血痕已染红了那蓝色的衣袍。
西阑焰轻轻地嗯了一声,抱着她飞快地于树上跃过,于如此茂盛的参天大树之间飞跃而过,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西阑焰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脸色有点惨白,看得陈千蓠于心不忍。
不一会儿,树下终于响起了喧嚣声,灵幽王那愤怒的响声震动云霄!
“给我将他们拿下!若是拿不下,你们的人头就留下来!男的可杀死,女的留口!给我追!”
西阑焰斜斜飞入鬓的秀眉微微一挑,一抹邪魅的笑意掠过唇边,抱着陈千蓠,努力地于树于飞奔着。下面的士兵果然真的放箭了,那些乱箭飞刺而上,却却被那些参差不齐的树枝挡住了。
他依旧健步如飞,跃于树与树之间。
乱箭飞刺,喊杀声惊人,有如战场之上的大战,拉开了帷幕。
灵幽王虽然亲自来擒拿陈千蓠,但如此遥远的山路让他实在有着从来没有过的累。许多年都没有亲自征战,这一次虽然不是正式的征战,但却跟征战一般辛苦。
冒着秋日穿山越岭而来,秋日虽然不如夏日般火辣,但长期暴露于阳光之下,灵幽王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从前那种征战的辛苦。
平时他于皇宫里大鱼大肉,身边美人如云,每晚都有不同的女人陪伴,可是他真的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亲自出行,去将那女人捉拿回宫做他的女人!
玉蓠儿——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拥有着天下绝色之颜,那种绝代风华,是无人可比。而那么对他疏远的心,对皇后之位不屑之心,更令他有一种征服的感觉。
这感觉,比要征服当年的嫣晴皇后还要强烈!
嫣晴皇后可是当晚成了他的女人,而玉蓠儿却一直迟迟没能得到手,不免得有几分焦急。一急之下,便不顾全国大臣反对,执意地踏上了这一次的“追妃”之旅。
可是,现在又见以一男人站于她的身边,护着她;当那男人受伤,她却万分焦急地护着他,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心中大怒,立刻抢过身边一士兵的弓箭,对准那飞奔的西阑焰,嗖的一声,那箭,便如一道闪电般向他们刺去!
也许大家都忘了,灵幽王乃为武术之王,剑与箭皆为上乘之道,箭,每发必中!
“噗!”
一声沉重的声音重重地敲响了陈千蓠的耳朵,她那张雪白小脸大失色!低头一看,只看到西阑焰那只搂住自己的手臂已中了一箭!
“焰!”陈千蓠急声叫道,脸色惨白,若西阑焰于此有什么闪失,那全是她的“功劳”!
内心突然也仿佛被那箭刺中了一般,撕裂地疼痛着!西阑焰曾无数次将自己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却每一次受伤的都是他!即使,只将他当作一般的普通朋友,但看到他为自己受伤,心总会莫名其妙地痛起来!
她宁愿是自己受伤,而不是西阑焰受伤!
即使只是普通朋友,但亦不能让他人如此为她付出!
他,已为了她付出了许多!
西阑焰低眸,捕捉到了陈千蓠那苍白小脸上的担忧,心里的柔软更想融化。身上的疼痛仿佛又没那么痛了。
“别慌,我没事!”西阑焰沉声说道,眉头亦不皱一下,虽然手上的疼痛令他实在想闷哼一声,但为了不让陈千蓠担心,只能一直忍着。
“焰……”陈千蓠眼睛蓦然瞪大,看着下面的灵幽王再次拉起弓箭,她自然也了解到这个残暴之王,能剑能箭,若再这样下去,西阑焰没命的!
蓦然地,陈千蓠美眸发出凌厉之光,西阑焰的速度明显比受伤前慢了许多。
“焰,放我下来,我有办法对付!”陈千蓠焦急地说道,灵幽王又发了一箭,幸好这一次没有射中西阑焰!
下面的灵幽王大怒,这很可能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失手!没想到一个男人如此难以对付,就连同陈千蓠一般,死死不愿向他屈服!
“不放!蓠儿,一旦放手,就难以逃脱这里了!我不会让你被灵幽王抢走的!”西阑焰冷冷地说道,那碎碎移动的阳光映于他的脸上,煞是好看。
虽然脸色苍白,仍然掩饰不住那绝色的容颜。
若他是女子,便可与陈千蓠有得一拼。
他仍然用力地飞跃着,一步一步,一棵树到一棵树,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乱箭。
树木凌乱,她那一身紫色衣袍于风中,随着他的移动一种飘逸舞动,有着一种唯美的灵意。
他死也不会放手!
他绝对不能步白轩迟的后尘!若一放手,只怕再也难以将陈千蓠救出,灵幽王这个老色王更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176. 再入险境
灵幽王于下面盛怒无比,但亦是由于这一怒,箭法已乱,数箭落空,不由得气得狂吼起来。
“快给我拿下,否则全家赐死!”
王旨一出,吓得士兵们更手颤脚震,灵幽王可是残暴之王,国人皆有所知,一有不顺,他身边的侍卫总会遭到死罪,有时会连累家人!
西阑焰脸色越来越微白,跃到一树杆上,蓦然之间,只觉得身子急速往下沉,咔嚓一声,那枝杆极可能是被驻空了的树杆,咔嚓一下就立刻坠落于地。
西阑焰大吃一惊,刚刚想再跃身而起,却不料,腹中一痛,便抱着陈千蓠急速而下!下面,那可是千兵万马,当头大敌啊!
“谁都给我住手!否则我一死了之!”陈千蓠见状不由得大吼道,若不表明自己的意志,只怕西阑焰会被那一阵乱箭射死。
灵幽王脸色一沉,看到两人已从树上坠下,再也无法逃出他的掌心,但若美人个性刚烈,说死就死了,他不是白忙一番?当下立即扬手,示意士兵停止放箭。
“焰,你怎么了?别急,我自有办法。”陈千蓠低声说道,两人身子紧贴,他身体所承受的痛苦她自然能感觉到。
“我……没事!”想抱着她再次逃离,可是身体并不听他的使唤,力气亦全部透支了。西阑焰努力地咬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两人重重落地,幸好陈千蓠全尽全力来支撑着两个人的平衡,否则一个会摔个肉大饼。
陈千蓠不紧不慢地看着灵幽王,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看不出是什么眼神。
“皇上,此人乃为蓠儿失散多年的哥哥,请皇上不要为难他,蓠儿愿意随皇上回宫。”陈千蓠一字一顿地说道,虽然处于如此险境,却仍然脸若桃花,看得灵幽王一阵心魂动荡。
177. 扭转乾坤
西阑焰大吃一惊,她就要这样来换取他的平安?当下大怒,但腹中疼痛,又是那禁果之毒发作,不由得满头大汗。
“蓠儿……万万不可,我……我将你救出去……”西阑焰还在死撑之中,虽然连说话亦开始颤抖,他脸色铁青,冷汗开始狂流不止。
陈千蓠一手扶着他,窥见他脸色大变,冷汗又是狂流不止,唇青眼发黑,不由得一阵担忧。他若是禁果毒发,那就得要拖延半个时辰才能恢复正常,但现已下地,两士兵已持起长矛对准了西阑焰的背!
灵幽王却一声不吭,眯着狭长之眼,冷冷地看着陈千蓠。
好吧,老东西不上当?那么来招狠的!
“皇上,蓠儿自愿接上皇后之位,感恩皇上的厚爱。蓠儿兄长乃生性急躁,得罪之处请皇上恕罪!若皇上一心要置蓠儿兄长于死地,蓠儿就一死于皇上前!”陈千蓠一扬眉,右手一拨宝剑,嗖的一下,便将利剑拨出!
陈千蓠脸色沉着,心中压抑着巨大的悲痛。
背叛与否,已成大局,再悲伤亦不能扭转乾坤。
她手一抽,立刻将剑抹到脖子上,眼神悲凉,“皇上,若您不应,蓠儿只有一死!”
西阑焰大吃一惊,立刻伸手想将她的剑取下,无奈陈千蓠往前一步,他腹中亦无比疼痛,不得不端下,周围的士兵依旧没有松懈,持着长矛,尖锋相对。
陈千蓠看到灵幽王神色一动,手轻轻一按,一抹刺痛立刻由脖子上弥漫开来!
血,一缕缕地如花绽放!
灵幽王见状大吃一惊!陈千蓠竟然真的拨剑自伤,若他不答应,只怕这一美人真的会香消玉殒于他前!
这个美人,可是他千里迢迢寻来,若这美人香消玉殒,那可是真的非常不值得!并且,他灵幽王,又如何能让一天下绝色美人消毁于他的前面呢?
当下一急,便一跳而下,所有的皇上风度皆失去!
灵幽王大步冲到陈千蓠前,狭长的眼流淌着怜爱之光,“蓠儿,千万别……朕答应你就是!万万不可自刎!朕什么都会给你,什么都听你的!”
他声音亮如洪钟,令所有士兵都松了一口气,若真的下手杀了这倾国美人与美男,他们还舍不得呢。
并且灵幽王为人残暴,若美人就死于他之前,这罪一定落到士兵身上,到时就大祸当头了。
灵幽王那老脸绽开一笑容,乐呵呵的,走到陈千蓠前面,闻到她身上那阵幽香,想去了当晚于长门殿的销魂,不由得心花怒放。
此美人当初可是给他神仙一般的享受啊,若此次真能接她回宫,不知道应该要用多少时光,才可以完全地享受到那种拥着美人心于美人的甜蜜感觉呢。
风,依旧狂吹不断。
落叶飞扬,碎光濯濯。
灵幽王并没有察觉,于那漫天落叶之中,陈千蓠眼角含着一抹狡猾的笑意,待他上前想夺过那剑,只听一声娇喝,脖子上蓦然一冰,微微的刺痛令灵幽王大吃一惊!
定下眼神,落叶一停,已见那美人嘴角含笑,美眸闪亮,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那剑已移到脖子之上。
有淡淡的血从灵幽王脖子上弥漫出来!
“皇上!”众士兵大吃一惊!
“别动!否则我一剑取下皇上的脑袋!都后退,否则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陈千蓠厉声说道,凌乱的青丝于风中舞动,不时露出那张有着冷冽之气的俏脸。
西阑焰端于地上,微微抬头即看到灵幽王那失去血色的脸,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蓠儿虽然承认自己不是女王殿下,但其实亦比她差不了多少。
腹中疼痛难忍,看到身边的士兵都愣住了,有的则往后退,面皆露惊恐之色。
“蓠儿……你竟然敢如此待我?”灵幽王又气又怒,他实在没想到,那个女子眼里刹那的温柔,竟然是用来欺骗他的!
原以为那一刻的柔情和恳求,是出自真心的,没想到这绝色美人,竟然如此欺骗了他!从来没有女子,敢欺骗他灵幽王!
“哼?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想跟你回皇宫?灵幽王,你不要太天真了,你后宫上万美女,你身上的病大概也是千万种吧?哦,就算没病,你跟一头畜生也没区别呀!我怎么可以跟一个畜生生活于同一屋檐之下?我蓠儿虽然为一平凡女子,但仍有自己所坚持的目的与选择。灵幽王,你在我眼中,只当配于一头畜生!”陈千蓠美目抹过凌厉之光,声音冰冷,愤怒热了血,那种恨不得将灵幽王处死的悲愤,令众士兵一时间侧目!
“放肆!你敢有侮于我灵幽王?”灵幽王脸色暗沉,杀气顿现,他还以为是于皇宫之中,仍然如此威风凛凛。
众士兵却有着想笑的冲动,这个残暴之王其实早已去去兵心,诸多不满,因陈千蓠的痛骂而有着发泄的痛快之意。
端着的西阑焰亦忍不住轻笑出声,陈千蓠可是个快言快语之人,很少会压抑自己的爱恨。当然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会装模作样,就如刚刚那一幕,想起来实让他忍俊不禁呀。
如此这等女中豪杰,又拥有着天下绝色的容颜,谁,不爱慕呢?
西阑焰想到这里,嘴角弯起,温柔地注视着一脸怒容的陈千蓠,笑容却甚为邪魅。腹中的疼痛微微减少,内心浮起了一片温柔的涟漪。就是如此,这女子,才能真正地走入他的心。
而思紫燕,亦只不过是年少时的迷恋,但却不是爱,爱与迷恋不能划上等号。
迷恋可以放弃,爱上,却不言放手。所以,他更肯定自己的对陈千蓠的感觉,那,是爱。
“哼,你以为这里是皇宫吗?灵幽王,你别自以为是了!你们都退下,否则我一剑剁下他的脑袋!!”陈千蓠俏脸上飞起威胁之意,柳眉挑起,好一副军中女豪杰之样。
“你……杀了她!杀了她!杀了那男子!”灵幽王竟然不怕死地大吼,陈千蓠一急,手一用力,剑锋便蓦然地更深入了灵幽王的脖子里,吓得他连忙住了口。
“你再不乖,我就取你命!别以为我不敢,灵幽王,我可是杀人如麻的女子,难道你不知道么?”陈千蓠娇笑一声,令那些士兵不由得春心大动。
此女子仍为人间绝品,岂能不心动啊。
“你们这些士兵,亦不看看自己的皇上是何等人物,他,一个代昏君,荒淫无度,对于百姓皆为所欲为,对于士兵从不珍爱,稍有不慎,你们就会家破人亡,幸福总会一眨眼之间,被毁于一旦,你们还需要这样的王吗?”陈千蓠高声说道,一字一顿,无比坚定!
众士兵脸色大变,手中的长矛与剑微微颤抖,陈千蓠说得有理,这样的一个王,还值得他们追随吗?
陈千蓠看到众士兵有了动容,眼神暗喜,连忙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灵幽王,幽国的秘密史书上,记载着你一生的‘光辉’事迹!你荒淫无度,每一遇到颇有姿色的女子,就想占其为所有!潘珂将军之女,乃许配了同国皇家子弟,你却贪恋潘千金美色,纳为你的爱妃,令同国女王大怒,故此大战连连,害得幽国百姓苦不堪言,士兵更是一大批一大批地死去,到处尸体成山,血流成河,土地生悲!将士们,这样的大王,你们愿意追随吗?”
陈千蓠声音清脆而高亮,有如冲天而起的呐喊,令众士兵心中又是大震!
落叶又纷纷飘舞,风怒吼,树海传来一片片的呜咽声。
众士兵目光露出了愤怒的焰火!握着武器的手亦微微颤抖着!
气氛顿时变得无比怪异,那些怀疑的、愤怒的、失望的目光聚集到了灵幽王的身上。
是的,陈千蓠说的每一句,句句属实!他灵幽王的确一直将百姓当作牛马,不爱不理,甚至还残暴对待!
“灵幽王,你执政十年余,幽国所有美人都被你收入后宫之中,令多少将士与爱人离别,令多少痴情的鸳鸯泣血而散?你稍有不顺,就拿士兵与百姓开刀,对你的子民,以烫、烧、杀、割等等手段赐予最残忍的折磨,你难道不有愧于民吗?将士们,你们说这样的王,值得你们献出生命来追随吗?”
陈千蓠的声音高昂响起,如同一曲震撼人心的乐曲,令士兵们竟然感动而愤怒!
是的,这样的男人,不配当他们的王!
“不配!灵幽王不配当王!不配!”
“我等忠心耿耿,却还是令幽国子民受灾连连,人灾天灾,令人痛不欲生!我等实是愤怒至极!”
有几个士兵再亦无法压抑长期的愤怒,纷纷扔去了武器,朝陈千蓠那一边投靠而去!
其他士兵亦面露犹豫之色,一方面,很可能畏惧于灵幽王于皇宫之内的实力吧。
一部分人统统弃了武器,高声呐喊着反抗的口号。
西阑焰虽然饱受着禁果之毒的折磨,却仍然感觉到非常兴奋,陈千蓠这一番话,已煽动了许多对灵幽王不满的士兵纷纷后退而去。
如此一来,要逃出这山,简直是非常容易的啊!
他微微弯起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划过那苍白的脸上,手上的伤仍然汩汩流血,但他,仿佛感觉到了最温柔的暖意。
灵幽王脸色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实不敢相信,那些忠诚于自己多年的士兵,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的一番话语而动了反抗之心!
当下又气又急,刚刚想说话,却被陈千蓠冷冷地命令住了。
“别动!灵幽王!我在此若杀了你,亦与这些将士们无关!我不是幽国人,但我的身份从来没有人得知,将士们,若今天我杀了灵幽王,你们可会与我为敌?”陈千蓠那冷峻之色微微一缓,换上了那倾国的淡淡笑颜。
美人之笑,好比如软心之药,众士兵不由得摇头,有声音震撼响起。
“不会!”
听到众士兵如此回答,陈千蓠更笑得璀璨,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伤与痛,全部都被这些回答声抹杀掉了。
178. 怒杀老色王
心静如水,安然如风。
陈千蓠眼眸一亮,声音更为清脆,“好,那我杀了他!”
那些持着长矛对着西阑焰的士兵已收起了长矛,犹豫地看着灵幽王和陈千蓠。但大部分士兵都站于陈千蓠这一边,灵幽王一直以来,都持着兵权,但如今,情势不同了。
灵幽王气得七窍生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脖子上的阵痛令这个残暴之王狭长之眼一眯,一道寒光闪出,吓得其他士兵都不由得往后一退。
“蓠儿!小心!”
西阑焰的惊叫声令陈千蓠大吃一惊,只觉得剑身一滞,内心一惊,只听到灵幽王闷哼一声!
灵幽王竟然不顾性命之忧,飞快地伸出手,双手夹住了陈千蓠的剑,身子一翻,立刻脱离了刚刚的危险之境,右脚狠狠向陈千蓠扫去!
陈千蓠惊叫一声,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但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一边的树木,保持了身子的平衡!众士兵大呼,脸色煞白,灵幽王可是残暴之王,是不可能那么容易被陈千蓠制服的!
可是,现在陈千蓠怎么办?
剑被夺了,灵幽王愤怒地大吼着扑过来,剑光刺眼,杀风凛冽!
“蓠儿!”西阑焰激动起来,腹中一阵刺痛,但痛竟然于这一声大吼之后,立刻消失了,西阑焰精神大振,双眼喷出了愤怒之火,也顾不上手上的伤,一夺过一边士兵的长剑,朝灵幽王冲去!
所有的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突变!
他们没有帮任何一方,或者在犹豫,又或者在思考着刚刚陈千蓠那一番话,更或者,是被这个突变惊得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陈千蓠一个侧身,避开了灵幽王的一剑,身子敏捷得如闪电一般,她玉手一伸,将一边的一士兵的长剑夺了过来!
夺剑,挡剑,对阵,这几个动作都被身子还没恢复的陈千蓠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完全像练了七年武术的女子,令灵幽王大惊。
他强忍着脖子上的疼痛,被愤怒与恨几乎塞爆了他的血管!此女子不可留!即使是天下绝色,但今天的她,竟然能煽动士兵反抗,日后定会是祸国祸民。
灵幽王趁着陈千蓠平身的时候,又于地上捡起一把剑,双剑齐下,招招狠毒!
要这一个色王下定决心杀一美人,真的还是第一次!
为了一个美人,奔走于千里迢迢之外。
为了一个美人,弄得反被美人持剑威胁,差点送掉了老命。
为了一美人,如此狼狈地被众士兵背叛了!
第一次,持起剑,与一美人对敌,他灵幽王,此生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多的第一次!
“逆我者,死!”灵幽王大吼一声,剑狠狠向陈千蓠砍下!陈千蓠正处于回避侧身,后面却有一棵大树挡后,秀眉一皱,连忙举剑挡去那砍下来的银剑!
“咣当!”
灵幽王狭长之眼冷光一闪,左手持剑猛然向陈千蓠刺下,剑光如虹,杀气如风!
落叶哗啦啦地响!
陈千蓠大吃一惊,此处,已无处可躲!若那一剑砍下,陈千蓠必死无疑!
灵幽王哈哈大笑,仿佛在得意着自己命不该绝,一个美人,怎么能将他杀死?怎么能将他的江山毁了?怎么能左右他的命运呢?
虽然多么不舍得杀掉这个美人,但好色的灵幽王,仍然在这危急的时分,有着最明智的决定!杀了陈千蓠这红颜之祸,才是最明智之举!
否则,待她回到皇宫里,又如何是妖言惑众,煽动各臣造反呢?
“蓠儿!”
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仿佛一声惊雷,令不远处的群鸟惊慌地扑着翅膀逃离了这个山林,留下了那一场示分清输赢的三人之战!
那一个激烈的场面之中,在所有士兵的注视下,只听到“噗”的一声响,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士兵们一片抽气声!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下面,三人所形成的那一场杀戮。漫天的落叶依旧不知疲倦地飘落,金秋悲凉,血洒大地!
