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9

公子无痕:囧货三穿 80 - 86


【第80章】

  这一届武林大会跟林曦理解的有些不大一样,更像现代的选秀节目。每个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先得自己表演一套武术,四名评委会给出相应分数,根据分数等级安排第二轮的比试。
  林曦来古代已经许多年,看过不少武林高手的招式,比如她身边这位,对面那位,又经过刚刚锦书的震慑。现在再看这些人一个个的展示才能,林曦无聊得想睡觉,但本着武林大会的精神,她还是忍住了。
  这一批几十个人一个个的比过去,居然是那苏州的陆煦一手剑法舞得妙不可言。
  “这是什么剑法?”林曦问。
  “碧华剑法。”洛湘江道:“六十多年前,一对江湖侠侣创了此套剑法,曾经惊艳江湖。不过让人可惜的是,这对侠侣后来竟分开了。碧华难再,六十多年的时间就这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想不到短短几日,这小子居然能将这套剑法练至如此,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啊。”他感叹道。
  林潇接着道:“本是两人合练的剑法,他改成现在这样,也是不错。”
  林曦却听出了猫腻:“你们好像对这剑法挺了解?”
  林九自豪地道:“那本剑法秘籍本就是少当家给他的。”
  林曦哼哼瞟林潇。
  林潇握着她的手:“那本就是陆家的东西。那对侠侣,男的就是陆煦的太爷,当年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死的早了些。这本碧华剑法后来偶然被碧霄宫所得,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林曦点点头:“也就是说你也看过那本碧华剑法了。”
  林潇“嗯”了声,“倒背如流。”
  “可会?”
  “自然。”
  林曦“刷”地自眼中飞出刀子:“跟谁练的?”
  林潇低咳一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不饿?葡萄还吃么?”
  “夏、秋、楠!”林曦在他耳边低吼。
  “我说了你不生气?”林潇望着她无奈地问,见她点头才慢吞吞道:“乔荷,不过,我只跟她一起练过一次,她始终领悟不了其中精髓,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一刻钟后......
  林九戳戳洛湘江:“洛公子,气氛不对啊。”
  “生着气呢。”洛湘江道:“后面就快到你了,你赶紧准备准备。”
  林潇剥颗葡萄递到林曦面前,无辜地望着她:“你说了不生气的。”
  林曦瞪他:“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说‘不’了?”
  这个好像真没有,林潇郁闷地将葡萄塞进自个儿嘴里。
  林曦:“......”靠,这么没诚意,就不会哄哄我的啊,我在吃醋,吃醋懂不懂的啊!
  陆煦的剑法自然赢得了一片掌声,至善和尚激动地热泪盈眶:“六十年.....了啊,老衲有......生之年......还能得见......碧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至善和尚这话一出,人群里就轰动了,许多关于碧华剑法的记忆都涌现了出来,渐渐的就聊到了当年那对令人惋惜的江湖侠侣,也不知后来如何了。
  故事虽凄美,但比武还得继续。没多久就到了林九,林曦右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林九一扬眉飞身上了擂台。
  林九的招式不如陆煦的碧华剑法来得好看,但也是足够令人赏心悦目的,林曦瞧着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九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洛湘江帮她解答了疑问。
  林曦瞥瞥某人,无视,她还在生气呢。
  林曦作为洛小小的时候也是懂武的,一番看下来觉得林九胜算很大,她才不承认因为那是谁谁谁教的才让她这么有信心的呢。
  林九满头大汗地下来,嘴咧得老大:“少当家,我没丢你脸吧。”
  林潇笑:“嗯,可以考虑给你涨月银了。”
  林九激动:“少当家您真是菩萨,太好了。”
  ......
  林九后面没多少人了,等最后一个人表演完的时候,场内又轰动了。林曦顺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心道: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真特么适合团圆啊。
  只是周志怎么会和乔荷宋玉混一块儿了?周志身边跟着的那红衣女子不是上回比武招亲的那个么?他们这是唱的哪出啊!
  一进场,周志就开腔了:“我来参加比武。”
  至善:“请......出示......”
  周志不耐烦地皱皱眉,他旁边的冷霜霜袖中一本金册飞出直插在擂台上:“洛阳冷家。”人冷,声音更冷。
  至善没意见了,场内众人也没有意见了。换到乔荷,她将胸前一束头发拨到而后,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嗓音嘶哑地抛出三个字:“碧、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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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霄宫?