“蓠儿……”
一声轻轻的叫唤,令陈千蓠猛然地抬起头,她的身上,没有疼痛感!那么……灵幽王为何如此呼唤她?
但见灵幽王的左手举剑,却没有落下。那被陈千蓠架着的银剑,咣当一声掉到地上,灵幽王那双狭长的眼,充满了爱与恨,尽是幽怨。
后面的西阑焰,一剑,砍中了灵幽王的右腿,那阵钻心的疼痛,令他一下子失去了砍下的力量!
在他的眼中,陈千蓠那张绝色之脸,恍如他深爱的女子,那女子却双眼冷冽,没有任何一缕温情,甚至带着浓烈的痛恨。那眼神,多么像他的爱妃——白轩迟之母死的时候,亦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陈千蓠俏脸一怔,但看到那灵幽王受伤的眼神,但想起幽国子民,曾无数人死于他剑下;无数女子被他侮辱而自杀,无数人们因他而过得更痛苦!
想起了自己和白轩迟的分开,亦是因为他的从中阻挠,才会发生一系列的变故!
陈千蓠的脸立刻冷下来,不再看那双充满爱恨的目光。
她与灵幽王,根本不是同一路人,更不可能会对他产生怜悯,于是挥起剑,对着他的脑袋,闭上了眼睛……
咔嚓一声,于众士兵的惊呼下,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觉得胸前一热,有湿湿的液体洒到陈千蓠身上!
灵幽王那脑袋,滚滚而下!
他,死了。
西阑焰皱眉,不忍看如此恶心的画面,虽然他亦杀过不少人,但真的很少咔嚓一声,将人的脑袋砍掉了。他拨出剑,后退了几步。手上的箭、镖都没拨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阻止灵幽王,真的令许多士兵佩服。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那尸体便朝下翻去,辗过落叶,残忍地滚到了西阑焰的前面。
众士兵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背叛了皇上了,却竟然没有一点惊慌的感觉,只觉得有点大快人心,灵幽王一死,那么继位的,不是白轩迟,就是白洛迟!
不管是哪个当上皇上,应该都不会有灵幽王的残暴与恐怖吧?
179. 借刀杀人
陈千蓠持着剑,大口大口地喘气,微微地睁开眼睛,只看到西阑焰持剑插于地上支撑着自己受伤的身体,脸色苍白无比。
但他的眼神,很愉悦,默默无言地看着一身浴血的陈千蓠。
“焰……你没事吧?”陈千蓠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想去看灵幽王的尸体,走过去努力平静地扶他到另一边去。
这,是她第二次杀人吧?从一个娇弱的女子,到一个接近残暴女王的女子,真的蜕变得如此艰难。
她也不想,可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将西阑焰扶着坐到看不到那残忍画面的一大树后,看着那被射中的右手,被镖钉住的左手,不由得皱起眉。
“怎么?担心我吗?”疼痛万分的西阑焰挑起眉,邪魅地朝她笑。刚刚刺了灵幽王一剑,不知道他全身有多痛。但若不及时,只怕陈千蓠早就死于灵幽王的剑下。
陈千蓠,又欠了他一条命了。
“痛吗?对不起……若不是我……”
“傻瓜,别说这话,我……”西阑焰手臂一痛,小腹亦跟着疼痛起来!禁果之毒又发了!
陈千蓠沉默无声,只能按照着西阑焰的指导,一点点地为他将箭和飞镖取出来,在两个人大忙的时候,突然一阵喧嚣传来。
远远的,传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驾到!”
殿下……白轩迟,他,真的来了!
陈千蓠紧紧抿着唇,面无表情地为西阑焰处理着伤口,那双幽黑的眼睛里,看不到什么神色。虽然一身染血,到处弥漫着腥味,但,她仿佛早就习惯了。
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阵惊呼,四殿下驾到,那么灵幽王被刺杀此事,不用他们汇报,自然也会知道了。当下,所有士兵齐齐下跪,声音震天。
“参见殿下!”
只见那山下,有一穿着一袭白色衣袍的男子,在玉敬谙凡明等人的拥护下大步走上山来,他神色焦急,看到所有跪下的士兵,倒不见了父王的身影,亦没有听到父王的声音,那秀眉不由得轻轻皱起。
他墨发束起,于秋风之中飞舞不已,白衣飘飘,更衬托出那股完美的温雅之气质。腰间挂着一金黄色佩剑,步伐之急,令他几乎忘记了让众士兵平身。
“父王呢?玉小姐呢?”还没走上去,白轩迟便沉声问一个士兵。
“回殿下,皇上……已驾崩……”那士兵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白轩迟愣了一下,连同身边的凡明、玉敬谙等人都愣了一下,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仿佛都是很自然而然。
众人屏息,看着白轩迟大步地走上来。
白轩迟紧紧地闭着唇,大步踏上山脉之上,双目如电,往下一看,但见山丘之下有一具被砍了头的尸体,那袭明黄色的龙袍,是他最为熟悉的!父王至死亦不瞑目,双目圆瞪,满目都是爱恨交替的神色。
血,染红了那一层凌乱的落叶。
却,看不到蓠儿的身影。
白轩迟的目光一下子暗了下来,手蓦然握成拳头状,低声问一边的士兵,“蓠儿姑娘……何处去了?”
那个女子,他唯一对不起的女子,如此想起那一晚,心仍然会剧烈刺痛!他负了她,可是却什么也不能做!他的命运,早就不到自己掌握了!
那一晚,她眼中充满的,全是对他的失望与恨意。
那一晚,她愤怒滴血,发誓断了对他所有的情意!
那一晚,他辗转反侧,整夜无眠。
那一晚,他亦痛苦不堪,悲愤欲绝!
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他多想追出去,抱住那躯无比劳累、被绝望与悲愤几乎撑爆的伤痕轻轻的身子,好好地安慰她……
可是,他连看她离去的勇气也没有!手指几乎将自己的手掌掐出血来,心里强忍着那种要留住她的冲动……
一切,还能回到从前吗?
“回殿下……于前面的大树前边!”
白轩迟往士兵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棵巨大的参天大树,足足十个人才可以抱过来的树身,浓密的树枝四处招散开来。
有细细的说话声传来。
白轩迟皱皱眉,脸色微微下沉,他一步步地朝那里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那般沉重,那般艰难。
他,要怎么向她解释呢?
那个如此倔强而认真的女子,真的会听他解释吗?
他如此想着,沉着脸,大步地向那棵树后走去。
她,怎么样了?父王难道是她杀了的?可是不是她,又是谁?
大树后面,陈千蓠正细心地为西阑焰包扎伤口,那平静的脸,平静的眼神,真的完全看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前面白轩迟与他人的对话,她和西阑焰也听到了。
接着有轻轻的脚步声朝他们这边走来,陈千蓠眉头一皱,眼底,便翻滚着复杂的波澜,她低着头,一次又一次地将西阑焰的伤口反复地包扎起来。
“好了,焰,我们走吧。”陈千蓠淡淡地说,一抬眼,才发现西阑焰紧紧地咬着牙,脸色时青时白,冷汗仍然大滴大滴地掉下,湿了那张俊俏的脸。
“怎么了?又是毒发了?”陈千蓠满目内疚,都是因为他为她换了血,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后果吧?
西阑焰冷汗涔涔,仍然扯出一缕微笑,邪魅地挑挑眼,“是,蓠儿……我不时毒发,很……很需要人照顾,跟……跟我回花国吧……”
他伸出受伤的手,柔柔地握住她的手,眼睛里全是邪魅的笑意。
这家伙,竟然在受伤的时候,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呢。
陈千蓠皱皱眉,刚刚想说话,思绪全部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蓠儿……”
那声音,曾是如此温柔,如此熟悉,但,又是如此地遥远,令她的心不由得一阵撕裂的疼痛。
陈千蓠眨眨眼,眼睛很干,再也没有眼泪就此流下。
她用力地扶起了西阑焰,他虽然是男人,但这些天的奔波,倒也瘦了不少,陈千蓠还是能勉强地扶起他。
转过身,就看到一白衣美男立于左边,腰间配剑,玉面风郎,却有着如此遥远的感觉。
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充满了爱与内疚,缠绵得如同别离过久的情人。
白轩迟的目光也落到了被她扶起的西阑焰身上,目光一沉,内心竟然凭空滋生了许多紧张与醋意。他自然认得出西阑焰就是那个“江湖郎中”西大夫,他三番四次地出现于陈千蓠的身边,可见二人关系不简单!
西阑焰亦冷冷地看着白轩迟,四目对望,不由得滋生了旁人都能察觉的敌意火花。
陈千蓠不由得讽刺地笑笑,心里一片酸味,却只是弯弯唇角,声音冷淡。
“四殿下,我杀了皇上,可否是来拿我治罪?”陈千蓠扬扬眉,声音清脆,除了尽是讽刺之意,倒也听不出什么来。
所有的士兵都屏息看着下面那山丘底下,大家都知道,四殿下与陈千蓠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在陈千蓠离开了轩辕殿那一晚之后,这一件事早就传遍了幽国的每一个角落。
玉敬谙将军义女玉蓠儿为白轩迟的王旨之妻,却在大婚当天被劫,又于半年之后,一人闯回轩辕殿,却得到一纸休书。
那个绝色天下的玉蓠儿(陈千蓠)一怒之下,破血断情,从此与白轩迟再也毫无关系。这一桩事儿,已为陈千蓠本来就大红大紫的名儿又添上了几分神秘与高贵的色彩,能像她这样的一个女子,天下亦只有她啊!
白轩迟微微一怔,目光移到了陈千蓠身上,对上那双冷冽的美眸,不由地觉得心瞬间的撕痛。
他抿抿唇,极力压抑着想冲上去拥抱她的冲动。
“蓠儿……对不起,辛苦你了……”一时间,声音低沉,喉咙却像被什么塞住一样,说不出其他的话儿来。
西阑焰冷冷地看着白轩迟,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正是自己的情敌,但现在看来,自己要比他更有胜利的把握。毕竟他从来没有伤害过陈千蓠,即使陈千蓠不愿意跟他回花国,但她绝对也不会回到白轩迟的身边。
她的决绝,他是能感觉得到的。
风变得缓了起来,落叶再也不急速,缓缓飘落。
陈千蓠的眼神如同落叶,带着倦了的冰凉,冷冷地看着那个对她深情脉脉的白轩迟。前一段时间,这个男子——不,是男人,还在轩辕殿的寝殿里,还如此无情地给了她一纸休书。
那休书,如今还好好躺在自己的怀中。
古代的一纸休书,不就是等于现世的一纸离婚证么?所以啊,离婚证可不能弄丢,否则等男人回头找你的时候,就有一个证据,表明你们已完全没有关系。可以去寻找新的幸福了。
“是啊……当然辛苦我了。我和焰那么辛苦地为你将灵幽王引至此处,我又那么辛苦地为你杀了灵幽王,不正好合了你意么?从今以后,你就是幽国的王了!白洛迟虽然是灵幽王最宠爱的王子,但此刻应该早就被你囚禁起来了吧?四殿下,恭喜你,你达到了你的目的了。”陈千蓠淡淡地笑,毫不顾忌地说道。她玉眸如冰,笑颜倾国,却带着那么一缕寒意。
是的,她怎么会不知道白轩迟的想法呢?从得知灵幽王追逐她到这里来的消息开始,陈千蓠就猜测到白轩迟的目的。
他,在自己失踪之后,一定是受了灵幽王的威胁,然后故意不去找她,娶了玉倚风为正妃,待她回到轩辕殿,则给她一纸休书。
而后亦那些监视他的灵幽王的手下,一定是将这消息报以灵幽王,所以才发动了玉敬谙于城门等待她。
而他,则袖手旁观,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可以逃过这一场劫难的。
灵幽王不舍弃地追到此处,他亦是看在眼里,一定是打算让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来个进攻,才可以顺利地再来个一举而获。但白轩迟可能也想不到,这些士兵竟然没有对陈千蓠动手,而让她顺利地杀掉了灵幽王吧?
他,只不过是利用了自己的手,将灵幽王杀掉,从而去掉了弑父之名,又能除掉了灵幽王,坐上了自己渴望已久的王位。
白轩迟,那个温润如玉、纯净如水的男子,原来心机可以如此深,那么,哪一个面,才是他真正的一面呢?
当陈千蓠的话刚刚落下,白轩迟的脸色蓦然变得煞白。
他动动唇瓣,幽黑的眼睛一下子暗沉如夜,却不再说任何狡辩的话,转过身,声音清朗。
“凡明,传下口诣,宣皇上不慎跌落山崖,龙体已失,故此只奉一黄土为皇上龙体,风光厚葬!在场等将士,都发配边疆,立刻撤兵!”
180. 决定,离别
白轩迟的声音响彻山脉,令所有士兵都松了一口气,至少还能保留一条命,若是灵幽王不死,美人又伤了他,这些士兵肯定都会是死路一条!
当下,众士兵高呼千岁,便在玉敬谙的带领下撤退下山。现场留下的,就只有凡明等白轩迟的贴身侍卫。
西阑焰几乎全身是伤,单单是手臂上的疼痛,都令他忍不住要呻吟出声,然,腹中的疼痛更令他全身的细胞仿佛于瞬间,被疼痛撕裂开来。
但现在最重要的,一定要将陈千蓠带回花国!
“蓠儿,我们……我们回花国吧!”西阑焰冷冷地看了一眼,强忍着剧痛,故意再贴近一点她,豆大的冷汗仍然继续。
陈千蓠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张苍白无比的脸,那狼狈的痛苦的表情,不由得重重地点点头!
他,为了她,付出的太多,三番四次,比白轩迟的多得不知多了多少。即使不如此,她也不再可能回到白轩迟的身边。
西阑焰惊喜地瞪大眼睛,随即,立刻转换成一种无比邪魅的表情,“好,蓠儿,回去跟我成亲吧!”
内心窃喜,看来白轩迟的到来,倒加强了陈千蓠要跟他回国的心啊。
他借着自己力气微弱,身体受伤,更用力地靠着陈千蓠,苍白的唇边勾出了一朵苍白的邪魅之花,眼中却充满了恳求。
“喂……”陈千蓠扶着他,心中不是滋味,蓦然地感觉到白轩迟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不觉得微微抬头。
风又大了。
白轩迟清楚地听到了西阑焰的说话,不由得浑身一震,急切地看着那已答应西阑焰的陈千蓠。
白衣男子目光一紧,喉咙突然发紧!
此处,一下子走了一万多的大兵,只剩下六七个人在这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蓠儿!我……我知道我让你很伤心,你一定会很恨我,可是……我一切做起来,都是为了你!蓠儿,我不奢望什么,但……请跟我回幽国!蓠儿……我白轩迟的王妃,只有你才有资格做……”白轩迟内心揪痛,脸色如纸白,唇蓦然失色。
两个如此亲密的人,看他们的意图,就有了一起回花国的意向。
那个曾如此温柔的女子,那个曾深情若水的女子,此刻眉宇之间,全是冷冽。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恨,以及那些他不敢认真看的决绝。
陈千蓠笑笑,笑颜如此悲凉,白轩迟,当初的你,再也不现在的你。我爱的,亦只是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你。你的生命里,已被另一个女人纠结在一起,我怎么还会去插手?我最痛恨第三者,即使你有什么苦衷,亦是不可能了。
“是吗?四殿下太会说笑了,民女怎么敢指望攀龙附凤,登上王妃之位呢?谢谢四殿下的提拔,民女无此福享受。”陈千蓠淡淡地说道,扬扬眉,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一片如雾。
那个白衣男子,仿佛早就成为了一个梦,这个梦,曾是如此温暖过她那无奈悲伤的心。
而如此,梦彻底地醒了,她还是得回到现实啊。
白轩迟一怔,心如刀割,一时的被逼于无奈,火烧眉毛之际,只能出那下策,却不料,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狠狠一咬牙,阴冷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情敌西阑焰,“蓠儿!大婚当天父王给我下了毒,若真的将你迎娶回来,我必死无疑……蓠儿,我死不死,不要紧,但我不愿意与你分开!所以……我同意了父王的要求,请人将你从清风阁接走,假装你被人劫去,再……再向父王献上一计,因此我娶了玉倚风,让你回来之际再将你气走。当下,我可杀我父王,将你永远地夺回来!蓠儿……我亦不惜背上弑父之名,去捍卫我们的幸福……”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陈千蓠的美眸之中,除了讽刺,悲伤,还是讽刺悲伤!
她扬着眉,或许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悲愤与爱意,淡黄的阳光透过叶子间隙映落到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显得如此令人心痛。
“够了!白轩迟……在轩辕殿之上,我早就说过,我们永远都没有关系了!不管殿下出于任何原因,我蓠儿,都永与你无任何瓜葛!”陈千蓠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扯痛了她的心,他的心!
他,曾是她如此珍惜的男子啊!
即使,他是为了能夺位,能和她一起,但为何,能和玉倚风有了两个人之间的孩子?
虽然说古代王子太子、帝王都会有三妻四妾,但是陈千蓠可是现世之人,怎么那么容易接受他的“出轨”呢?若他坚持一人,或许陈千蓠还有可能回到他身边。
说不介意,都是假的,并且若跟他回去,西阑焰怎么办?
即使她再回到他身边,那些甜蜜的时光,却会掺上了其他的味道,两个人的中间,多了一个女人和小孩子的影子,这些日子,陈千蓠又如何过?
白轩迟,你我的一切,早在那一晚,就成了大局,再也挽不回来了!
白轩迟全身微微颤抖着,秋风若寒,刺入他心,恍若闻到心血喷涌,疼痛万分!
或者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可是对于父王的威胁他更无能为力,只能先用计策取得父王信任,娶了玉倚风,甚至还有了彼此的孩子,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活着见到他的蓠儿啊!
他睁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那脸色苍白,眼神坚定的陈千蓠,忽略了那个有点得意地邪魅微笑的西阑焰,撕裂的疼痛铺天盖地地涌来!
“蓠儿姑娘!您这话就不对了!殿下忍辱偷生,受尽相思的折磨,更受到了皇上的折磨!他于当初何尝不是忍痛看着您离开轩辕殿?殿下苦苦等待今天,就是为了跟你团聚,将你从恶魔皇上的后中夺回来啊!蓠儿姑娘……凡明虽然是渺小的侍卫,但殿下的努力与痛苦,乃等都明白都体会到吗?相信蓠儿姑娘是个明理之人,凡明恳请蓠儿姑娘与殿下一起回殿!”在上面的凡明实在忍不住高声为白轩迟打抱不平,话音一落,整个人就就地下跪!
他凡明,还是第一次求殿下之外的人,可是做出了多大的决定!
其他侍卫见此,亦同时下跪,朗声恳求道:“恳请蓠儿姑娘一起回殿!”
陈千蓠扶着西阑焰,胸口非常非常沉重,仿佛被一块巨石重重压下!
白轩迟隐忍地看着陈千蓠,那幽黑的眼眸之中,悄悄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泪光,除了母妃死的那一天,他悲愤哭过。除此之后,其他妃子对他进行体罚,以及父王的忽视,那一晚持剑将陈千蓠救出,重伤差点致命,他都没流下过眼泪!
然此刻——于这个荒山野岭之中,对着他心爱的女子,竟然如此无能为力而悲痛!
他的心抽搐着,眼睛渐渐被无法压抑的液体模糊了。
“蓠儿……我是对不起你……我没有能力保护你!请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可是……请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需要了!我想要的不是王位,王位——早就托付给了白洛迟,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蓠儿……”白轩迟声音悲凉,从陈千蓠那眼睛里的决绝,仿佛已看到了她的决定。
呵,他是什么意思?
让她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女人产下小孩子,与他共度天伦之乐,而她默默于一边看着吗?
即使多么深爱,陈千蓠又怎么能忍受这一种痛苦呢?
陈千蓠眼中,亦升起了淡淡的泪光,眼前的白衣男子越来越模糊了,那俊美的轮廓,那悲痛的表情,全化为一片模糊。
风蓦然变大,狂扫而过,落叶凌乱纷飞,括起了每个人的衣袍之角,几人有如展翅的龙鹰,悲凉地相互对视。
西阑焰内心一紧,看到陈千蓠甚为动容,不由得紧紧地搂住她的腰,沉声说道,“蓠儿,我们走吧……”
他亦是紧张万分,陈千蓠的心里,仍然有着白轩迟的影子,那人,生了根,发了芽,想一下子抹去那是不可能的!
若她跟他回去,他,又该如何对待自己那颗已动了情的心?
早就控制过自己,不能对她动情,即使她不是女王殿下,但感情之事,岂能控制?不知不觉之中,她越来越左右着自己的行动,像一股血液一般,在自己的体内,掌握着自己所有的一切。
他们的血,不就早就相互溶入对方了么?
陈千蓠动动唇瓣,抹出一缕悲凉的笑意,宛如落叶般,无力地洒落于白轩迟的心上!
“四殿下,好好对你的王妃吧……蓠儿只不过是一陌生人,不值得你如此。”
声音淡淡的,却如惊天之雷,击得白轩迟的心更是阵痛!
白轩迟黑眸更是黯然,苍白的脸如脆纸一般,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他眼睛的液体加重,亦不掩饰自己的哭态。
“蓠儿!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对王妃,但……从此我只陪在你的身边!”虽然内心绝望,却仍然苦苦哀求,奢望她能回心转意,重新站到地他的身边。
“请蓠儿姑娘一起回殿!”凡明等人又是重重磕头,声音一圈圈地回荡于山脉之中。
风声大作。
西阑焰的手搂得更紧,腹中之痛,手臂之痛,远远及不过内心的紧张。
她,又会如何选择?
白轩迟看着沉默的陈千蓠,不由得双腿一软,扑嗵朝陈千蓠跪下!
“殿下!”凡明等人皆大吃一惊!他可是无比尊贵的殿下,怎么能向蓠儿姑娘下跪?他们立刻起身,想冲下来扶起跪着的白轩迟,却被白轩迟严肃地阻止了。
“你们后退!别过来,这……这是我的事!”白轩迟厉声喝道,眼中一片朦胧,看不到陈千蓠的表情,但却感觉自己的心,早就碎在她的前面。
他,弃了所有的自尊,跪下在她前面。
他,不在乎王位,不在乎身份,亦只是为了留住她!
凡明等人脸色煞白,在他们的眼中,殿下真的疯了!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而屈于此处,跪下了那双从来不曾下跪的高贵的膝盖!他的背影如此颤抖无力,仿佛这个世界,真的再也无法装下了他的悲伤!
“殿下!”凡明含泪嘶吼,却只能无力地跪于他后,默默地陪着他承受这一份痛苦。
陈千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大颗大颗地掉下,苍白的脸划过泪的痕迹,她依旧用力地扶住西阑焰,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她唇齿微微颤抖,那男子,曾与自己有过多少的甜蜜缠绵,亦曾多次付出性命来保护她!向她下跪的男子,情深意切,一切或者都如凡明所说的,他的背叛,他的冷漠,他的残忍,亦只不过为逃开那一劫,来等待时机与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已。
他想要的不是王位,不是权力,而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日子啊!
但是这一切,怎么还能重新开始?灵幽王是一个他刽子手,将他们的幸福早就扼杀在大婚的当天!
而对着如此深情的男子,陈千蓠又怎么能忍心拒绝?但——玉倚风,那个已成为王妃的女人,她的义姐,大概此刻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归来吧?
她,应该怎么办?
他一直想保护自己,到头来还是相互深深伤害了一次,到头来,两个男子,都因为自己而伤痕累累!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开始悄悄地抹上了一层晚霞,鸟儿又恢复了无忧无虑的歌唱,落叶阵阵,风悲鸣,人静止。
陈千蓠咬着唇,内心在一片汹涌的犹豫之水中挣扎,白轩迟,你可知道,这半年以来我亦日日夜夜思念,你亦在忍辱负重地承受着一切。
但是你和西阑焰,都让我如此难以选择。
那些甜蜜的时光,被这一段变故,划上了那么灰色的一笔,此后怎么能忽视它?玉倚风固然是王妃,你不爱她,但我亦不忍让她一生备受冷落!
不管怎么样,亦不能做你和她的第三者!玉倚风被你利用了,你又如此忍心,看着她长期受到冷落呢?
而且,还有她腹中的生命,又应该如何处置?
白轩迟,请原谅我,我本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管如何,亦不能回到你身边。我跟不跟西阑焰走,那是我的选择!
风声之中,陈千蓠那声音,轻轻响起,被风吹得那么那么轻,又有如悲伤遍林流淌!
“对不起……白轩迟,我不会回去的,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亦是如此,好好对风姐姐,她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子。至少不像我活得那么累那么狼狈……谢谢你的厚爱,殿下,小女子无德无能,自然亦不敢怪殿下,但请到此为止!西阑焰,我们走吧!”
声音虽然很轻,却悲凄无比,但此刻的伤害,亦是断了往后更浓烈的痛苦!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容忍,有第三个女人在他们中间,以及,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
不管现世也好,古代也好,都不曾动摇过这种思想。
不管他们爱得多深,深入对方的心有多久,她真的没动摇过。
刚刚,亦只不过,为了白轩迟这种态度而心痛,可是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她了。
白轩迟蓦然地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痛苦强烈地覆盖而来,在呼啸的风声中,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撕成了碎片!
“蓠儿!”白轩迟大声嘶叫,声音充满了绝望,晶莹的泪滚滚而下,落叶纷飞,一片悲凉弥漫于此处。凡明等人皆无望地看着他们三人,为这种场景,不由得眼睛微湿,喉咙被狠狠地哽住了!
风悲凉狂扫,叶翻滚,遮了离人的眼,痛了离人的心。
陈千蓠扭过头不看他,扶着沉默的西阑焰,一步步地离开。
白轩迟惊恐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远离了自己,不由得急步而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眼神悲伤暗沉!
“蓠儿!别走……求你留下……蓠儿!”他声声急切,悲中带泪,令陈千蓠心头一震,她已完全看不到眼前的路,一切都只由西阑焰带着她,往山下走去。
那只手,她又应该怎么拒绝?那一声声恳求,那一声声泪诉,俨然令她心碎欲绝。
“蓠儿……”西阑焰腹中疼痛渐减,不由得眼光收敛,白轩迟此刻已是什么都放弃了,但就是不能放弃她。
他转头看着那个泪流满面的男子,不由得有了几分怜悯,他亦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如此狼狈地在他的前面哭。
西阑焰脸色依旧如此苍白,不忍地转过头,静静地等待着陈千蓠的选择。他不逼她,在这种情况,若换是他,他亦难以决择。
陈千蓠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伸出手,将白轩迟那手用力地分开,“殿下……请自重……”
白轩迟的身子摇摇欲坠,脸上无色,悲痛地看着陈千蓠的背影,突然,他手一扬,沉声说道,“凡明,把他们拿下!”
蓠儿,你只能是我的!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走开!我失去过了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你走了!你可知道那一晚,我在鸾青阁里,是多么痛苦吗?那是死亡的感觉,一切都没有了!所以,我怎么又能让你跟着他人远离我之国,远离我的身边?蓠儿,不管如何,我都会留下你!
181. 最伤
凡明等人一愣,立刻嗖的一下拨出剑,“蓠儿姑娘,得罪了!”
他们身形如电,很快就越到了陈千蓠和西阑焰的前面,的确,要对付他们两个伤害的人,凡明这五个贴身侍卫,根本不用多大的力气就可以将他们制服了。
陈千蓠又悲又惊,看来白轩迟已誓死要将她留下,内心万分悲伤。
白轩迟,你留下我,不是穷增我的痛苦吗?我如何去而对那个与你有亲密关系的玉倚风?即使你是被逼的,但已改变不了事实!
为了和我在一起,可以这样伤害一个人,那么以后呢?若是又再发生什么事,你是不是又要重蹈覆辙呢?
“白轩迟!你再强逼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我……宁愿死,亦不愿意跟你回去!你的目的达到了,白轩迟,我不相信我会比一个王位更重要!所以,请不要……不要再阻拦我!”陈千蓠美眸含浅泪,嗖一下拨出了剑,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雪白修长得有着优美弧线的脖子上,还有着一道明显的血痕,那是她刚刚威胁灵幽王的时候留下的,现在还隐隐作痛。
凡明等人一愣,立刻停止了脚步。他们亦了解到了陈千蓠的个性,说一就一,说二就二!
“蓠儿!”西阑焰与白轩迟异口同声地叫道,脸色皆再刷地转变了!
陈千蓠脸带淡笑,缓缓的眼泪流了下来,温暖了那张如此悲伤疲倦的脸。
“不要逼我!白轩迟……我和你,早就缘尽了!若你真的强带我回幽国,我……宁愿一死!”陈千蓠那含泪的眸子掠过了一缕凌厉之光!唇齿微微颤抖,唇红失血一般的苍白。
那双美丽的飞天之眸(解释一下飞天眸,形容女子的眼眸向上挑,灵气,活力,有着飞天之仙的感觉)流淌着一汪悲水,映着这已被斜阳血染的树木!
白轩迟震住,他绝望地往后退两步,无力地倚靠在那棵树上,他感觉到全身的力气,正被陈千蓠那些话,瞬间抽离。
疼痛入骨,悲伤入心。
他双目空洞地看着陈千蓠,看着那个自己如此深爱的女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原来他承受那么多痛苦,顶过那么多的折磨,最终,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见白轩迟无力地默默地看着陈千蓠,凡明等人亦不再上前,只是悲伤沉默地看着满脸决绝的陈千蓠,心中一片凄然。
陈千蓠见几人都没动作,便一手持剑,一手挽着西阑焰,一步步地离开了这充满了悲凉的树木。
黄昏黯然,斜阳滴血,风又忽大,括起了满地落叶,有如悲泣之林,远远的响起了离人的悲歌。
白轩迟默默地看着越来越远的陈千蓠和西阑焰,悲愤与悔恨交加,若知有今天,他早就应该更大胆地反抗父王,不应该采取那一个如此冒险的计策啊!
顿时,只觉得胸口一涌热血涌上,口中一甜,蓦然地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心中是无比凄楚的抽搐的疼痛!
“殿下!”凡明大吃一惊,连忙收起剑和其他侍卫一起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白轩迟,吓得脸色都铁青了,殿下与陈千蓠之情,于他们的心中,亦有难言的楚痛。
旁人看都如此悲伤,更不用说殿下本人。
“蓠儿……蓠儿……”白轩迟喃喃地叫了两声,眼睛里全是空洞的绝望,悲愤促使他的心脏更是撕裂般的疼痛,眼前飞奔而过的,是那一幕幕二人甜蜜的画面,却更撕痛他的心!蓦然地眼前一黑,头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殿下!”凡明等人大叫一声,那悲凄之声,久久回荡于这山上,传出了好远好远……
西方,斜阳滴血,群鸟阵飞,深秋,原来是最伤的季节啊。
于山脚之下,陈千蓠吹了一声口哨,将自己的爱马唤回来,这匹马虽然跟她不久,但却已如随她多年的好马一般,随时呼唤,随时回来。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那一匹黑马便飞奔而来,陈千蓠沉默地扶着西阑焰坐上马,自己再轻轻一跃,便坐于他后面,抓住绳索,驾的一声,便驱马前进,离开了这一座足了数天的大山。
一目而望,周围高山峦峦,林海而绿,黄昏之光凄然地洒于一切,于树后洒下了悲凉之影。
陈千蓠的眼睛,再一次被不安的液体朦胧了……
他与她,始终是不能走于一起,那些距离,那些人,怎么也回不到过去了。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携他的手,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下半生,不再过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那些被俘的伤痛与侮辱,那些失落的逃难的日子,总以为会过去了。
可是,现在仍然是带着一腔的悲伤,离开此地。
从今以后,再也没能见面吧?即使是能,或者大家都是对敌的一方!
天涯海角,此情即葬,问秋水,借冷风,空悲凄。
182. 双人一宿
陈千蓠和西阑焰一路向花国慢行,有时会在树下过夜,有时会在山洞里过夜,一路上两人皆有点沉默。
在距离花国京城的百里之外的一家客栈里,已是晚上时分,陈千蓠不得不和西阑焰一起入住这座小小的路边客栈。
客栈装饰得很古朴,一走进去,就闻到了幽幽檀香与饭菜之香,小客栈人很多,那些食客一看到陈千蓠扶着西阑焰起来,都纷纷地侧过头,目光远比惊艳地看着陈千蓠。
陈千蓠在半路上早就将血衣洗了干净,换上了一套淡红色莲花式上袍,一条黑色长裙,青丝随意束后,但仍然掩饰不住那绝色容颜,令整个客栈都一片静悄悄的。
西阑焰皱皱眉头,赶了十多天的路,人也很疲倦了,但手臂上的手亦好了一点,两人慢慢走进去,就连那老板娘、小二都惊讶地看着走进来的一男一女,以为神仙下凡了一般。
“老板娘,麻烦帮订两个房,将酒菜送上房中去,可好?”陈千蓠对着那发愣的老板娘微微一笑,那清脆的声音令那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不由得一下子回过神,布满了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一朵小花。
“呀,姑娘呀,当然可以,小二,快将这两位带上客户,对了,两位客官,你们要哪等房?下等房,还是中等房还是上等房?”老板娘显然是个热情的女人,而且看到两人亦是衣着虽然普通,但气质却是难以掩饰的高贵。
“中等房吧,给两间,谢谢。”陈千蓠的口气简直就像在现世开房,未免有些尴尬。
“老板娘……今天小店爆满啊,现在只剩下一间上等房,其他客房已满了。”小二为难地说道,那些吃饭喝酒的客人,不由得纷纷低声议论。
老板娘尴尬地笑笑,看陈千蓠这二人的态度,亦猜到不会是夫妻,否则不可能会要两个客房。
陈千蓠和西阑焰对望一眼,陈千蓠无奈地点头,“好吧,那就要那间上等房吧,谢谢。”
她将下山时含英交给她的银子掏出一两来,陈千蓠是个财盲,虽然最会用人民币,但却不会用银子。并且这一段时间来,都几乎没住过客栈,那一小包银子自然还是沉甸甸地躺于怀里呢。
“请姑娘跟我来。”小二轻声说道,领着陈千蓠和西阑焰往楼上走去。那一众食客皆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都被勾走了,在座的亦有他国远到花国来做买卖的大客商,见过美人无数,但仍然没见过像陈千蓠那般绝色女子。
当下,有几个大客商就动了不轨之心。
二楼的西厢,这里的上等房皆是双人床,古朴的风格,紫檀桌,宽大的双人床雪白纱帐,檀香微微扩散着,一油灯在夜风中微微颤抖。
陈千蓠扶着西阑焰坐下,转身跟小二点起晚膳去。
西阑焰劳累地躺到大床上,但唇边却流淌出邪魅的笑意,这些天来,其实他自己的伤是差不多恢复了,只不过装着还是病弱的模样,好与陈千蓠亲近一点。
“西阑焰,来擦把脸吧!”不多时,陈千蓠从下面捧来了一盘微热的水,她自己手臂上的伤早就无大碍了,见西阑焰因她而创下重伤,所以不得对他细心照顾。
西阑焰睁开眼睛,看到陈千蓠拿着湿毛巾站于床前,美眸含水,正担忧地看着自己。那邪魅的笑意自然早就收去了,他微微地点头,朝她笑笑。
“谢谢蓠儿。”
陈千蓠愣了一下,再次发现,西阑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蓠儿说得很温柔,态度也比以前少了几份戏谑。
陈千蓠挑挑眉,凑上去小心翼翼地为他擦去了脸上的尘埃,那张微微苍白的脸越发的俊气迷人,那些微微凌乱的墨发散落一边,更衬托出他的玉郎温风。
“对了,你怎么不叫我殿下了?”陈千蓠瞄了一眼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的唇边,仿佛带着那么一缕胜利的弧度。
“我本来就是殿下,两个殿下在一起,还要对你尊称吗?”西阑焰眨着眼睛,一抹邪魅的笑意浮起他的脸庞。
“可是为什么以前你又叫我女王殿下?”陈千蓠不舍不弃地追问。
找了许多话题,不就是为了遗忘一些东西吗?那些压得她心痛的情,不知道何时,能真正地放下?
陈千蓠仔细地为他擦了一把,然后在那朦胧的灯火之下,将毛巾拧干。
“因为你不是真正的女王殿下,所以你要求不到我叫你殿下。”西阑焰还是淡笑着,一如当初遇见她时,带着戏谑的口吻。
这,跟那个深情哀求她跟他回花国的男子,又突然像两个人了呀。
陈千蓠无奈地回过头,看着那张绝色得自己也有点自惭形秽的脸,感慨这个男子,怎么能一直变脸呢。
西阑焰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黑夜之中那些美丽的宝石一般,令得陈千蓠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的眼眸里,瞬间,掠过那一缕温柔。
令她不由得想起那个于山林里,痛苦恳求她跟他回殿的温润男子。
瞬间,那些悲伤又闪电般,流遍了她的全身!
“啊……”一声呻吟,吓得陈千蓠马上从那些悲伤情绪里逃出来,定晴一看,只看到西阑焰抱着小腹,脸上有着痛苦的表情。
哎,又是禁果毒发了吧?
陈千蓠连忙奔至床边,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西阑焰,又毒发了?”
如此一想来,西阑焰真的不幸,两个人的血里都有着禁果之毒,可是西阑焰却频频毒发,受尽痛苦折磨的,都是他。
“蓠儿……”西阑焰微微喘气,苍白的脸色有几份诡异,没等陈千蓠反应过来,这狡猾的西阑焰手突然一伸,紧紧地抓住了她想安慰的玉手。
陈千蓠猛然地怔住了,看到西阑焰眼睛里那抹狡猾的笑意,才明白他是故意的!
灯火朦胧,摇曳生姿,令得陈千蓠的身影亦袅袅闪动,温柔地打落在西阑焰的身上。
西阑焰用力地抓住她的手,眸子里有着一汪蓝色海水的温柔,层层涟漪闪动,带着他那独特的体香,温柔地扑面而来。
古代人很奇怪,完全不用像现世人用香水来增加体香,他们是天然的,不受到任何点缀与污染的。
朦胧灯火下,西阑焰那长得叫陈千蓠妒忌的睫毛闪啊闪,一抹邪魅的笑意浮起他的脸。
即使光线朦胧,陈千蓠仍然能感觉到,他那如同雕刻出来的脸上的弧线,扬起着邪魅的弧度。
“喂……你……西阑焰,你耍我?”陈千蓠皱皱眉,看着他那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会这样。
虽然西阑焰有时很调皮很邪魅,但很少这样来骗她的。
“就是耍你,怎么样?”西阑焰轻笑出声,眼睛弯弯的非常好看,若非陈千蓠受过那沉重的一击,一定会被这个笑容迷住的。
“你太无聊了,你的伤好了?”陈千蓠不忍责怪他,这家伙,她早就习惯了他的时不时调戏人的举动。
“没哦,要不要帮我看看,为我脱衣袍?”西阑焰坐起来,一脸邪魅的微笑,眼神里刻意地有了几分暧昧。
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吧?
陈千蓠瞪了他一眼,刚刚想抽回自己的手,谁知这“受伤”的西阑焰突然大力一拉,将她整个人拉入他的怀抱,另一手马上揽到了她那纤细如柳的腰上。
两人身躯紧贴,暧昧的气流亦因此缓缓流动。
“喂,西阑焰,你又想耍什么花招?”陈千蓠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自己的脸贴到了他的胸膛上,能听到那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也很紧张。
“蓠儿,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就以身相许吧!”西阑焰斜斜地挑起眉毛,手上的力道加大,毫不掩饰地加重这暧昧的气氛。
他那眼眸里,倒是带着那么一点邪魅,那么一点真诚,虽然口气戏谑,却还是令陈千蓠全身一震!
这句话,他亦曾对自己说过,那是自己被俘之后,她曾求他带她走。
可是他却要她“以身相许”这一可笑的条件来救她,到如今,已是差不多大半年了,现在听来,蓦然间感觉到几分恍惚。
离那一段日子,真的太远了,远得令陈千蓠如同做了一个梦一般,瞬间,就站到了这个距离那个时候的九个月之后的时光这端。
陈千蓠眼神暗沉,沉声说道,“西阑焰,放手,不要闹了。”
西阑焰一愣,眉宇间全是不悦,有着暗暗的冷气一抹而过,“不要再想起他,否则,我会很难过。”
他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刚刚还在戏谑的表情,亦变得沉重起来。是的,他看到陈千蓠陷于一片恍惚之中,眼眸一片沉思,纠结的情愫立刻于胸口里弥漫开来。
她一想起那个人,他的心,就会不舒服,很痛。
“我没有想起他!放开我!”陈千蓠亦沉声反驳,拒绝承认自己的心中所想。是的,她想起那个他来,可是又能怎么样?