  久违了三年的“三个字”重新在众人耳畔响起,那一场被可以淡忘的残酷的杀戮,那修罗战场一样的血腥画面重新又回到了眼前。
  至善沉沉地叹了口气,低头念道:“阿......弥......陀佛。”
  “碧霄宫?”有人反应过来,笑了:“乔姑娘怎敢自称碧霄宫?”
  乔荷对那人抛一记媚眼,缓缓往一侧让了一步,让身后的男人完全显现在众人眼前:“洛阳宋神医,碧霄宫左使。而我,乃是宋玉明媒正娶的夫人,这个资格够不够?!”
  如何能不够?众人虽有异议,但也无言反驳,至善退开一步,乔荷携起宋玉飞身而上,在宋玉耳边低语了一句独自跃下了台阶。
  “她这是——”台下有人窃窃私语。
  自从乔荷出现,林曦就看着林潇,弯着嘴角笑。那笑容悲凉有之,讽刺有之,无奈有之。林潇有些承受不住。
  “卯——”他将眸光从宋玉身上收回,想要去握身边人的手,却被林曦躲开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尴尬而孤单的慢慢收拢成拳。
  林曦仍旧笑,低低的声音,让旁边洛湘江和林九都看不过去了。
  “妹子。”洛湘江不忍道。
  林曦不理,只盯着林潇:“其实从身为洛小小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你总是会轻易地忘了我而记得乔荷。这一回,我还是想不通。阿月,我晓得你一向宠我疼我,可是你拍着心口问问,你真的爱我吗?我承认自己矫情,可是我就是不明白。我是你娶进门的妻子,你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我忘了。我在你心里就真的那么不重要么?”林曦转眸去看乔荷,冷笑,“她哪里好?你总是忘不了。”
  林潇一直听她说,等她终于说完了,才抬起眼眸,就那么平淡无波地看着她:“说完了?”
  林曦与他对视,却无法从那双熟悉的眼眸中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温度。这就是没有记忆的眼神呐,想到此,她心凉得彻底。
  “我的确不记得你了,可是我已经努力地回忆了,现在是要我怎么做呢?嗯?杀了乔荷?”林潇冷了声音,到最后一句话含了淡淡讽刺。
  林曦却道:“好啊,你杀了她,我就信你。可是,你敢么?你舍得么?”
  这边洛湘江和林九看着这突然闹起别扭的两人不知所措,也没了心思去看台上宋玉的表演,就听到台下一声接一声的抽气声。
  乔荷独立众人之前,满面自信。台上宋玉正舞出一招“天花乱坠”,手腕灵动,以剑尖为圆心一层层的花次第开放。众人看花了眼,谁也没有注意到剑尖处突然射出一道凌厉剑气。
  林潇恰巧看见了,不等众人反应已经飞身而出拉过乔荷,侧身挡在她面前。台上宋玉却好似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表演。
  “林潇。”林九看着怔在那痴笑的林曦担忧唤道。
  “小九哥,我很好。”林曦眨眨眼,看向前方。那个刚刚还剥葡萄给她吃的男人,此刻挡在曾经让他差点丧命的女人面前。
  “哥。”林曦眨眨眼,唤了洛湘江一声,“他真的是阿月么?”
  洛湘江走过来想要将她揽在怀里,却听她道:“哥,我出去透透气。都说夕月湖很美,难得来一趟,我得好好看看。小九哥还有比赛,你们就别过来了。反正,身边一直有人跟着的不是。”
  大概是她逞强的样子太不忍心让人戳破,洛湘江也没坚持,只在她走后让几个得力的手下看紧点。可是就是这一个疏忽,让他追悔莫及。
  那边林潇虽然挡在了乔荷面前,但是余光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静,看到林曦走了,他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今晚回去必是不好过的,不由有些头疼。
  他的确是不记得她,他也很不解。可是那种恨不得将一个人揉进骨髓的心理,若说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第81章】

  夕月湖很大,林曦沿着湖走得并不快,但停下来的时候却不知自己是在哪里。环顾四周皆是葱碧的树,左前方有条弯弯的小道,她移步走过去,在小道尽头看见一座八角亭,里面背对着她站着一位老人。广袖长衫,白发极地,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林曦轻步走过去,刚想在美人靠上歇一歇,就见那人转了过来,白须长眉,眼含慈悲地看向她。
  林曦身子一震,不由站直了,须臾,她两步走过去一把揪住老人的胡须,骂道:“死老头子,你还有脸来见我?你当初说我是只富贵猫的,但没多久就挂了,挂了就挂了,你看看我现在,搞得猫不猫人不人的。死老头子,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拔光你的胡子,送你当太监去!”