岂料西阑焰斜斜地一挑眉,另一手抽出,倒将她搂得正紧,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不肯放开她。
陈千蓠大惊,这人,真的越来越无聊了!冷着脸用力地挣扎着。
“噗……”西阑焰的手一用力,便更加疼痛起来,浓眉皱起,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气
灯火亦如此暗沉摇曳,落于两人的脸上,有着一抹如同轻纱的柔和。
陈千蓠还想继续挣扎,却因那一声抽气声而抬起了头。
她看到他那张暗沉却掠过几缕红云的脸,那因疼痛而眯起的眼睛,微微温热的呼吸洒到她的脸上,轻如羽毛,却又掀动她的心弦。
陈千蓠一时怔住了。
她蓦然地睁大眼睛,那双如水眼眸里灵汪汪的,即使灯火暗沉,却仍然映得出西阑焰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双方的身体亲密接触,在空气中滋生着暖暖的电流与气氛。
热气不断地相互传递,令西阑焰的身子一阵燥热,但却依旧不肯松手。
“不要想起他……蓠儿……你答应和我一起回花国的,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但……不要离开我!”蓦然之间,西阑焰紧紧地拥着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
无数次的心悸,无数次的担忧,无数次的动情,都是因她而起。
再厚实的心墙,还是抵不过那如大海边的潮汐,汹涌而来,心墙倒塌,那些浓烈的情意,最终还是弥漫出他的心田。
穿过刀光剑影,越过千山万水,看过尸骨残血,亦见过美人无数,最终,她于他的心里,刻下了最深刻的一笔。
她那娇软的身躯柔柔地贴到他身上,心中的波澜暗涌,令他的唇,一点点地往下移。
陈千蓠茫然地看着那张俊美得烙入她心的脸,朱唇轻轻一抿,心里穷生着许多复杂的情愫,是悲伤,是感动,还是无奈?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朱唇亦近,那两瓣柔软的唇,轻轻地擦过了她的额头,他不理会她眼中的迷茫,只想用自己的行动,锁住了她的心。
陈千蓠全身一震!
那温柔的感觉,仿佛还有一个男子给过她——白轩迟!
虽然仅仅只有两次亲吻,那感觉却如同刻入了陈千蓠的那颗脆弱的心里,怎么遗忘,亦无法遗忘!
那一次,他持剑将她从灵幽王手中救出,差点丢了命,最后于床榻上轻轻地吻住她。
那一次,他于书房里,亦如此热情地亲吻过她,那一次若非皇上宣旨而来,恐怕她早就于书房中,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他了。
那时的气息,那时的气味,那时的情境,重重复复地回放于陈千蓠的大脑里,令她不由得压抑不住地颤抖!
她——还是没能忘记他!
在另一个男子的怀抱里,她竟然如此想起他!即使离开了,即使以如此决绝的姿态离开了,可是还是想他!
暧昧的气息一层层地扑来。
西阑焰那如同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她的鼻尖上,温柔得仿佛找不到一点点的痕迹。他心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这可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脸红耳赤,血液沸腾,他,仿佛不是他了。
檀香飘渺,灯火袅袅,白纱帐因陈千蓠的挣扎而一波波地摇曳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令陈千蓠的身子竟然火热起来,那种奇怪的感觉一波波地扩大,令她大吃一惊!
那感觉,正是于书房里和白轩迟一起热吻而产生的感觉!当时的柔情层层,春心似水,她,怎么可以忘记?
“不……焰……不可以!”蓦然之间,陈千蓠马上回过神,从西阑焰的温柔乡里醒了过来,心中蓦然地一阵残痛,更用力地挣扎。
“不可以想起他!”西阑焰见此,俊脸一沉,刚刚想吻到她的唇上,又被她移开了!
她在拒绝他!虽然知道自己不能乱来,可是那种压抑的深情,那种想爆发的激情,令他欲罢不能!
他亦不顾得手臂上的疼痛,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抵住她的脑袋,正想狠狠地吻下去,外门却响起了小二的声音。
“客官,饭菜来喽!”
瞬间,两个人都停止了,西阑焰急促地喘息,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原来令他差点儿失去了理智。
陈千蓠趁着这个空档立刻抽身而出,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脸上烫烫的,西阑焰那粗重的呼吸声仿佛预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向尴尬进了一步。
“来了!”陈千蓠应了一声,一下子将门打开了,她面如桃花,眼眸内春光四溢,虽然亦同时有着那么一份令人心痛的悲伤,便倒将奉饭菜过来的小二看得直愣住了!
此美人,不绾高贵的发髻,青丝甚至有几分凌乱,但那秀眉飞入云髻,美眸斜挑,眼神清冽,唇若朱红,就那么淡淡的一眼,简直能将人的魂魄勾去了。
连路过的那几个客商都不由得停止脚步,看着这个素衣美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口水狂流,眼中淫光浮动,看得陈千蓠真想上前赏几个耳光给他们。
“谢谢。”陈千蓠接过饭菜,微微颔首,转身放下饭菜,关上了门,遮住些还在苦苦追寻她的目光。
绝色女子就是麻烦,若她是一柔弱女子,又没有西阑焰的陪伴,一定会遭到别人的不轨之举吧?
西阑焰依旧坐在床榻上,脸色微微潮红,看到陈千蓠转过身看他,不自然地冷冷地转开了视线,他还在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呢。
“喂,可以吃了,我先动了!”陈千蓠又好笑又好气,刚刚的尴尬被她扑噗的笑声打破了。
那个西阑焰,现在不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吗?
“不吃!”
果然,西阑焰侧过头,气鼓鼓地回答道,那态度,那表情,真的跟十多岁的小男孩没什么两样。
将往日那个邪魅神秘的美男跟现在这个有点小孩子的男子联系起来,真的很不可思议和别扭。那时的陈千蓠自然亦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个画面吧?
“真的不吃?”陈千蓠忍住笑,刚刚那一幕,轻轻地搅动着她的心。
“不吃!”某人有点恼怒,仿佛故意气陈千蓠一般。
陈千蓠再也忍不住扑噗一笑,眼睛弯弯的,仿佛忘记了刚刚那尴尬一幕,心中有许些暖意。
“不吃的话,我一个人吃完了哦。”陈千蓠笑眯眯的,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心里竟然乐开了花,好久好久,没认真地吃过一顿饭了。以前都是吃包子干粮,现在一看到白花花的米饭,真的非常激动。
或者,是有意令自己开心一点,才能更好地遗忘过去吧?
她拿起了筷子,捧起一碗饭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有四个小菜,牛肉、土豆、烤鸡以及下酒的花生。另外一瓶酒打开着,弥漫出醇香的味道,令这小小的房阁内更充满了温暖的气氛。
那些又香又软的饭入口,加上了那些炒得香喷喷的小菜,令陈千蓠胃口大开。
只有饿的时候,才能遗忘一些不愉快的东西,拼命地用食物来镇住自己不够安宁的情绪。
当陈千蓠吃过了一大半碗饭时,西阑焰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走下来,自然,他也饿得几乎不分东南西北了。早在一天前,干粮就吃完,为了赶路到这个客栈来,两人都没停下去摘野果。
并且,于大山之中的野果,还有一些西阑焰和陈千蓠都没见过的,若是有毒性,那就麻烦了。
赶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等这半个时辰,都等得脖子都长了。
所以,西阑焰再气,也气不过自己的脖子呀。
他黑着脸在陈千蓠身边坐下,捧起一碗就沉默地吃了起来。
气氛又一下子降到最低点,只听到双方吃饭的声音,以及外面客商的脚步声、谈话声。
陈千蓠悄悄地抬起眼,打量了一下那个有点小孩子气的西阑焰,那张俊脸还紧绷着,眉头皱成一团,微微凌乱的发丝四散,仍然掩饰不住他的俊美。
发现到陈千蓠正看着自己,西阑焰亦微微抬头,凤眼一挑,红晕还没有完全退掉的脸又黑了下来,他冷傲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跟她冷战一般。
陈千蓠心里直发笑,可是又不敢笑出声,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饭,看到那张还在黑着的像她欠了他十万的脸,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外面月色明净,陈千蓠倚到窗栏边,凝视着那轮残缺的月亮,不由得微微有些伤感。
刚刚笑西阑焰,笑得脸上有点点抽筋了,现在一走到凉风如水的窗边,及物生情,莫名其妙的惆怅便瞬间滋生起来。
西阑焰恼怒地放下筷子,“蓠儿,我有什么好笑的吗?”
恋爱中的男人的智商其实也比较低,或者会莫名其妙地发火,莫名其妙地怀疑,莫名其妙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像此刻的西阑焰,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有点恼怒。
大概,是为了她的拒绝吧?
“什么?你没什么好笑呀!”陈千蓠回过神,回过头微微咧开嘴,朱唇轻启,笑意盈盈,眼睛里分明就有着那么一抹嘲弄。
西阑焰蓦然地站起来,大步踏到她前面,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找到一缕说谎的痕迹。
“没有?刚刚你不是笑了很久吗?”西阑焰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着是她的拒绝,还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
否则,一向淡然的陈千蓠,怎么可能突然笑了起来呢?
陈千蓠仰着头看着那个微怒的西阑焰,感觉这个男子,虽然曾经有着那种一种神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感觉这男子一定是倾世的冷傲美男。
但眼前的这个男子,跟以前那个形象已相差好远了,但身上的不羁之气息,那种高贵依旧还在。不同的是,他现在,有点像恋爱中的小男人。
但,很明显,是现在这个西阑焰可爱了。
“我想笑不行吗?”陈千蓠淡淡地扬眉,跟他说,只会说一辈子都说不完的,“我累了,去泡个澡。”
“泡澡?蓠儿,你刚刚笑我什么?”西阑焰见她想走,急得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的离去。
这里的人都称洗澡为清尘,他自然听得一头雾水。
陈千蓠头大地看着他,秀眉轻皱,她怎么能解释得那么多?而且这几天赶路真的很累,眼皮如同被压上了千斤大石,恨不得下一秒就这样睡过去。
肩膀的衣袍被他抓得皱皱的,微妙的气息开始弥漫。
“我真的没笑你什么,西殿下美男一枚,仪表堂堂,我蓠儿有什么可笑的?”为了摆脱这个无聊的男子,陈千蓠不得不赞美他几句。
西阑焰冷哼一声,眼神暗沉如夜,“是否笑我过急?蓠儿……我宁愿你暂时拒绝我,但不是为了那个人而拒绝我……”
他低低呢喃着,眼睛里又抹过了一缕神奇之光,令他的眼眸亮如天上星辰,那蓝色的幽光,令陈千蓠蓦然地心头一震。
眼前,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瞬间飞逝,令刚刚被调起的轻松的心又瞬间沉重下去。
“焰,给我时间……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陈千蓠低下头,轻轻地垂下眼睛,映入眼内的,是他那双黑色的靴子,早就在去救她的时候划破了吧?
他为了救自己,吃了好多苦头,受过许多伤,是无可否认的。
陈千蓠亦知道,他为自己,付出许多,甚至会比白轩迟多。可是白轩迟内心的疼痛,大概是西阑焰无法体会的吧?
“好,我不勉强你,我等你。”西阑焰扬起眉,眼睛瞬间亮得更明亮如火焰。
“但你说过跟我回花国,蓠儿,不许反悔。”西阑焰邪魅地笑了,他,赢了。
她已答应自己,一定会给他一个答案,那就是代表了她明白了他的心意。想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也不离不弃,她是明白的。
陈千蓠重重地点头,除了花国,她实在找不到想去的地方。
幽国,再也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圣国,虽然是女王殿下的故乡,但现在可是由水秋寒执政,女王殿下的位置根本还夺不回来。至于她答应过玉玄姑姑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得到的。
而此刻,亦只能跟西阑焰先回花国过一段时间,待以后再观察吧!
那个男子,在她心上留下了阴影,虽然不是真正的背叛,但那是爱不得,求不到的东西,令她真的很累很累。
等到自己的伤好一些,心伤亦平复了,再作决定亦不迟,大事不能急于一时。
深夜的时候,陈千蓠让西阑焰睡床上,她睡地上,他执意不肯,原以为西阑焰是装大方让自己床上谁,谁知他爆出一句更令人吃惊的话。
“一起睡不行?只不过同床共枕,又不是洞房。”
西阑焰邪魅地向她挑眉,唇边浮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眼睛深处却藏着那么一层期待。
陈千蓠俏脸一沉,蓦然之间,又想起了白轩迟那一晚,亦请求她同床共枕。
一切一切,又有如风一般呼啸地吹回来,令她脸色煞白,身子蓦然地僵住了。
西阑焰愣了一下,脸色亦沉下,他自然觉得陈千蓠和白轩迟之间已不是那种单纯的关系。虽然自己觉得不介意,但此刻却如此尴尬。
他一声不哼地抱着一条被子铺于地面上,便一头躺下了,留下了发愣的陈千蓠。
183. 他和她
月光如水,从花窗上映进来,凉凉的,柔软得如同鸟儿之羽,却令人心万分惆怅,愁思万千。
檀香淡淡,灯火袅袅,陈千蓠睁着眼睛,并没有睡着。
下面的西阑焰早就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因陈千蓠已答应跟其回国,自然心安神乐,加上多天的劳累,自然一头倒入就载入了梦乡。
陈千蓠看着那片雪白月光,那天看到白轩迟的情景,那别离之际的情境,亦重重复复地浮现出来。
白轩迟的悲凄,离别的疼痛,世事的无奈,现实的残忍,一切一切,都挥之不去。
不管如何,再痛苦也不可能会在一起了。
陈千蓠转身看着下面那个睡得正香的西阑焰,朦胧灯火之下,他的唇紧紧地抿着,长长的睫毛不时地颤抖几下,眉头时而皱起,仿佛在做着一恶魔一般。
“蓠儿……别走……”
突然,他的眉头大皱,一张口,却喊出了她的名字。
陈千蓠心咚的一下狂跳起来,脸上微烫,不知道为何,虽然自己从一场心碎的爱里走出来,却仍然会有那种感觉。
她翻过身,不忍去看那张俊俏而弧线紧绷的脸,空气流淌着檀香味,打更声一下下地传来,更突出了夜的安静。偶尔会有马飞奔而过的声音,哒哒哒,敲打着陈千蓠无眠的寂寞的夜。
幽国。
轩辕殿。
书房里,多日滴水难进的白轩迟无力地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无神地看着对面那一张床榻。
那张床榻,还保持着许多个月前一样,那天与他的蓠儿于此缠绵,差点儿就生米做成熟饭,她的温柔,她的迷人,她的香甜,仿佛还于眼前一般,重复地扯痛着他的心房。
而在陈千蓠失踪一个多月后,也是于这里,在父王眼线的监视下,他假意对送上门来的玉倚风动情,那情景,还清清楚楚地浮现于眼前。
……那是炎热之夏,外面的热气层层翻滚,教人不敢多多停留。书房边有一大榕树遮挡着,才格外的清凉而舒适。
当时的白轩迟正于书房内看书,他自然知道父王对他的威胁,可不是假的。周围都有父王的眼线,一举一动,都不可逃出父王的眼睛。
上次被父王的人喂下了散血毒,若两天没解药吃的话,定七孔流血,肌肉腐烂,散血而死!父王承诺到玉蓠儿回归到他身边之际,方将解药交给他。
“殿下,玉小姐于外求见。”一新来的士兵于外报道,那人,亦是父王设下的眼线,白轩迟亦不是愚蠢之人,自然明白必须骗过所有人,才得以获得解药,再找机会给以灵幽王重重一击。
毒父不死,子不宁!
“召见。”短短两个字,就将他的一生改变了。
不多时,玉倚风轻移莲步而来,她满面春风,眉梢含情,眼中春水荡漾。一袭薄薄的轻盈罗裙,有些宽松的莲花上衣领口大开,露出丰满的半胸,肤如白脂。
要说玉倚风美,她大概亦是比陈千蓠多了几分风情,如一朵含羞之花,诱惑人心。
“风儿参见殿下。”玉倚风看到略为瘦削的白轩迟,不由得淡淡露齿,他能见她,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自从义妹蓠儿被劫,她就差不多天天来这为他泡好茶,本以为会被他拒绝,可是之前的二次拒绝之后,此后每天都得以召见。
她自然以为,白轩迟已将爱意转移于她身上,并且每次见她,目光不再是从前的冷漠,而变得温柔如水,含情脉脉。
“风儿平身,今天不想喝茶,你来陪陪我吧。”白轩迟那刚刚冷漠的眼神蓦然一变,有如春风入内,暖意盈盈。
玉倚风惊讶地看着眼睛闪亮的白轩迟,连忙点点头,轻步移到他身边,为他磨墨。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薰香,虽然不如陈千蓠那体香如此清纯迷人,但仍沁人心脾。
感觉有人偷窥,白轩迟眼中冷光一掠,然后又恢复了那个温润美好的笑容,眼神有着浓浓的情意。
他伸手抓住玉倚风的玉手,声音温柔,“风儿,我不想习书法,别磨。”
玉倚风惊讶地看着他,一看到那炽热的眼神,不由得小脸一红,含羞地点头,心儿却咚咚咚地狂跳起来。
这段日子里,白轩迟对她,的确一直如此温柔亲近。
“是,殿下,殿下不开心吗?看到你满脸是愁绪……”玉倚风眼角含情,大胆地抬头凝视着那双陌生的温柔的眼睛。
白轩迟淡淡一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风儿,哪里愁了呢,你来了,倒让我更愉悦就是了。”
玉倚风心儿更为狂跳,白轩迟对她越来越温柔,仿佛就感觉到她的幸福,越来越近了。玉倚风虽然很妒忌陈千蓠,但心机还是很单纯,对于白轩迟的突然转变,自然也没想那么多。
“殿下……”玉倚风脸上红云翻滚,男女授受不亲,她仍然是第一次被一男子如此拉扯着。
但此男子却是自己一直爱慕着的男子,亦不懂得如何拒绝,内心仍然为他的举动暗暗高兴。
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她含羞地微微挣扎,想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哪知白轩迟用力一拉,玉倚风整个人便被拉入他的怀抱。
玉倚风轻轻地啊了一声,蓦然地瞪大眼睛,小脸更为爆红,朱唇红慌启,声音带着那么一缕心动的颤抖。
“殿下……你……我……”玉倚风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与惊慌之意,第一次,白轩迟如此亲密待她!
但见他眼内含情脉脉,玉郎之容掠上一抹红晕,唇深红,微启之余白齿若流光面世,令玉倚风没有一点点的挣扎,不管他会对她做什么,她一定都不会反抗。
两人姿态暧昧,气息开始纠缠于一起,层层叠叠的温柔亦开始滋生于两人那对视的眼神之间。
眼前的美人,虽然不如陈千蓠那般绝色迷人,但亦算是一等美人,白轩迟亦想不明白,为何父王这色王倒没有纳她为妃,难道是看在玉将军的面子上?
她惊慌的眼神又带着那么一种期待,醉眼迷离,呼吸迷香,脸若桃花,就连那脖子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整个身子有若棉花一般柔软,融化于白轩迟的怀中。
白轩迟内心大燥,若一直拖下去,不知父王会不会更怀疑他的行动?加之身子早就压抑着欲望,自从与陈千蓠于一起,他的身子就变得奇怪起来。
体内,一股炽热的欲火腾升而上,白轩迟急急地喘息,搂着怀中的美人,不由得俯下身,狠狠地吻上了那微启的朱唇。
玉倚风又惊又喜,却不挣扎亦不反抗,这,可正是她所期待的。
他要她什么,她都会给。
她亦相信,白轩迟会对自己负责,他,乃是一个用情至上之人,不动情,又何苦会如此待她?
怀中女子娇媚之声破碎而出,令白轩迟更坚定了下一步的做法!他疯狂地掠夺着她的甜美,索性抱她往床榻一放,凌乱之吻落于她的唇、脸、脖子以下……
窗外,光芒明亮,一双眼睛蓦然掠过,带着惊讶之意。
他,就这样与另一女子发生了如此亲密的关系,迫不得已,但每一步,都做得了遮掩人耳的效果。
数日后,白轩迟向灵幽王请求赐婚,不过这一次请求赐婚的对象,是玉倚风,并且恳求灵幽王允许他休了陈千蓠,立玉倚风为王太子妃。
灵幽王当即下旨,命二人于十天后大婚,从此之后,并赐四王子比上次更多的厚礼,一时间满幽国人皆为纷纷相告,一切皆成大局!
娶了玉倚风之后,白轩迟完全出于外人所料,对她更是万分的好。身子着凉了,急得整晚未睡;王妃怀胎了,高兴得将喜讯大发,并摆酒席祈福三天三夜……
他对她,犹如多年的爱人,每一点一滴,都做得无微不至,令玉倚风如同淋浴于巨大的幸福之中,玉敬谙与白轩迟更为密切。
而潘珂将军,亦被白轩迟拉拢过来,灵幽王本来就不得军心民心,由此一来,势力更是朝白轩迟一边倒。
策划弑父大计完全顺利,只不过,他完全没想到,陈千蓠再也不会原谅他,回到他的身边。
古代王子帝王三妻四妾,他以为陈千蓠不会介意,可是他哪里知道,陈千蓠乃是21世纪之人,怎么可以容忍这一种“背叛”?怎么可以容忍有第三个女人插在他们的中间,并且还有一拖油瓶?
那一切,早就注成大局,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的白轩迟,内心全是一层层翻滚的疼痛与悔意,眼中恨意弥漫,手紧握成拳状,关节唧唧作响!
184. 幽国新王
“王妃驾到。”
外面有人通报,白轩迟眼中冷光弥漫,无力地看着那张床榻,回忆起那些将错就错的时刻,恨意更是浓烈。
玉倚风穿着宽松的衣袍,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缓慢而来。肚子更为凸出,已是五个月的身孕,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殿下,听说你这些天心情不好,父王的事已妥了,皇兄更是会将宫内之事一一处理好,来吧,妾身为你熬了汤,来尝尝吧。”玉倚风含笑着,微微扬手,随后的两个丫环便奉上鲜汤,那香味四溢,令人的确心神大振。
白轩迟微微抬头,苍白的脸色更为阴沉,眼中掠过一缕从来没有过的戾气。
“有劳王妃了,但请以后不要亲自下厨,我胃口不好,无论是谁做的都喝不下,退下吧。”白轩迟淡淡地说道,微微地闭上眼睛。
“殿下……这可是补汤……”玉倚风微微一怔,自从灵幽王驾崩之后,白轩迟就变了样子。
不再对她温柔若水,不再对她体贴至微。
甚至,连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
眼中,还带着微微的恨意,厌倦,悲凉。
他的迅速蜕变,令玉倚风深感不安,曾经的幸福,仿佛就变得如同烟雾一般,迅速地消失去!她又惊又怕,却又毫无办法。
“殿下……是不是妾身做错了什么?”玉倚风失声问道,白轩迟对她冷漠,已有数日了,可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什么。
白轩迟从一块温润之玉,转变为一块拒人之冰,实在令所有人惊讶。
当然,亦只有他的亲身侍卫明白到底是为什么,陈千蓠一走,他的魂儿没了,心也碎了,自然没有力气再演戏。
“你没做错,做得很好,只不过我不喜欢这样而已,退下吧。”看到玉倚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微微叹息,他,又负了一女子。
玉倚风被他利用,她还不知道,这让他更为内疚,但从始至终,爱意不曾有过。
床上之事,亦只不过一时动情,她,亦只是发泄的工具而已。
见白轩迟再次闭上眼睛,玉倚风玉容失色,只能轻轻地一扬手,令其奉汤的丫环退下,“是,殿下,妾身告退。”
一步步地离开书房,经过那张床榻边时,玉倚风不由得愣了一下,就是在这里,他将她变成了一个女人。当时的柔情蜜意无法言表,可是如今,却床冰人冷,物是人非!
幽国公元1458年11月20日,本已为王的白洛迟却突然宣布,将王位拱让给白轩迟,自己退居于后,原因不明。
幽国公元1458年12月20日,白轩迟隆重登位,举国欢庆,大赦天下,从此推翻了幽国残酷的统治,一律减免国税,惩治贪官污吏,只不过几天之间,白轩迟被人誉称为“碧王”,意思是指心如碧玉,为民造福,不贪不淫。
那些被灵幽王强纳为妃、强抢而来的上万后妃,皆为白轩迟全部遣出宫外,赐她们渴望的自由。
碧王之名,更是天下大振。
只是无人知道,有多少悲苦,压抑于白轩迟的内心之中。他要的不是王位,更不是万人景仰,只不过是那一点点的幸福,却触摸不及。
那个女子,他一直将她放于心深处,寂寞之夜,方可拿出来,那些陈旧的时光,却已然泛黄。
凄凄风声,微弱灯火,更穷加了内心的悲凉,闭上眼,陈千蓠的音容笑貌,楚楚而现。
内心大痛,有清泪两行,缓缓而下。
于万人前面风光甚好,豪气万千,但背地里,他的悲苦,他的伤,他的痛,有如厚厚云层,压积在他的心间,令那颗时时刻刻受尽相思之苦的心,无法有着清碧心之静。
一颗玲珑心,能受得了,多久的苦思之痛呢?
幽国皇宫,秋景更深,菊花、大丽花,以及白轩迟让人特意从圣国移植回来的圣凤花,无数鲜花为这种深秋寂寥之气增上了几分色彩。
圣凤花开始生长,这花的意志力与生长力堪为顽强,秋霜重重,依旧能生机勃勃地吐枝发芽,花蕾点点,很快这花儿就会璀璨盛开。
白轩迟亦听说过,女王殿下出生之夜,圣国皇宫里就突然一夜之间,从土里冒出这种圣凤花,一夜之间,一片煞煞的雪白,美艳至极。
其实他觉得,那是象征着陈千蓠的花,所以才如此神奇而顽强。
185. 誓不放弃
今日秋风飒飒,落叶飘飞,长廊曲回,画亭寂寥。
白轩迟一袭明黄色的龙袍,于画亭里与白洛迟面对面而坐。
他从来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一天,已当上王的白洛迟自愿将位交于他,自己却甘愿居于后,默默过着属于他的生活。
白轩迟长眉轻皱,手指之间的酒杯反反复复地满了酒,又被灌入了喉咙里,烈酒化为浓烈的愁思,终究亦抵不过她的离别。
“皇兄,为何要将王位让于我?”终于,憋于心里的那句话,还是问了出来。
白轩迟与白洛迟,一直以来都不太和谐,白洛迟锋芒毕露,语言尖锐,常常令白轩迟不满。
当然,白轩迟过于温雅的举动亦让白洛迟看不过眼,两人如二虎,在此之前,白轩迟一定都幻想不到今时今日,与他面对面地把酒言欢。
白洛迟淡淡一笑,那些露于眼里的锋芒最终被一抹柔光所代替。
“皇上,王位对于我而言,亦只不过一空壳,权利、美人都亦只不过过眼云烟,你我多年兄弟,却不能理解我为人,甚是悲哀。在江山前面,你才是最合适的皇帝,而我亦只不过一个游手好闲的王子而已!”白洛迟笑,那英气逼人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感慨。
他的放弃,亦无疑是看到白轩迟拼了九生十命,伤痕累累,于心不忍。并且白轩迟有实力将这一国之王当好,当前幽国情势危急,白轩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白洛迟生性不羁,却不与其他王子一般对王位虎视眈眈,即使白轩迟将他定为王的最佳人选,却依旧对此不屑。
“但是……我亦是如此,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白轩迟淡淡地说,一抹苦涩的笑意掠过。
虽然自己为王,可是为百姓造福,但他却是多么想摆脱这种束缚,追随到她的身边。
不管她如何待他,他一定能忍下去,是侮辱,是讽刺,是鄙视,都可。
白洛迟目光如炬,突然朗朗一笑,声音爽朗得将往日的邪气全部抹去。
“皇上,若有思念的女子,何不先将国家治理好,待有兵力的一天,可将花国拿下,美人江山,统统归你了!”白洛迟并非愚蠢之人,他自然知道白轩迟为了陈千蓠而苦苦愁思,却又得不到佳人原谅。
“皇兄!我怎么可以为了一女子,而令幽国百姓陷于大战的悲苦之中?我亦只不过想心身无牵挂地去到她身边,如今我应该做的做,亦做了,王位让回于你吧!皇兄乃为聪明之人,这一国之君,要树立形象又有何尝困难?”白轩迟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是的,为了她,他什么都不想要。
虽然与白洛迟为兄弟十几年,但白洛迟的个性,白轩迟还是未能完全理解。
他时而行踪诡异,时而追花逐蝶,实在是一个很难让人理解的男子。
“皇上无牵挂?王妃过几个月就要临盆,即使现在是得不到你的宠爱,但她毕竟是你的王妃,孩子亦是你的。你又于心何忍弃了他们?”白洛迟冷笑一声,玉倚风不管有是谁,但都被他利用,无论如何,亦不能弃之不理。
白轩迟脸色微白,沉下气,不作声。
“皇上,若你真的不愿意为一女子如此,那么就好好做好你的帝王吧!那女子个性刚烈,即使你抛弃一切追随她,她亦未必会跟你于一起。”白洛迟淡笑,陈千蓠之事,他亦早就有所闻了。
天下绝色美女如此多,却唯独她,是如此特别。
白轩迟一愣,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酒杯,只听到啪的一声,酒杯顿时被握成碎片,手指顿时一片刺痛,有刺目的鲜血汩汩而流下……
是的,不管他做什么,她可能都不会跟他在一起。她的离开,只不过不能两个人承受着三个人的痛苦,只不过为了让他好好对待玉倚风而已……
但,她能舍弃了那一份情,就证明,她没有回头的决定!
“不管如何,我都会让她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上刀山下火海,至死不辞!”
白轩迟字字坚定,如同落山巨石,不可动摇!
他决意已定,无人可改变,山崩海裂,亦无可转移!
186. 妃子们的妒忌
秋深意凉,花国京城。
距离皇宫的不远之外,沉香殿,西阑焰的起居之处。
藏玉阁,面临一池清幽之水,左边是一片绯红枫林,风吹起,叶片片飞零而落,有如漫天仙女撒下的仙花,飘渺动人。
陈千蓠于沉香殿已过上数十多日,天气越来越凉,身上的伤却已渐渐好转,于藏玉阁里,她总是吃了又睡,睡了又吃,像失去了灵魂的人一般,用自己的话说,只管长得肥肥白白,任何东西一概不理。
不过,西殿下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子,却已传遍了整个京城,但从来没有人见见过那传说中的美人。
由于西阑焰于幽国身份保密,这些人亦无从所知,他带回来的女子,就是那个名动天下、引得灵幽王千里迢迢不辞劳苦去追寻的美人陈千蓠。
灵幽王之事,世人亦以为只不过是坠崖而亡。只因白轩迟将那追随灵幽王的一万士兵提升到皇宫护卫级别,成功地堵住了他们的口。
幽国虽然在灵幽王任位期间大失民心兵心,但士兵的水平还是中上,白轩迟任位以来,但深得民心兵心,要留住一个秘密那简直就易如反掌。
“小姐,汤水来了,请起床吧!”
早就天亮了,陈千蓠懒懒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这些日子里,她总算能过一段平静的日子了。
来服侍她的是西阑焰亲自挑选出来的丫环小秀,这是个约十四岁的小丫环,长得水灵灵的,每次看到她,陈千蓠都想起了在玉府里的翠珠。
想她此生,唯一能给自己温暖的,就是西阑焰,玉夫人,含英青丝等人,除去白轩迟不说,翠珠亦在她这命运多变的时光里,添上了几分柔和的色彩。
“嗯,放在一边吧。”陈千蓠淡淡地答道,这些日子以来的懒,或者是想缓解一下心里的累意。
在浴血山习武到回到花国这段日子,现在的陈千蓠的皮肤更为白,毕竟于浴血山天天习武,皮肤略有些微黑,现在休养了十多天,人终于有点返回到初初穿越的时段了。
“小姐,您不舒服吗?”小秀看到陈千蓠的脸色不是很好,不由得担忧地问。
这女子于小秀眼里,可是个绝色美人,连自己看到都颇为心动,更不用心西殿下,怪不得他会将她带回沉香殿,可容她自由地走动。但就是不太允许她踏出殿内一步。
虽然下了限制,但这美人却真的连阁门也没踏出一步。
不过,西殿下不太喜欢她踏出一步,一来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虽然西殿下同样受伤;二来是因为怕其他男人窥见她的美貌,传到了皇上那里吧?
要知道,西沧皇跟灵幽王可是四国并列的二大色君,其色的程度,可是四国百姓皆知。
“我没事。”陈千蓠淡淡地笑,朱唇轻启,那如脂凝白的容颜如花轻绽,看得小秀不由得怔住了。
除了小姐,她真的没见过比她正美的女子了啊!就算是那些虚有妃名的妃子,若将她们和陈千蓠一比,简直一个是地上,一个是天上。
“小姐,你知道吗,外面的人都在讨论小姐,妃子们都缠着奴婢,要奴婢说小姐的事呢。”见陈千蓠脸色缓和了起来,从来不敢跟陈千蓠多说话的小秀,也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小秀是个大脑筋的丫环,虽然一些闲话是不可多说,但外面所有关注陈千蓠的人,无非是妒忌她。
自己的主子遭到妒忌,小秀却从来不慌张,因为她亦清楚,即使有人想陷害小姐,西殿下绝对不允许的。
陈千蓠微微一怔,妃子?这样说来,西阑焰已纳了妃子,并且已有了爱妃?这些事情,西阑焰是从来没向她提过,她自然也没有问起。
现在听小秀一说,才蓦然地明白,他可是花国王子,并且年纪已到了纳妃的年龄,怎么可能没妃子呢?
“哦,她们问了什么了?”陈千蓠倒不在乎,淡淡地问道。站到一边去,接过小秀拧好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并用盐水漱了漱口。
在这里,比不上现世如此方便,陈千蓠也习惯了。
“她们都问奴婢,您长得如何美貌,如何容颜惊人,脾气如何等等,我就说了,咱们主子可是天下绝色美人,性格又温和呢。”小秀甜甜地说,笑得见牙不见眼。
又是一单纯的小丫环,陈千蓠倒在小说里看到,越是单纯的,就是越有心机的,表面上的单纯,并不代表整个人都如此单纯。
但是,陈千蓠不愿意去怀疑小秀。
陈千蓠淡淡地笑了一下,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个在其他人前面戴着邪魅面具的男子,那个有时很狡猾有时又很小孩子气的男子,纳的妃子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能得到他的宠爱,又会是什么样的女子?自己呢?他口口声声要她跟他回国,是爱她,还是同情她?
“小姐,您别误会,西殿下从来没有临幸过任何一个妃子,并且他还愿意让任何妃子随时可离开沉香殿。奴婢就只看到西殿下最在乎小姐,小姐不要误会哦。”小秀看到陈千蓠淡淡地笑着,眼睛里却涌动着莫名其妙的神色,不由得连忙为西阑焰解释道。
陈千蓠一怔,倒没有说什么,坐下轻轻地尝了一口汤,汤水甜美而纯香,大概能闻得出当归、人参、枣子等味道。阳光透过窗棱淡淡地映入,有如一袭轻纱,带着飘渺的触感。
喝了半碗汤,陈千蓠才想起问一个问题。
“那么,那些妃子们都留下了么?”陈千蓠眼睛闪亮,西阑焰这个人,真的有趣,竟然这样来对待妃子们,不知道那些妃子有没有个另特别暗恋西阑焰的呢。
“回小姐,有五个妃子留下来,其他的妃子皆因得不到宠爱而纷纷要得殿下的一纸休书。”
陈千蓠眨了眨眼,一抹淡淡的笑意划过。数日以来,她不曾踏出过这阁门,就跟以前在玉府的清风阁一般,差不多与世隔绝了。不过今天突然很想出去走走,大概天天睡,睡得烦闷了吧?
她吃完早膳,让小秀帮自己绾一个简单的发髻,不施任何胭脂只是斜斜地插上玉夫人所送的凤凰金钗,但仍然无法掩饰那倾世之美。
一双淡淡柳眉,灵灵的剪水之瞳,眼角微微斜起,勾起了一抹魅惑人心之气;朱唇玉齿,香肌玉肤,青丝淡淡纠缠,蓦然一看,镜中之人,乃令本人变有所失色啊。
陈千蓠轻轻地感叹着,自己来到这些鬼地方,除了得到这种美貌之外,倒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俗话说红颜祸水,女王殿下亦知道自己的容颜过于倾国,并且加上奇怪的个性,故此才戴上人皮面具吧?
不管如何,因自己而起的血案已有不少了。
从被灵幽王强抢,大婚,夜闯轩辕殿,再次到被灵幽王追捕,一切一切因她而死亡的人,已不少了。
果然就是红颜祸水啊。
挑一件素白的莲式罗裙,穿于陈千蓠身上,有如婀娜仙女,并不因这一身如此素白的衣袍而显得单调,却更突出她的脱俗与绝色风华。
“眼下殿下还在殿内吗?我想出去走走。”陈千蓠淡淡地说,她真的很想出走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这些天来,睡得人都有点晕了。
小秀愣了一下,没想到小姐第一次主动说要出去走走,不由得有些为难。
“小姐,殿下吩咐过,小姐……不可以出殿,只可以在殿内随处走走。”
陈千蓠眼中有着淡淡的光芒掠过,西阑焰竟然软禁她?可是理由呢?
这些天来,他倒天天来看她,每次都会陪她坐个半个时辰,虽然话不多,但不至于要将她软禁起来吧?
不由得有几分恼怒,自己的身体恢复了,若要走出去遇上坏人,她还是能一个人对付得来的。
“我要去见殿下,小秀,带路吧。”陈千蓠淡淡地说道,虽然不动声色,但内心真的有几分恼火。
不管是何人,也不能将她软禁起来。即使自己成为了西阑焰的妃,更不能这样!
“是,小姐。”小秀有几分迷惑,小姐可是第一次找殿下呢。以为陈千蓠挂念着西阑焰,不由得有几分欢喜。
西阑焰于这些下人之前,从来不曾露过任何笑脸,都是一副冰冷的容颜,那有点落寞的身影,总令他人深为其而担忧。
自从殿下将小姐带回之后,人倒有了许多笑容,那笑颜可是千古难得,看到他的笑颜,小秀就满足了。她亦明白,自己即使爱慕着殿下,亦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深深长廊,幽幽走道,沉香殿之大,乃为玉府的一倍有余,处处翠瓦琉璃,金柱流光,好一派皇家气派。
“殿下每天早上都会与两位友人于荷花亭前商策大事,夜间才会赴到皇宫里上职,其他妃子皆很沉静,每日习诗作画,琴棋对弈……”小秀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陈千蓠只是目光淡然,扫过了一幅幅精致的宫殿之图,于前面是开宽的花园空地。
迎面走来了六七个女子,有三个女子皆是丫环打扮,其他的则锦衣玉颜,莲步轻移,可怜的小脸上皆抹上了厚厚的胭脂。
不过总体看来,那三个女子各有千秋,肥瘦不一,媚态如风,绾着妇人之发髻,一头令人眼花缭乱的金花发饰。
“小姐……那三位是殿下的妃子,玉妃,灵妃,红妃。”小秀一见,脸色微微一变。
这三个妃子虽然对殿下深情款款,不愿请求被休,但是五个妃之中最泼妇型的妃子。
其实一些想留下来的妃子,就是被她们三妃逼走的,其余的瑶妃、羽妃因生性安静,不喜外出,少了碰面的机会。并且西阑焰亦警告过她们三人,再为非作歹,就赶她们出沉香殿。
陈千蓠微微一怔,她当然察觉到那些妃子齐齐用那种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她。
由于西阑焰对自己明显地与众不同,自然会招来妃子们的妒忌。不过想想那些妃子们之间的斗争,陈千蓠就一点没兴趣。
“哟,我管是哪位呀,大概这位美人就是殿下带回来的小妾吧?”其实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女子冷笑一声,几步之间,那几位妃子与丫环已走到了陈千蓠的前面。
“小秀见过三位夫人。”
“蓠儿参见三位夫人。”
陈千蓠和小秀心有默契地福了福身,异口同声地说道。以陈千蓠以往的身份,她根本不用给这种俗世女子行礼,但此处可是西阑焰的宫殿内,得不为他添上麻烦吧。
“果然啊,原来这位美人就是殿下带回来的贱妾。”
“哎,简直就是狐狸样嘛,怪不得将殿下迷得都将我们忘了呢!”
两个声音充满了讽刺之意,亦有贬低陈千蓠的意思,那着着红色衣裳的女子即是红妃,名如其身,一身都是刺眼的红。
白色衣裳的女子则灵妃,紫色衣裳的则是玉妃,三妃于沉香殿里,是丫环和下人皆为一谈变色的人。就连管家李伯也要让她们七分。
“抬起头,让我们瞧瞧这位美人哪里迷住了殿下。”一个冷冷的声音飘入了陈千蓠的耳朵,让她不由得于心里发出一阵冷笑。
若非是为了给西阑焰面子,否则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在三个女人那些充满浓烈妒忌的目光中,陈千蓠缓缓地抬起头。
一瞬间,那三妃三丫环齐齐哑口无言,完全失态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美人。
但见此美人虽然一身素白衣裳,发髻也绾得很简单,却一支精致金钗斜插,却一点金色渲发髻;飞天美眸,盈盈水光于眼瞳内,灵气逼人!
素手朱唇,容颜绝代,那气质更是无人可比,眼神冷冽,额有霸王之气。
蓦然一见,有如看到一代女王怒视他人,杀气一泄千里!
陈千蓠于近距离之际,更看清了这三妃的容颜,虽然总体上说得是美,但亦只不过是平凡的美人,倒是那些眼神如此庸俗。
不由得更为不屑,自己亦从来没有跟她们争宠之心,在这里遇见,真是浪费时间!
三位妃子皆被陈千蓠那冷冽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很久才回过神来,红妃脸色大变,此美人正是有着天下绝色,所以殿下才被她迷住了。
不过仗着自己可是比她来得早,冷眉一挑,沉声说道,“这位妹妹,你可是殿下纳回来的妃子?为何不来给我们拜见上茶?”