  司命他老人家是好不容易背着天上的神仙下来的,没想到这刚一现身就被人揪住了胡子。哎呦,那可是他留了几千年的胡子啊!他握住林曦的手防止她使劲儿:“丫头丫头,别急诶,我这不是找你解决问题来了吗?”
  “怎么解决?”
  “额......哎哎哎,别揪,别揪。哎丫头,我是来助你的。”司命紧紧地盯着被人扯在手里的胡子,心疼地嚷道。
  林曦狐疑地看他:“你真能解决问题。”
  司命连连点头,用空着的手自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你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太上老君那里偷来的,喝了它,你就可以当个正常的人了。”
  林曦接过那个红色的瓶子,还是觉得诡异:“真的?”
  “我骗你干嘛。”司命吹胡子瞪眼,“不喝拉到。”
  “行了,我信你最后一次。”林曦打开盖子,瓶口凑到唇边,“说好了,要是你骗我,你就去皇宫当太监去。”
  司命内心:“......你就不能换个别的诅咒么。”
  林曦仰头将一瓶药倒进口中,一点点苦,倒是不特别难喝。昏迷的前一刻,她嘴角挂起满足的笑:“真好,这下我和阿月就可以在一起了。”却在司命的眼中看到了歉疚。
  “丫头,对不住你了。”司命长叹,将昏迷的林曦抱进怀里。另一个人忽然出现,他看着司命怀里的女孩儿,也叹了口气,对司命道:“你这样做,何苦?”
  司命笑:“说来是我欠他们的。这是最后一世了,历完这最后的情劫,他们就能归位。”
  “上次你消了他们的记忆,她还是记起来了。这一次,你觉得她真能彻底忘记么?”来人道。
  “这是太上老君给我的。”司命苦笑,“她如果这一世是个人倒罢了,偏偏成了不人不猫的妖物。这样即使他们在一起,世俗也不会容许的。”
  “可他何曾在乎过?”来人道:“若他在意,怎会到如斯地步?是缘是劫,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司命看着远方,目光空茫,良久才呓语般地道:“他救过我的命,转世前,我就应过他要照拂她。”
  来人不再说话,亭中雾气升起又消失。那些暗中跟在林曦身后的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突然消失,一时都慌了。
  林潇正跟其他几位评委一起根据参赛者的情况裁定分数、分组,抬头忽见林家一名隐卫飞身迅速闪进他的凉棚中,没多久,又见洛湘江手中的扇子落了地,林九面上笑容凝固很快就有崩溃的趋势。
  林潇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转身快步朝凉棚走去,连一句招呼都没打。
  洛湘江看着他走来,大步上前,一拳就这么砸了过去:“她若是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林潇被砸得倒退一步,他仿若没有知觉一样,只眨眨眼,怔怔地想着洛湘江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脑中炸开一般地蹿出许多场景,却无法窜成完整的记忆。
  他捂着快要炸开的头,想着那丫头那么小心眼,他一定要赶紧去告诉她。他救乔荷,只是因为她的不信任让他生气、难过,他只是气不过;他救乔荷,因为她现在还不能死。可是这丫头这回居然气成这样,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地就消失了。他不敢想,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林卯卯,到哪里再去寻一个让自己牵挂的人。
  心口酸涩的感觉涨了满怀,林潇红了眼眸,不顾还在武林大会的现场,对林九吼道:“还不给我去找,上天下地,都要给我找到她。”
  场内众人不明这林少当家何以突然发了怒,但隐约地猜到林家出了大事,又联想起这几日关于这位林少当家的传人。此刻见他凉棚内清一色的男人,也大抵是猜到了些缘由。但林家财大势大,这林潇又是个不好惹的,是以众人都在站内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夏秋然发挥了他世子关爱百姓的情怀,在众人感激的目光中走到林潇面前,温和问:“林少当家,是出了何事?或许,我能帮上忙。”
  林潇掀起眼帘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眸,淡淡地看他一眼,“不用了,林家的事,还用不着外人插手。”
  夏秋然笑容不便:“如此就好。但林少当家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就是。”
  林潇懒懒地点点头,过去跟众人打了声招呼,领着林家的人匆匆离开去寻人了。
  林潇人虽走了,众人却也没了继续的心思,至善一沉吟,派人前去打听了一下,知道确实是林潇的宠姬丢了。众人一合计,觉得人林少当家的宠姬都不见了,你还在这比武,以后再开武林大会还想不想要赞助费啦。于是,大伙儿也自告奋勇地帮着去寻人了,心想着若是人给自家找着了,以后的好处还会少么?