哦?这就来给陈千蓠一个下马威了?
陈千蓠淡淡地笑,倒也不怒,那笑颜一露,顿时令那妃子们更为惊愕。
此美人风华绝对,虽然嘴上不服,但于心时在,还是觉得这种女子,天下并无双。
“夫人们,我亦只不过是殿下的一友人,何须要给夫人们拜见上茶?不过明人不说暗话,小女子亦不想与夫人们发生矛盾。眼下小女子有事急见殿下,若夫人们非要为难小女人,你们不怕被殿下知道,重罚你们?”
陈千蓠不急不燥,并没被那红妃的气势而压倒。
她可是现世人,怎么会容这些人来侮辱自己呢?何况这可是女王殿下之身躯,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侮辱讽刺。
红妃大吃一惊,没想到此美人不仅仅目光冷冽,还不像其他人一样畏惧她。
“恕小女子时辰不多,下次再奉陪。”陈千蓠干脆不再理会这三妃,迈开大步朝前走去。小秀吓得脸色微白,却又不好说什么,跟着陈千蓠急步而去。
“放肆!怎么会有这样的贱人!”其他二妃亦大怒,不由得在后面破口大骂。
187. 再见男妃
陈千蓠忍着一肚子气,在小秀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座安静的荷花亭。
远远看去,亭色淡淡,池水幽幽,虽然荷花早就败落,但一边的花开得甚是璀璨,衬着一池寂水,倒也有几分诗意。
西阑焰与两个男子正于亭中用早膳,待陈千蓠走近,西阑焰等人才发现她的到来。
一抬眸,看到其他两个男子,不由得怔住了。
那两个男子,一袭白衣,玉面星眸,一文气一武气,他们亦惊讶地看着突然闯入的陈千蓠,齐齐为她的美貌而震惊住了。
哎,这两个男子,不正是女王殿下的男宠妃——司马良和欧阳锦吗?虽然陈千蓠见过他们一二面,但还是有点印象的。可是她简直没想到,为什么这二男妃,会来到这里?
当初自己被夺权之际,听说许多男妃都被赐死或者流放,有的就投靠了水秋寒,而这两位男妃,难道不成就是被流放出来的?
“蓠儿,你来这有何事?”西阑焰凤眼一挑,感觉有几分不悦,皆因他的蓠儿正愣愣地看着那两位男妃。
相信她是已认出来了,否则怎么可能有如此怔住的表情。
“哦,殿下,我来于此当然是有事,这两位是……”陈千蓠淡淡地笑,声音略略低沉。她故意装作不认识,当然亦是在二男妃前面掩饰自己的身份。
“这两位是我好友——司马良兄,欧阳锦兄。”西阑焰微微淡笑,对于陈千蓠的反应甚为满意。
“蓠儿见过两位仁兄。”陈千蓠微微福身,声音淡淡的。
司马良和欧阳锦不由得震惊了,这声音——竟然如此像女王殿下的声音!淡然而冷冷的,完全没有一点感情于内。
“哦……见过夫人。”二人连忙起身,为刚刚的失态而尴尬万分。
陈千蓠眉头轻皱,“呵呵,小女子亦只是殿下的一友人蓠儿,并非夫人。”
刚刚西阑焰没有向他们介绍陈千蓠于此的身份,他们当然是以为这女子便是西阑焰新带回来的夫人。
西阑焰脸色一沉,刚刚他也是故意没有道明,而如他预料之中,陈千蓠还是自个人解释了。
陈千蓠倒自然坐下,对着西阑焰那张阴沉的脸就想笑,差点儿就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小秀立于一边,看到司马良二人的神色,自以为是被小姐迷住了。
有二丫环见陈千蓠到来,皆怔了一下,又连忙送上了等量的早膳。
“蓠儿,来此有何事?”西阑焰沉声问,他并不想让陈千蓠见到她以往的男宠妃,但来到这里亦改变不了事实,但心头真的有几份郁闷。
“殿下,你是否曾命令过小秀,让我不得步出殿门?”陈千蓠也开门见山,也不顾男妃在此,反正她又不是西阑焰的妃子,根本没有权利限制她的自由。
西阑焰一愣,难道她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是,京城人多杂乱,你一个女子,怎么能露面于众人之前?”西阑焰垂下眼睛,拈一杯酒就此灌下。
他实在不想她的美貌露于其他人之眼前,怕皇兄来夺,引发了跟白轩迟一样的惨案。
但是聪明如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如白轩迟般愚蠢,借另一女人来转移皇上视线,获得他的信任。
若是不行,他,必定会反抗夺其位,手握大权,再也没有人管束得到他。
“殿下难道忘记我是谁了吗?我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欺负呢?”陈千蓠微笑,此刻的她不是往日的她,西沧宇是好色之王,与灵幽王并提相论,但她的心仿佛再也没有一丝恐惧之意。
“呵呵,那是殿下生怕蓠儿姑娘被他人窥见美色,恐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欧阳锦倒很明白西阑焰的意思,爽朗地朝陈千蓠笑笑。
陈千蓠报以淡然一笑,眉间有着淡淡的冷意。
西阑焰救了她,她很感激,但若是管制了她,她才觉得恼火。
“不要说了,在这一段时间内,不要随意出去,京城有大批国外贼人,武功不是一般的强。”西阑焰脸色更阴沉,他始终担心,陈千蓠会离开此沉香殿,从此再也寻不着她。
陈千蓠听罢,也不多说了,在这二男前面,还是得给一点面子他。
“殿下,蓠儿姑娘真的很像属下的一故人,她的声音,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一边一直沉默的司马良终于忍不住看向那位美艳得无人可比的陈千蓠,淡淡地说道。
他的身上,依旧是那种文雅气质,跟以往不同的,就是那眉间多了几分沧桑之意。
西阑焰一惊,陈千蓠一怔,皆齐齐说不出话来。
的确,人的样子可以改变,但声音绝对是变不了的!怪不得司马良和欧阳锦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不就是怀疑她的身份吗?
“呵呵,良弟,天下之大,有同音之人多如牛毛,不知你那位故人是何人?”西阑焰故作不知,陈千蓠亦垂下眼睛,逃避了欧阳锦那锐利的目光。
司马良一怔,连连点头道,“那也是,天下之大,同音的人很多啊……在下冒昧了。那位故人,于良某来说,是一很重要之人……”
在他的心里,终是相信女王殿下还没死,可是几周转折,都打听不到女王殿下的消息。最多的是,都听说女王殿下被凌乱处死,连尸体亦未被保留。
听得他声音里的忧伤,陈千蓠倒觉得很内疚,没想到女王殿下如此残暴,仍然有男妃为她担忧挂念。
不过若是此刻表明身份亦不是一件好事,水秋寒知道之后,不可能就此放过她。
“于锦某来说,那故人很重要,可惜我们力量不足,无法保全她……”欧阳锦声音里亦有着压抑的难过。
气氛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对了,殿下,京城何时会有狂欢日?蓠儿在这殿中真的很闷,想参加一下狂欢会,或者踏青。”陈千蓠突然清脆一笑,清脆铃音打破了这些僵局。
“狂欢?”三古董男子齐齐惊愕,一点也不明白陈千蓠的意思。
哎,又口误了,这一下,突然怀念起那些现世的日子啊。
“狂欢会,就是指你们开的宴会一般,在我国……”陈千蓠蓦然地止了口,怎么能解释那么多,反正他们又不懂。
“反正若是有时间,我想去外面看看。”索性直白一点,她在这里超闷了。
欧阳锦顿时笑了起来,“若殿下过于忙碌,为弟可护着蓠儿姑娘,一直闷于此处,人是会有几分累意的。”
“谢义弟,不必了,改天我寻个日子,与她一道而去吧!”西阑焰邪魅一笑,他怎么舍得陈千蓠跟其他男子一起去踏青?
如此一来,气氛又活跃起来。
差不多一大半年不见,司马良身上已少许多文雅之意,多了几分刚强。而欧阳锦则更是英武俊气,谈起治国之道,更为精彩万分。
188. 出游
数日后,西阑焰果然抽出一天的时候,陪着陈千蓠往外踏青而去。
不过这一举,更令其他妃子恨得咬牙切齿,西阑焰连她们也不多看一眼,却如此宠爱这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心中的恨意更是一起强烈燃烧起来。
马车朝着外面驶去,厚厚的门帘窗帘将陈千蓠与外面的世界隔绝起来,她只能听到纷乱的人声、车声。
而一边,就坐着西阑焰,这家伙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邪魅的蓝色眼瞳里,透着一缕缕诡异之光。
“看什么?西阑焰,你想将我带到哪里?”陈千蓠沉不住气,扬眉问道。
“不是说要踏青吗?我带你到城外去踏青。”西阑焰斜着眼儿,笑意盈盈。
“可是……”
“可是什么?有什么不妥?”
“将你放在我腰上的手拿开,你在占我便宜。”女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虽然这马车内狭窄,但陈千蓠仍然记得西阑焰去挑选马车的时候,她见过一辆还要比较大的。
西阑焰却要了如此狭窄的马车,并且只要一辆!他是故意的,这样两个人一起于马车内,总不一小心地被这邪魅殿下吃豆腐。
“此处过于狭窄,我手无处可放。”对方狡猾地笑,那玉颜如风,掀动人心。
陈千蓠眼中有一抹凌厉之光闪过,手中一提,一下子将那放于自己腰间的手紧握,用力一扭,西阑焰忍不住轻呼一声。
西阑焰眯起狭长的凤眼,痛意减去,邪魅的笑容依旧在那张脸上,他用力反手一握,令陈千蓠一点也动弹不得。
“骗你的,那一点点力气,怎么能弄痛我?”戏谑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那么一缕得意的笑意。
两人的伤都已好了,总体上来说,陈千蓠的力气怎么也敌不过西阑焰,不被吃豆腐也是奇迹了。
“西阑焰,你……”此刻的西阑焰紧拥着她,唇抵住她的发,缕缕芳香淡淡地钻入他的鼻子里。
“别吵,现在西沧皇还在怀疑我,外面有眼线,别动!”西阑焰沉声说道,身上的幽香缠绕着,令陈千蓠眉头一皱。
西阑焰在花国的地位依旧很险要,随时亦都会被拉下的可能。
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他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被西沧宇所陷害。虽然他已拉拢了不少重要之臣,但时机未成熟,眼下西沧皇还有一部分大臣拥护着,想要夺回王位,真的非常不易。
六年之年,父王被弑,但在此之前,亦留下了圣旨,父王亦无意流露过圣旨的消息——那可是将王位交于西阑焰。
只不过那时的他过于弱小,根本还看不到圣旨,父王已被弑,圣旨被藏起。但那圣旨,可是用超越前人之法所研制,火烧不掉,水不能入侵,刀不入枪不毁,根本无法毁掉它!
总会有一天,西阑焰会将那一卷圣旨找出,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陈千蓠一怔,只能闭嘴,怪不得西阑焰不让她出门。其实他是怕自己受到伤害吧?两人于狭窄空间再次沉默下来,坐得实在太累了,陈千蓠眨眨眼,不由得头一侧,就靠在西阑焰的肩膀上。
西阑焰一怔,一抹微妙的惊喜抹过蓝色眼瞳。
陈千蓠闭上眼睛,这肩膀真宽真结实,令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心中却涌起了复杂的味道,两个男子于她的生命里,烙下最深刻的痕迹。西阑焰,我一定会为你夺回王位,以报答你几次的救命之恩,然后我再执行对玉玄姑姑的承诺。
189. 莫春园
约半个时辰,马嘶叫一声,车子停下,外面的仆人沉声说道,“殿下,莫春园已到。”
“到了,睡着了?”看到没有反应的陈千蓠,西阑焰心中流过一缕怜爱之意。
陈千蓠连忙睁开眼睛,看到西阑焰那双有点温柔的眼睛,不由得淡淡一笑,自个儿拉开了门帘走了下去。
此次,西阑焰只带了一个仆人,其他侍卫一个也不带,就连欧阳锦想一起前往都被他拒绝了。
只见马车之前,是一座满目苍翠之山,但山入口处却是一高大、像城门般宏伟的大门。
四周高墙围着,一看这气派,应该是皇家人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
有二排侍卫守于外面,一见到西阑焰,皆齐齐下跪请安。
“走吧,这莫春园是父王精心所建立起来的,为了母妃而建立,今带你走走,里面的光景甚好,应可解你郁闷。”西阑焰拉着陈千蓠缓步而进,虽然父王母妃已逝去多年,内心仍然有凄凉之意。
不过今日有陈千蓠于身边,倒也觉得轻松许多。
190. 彩池边
一踏入门,就可看到一眼清泉于山上清脆而下,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鸟儿声声欢快,一边是满目鲜红枫林,一边是苍翠之松林,于山中间就有一大道朝上,引人上山。
“嗯,的确不错,真的很像家乡那一座后山。”陈千蓠满目喜悦,那些压抑着的不良情绪一泄而光,甩开西阑焰的手,冲到泉水边刚刚想捧一口来喝,却一下子被西阑焰拉住了。
“不要喝,我们走吧。”西阑焰扬眉,眼神诡异。
陈千蓠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应该是西阑焰喜欢来的地方,自然有人可能会在泉水下毒,以来毒害西阑焰。
但应该亦可能性不大,西沧皇此刻最需要文武双全的侍卫于身边,西沧宇是不可能那么快会处死西阑焰。
况且,西阑焰现在对思紫燕已完全没什么心思,更没表现得有凌人之意,西沧宇是暂时不会动手。不过一点提防倒是还要的。
他拉着她往山上走去,一边红林随着风而落叶纷飞,另一边,不时有几处迷人之境,令她忍不住拖着他停下观赏。
眼下,这是一口池水,但这池水之上却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什么池?用了什么东西弄成这样的?”陈千蓠好奇地看着如此神奇的池水,这简直像在看高科技产品一般。
“是父王命人用特殊料子所造成,乃为母妃最爱的池水。蓠儿,你也喜欢?”西阑焰有着隐隐的惊喜,邪魅地挑起了眉,那幽深的蓝色眼瞳里闪烁着迷人之光。
陈千蓠重重点头,一手抹汗一手伸出搅动池水,那池水便飞快地流转起来,光芒灵动,一边的树木叶子亦被这些流光所渲染,异常艳丽。
“累了吧?在这里休息一下,还觉得闷吗?”西阑焰那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陈千蓠一怔,这声音,就代表着他心里正在打着某主意。
“好,先休息一下吧。”走了应该有半时辰,双脚有些发软,不由得就趁势坐下,西阑焰亦坐于她的身边,一手扳过她的脑袋,那双漂亮的凤目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你不觉得这个地方特别合适一件事吗?”他淡笑着,邪魅的容颜令陈千蓠的心快速一跳。
呃……
他一个人带她来于此处,不单单是踏青吗?
难道还打她什么主意了?不过,西阑焰亦不是那种阴险之人吧?
“合适什么事?”陈千蓠低声问道,美眸冷冽之光暗涌。
这个男子对她的情意,大概是从在玉府之中就暗生了吧?如今自己与白轩迟再无瓜葛,应该接受他吗?
当初最先动情的,其实也是陈千蓠,但是……
“此处,母后就是于此处怀上我的。”低哑的笑意,有着淡淡的伤感,令陈千蓠一怔,脸上蓦然一红,西阑焰,为什么变得如此暧昧起来。
“放开!色狼!”陈千蓠又气又恼,本以为他会巧妙一些,却没想到会如此直白。
“你今天才知道本殿下色?蓠儿,当初见到我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呀!”西阑焰忍不住再次戏谑地笑起,眼睛弯弯的,露出白齿,甚是好看。
是的,当初见到他,老是戏弄她,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陈千蓠脸上火红,他身边那诱人的体香在鼻子之间纠缠着,此处无风气温竟然有点儿燥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早就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搂腰,一手搂脑袋,低哑的声音充满了柔情。
“蓠儿……我们让李伯择日成亲,如何?”
陈千蓠心头一震,这话,曾有一个白衣男子亦是如此深情款款地对她说,原以为会双双结为百年之好,没想到却落下如今的残局。
“蓠儿……”看到陈千蓠怔住,西阑焰心中一痛,料到她在想起那人,蓝色凤目一眯,一抹邪魅之意掠过。
蓦然地,他用力地按住她,重重吻上了那他一直想品尝的朱唇,心中的柔情蜜意层层涌生,呼吸不由得开始紊乱起来。
心中的情,身体的欲望,他压抑了那么久,在这一刻还是爆发了出来。
陈千蓠大脑呈出空白状,那柔软的身躯被紧紧地搂入那充满男性的怀里,唇被他重重地吻着,想惊呼,却不料那如鱼儿的舌头有点笨拙地钻入嘴里,带着那一抹幽香,令她心头大震。
那个男子,曾如此热情地亲吻过她!
该死!
为什么要想起他?为什么?
不管如何深爱,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为什么要想起他?不!
陈千蓠心中大痛,不由得喘着气,挣扎几下,无力地垂下手。
西阑焰的气息充满了她的鼻间,那是一种热情的气息,令她的身子亦不由得一阵燥热。
她没有拒绝他,大概亦是为了遗忘那个人。
这男子的深情,定可以令她投入另一段热恋之中,对吧?
西阑焰见陈千蓠没有拒绝,心中大喜,虽然吻得有点窒息,但他不愿意放开她!唇齿交缠,暧昧的气息便于池边层层诞生。
有微微的风吹来,吹起池面无数涟漪,彩光泛滥,映着这一对热情拥吻的人儿,如此绝美的画面,令这一切不由得蒙起了美丽的色彩。
西阑焰忆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那是喂她药汤之际,内心亦有层层情愫涌动。
那些情,大概就是在那一天积下的吧?
他疯狂地掠夺着她的甜蜜,腹中涌起了一股热浪,令他不由得放开她,但见陈千蓠亦双颊染上了娇柔的红晕,眼神迷离,呼吸急促。
发髻已因他的粗鲁而显得有些凌乱,有缕缕青丝垂下,有些则贴到了她那张粉若桃花的脸上,令他更是欲望难抑。
“蓠儿……给我……”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压抑的情欲。
陈千蓠亦急促呼吸着,身子如同着了火一般,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毁了。这个身子是未经人事,但被人如此挑逗,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可是……她应该怎么办?
“焰……别……别这样……”陈千蓠喘着气,脸上浮起层层红晕,身体像被大火烧一样,抬眸,看到那双迷乱的蓝色眼瞳闪着痛苦之光。
他在强忍着自己的欲望,他不希望自己在这种情况要了她!必须要得到她的允许!
第一次,明白了灵幽王为何当晚会如此失态!
“不可以……焰……”陈千蓠惊慌地摇头,她害怕的原因,心里那一种抗拒的感觉,或者是因为没有能肯定自己对西阑焰的爱,也还不敢相信西阑焰对她的爱吧。
“真的不可以吗……”西阑焰重重喘息,眼中有着浓烈的渴望,墨发已乱,风儿轻轻,池水彩光四溢。
“不可以……”她无力地应,眼中一酸,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191. 我们成亲吧
正于最“危险”的时刻,西阑焰痛苦地低吼一声,一下子将陈千蓠推开,身子猛然地一跃而起,只听到哗的一声,西阑焰整个人跳入了身边那口有着彩色光芒的池!
那欲火烧得非常滚烫的身子于池水里渐渐冷却下来!
西阑焰扶着池边,拼命地咬着牙,急促的呼吸亦渐渐平息下来。
衣袍凌乱的陈千蓠按着急促起伏的胸,愣愣地看着一身湿淋淋的西阑焰,脸上的潮红亦渐渐退去。
那些刚刚涌上来的奇怪的酥软感被一种内疚所代替,炽热的身子在暧昧散去之后亦渐渐地恢复正常。
陈千蓠心一酸,眼睛里有许些晶莹,却只能苦笑一下,低头整理那被西阑焰扯开了的衣裳。她看到自己雪白的皮肤上,亦透出一种桃红色的光泽。
要让一个男子如此忠诚于她的意愿,真的不容易,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阳光透过叶子间隙静静洒于西阑焰那张浮着红晕的脸上,安静无声而美好。
待身体的火全部熄下之后,西阑焰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蓝色眼瞳蓦然收缩,身体袭来了一阵阵的凉意,这才慢慢地从池水里爬上来,浑身湿透了,像极了落汤鸡的模样。
他无言地看着陈千蓠,眼睛里闪过几缕受伤的神色,“走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沙哑与无奈,身上的水珠嘀嗒嘀嗒地往下掉,刚毅的俊脸上被水珠划过几道黯然痕迹。
陈千蓠身子颤抖一下,吃力地站了起来,默默地跟在西阑焰的身后,一时间气氛非常沉闷,竟然找不到任何话题。
“焰……”
她轻轻地呼唤他,前面那个垂头走着的男子身子僵了一下,停止脚步等待着她的下文。
陈千蓠咬咬牙,眼睛里燃起那么一缕决绝,“焰,让李伯找个吉日,我们……成亲吧!”
她声音不大,却定定坚定,动摇不得!
“你放得下他?”他目光深沉如海,低沉地问道,内心因她的话浮起惊喜,却瞬间苦涩下来。
是不是为了遗忘他,才和他成亲?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还是默默地守于她的身边,直到她真的可以抛开过去,真心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陈千蓠蓦然地瞪大眼睛!
池面因西阑焰的起身而一圈圈地荡出了涟漪,彩光四溢,点点落于周围,整个世界如同美丽的仙境一般。
过去的,永远过去了,何必一直执着呢?
既然早就决定了断绝关系,那么就要朝前方前进。西阑焰,会是她的一个好归宿,不管怎么样,两个人之间并非也全无情意。想当初没遇到白轩迟之前,不就是对他有所好感吗?
“是,我放得下……焰,要相信我的毅力。”陈千蓠淡笑,心中一痛,而后便渐渐平息。
西阑焰那蓝色眼眸闪过一缕苦涩之光,“可是刚刚……”
“呃……我不习惯在外面……”某女低下头,脸上又腾地被烫红了。
刚刚那情况,若是被人瞧见了,多不好。何况他可是西殿下,花国有名的男子,怎么可以在此毁了他声誉。
“那就是说……若是在殿中……你愿意?”
“是……”
她声音虽然低,却非常坚定。呃……给了这样的一个美男,自己也不会亏到哪去。想到此,不由得又气又可笑,为何会有这种如此可笑的想法呢?
“那好,我们回去吧,我让李伯——择个吉日成亲。”西阑焰不知是悲是喜,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一抹邪魅的光芒闪过。
即使她不爱他,或者——将她留于自己的身边也挺好吧?但他却非常有把握,总有一天,陈千蓠心中的位置是属于他的。
192. 万分危急
两人默默地走了出这小片树木,蓦然地,西阑焰停止了脚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
他话音刚刚落下,整个人一跃,飞快地上山而去。
陈千蓠愣怔了一下,难道是西阑焰发现了什么吗?否则以他的个性,怎么会如此着急?
不过既然让她等,她就等吧。可是约过了半个时辰,西阑焰还没有回来。
再也不犹豫,有点担忧地往前走去,还没到山顶,陈千蓠眼前蓦然地多了三条路,也就是说,前面的四条路,不知道哪一条,才是西阑焰所走进去的。
此刻除了山风呼啸声,落叶声,鸟儿啼叫的声音,再也无其他杂音。这里虽然是西阑焰父王为她生母所建立的山园,但驻守的士兵不多。亦没几个人敢来这惹事,故此大致之上,都为平静之态。
犹豫了一会,陈千蓠选择了右手边的最后一条小径,轻步而去。本想放开喉咙叫他的名字,但见西阑焰如此谨慎,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发生吧?
小径幽深,两边是浓密的树木,隐隐的,陈千蓠听到了一些声音。
但那些声音被风吹散了,听得不太真切,难道是西阑焰出事了吗?可是这可是皇家的莫春园,除了皇家的人,还能有谁能进入这里?
难道是西沧皇派来的刺客?但眼下,西沧皇倒没必要暗杀西阑焰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陈千蓠快步前进,以凌波微步之招,眨眼之眼,就到了那个发出声音的地点。
陈千蓠眉头皱了眉,闪身跃到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从那树木隙中看去。
只看前面那棵大树下,躺着一双纠缠的人儿,两人的衣袍都凌乱地散于一边!
那男人——是谁?
西阑焰?
心中蓦然一痛,那个活生生的春宫图她不忍心再看,可是仍然不敢相信什么,再次探头看去。
只见那些被凌乱脱于一边的衣袍,有女子的彩衣,另一边则是男子明黄色的衣袍。
不是西阑焰!那些衣袍不是西阑焰的!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衣袍,所以那男人绝对不是西阑焰!
西阑焰也不会干出如此肮脏之事,刚刚那心头的怀疑令陈千蓠心又腾地升起了层层内疚。
那种情况令从来没经历过此事的陈千蓠脸红耳赤。
心中一燥,不由得轻移脚步想离开。
谁知那男人畅快地闷哼一声后,声音冷冷地响起来。
“谁在偷窥朕?不要命了吗?”
陈千蓠当下又是一惊,那男人自称朕,不正是皇上吗?花国皇上西沧宇?
一国之君,竟然于外与妃子交欢,看来色王之称真的很合适他!不过眼下可惨了,那男人,如何知道自己在后面的?
陈千蓠咬咬牙,那边传来了穿衣服的声音,反正自己并不想见到这色王,弄不好会跟灵幽王一样待她。不由得连忙后退。
“来人,将刺客拿下!”一声大喝,蓦然之间,就听到了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下可坏了大事,人找不着,还惹上了一身麻烦!陈千蓠哭笑不得,气愤于自己的冲动!
转眼之间,一大批身披盔甲的士兵包围了陈千蓠,这些士兵大约有十多人,可是按理来说,若这些人于后面才来,她和西阑焰应该听到声音呀!不过若是抽其他路而上,大概就遇不着了。
可是为何当陈千蓠走近这里时,没有任何一个士兵阻拦?难道这是一个陷阱?
陈千蓠镇定地看着那些举着长矛对着她的士兵,眼中杀气顿现。但念于此园可是花国前一任皇上赐于西阑焰生母的爱园,亦不想在此大开杀界。
至于西沧宇,迟早有一天会见着他的,毕竟西阑焰若是与自己成亲,也必然要见过色王。
“皇上,刺客在此……”带头的一个士兵看了一眼眼光清冽的陈千蓠一眼,顿时小脸一红,竟然不忍上前将其捉拿过去。
此女子如此美貌,看得人心魂震荡,若被皇上见到,免不了一翻折磨。
“刺客是谁?”冷声飘然而来,随着那沉重的脚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飘入了陈千蓠的眼内。那男人带着一身怪异的味道,冷冷地站到了陈千蓠前面。
西沧宇本来以为偷窥的会是西阑焰,可是实在没想到,竟然是这一个面生的女子。但见女子明眸皓齿,张着一张绝色之脸,那眼神倒很冷冽,令西沧宇不由得怔了一下。
“你是何人?”西沧宇踏出一步,伸出想抬起陈千蓠的下巴,她蓦然后退,冷冷地抬眸,不卑不亢地看着西沧宇。
但细细想来,还是不能得罪这男人。
于是盈盈下跪,“民女玉蓠儿参见皇上,刚刚有所唐突,还望皇上恕罪。”陈千蓠声音淡淡的,却有如清脆的铃声,飘渺地回响于整片树木之中。
西沧宇定定地看着下跪着的女子,那张绝色的脸,那有着美艳弧线的脖子,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一女子从后面走过来,那正是花国皇后思紫燕,她脸上的潮红还没退下,朱唇微肿,步伐如莲,见到了下跪着的陈千蓠,不由得愣了一下。
“皇上,她是何人?”思紫燕淡淡地看了陈千蓠一眼,不由得心生疑问,这里可是皇家的莫春园,为何会有一女子于此。
并且看起来,那女子竟然是如此的脱俗绝美,怪不得连皇上也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
思紫燕淡淡地皱眉,感觉到一缕危险气息。
西沧宇这才回过神,淡淡地笑着,竟然亦不再生气,“起身,朕就且原谅你一次。抬起头来。”
陈千蓠怔了一下,“谢皇上。”
她笔直站起,冷冽的眼神一下子对上了西沧宇那双惊艳的眼睛。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此美人叫玉蓠儿,即是引起幽国皇家父子杀戮的闻名天下玉蓠儿!
天下闻名的美人玉蓠儿,竟然会出现于此处!其原因只有一个,一定是二王子将她带进来的。想到此,西沧宇的眼睛不由得蒙上了淡淡的阴霾。
193. 将来的爱妃
“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美若天仙,惊动世人啊!”西沧宇虽然不如灵幽王般失态,但倒是微笑着,向陈千蓠走近。
他的一靠近,就带着那种情欲的气味,令陈千蓠不由得轻轻皱眉,却亦不敢后退。
若怒这些人,不得不在这里大开杀界,却污染了这个美丽的莫春园。
“皇上若是无事,小女子先告退。”陈千蓠微微福腰,手暗暗地紧紧抓住衣袖,准备若是事有一变,随时出击。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朕虽然说放过你,但不代表放你走。”口气虽然冷冷的,但意思却是让陈千蓠留下。
“小女子……”
“参见皇上,蓠儿是属下将来的爱妃,刚刚有所得罪,还望皇上原谅!”一个响亮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陈千蓠内心一喜,侧目而视,但见从那士兵让出的路中走出一少年,黑色衣袍还有些湿,但山上风大,亦差不多吹干了。
那男子星目俊颜,大步地朝陈千蓠走过来,笑意淡然,转眼间,就挡在了陈千蓠的前面。
思紫燕见此,亦明白了几分,心中却升起了奇异的难受感觉。当年如此痴恋她的男子,身边终于有一美人相伴。
陈千蓠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按照目前情况,西沧宇不会如灵幽王一般如此猴急,但从那种霸道而有着情欲的眼神,就意味着他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原来是王爷的心仪女子,她闯入圣界,惊扰我与皇后的好事,王爷你觉得如何定罪?”西沧宇冷冷地笑着,自然明白,玉蓠儿即是传闻中他带回来的美人,如此惊艳脱俗,怪不得他不敢让她随意走动。
“皇上,小女子记得皇上说过,不追究我之罪,君子一言,岂可成戏?”后面的陈千蓠突然清脆地笑起来,带着几分讽刺的味道!
思紫燕淡淡地扫了陈千蓠一眼,踏上前一步,“皇上,玉姑娘亦是无心之举,就饶恕她吧。”
西沧宇冷着脸,冷冷地凝视着西阑焰,心亦在暗暗打坏主意,玉蓠儿乃天下闻名的美人,若是被皇弟所占去,太令他惋惜了。
西阑焰扬扬眉,眼中有邪魅之光流动,“皇上,同国女皇再次发来书信,要求前来和好,皇上不怕有诈?”
西阑焰转移话题,不慌不忙地淡笑着。
他绝对不允许皇兄如灵幽王一般,将蓠儿夺去。即使是再次被流放,他亦在所不惜。
西沧宇微怔,眼瞳蓦然地收缩,“这事儿朕自有打算,王爷,玉蓠儿乃为天下闻名美人,你难道不想借她给朕一点新鲜么?”
看,无耻之人,就直接提出无耻之要求。
陈千蓠冷冷地弯起唇,若真的被强迫侍候他,西沧宇,你的死期就到了。
“皇上,我已说得很明白,蓠儿是我将来的王妃,任何人亦代替不了她的位置。还望皇上恕罪,属下最重视之人,自然不比其他女奴一般可以随意送人!”西阑焰冷冷地回击,眼神冰利如霜。
他不再是往日的西阑焰,任人宰割。
他本来就是一头装睡的狮子,被人扯到痛处之后,不得不开始反抗。
风蓦然加大。
吹翻了西沧宇那明黄色的龙袍,经刚刚折腾而沾上了许少草屑。
西沧宇那又布满阴霾之目再布上寒意,“王爷,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想要的东西,你不能给?”
“是!”
坚定无比的回答!这还是西阑焰第一次正面反抗,那双邪魅的蓝色眼瞳毫无畏惧之色。
“大胆!竟然敢逆皇上旨意!来人,将他们拿下!”西沧宇眼瞳收缩,西阑焰于皇宫之中权势日益加大,西沧宇对他早已有戒备之心,可是一直没找到适当的理由来捉拿他而已。
“皇上万万不可!王爷乃为重要之臣,万一同国有一不轨之意,王爷必能保全大局!何必为了一女子而动气?”皇后思紫燕一惊,若是如此,她心中之人必定一死,自己的宠爱亦被陈千蓠抢走,一失二者,不能不慌。
西沧宇脸色变幻多端,皇后之言亦有道理,但那美人实在令他心痒痒,眼下正是进退两难呀。
194. 中毒
“皇上……”一声微弱的惊呼,西沧宇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那后面的士兵,只看到那些士兵个个面如土色,眉头紧皱,想必是中毒或者有其他意外。
不待多久,士兵们便捂着着心胸倒地,满头冷汗,脸色铁青,呻吟声忍不住起伏不断!
“皇上,有奸细入内,他们定是中毒了!”西阑焰大步而上,严肃地查看一士兵,翻翻眼皮,观他们气色,断定为中毒。
“什么?什么人那么大胆,敢毒害我方士兵?”西沧宇大怒,眼瞳里蓦然散发出强烈的杀气。
西阑焰回过身子,严肃地看着西沧宇,“皇上,您还是尽快离开此处,他们中的毒是五骨散,五个时辰后方可恢复正常。此处不安全,还望皇上加速回宫!”
“皇上,我们快离开吧!”思紫燕脸色煞白,急声叫道。
西沧宇脸色亦难看无比,目光落在平静的陈千蓠的脸上,心中甚是迷惑。这女子看到他,从来不惊不慌,淡定自如,一定不会是一般的平凡之辈。
“皇上,跟随我而来的还有一行将士,若皇上此刻回宫,我命他人保护皇上!”西阑焰沉声说道,再也不容西沧宇多想,眼下他带来的侍兵全部中毒,不要说捉拿西阑焰,连自身亦难保。
当下冷哼一声,便在思紫燕的搀扶下往山下走去。
西沧宇长期溺与酒肉女色之中,身子早已发福,虽然行走不如往日敏捷,但为了陷害西阑焰,他竟然来到此处等待他束手就擒。
可惜西阑焰亦不是愚蠢之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他设计陷害呢?
195. 毒是他放的
“蓠儿,你没事吧?怎么到处乱跑?我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吗?”西阑焰看到西沧宇的背影消失后,才转过身有点责怪地对陈千蓠说道。
陈千蓠撇撇嘴,“人家担心你嘛……”
的确如此,并不是借口,半个时辰都没见他回来,自然是心急。
西阑焰一怔,不由得眯起邪魅的眼睛,唇边带着满意的淡淡暧昧之笑,“你说真的?”
“呃……真的。”
“那好,我们走吧。要不然等刺客来了,我们就难以自保了!”西阑焰淡淡地看了一下那些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士兵们,眼中一抹奇怪的光芒滑过。
他拉着陈千蓠往下走去,山林之风呼啸,光年滑过,陈千蓠亦异常的安静。
待回到马车上时,陈千蓠扬扬眉,有点儿含笑地问西阑焰,“焰,刚刚你上哪去了,那些五骨散……”
“嘘……我小声地告诉你,毒,是我放的。”
西阑焰含笑地坐下有点亲密地凑到陈千蓠的耳朵边,小声说道。
陈千蓠微微地点头,自从那些士兵中毒之后,她就直觉这些毒,一定是西阑焰所放的。虽然西沧宇嘴上不说,但心也会有所怀疑,一定会对西阑焰多加小心。
“可是……从此你不要再小心一点了?”陈千蓠迷惑地眨眼,不由得为西阑焰的处境担心起来。
“你还是为你担心吧,皇兄现在见你美貌如仙,此后不知道会有多少风波呢!我始终是反抗他的,况且我如今的权力亦越来越大,投靠我之人不少,暂时不用惊慌。何况,我会用毒,皇兄亦知道我是万毒高手,即使怀疑我,亦无法杀了我——他现在,就中了我的毒了。”西阑焰淡淡地笑,那俊美的脸如同妖艳之花。
陈千蓠吃惊地看着他,看来,她了解西阑焰的真的不多,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毒中高手,怪不得当初会如此有把握不需要她的帮忙,亦可以将他想要的东西夺回。
“那么……你随时可以夺回你的江山,你的美人了?”陈千蓠淡淡地笑,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所以的光芒。
她今天见到的那个女人,丰满美艳,难得一见的美人,大概就是皇后思紫燕,他的曾经的伊人。
果然是西阑焰看上的女人,将皇上迷得在林子里都忍不住,看来那女人也不简单。
196. 不要离开我
西阑焰皱皱眉,伸手突然紧紧地搂着陈千蓠,邪魅的眼光闪烁着邪气之光,“蓠儿,你吃醋了?”
“才不是。”陈千蓠侧过头,不悦地回答。
“江山我有兴趣,那美人已不属于我了,我怎么会笨到放开我身边的美人呀。”温热的气息凑近,陈千蓠一惊,回头蓦然地对上那双邪魅之眼。
两人距离甚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双方呼吸的气息。
西阑焰邪魅一笑,随着和陈千蓠接触得越久,他就变得更邪魅,或者是更在乎她吧,不由得突然俯下身子,轻柔地吻上了那两瓣红唇。
陈千蓠浑身一震,却不忍反抗这个小小的温柔的吻,只得轻逸出声,陷入了如此迷乱的暧昧气息里……
许久,他才舍得放开她。但见从窗帘微微倾入的光芒下,陈千蓠唇若滴血,脸若桃花,如水之眸里流淌着羞涩,还有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邪魅地笑着,俊美的脸上浮起红晕,“怎么,知道我心里有谁了吗?”
声音低柔缠绵,令陈千蓠心中大震,唇上还留着他的气息,他的温度。
只不过,心中却是万般滋味。
爱,还是不爱,仿佛都还没有一个答案,但已答应与他成亲,她就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过去,决将会过去,不会再重新开始,她的生命里,也只有他了。
“焰……真的决心与我成亲?”陈千蓠有点疲倦地缩到他的怀里,马车内本来就小,这样一缩,倒还坐得方便。
“是,蓠儿,难道如今你还不信我,心里亦只有你一个?”西阑焰紧紧地拥着她,仿佛怕她会离开一般。
周围都是他们二人的气息。
“嗯,我信。”
“那便好,蓠儿……不要离开我,便好。”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千万种柔情,令陈千蓠的眼睛微微地湿了。
197. 同国女王
于此时空的北部,这里有着长年的冰雪,那高大的于阳光下折射着雪白光芒。此处是同国的地域,即使长年寒冷,仍然有一大批士兵于外坚守阵地。
不得不说同国的女王,亦是一个明智的女王,虽然爱的取向令人惊讶,但其他无疑还是正常的。
那华丽气派的皇宫里,那个宽大的寝殿内,窗用了厚厚的布遮住,挡住了那些欲钻进来的寒风。
那华丽的大床下边,有着一宽大的火炉,所有的寒冷都被炉火所消灭了,暖意传达到了那张铁床之上。
床很大,上面的上等华丽锦缎百花被子,垂下的珠帘,白色的纱帐,到处都流淌着一种贵族的贵气。
床上有一女人懒懒地躺着,周围有两个美人为她轻轻按摩。女人长得精致而貌美,肤若凝雪,皓齿蛾眉,乃为一美人也。身上覆着薄薄的羽衣,可隐约看到里面红艳的肚兜。
“殿下,感觉可好?”其中一美人抬起水眸,笑意盈盈地问道。
女人微微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柔情蜜意,那精致的脸上涂着淡淡的胭脂,看起来显得更艳丽绝美。
“嗯,好多了,乖,亲一口。”女人淡淡地笑,慵懒的表情令人更怦然心动,那个美人甜甜一笑,俯下身给了那女人一个长长的缠绵之吻。
另一美人眼里发出强烈的妒忌之光,她委屈地撇撇嘴,继续低下头红着小脸为女人按摩。
“啊,好舒服啊!艳妃,用力一点!”美人离开女人的唇后,再次用力地为其按着双肩,一种酥软的感觉传遍了她的全身。
这女人,便是同国女王苏流艳,用现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有着同性恋的女王,对男人从来不感兴趣,但却纳了一千女妃。自然,在这种时代里自愿的女妃没几个,但每人都是被强迫,若是不从,便有杀身之祸。
虽然女王有时很令人不满,但其皇家内部都从来没反抗过,毕竟女王掌握着兵权,并且她可是个GL,一定不可能会有后代,等她一死,那么王位自然会落到家族的其他人的手中。
两个女妃更用力为其按摩着,女王淡淡地闭上眼睛,诱惑人心的低吟逸出来。
“殿下,有急事启报!”
一个声音在殿外响起,那是男人的声音,令女王不由得蓦然地睁开眼睛。
“进来。”
门吱一声响了,逆光之中进入一穿黑衣的男子,低着头在床前跪下。
“报,殿下,玉蓠儿于花国京城出现,现于西阑焰的沉香殿之内,已得到西沧皇的恩准,于下月的初十完婚!”
苏流艳的眼睛蓦然地掠过一缕冷光,那微开的诱人之唇蓦然地紧紧闭上,“完婚?哼,天下美人皆为我所有,他们没有资格碰她!那求和书信送到了吧?”