  洛阳城很快被封锁,百来号人将夕月湖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后,又将整个洛阳搜了个清,就差没有挖地三尺了。得出的结果是:人不见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已经从洛阳彻底消失。而据说林少当家的这位宠姬不会武,也不善骑马,唯一能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失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被人掳走了,后面还得加上四个字:“生死未卜”。
  林潇在将洛阳搜了三遍后,留了一拨人继续寻找,第二日一早就火速往扬州赶。半月的路程仅仅用了五日的时间,用林九的话说:“睡觉都是在马上的。”林家管家得知少当家回来,领了一拨人守在大门口,身后跟着的人很多手中还捧着账本,那些都是要少当家亲自签字确认的。远远地看见数匹黑马飞来,管家露出招牌式的微笑,一句“少——”刚出口,就感觉耳旁劲风一掠,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让去,眨眼睛,那几匹黑马已经“飞”进了林家。“当家。”管家干干地吐出后两个字,瞧一眼同样被吓到的众人,挥一挥衣袖,“大家都散了吧。”自个儿着紧往前厅去,这么急,怕是出大事了。
  到了前厅,听完少当家的话,管家愣了:“这果然是大事。”林曦的身份别的人不知道,他在林家待了二十年了可是知道的。于是,管家在听完林潇的吩咐后,自去安排人手去了。
  久居静庙的素音听到风声,跨出了她十三年来从未跨出的院门,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前厅,一对上林潇那歉疚的眼神,她眼圈就红了。
  “少当家,你应过我的。”素音静静道。
  林潇垂下头,难掩难过:“素姨,对不起。”
  素音摇头:“对不起?我护了她十三载,你不过月余的时间就弄丢了她。林家的人,果然都是不可信的。”她话里责怪的意思那么明显,林潇头垂得更低了。
  素音理理衣袖,微微一福身,转身就走。
  “素姨——”
  “素音——”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潇抬头看去,见他的父亲匆匆赶来拦在素音面前,手伸出像是要去握住身前人的手,却在半路垂了下去。
  “素音,你要去找她么?”林甫满脸柔情,安慰:“你好生在家里住着,曦儿我会去找。”
  素音却是冷冷地看着他,道:“多谢,不必。”
  “素音。”林甫苍老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么多年,你守着静庙不肯跨出一步,却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素音声音冷淡道:“林甫,这么多年,我早不恨你。她是我的女儿,我自然该去找她的。”她动手松开紧绑的袖子,手往前一送,一道白绫飞速射出,“虽然多年不用,却也没落下。林甫,我走了。”
  “可她也是我的女儿。”林甫哑着嗓子道:“素音,我与你一起。”
  素音头也没回:“林甫,何必呢?她并不是你的女儿,我们都知道的。否则,你怎会容许她和林潇独住一院?你的心思我很明白,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也仔细想过。但今儿我就明白了告诉你:不可能!有生之年,我不想我和他的女儿与林家再有一丝一毫地瓜葛。”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潇豁然抬眸,看着让林甫惦记了一生的女人果决地走出自己的视线。
  “潇儿。”林甫回头看向儿子,难得地露出和蔼的笑容:“你如今已经能成大事了,林家交给你我很放心。”
  “父亲?”林潇皱眉。
  林甫笑:“我欠了她十多年,我不能再欠她了。”说罢亦快步离去。
  偌大的前厅只剩下林潇一人,他颓然地倒进椅子中,手捂着脸,望着空荡荡的前厅,想起不久之前她还站在这里,对着自己笑。转眼,她就被他弄丢了。
  洛湘江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忘了她两次,丢了她三次。而她,一直记得。
  林潇捂着脸,心中的思念夹着无言的酸涩和痛楚瞬间泛滥成灾。


【第82章】

  林曦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棉花糖一样的云朵,人在上面走路都跟飘着似的。云上有白玉建造的楼宇,恢弘华贵,许多美人在里面跳舞唱歌。
  “卯卯,你又错了。”不知哪里来的男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细风一样地刮过耳侧。
  跳舞的美人哄笑着散开,一个两个地学着男人的声音道:“卯卯,你又错了。”
  卯卯小脸一下子涨红,狠狠地跺脚,虚虚捏了个决就要遁走,谁知半路撞到了白墙。
  卯卯气,随手划出一支笔,毫不吝啬地在板子上潇洒挥就了“乌龟王八蛋”几个豪气的大字。
  眼前白墙消失,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着她的手。来人现出身形来,微低头瞧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卯卯,生气了?”嘴角的笑意流泻出来,给这个一身黑袍的男子添上了温暖的感觉。
  卯卯使劲儿抽了抽手,没抽出来,转眸瞧见男人拿在另一只手里的白纸上的五个大字,扭头哼了一声。
  “哎,总这么爱生气,以后谁敢要你啊。”男人敛眉琢磨了会儿,特委屈地道,“实在不行,我娶你得了,免得你当一辈子老姑娘。”
  卯卯:“......”
  忽然,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封闭的空间,男人在里面,脸贴着墙壁,望着外面满脸泪痕的她笑道:“哭什么,怕没人娶你?放心吧,傻丫头,我还死不了。”他从小小的孔里伸出一根手指揩去她脸上的泪,“傻丫头,我要是真死了,你也别嫁给别人。”
  卯卯吸吸鼻子,忍住泪水,边打嗝边说:“阿月,你可别死。你死了,我一定,一定立马嫁了。那个,那个谁不就很好。我嫁了,不要你了。”
  男人依旧温柔地帮她擦着泪,眼底一阵酸涩,他笑:“好,我要是死了,你就嫁了吧。”
  ......
  林曦从梦中醒来,入眼是白色的帐顶,雕花床柱。她想了很久,隐约想起来自己叫林曦,其他一无所知。她望着帐顶叹气,心里觉着这事儿有点不靠谱,但似乎也许大概不是头一次发生了,所以她面对起来还是十分淡定从容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往帐外探了探,只见空空大大的屋子里除了很多看起来很值钱的花瓶之类的摆设外,就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正靠门打着盹。
  林曦随便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件衣服披上,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开门关门,动作虽然轻,但那小丫鬟居然还在打盹。林曦有些囧,心想这是得我真传了呀。摸摸鼻子,难道自己以前也那么爱睡?她托腮坐在小花园的凳子上思考,片刻后站起来,比划比划了头顶,要是顶个铜盆也能睡着么?
  林曦正比划着,忽然听到有男人的笑声传来。她放下手,瞧见花丛中一锦衣男子长身玉立,手持折扇,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林曦脸有些红,绞着衣服,略带羞涩地看男子一眼,细细声道:“这位公子,你是——”话留半句,显得矜持。林曦默默地在心里鄙视自己。
  “这位姑娘——”秦翩翩笑看着眼前这个还只能成为女孩的女子,收起折扇,徐徐走来,道:“在下秦翩翩。”
  秦翩翩?
  林曦暴汗,这是男人的名字么?翩翩,我还飞飞呢。
  “敢问姑娘芳名?”秦翩翩问道。
  “我叫林曦。”林曦回道,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忙道:“这位秦公子,有一件事或许你听了不太靠谱,当然我自己也觉得不靠谱,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没有撒谎的。”
  秦翩翩笑:“姑娘但说便是。”
  林曦低头道:“我想大概也许可能我是失忆了。这个,秦公子,我真的没有骗你。我除了自己叫林曦,其他真的都不记得了。那个,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等我记得自己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了我就会离开的。”边说边用眼角偷偷地瞟秦翩翩。
  秦翩翩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儿,眼底闪过促狭的笑意,明知故问:“所以呢?”
  “呃......”所以,你就收留我呗。林曦眼巴巴地瞅着他,让自己看起来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秦翩翩摇头,扇子挡住她可怜兮兮的眼神,“行了,林姑娘若不嫌弃,只管住下便是。在下还有事,就不相陪了,林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丫鬟。”
  林曦看着他走了两步,又问:“这里是哪里?”