苏流艳淡笑着,精致的小脸上抹过了淡淡的阴霾。
“回殿下,送到了。”
“那好,明天开始启程,不会会玉蓠儿这个绝色美人,我可不甘心。”苏流艳淡淡地笑着,同国美女皆为她收为妃子,这个在大臣眼中的变态女王,一早就听到了关于陈千蓠的传闻,此刻正是眼下之急,若迟了,那美人可成为别人的妻了。
“你退下吧,命人为我打点行装,一切交给你处理。”女王挥挥手,那男人便尊敬退下。
纱帐飘渺,女王苏流艳淡淡地笑了,在两个美人的侍候下,很快陷入了梦乡。那个叫玉蓠儿的女子,曾是她多次派人去想绑回的,但中途那些杀手都被人莫名其妙地杀害了。
此次,她亲自出马,定可将美人抱于怀中。那天下绝色的奇女子,只能属于她苏流艳的!
很早之前,听说玉蓠儿于轩辕殿上破血断情,又一人闯过了千兵城门,虽然有援兵,但有这种勇气的美人,整个天下亦只有玉蓠儿一个!
这样的美人,叫她如何不心动呢?
198. 大婚的消息
与此同时,幽国皇宫内。
议事殿内,白轩迟一身明黄色龙袍,微微地闭目坐于那张宽大的龙椅上,淡淡的月麟香四处弥漫着,淡黄色的阳光从外面淡淡倾泄,映得一片温暖人心的柔和。
他前面那张紫檀桌上,摆满了奏折,凌乱得像几天都没收拾过一般。
身边,有一张空着的椅子。
那本来就是为了陈千蓠而准备的,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到他身边。
这议事殿平时只有重要大臣、凡明等人能入,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踏入一步。
“你是说……蓠儿决定与西阑焰成亲?下个月初十?西阑焰真的就是那个花国被流放的二王子?”淡淡的,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倦意。
“是,皇上,密探相报,西阑焰已用毒物控制了西沧皇,一切都于他的掌握之中,也就是说,用不着多久,花国的王位必定就是西阑焰的。再亦无人可争。花国前皇后也只是生了西沧宇,西阑焰是另一皇妃所生,然从此之后,皇上精气尽绝,再也无法有子嗣。”一边的凡明恭敬地回答道。
白轩迟骤然地睁开眼睛,幽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那么一缕悲伤之光。
“她……还是弃了我……”低沉的声音,回响于大殿之中,寂寥万分。
凡明不由得一阵无语,不管他多努力地为皇上找来了其他的绝色美人,可是都被拒绝了。
在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人代表那个有着明媚笑容,清冽眼神的陈千蓠。
“皇上……风妃已快临盆……不如就此立她为后吧!”突然,凡明的声音响起,这句话,是他鼓起了无尽的勇气说出来的。
“为何?”
“皇上,风妃乃有母仪天下之气度,玉将军亦忠于皇上,何不给一名分她,令其更忠心于皇上呢?”凡明小心翼翼地说道。
“放肆!皇后之位,岂是玉倚风可坐?不要再提此事,否则我不会轻易饶恕你!”白轩迟突然大怒,幽深的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寒气,吓得凡明连忙跪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白轩迟如此易怒。
“臣不敢!臣一时多嘴,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恕罪!”凡明声音带着那么一缕忧伤与沉痛。
皇上最终还是忘不了蓠儿姑娘,这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
可是如今蓠儿姑娘就要与西阑焰成亲,再怎么扭转乾坤,亦是无能为力了。再情深再痴心,只会得一腔旧情,永难平息,反而伤了自己。
“凡明,为我打点一切,明天起驾到花国亲访!”蓦然地,白轩迟做下了这个决定,他紧紧地抿着唇,脸色发黑,目光却如炬,令凡明大吃一惊!
难道皇上要亲自将蓠儿姑娘抢回来?
那是万万不可,闹得不愉快不说,这不正是送入虎口吗?
“皇上!万万不可!幽国与花国皆为敌国,并且已有密探探出同国女王亲自求和,到时我们的形势更险峻,怎么可以随便进入花国?只怕西沧皇会对皇上不利,请皇上三思!”凡明脸色煞白,他简直不敢相信皇上竟然为了蓠儿姑娘而出此下策!
“你不必多言,我已决定,快下去吧!”白轩迟闭上眼睛,有点疲倦地说道。
“皇上!属下以命来恳请皇上,万万不可前去!皇上,不必为了一女子而下了如此大的赌注!”凡明急声叫道,额头冷汗涔涔!
此时已是深处冬的交换之时,寒霜已起,凉风已晚,但于此殿里,凡明仍然感觉到有如12月寒冬,冰冷的空气随处流淌!
皇上竟然要出发去花国,真是自投罗网!
“来人,请凡明侍卫出去。”白轩迟冷冷地说道,门外立刻涌进了几个侍卫,抱歉地看了凡明一眼,将其拖往外面。
“皇上!请你三思!那是自投罗网,飞蛾扑火啊!皇上……”凡明被拖下,他的声音不断回响,凄然地缠绕于大殿上,令人不由得黯然。
白轩迟微微地张开眼睛,看着那片从窗格里映进来的阳光,淡淡地苦笑着。
谁又明白,他爱的不是江山,不是王位,而是她啊!
如今,白洛迟却又拱手让位,其他太子亦无一人可有资格承起这王位,但若他真的死了,一定也会有人来保全幽国的江山。
还有三位王子,其中两个皆只知吃喝玩乐,只剩下一个,年纪却只有十年。那位白羽城王子,虽然亦只有十岁,但却饱读经书,才华满腹,若让他为皇,的确是有点小。
只不过,白轩迟真的也毫无办法,目前国情还算安定,并且他亦无心与花国再为敌,连年的战事,给百姓带来的伤害亦太大,到处都是尸骨残骸,民不聊生,更严重地拖延了向前进的步伐。
所以,这一趟花国,他还是要去的,为了她,也为了国家。
“蓠儿……为何要这样待我……”那华丽的大殿内,有男人低低的叹息声。
大殿流光,寂寞的男子靠着偌大的龙椅微微闭目,那一层寂寞之光,缓缓地渲染着那张痛楚的脸。
一个不小心地放手,两人便要如此错过,如此痛苦,催得心肝粉碎。
翌日,白轩迟果然不顾文武百官反对,不顾玉倚风苦苦恳求,一人带着十名侍卫向花国出发。
百官们于城门前齐齐磕头,甚至老泪纵横地求着远去的白轩迟!
暖阳高照,深秋,大风呼啸,吹得黄沙遍地,风尘弥漫。
玉倚风挺着肚子,穿着华丽的凤袍,迎风而立,风打着她那华丽的衣角,划出了悲凉的弧线。
她看着白轩迟那越来越远的马车,不由得泪流满面。
他们的孩子已有七个月了,可是他,仍然要追逐她而去!
怪不得当初他对她好的时候,竟然会感觉到如此不安,原来从开始到现在,他真的不曾对自己动过情。那些缠绵的情话,那些暗夜的温柔,一切一切,都是他努力捏造出来的。
如今,人去梦醒,才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输家。
玉蓠儿,你赢了!
就这般,二国之王一起向花国出发,虽然一南一北在中途不会交集,但一起于花国相遇,又有何反应呢?
他们的目的都是同一女子,没有矛盾,没有交集,那是不可能的。
199. 初闻音讯
数日后,沉香殿之中。
藏玉阁里,陈千蓠正试图自己跟小秀学刺绣,可是绕来绕去,不伸被刺了数针,还绣得一团糟。
“小姐……您以前……有没有学过刺绣?呃,好象一般小姐都会呀。”小秀心直口快,忍不住地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陈千蓠眨眨眼,不好意思地点头,“是呀,我生来就学不来这东西的。”
是的,那么讨厌的刺绣,要一针针地绣,多麻烦啊!在现世,人家机子一开,可就一匹布了。
要不是看在自己半个月后大婚,她定然不会玩这玩意的,只不过想绣女一下属于自己的嫁装,可是无奈她这现代人,怎么也绣不来。
“小姐放心吧,您的喜袍殿下会让全京城最好的绣女所绣的,您还担心什么呢?”小秀瞪着圆圆的眼睛,有点羡慕地笑。
陈千蓠脸上淡淡地抹了红晕,微微弯起唇角,却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是的,西阑焰一定会找最好的绣女为她做最好的嫁衣,怕什么呢?只道自己无聊,想品尝一下古代出阁女的心情而已。
“小姐,你不高兴吗?能嫁给殿下,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啊!”瞄到了陈千蓠那淡淡忧伤的表情,小秀不明白地问道。
“怎么会不高兴呢?殿下文武双全,为人正直,有时又如水温柔,的确就是一个无数女子所爱着的偶像啊!”
“小姐,什么是偶像?”
“呃……没什么啦,小秀,你拿去绣吧,这衣料赐你了。”陈千蓠淡淡地摇头,跟她解释怎么能解释得那么多呢?
小秀愣了一下,马上受宠若惊地摇头,“小姐,这可是上等的嫁衣料子,奴婢不敢……”
“别胡说,以后你也要嫁人。一个女子嫁人后,就等于找到了第二生了。”陈千蓠笑吟吟地说道,从答应与西阑焰成亲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心放下了过去,遗忘过去,和西阑焰过上属于下半生的日子。
还不待小秀说话,外面就有人报,“殿下驾到!”
不多时,只见西阑焰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小秀福了福身之后连忙退下。陈千蓠见到他倒也没站起来行礼,她讨厌古代的礼仪。
西阑焰一身黑衣袍,脸上是她初见他时的邪魅之笑,嘴角弯弯的,煞是好看。他如同一道春风一般,令这阁内的空气亦温和起来。
“蓠儿,今天还好么?”西阑焰于她前面坐下,戏谑的笑容,温柔的目光,令陈千蓠不由得淡淡地微笑着。
“好吃好睡好住,怎么不好呢?”陈千蓠眨眼,西阑焰的确不如白轩迟般被人控制于手里,他利用自己对西沧宇下的十年刺心散之毒,令他乖乖地下旨赐婚。西阑焰亦只不过想过着平凡日子,若西沧宇好好地坐他的王位,不暗中算计他,他亦不会去夺他的王位。
西阑焰邪魅一笑,眼尖地看到她捏住的手指。
“怎么了?手指伤着了?”西阑焰起身,心痛地拿起那纤纤玉手,看到了被针刺到的痕迹。
“刚刚跟小秀着刺绣来着,不小心弄到的。”陈千蓠不好意思地回道。
在古代,女子不会刺绣,真是一件怪物呀。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找京城最好的绣女来做嫁衣,你何必苦了自己,夫人,我的心痛的。”西阑焰眼中掠过一缕痛惜之意,低下头轻轻地将她的手指含到嘴里,温柔地为她吸去微痛。
陈千蓠怔怔地看着那又邪魅又温柔的男子,心中又是波浪翻滚。
吸吮片刻,西阑焰半跪于陈千蓠前面,将她的手轻轻地按于他那张绝美的脸上,“蓠儿,碧王和同国女王通过飞鸽传书,前来花国求和。”
碧王?
陈千蓠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碧王可是白轩迟的代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竟然前来花国求和?他不怕钻入西沧皇的陷阱吗?
“碧王……是听到我们大婚的消息之后,才赶来的,蓠儿……”他低低地说道,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陈千蓠看着那双充满了微微担忧的冰蓝色眼瞳,有点儿震惊。西阑焰——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亦不过是听到碧王白轩迟要到来,害怕她跟他走吧?西阑焰,你低估我了,蓠儿早于应允与你成亲之日起,早就断了过去,弑了旧情,将你的每一点点,都容入我心之中。
“西阑焰,你要相信我,我答应过的事,我必定做得得。”陈千蓠又长又弯的睫毛微微跳跃着,有若一片轻舞的风。
“可是蓠儿,若你还对他有情意……”
“焰,你不相信我吗?”陈千蓠皱眉,好不容易等她决定嫁于他,他却在怀疑。
感情,本来就是很让人多疑,西阑焰对自己的不自信,当然亦在所难免。
“不……我信你,蓠儿,我已让欧阳锦领人于此阁外严阵以候,其他的事不要多担心,我自然会有办法摆平的。至于那个同国女王,听说她喜欢纳天下美人妃,大概此次一来,一定有不纯之机。”西阑焰低低说道,蓝色眼瞳蓦然地收缩。
同国女王的爱取向,四国人皆知,此次来一定就是打陈千蓠的主意。
“啊?想不到那个同性恋竟然来了?那就麻烦了!”陈千蓠失声叫道,她亦于史书上了解到了同国女王的一些大事。广纳美女为妃,跟灵幽王的性质没什么区别。只因不过她喜欢的是同性,也就是说十足的同性恋。
“同……同性恋?”西阑焰迷惑问道,感觉在陈千蓠嘴里蹦出来的词总是很新鲜。
“是指女王喜欢同样的性别之人的意思,焰,那个女王,会很残暴么?”陈千蓠点头,以她一直以来的神秘传说,早就传遍天下。正是由于陈千蓠受关注度高了,亦有人指出,她并不是玉敬谙故人的女儿。
她的身份,就成为了一个谜,但这谜跟白轩迟有着密切关系。
“不会,但很喜欢耍手段,计谋多端。蓠儿,我想起来了,当初你为何要离开木屋跑到幽国去?又为何不回来找我?”西阑焰见她听到白轩迟消息后,并无多少不正常反应,当下才想起自己一定要问的事情。
陈千蓠便细细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了西阑焰,从入了小吃店到被灵幽王折磨,被救,撕下人皮面具等等。
当然,她自动忽略了与白轩迟缠绵的过程,否则被这男子听到,定会俊脸发黑的。
西阑焰的眉越皱越眉,眼中冷光闪过,不由得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蓠儿,对不起……令你吃得太多苦了,若当初我一直陪于你身边,一定不会发生如此残忍之事!”西阑焰心存内疚,心中的痛惜更加重几分。
是的,若他没有离开,她也不会遇到白轩迟。
“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陈千蓠笑道,眼睛有了微微的湿意。“那些劫难,是我应该过的,否则——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时空的穿梭,命运的捉弄,令陈千蓠从那“高科技”时代转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就是一种命运。
她,得完了女王殿下的下半生,才完成自己到这里的使命吧?
“蓠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你……亦不要离开我,好么?”西阑焰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带着恳求,又仿佛是内疚。
若当日他不离开,她又如何会被人狠狠地伤了一次?如今想入她心,真的非常非常难了。虽然她答应与他成亲,但西阑焰仍然看得出,陈千蓠对于碧王白轩迟,还有着缕缕未断的情意。
“嗯,我不离开你……”陈千蓠再次含笑,自己的命运如同孤叶飘零,用尽力气,却还是没能掌握得住。
何不,顺其自然呢?
200. 二王求见
数天后,白轩迟等人与同国女王一起由南门、北门入了花国京城。西沧宇亦只能听从西阑焰的意见,将两王平安接入皇宫之内,一一见过之后安排住宿。
陈千蓠亦不必与他人相见,只不过日日于阁内学琴棋书画来养心,偶然绣一下花之类的,不过每次都不了了之。
一大早,陈千蓠与西阑焰于食厅里吃着早膳,其他五妃子皆不在。西阑焰亦下了令,让她们自主于各自房中用膳,不得出来打扰。
虽然这一点对于妃子们很不公平,但西阑焰已决心令她们离开沉香殿,寻找各自的幸福。毕竟他的心已放于陈千蓠身上,又如何能将心分为几,宠爱向个女子?
一起入膳的还有欧阳锦与司马良,二人自从被西阑焰从凝日楼带回来之后,就一直跟随西阑焰左右。
虽然武功大失,但欧阳锦还是有一身力气,对于西阑焰的忠心,其实亦不亚于对女王殿下的忠心。
“蓠儿,这汤还可好?此汤乃我母后最爱的汤,你感觉如何?”西阑焰一脸期待地看着陈千蓠,眼睛里有着亮晶晶的温柔。
欧阳锦与司马良对望一眼,不由得轻笑起来。
西阑焰一直以来对妃子们都冷漠如霜,他们还以为他对女人没兴趣呢。
“嗯,不错,香甜而不腻,入齿留香,如同一甘露一般。”陈千蓠点点头,很不辜负西阑焰的好意,微微露齿而笑。
西阑焰淡淡地笑了,仿佛找到了一缕安慰之感。他那个温柔的母后,亦是如此爱着这一类汤,看到陈千蓠,有如看到她一般。
这才是家的感觉,温暖的,感人的。欧阳锦不时地另有深意地看了陈千蓠一眼,这女子的声音,的确与女王殿下完全一样,许多复杂的疑团终在心里不断地敲击着他的心。
从凝日楼被西阑焰买回来,他就觉得西阑焰不是一般简单的男子。果然,跟他回到花国,才发现他乃为花国二王子,可如今陈千蓠的出现,无疑是让他想得更深。
“报……殿下!”突然,一个急促的禀报声于外面响起,随着急促的脚步,一士兵就地跪下,额头冷汗涔涔。
“殿下!幽国碧王……与同国女王求见!”
那话如头顶巨雷,令在场的四人皆愣住了,陈千蓠脸色一沉,眼睛暗沉得看不到一缕光芒,轻轻地嗫一口汤,素手蓦然地紧握瓦碗。
该来的,还是来了。
纵然自己当初如此绝情,可是他仍然无怨无悔地前往花国,只恳求一见。自然,他必定想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西阑焰眼中暗光浮动,犹豫片刻,沉声回道,“宣他们于迎香殿中等候。”
“是!”士兵退下,殿中一片沉默。
迎香殿乃为沉香殿的迎客殿,一般贵客到来,往往于那大殿上接见。
陈千蓠波澜不惊,但喝完汤之后,却再也无胃口,刚刚想退下,却被西阑焰叫住了。
“蓠儿,我们一起前往迎香殿吧,他们定是前来祝贺,我们怎么能忍心不见呢?”西阑焰淡淡地笑,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邪魅之光。西殿下一出手,自然亦有解决之道,当下,陈千蓠点头。
有些人,怎么避也是避不开的,还不如勇敢面对。
西阑焰用完早膳,携着陈千蓠一起入往迎香殿,幽幽长廊,缠绵水光,冷风轻扬,那迎香殿就于前可一眼望见。
陈千蓠的心却有点紧张,大概已有两个月不曾见到白轩迟,一切早就注定,他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准备好了吗?”突然,前面的西阑焰淡淡地问道。
虽然他亦不想让陈千蓠见到白轩迟,但有一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为好。他自然也希望,经过此次,陈千蓠会更坚定自己的心意。
大殿内,薰香弥漫,八大柱呈金黄色,一大暖炉立于殿的左边,将这寒冷的空气加暖了。
白轩迟与同国女王对面而坐,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出皇宫时遇到她,更没想到的是,苏流艳竟然也会来沉香殿求见西阑焰与陈千蓠!
对于这位苏流艳女王,白轩迟自然是有所闻,如今看到对面的她眼内露出冷光,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敌意,自然也知道她前来的原因。
大家的底细彼此都了解,相互客气地喧嚣一翻之后,便各自陷入了沉默。
他们之间,都知道皆为对手,即使不道明,大家亦都心中有数。以目前幽国与同国的兵力,都已差不多对等,若是有所战争,自然不知哪方是胜者。
“殿下驾到!”
有禀报声响起,令白轩迟与苏流艳一愣,放下手中茶杯,站起举目望去,只见大殿门外,一黑影一白影飘忽而进,黑影便是西阑焰,只见他一衣黑袍,紫色披风,剑眉轻扬,冷然之眼神如剑般落在白轩迟的身上。
白影则是陈千蓠,内有毛绒棉衣,外披着白色披风,头发简单绾起,两边青丝温柔垂下,更衬托那玉颜如花,莲步生辉。
白轩迟将目光从西阑焰的身上移到陈千蓠的身上,她明显瘦了,眼神却依旧如此冷冽,眼内平静得不见一缕波澜。
内心一痛,不由得微微张唇,却无法先语。
心间是海浪汹涌,拍痛了他那颗等待着的心。
她,真的对自己断了情意了么?可是那紧抿的唇,却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轻轻地颤抖着。
苏流艳含笑地看着陈千蓠,眼中明亮光芒闪过,轻轻地拱手,豪迈无比地说道,“艳王见过殿下,见过蓠儿姑娘!”
她内心欣慰无比,千里迢迢来此国求和,为的就是看到这个美人。虽然她本来就有弃战之心,可是看美人,好象比弃战更要重要。
“碧王见过西殿下,蓠儿……”白轩迟口气一滞,胸口隐隐作痛,抬眼看到陈千蓠正不卑不亢微微福身,脸上划出一道冷漠的笑容。
“见过碧王,艳王。”
“今天真是好日子,二王都聚于沉香殿,西某真是很庆幸至极,二位请坐,这位是西某的未来王妃玉蓠儿。”西阑焰亦拱拱手,邪魅的眼神在宣告着他的所有物。
蓠儿是他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