  “京城。”秦翩翩头也未回地答。
  京城?林曦歪头想了很久,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缘何会来了这里,只好作罢。转身的时候,看到小丫鬟立在门边,眼神有些惊恐。
  林曦摸摸脸,难道她长得很恐怖,这起来还没照镜子呢。却听小丫鬟道:“姑娘,你笑起来可真像一个人。”
  哦,有八卦?林曦来劲儿了,“谁,谁呀?”
  小丫鬟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悲伤,左右看了看,凑到林曦耳边小声道:“那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哎,就是她总是病着,没有姑娘你瞧着活泼。”
  “哦哦,她不在府里么?”这剧情应该是才子佳人悲剧收场的走向。
  小丫鬟叹了口气,望着花丛,道:“她......死了。”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回来了?”憨憨的笑着。
  秦三儿将要触及她脸庞的手慢慢收回,自嘲一笑,声音透了些冷意,“林姑娘,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林曦“哦”了声儿,迷瞪着眼起来,走了两步回了神,一拍脑袋,对陷入深思的男人道:“秦公子,我今儿是特特地等你的,嗯,按理来说,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个便饭?额,这么晚了,我都饿了。”她按着小肚子越到后面底气越不足,毕竟吃人嘴软。
  秦三儿叹气,直觉自己是捡回来了个麻烦,命一直远远地待命的丫鬟去准备吃食,自己则自顾自地往一边凉亭走去,身后林曦默默地跟上。
  林曦啃完一个猪蹄,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问道:“秦公子,我一直想问你来着,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额,我没有跟您套近乎的意思,我就觉着像您这么平易近人的好人,我一定是三生有幸今生才能遇着您。”怎么听怎么有点像在表白?林曦有些窘。  
  秦三儿抿了口酒,语气淡淡地道:“我是在家门口捡......看到林姑娘的。”
  “哦哦。”林曦点头,有些失望地道:“我今天想了一天都没能想起来自个儿是谁,这样我可怎么回家啊。”
  “林姑娘若不嫌弃,只管住在这里就是。”秦三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道。
  “那多谢秦公子了。”林曦笑着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忽然想起一事,在秦三儿诧异的目光下掀开左臂衣袖,“秦公子,你瞅瞅这个,或许能找到我家。”却见秦三儿一把扯过自己的手臂,目光死死地瞪着手腕上红绳系着的那颗翡翠绿的珠子,林曦有些后怕,“秦公子,你怎的了?”
  “这珠子......”秦三儿难以置信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摩挲着那颗珠子,“难道......”他看着林曦,眼底涌出泪,又哭又笑,好似疯子。“太好了,太好了。”
  秦三儿一晚上就念着这三个字,林曦不明所以,怯怯地收回手,飞快地跑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第二日一早,林曦就被一群鱼贯而入的丫鬟给吓到了,那群人每人手里托着个托盘,里面摆着衣服、首饰等各种东西。秦三儿则君子地站在门外,对屋里人关切道:“小曦莫怕,她们都是以后伺候你的。”
  小曦?林曦撇嘴,他们已经这么熟了么?
  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没折腾完,林曦捧着脑袋逃出来,一把逮住秦三儿就要挥拳头,想到如今寄人篱下,林曦硬生生地收回了拳头,指着自己的脸,控诉道:“你瞧瞧我的脸,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秦三儿看着她脸上还没涂匀的胭脂忍住笑,真的仔细看了,蓦地眼眸一身,他控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道:“别动,有灰。”
  林曦真的没敢动,心里琢磨着一早上她就待屋子里了,哪儿来的灰呀?忽然脸上一阵撕扯的疼,片刻,她盯着秦三儿手里薄薄的东西尖叫了:“这个,这个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秦三儿捂住她的嘴,将人扣进怀里,对一众丫鬟道:“出去。”等到人都散尽,他才松开快被憋死的林曦,指尖触摸着她的脸,良久,由衷地赞了一句:“比从前漂亮多了。”
  “哈?”林曦不明白。
  “没什么。”秦三儿将人皮面具收进怀里,正了正她的发髻,端详了一阵,“这样就很好了。”
  林曦斜他,提着拖到地的裙子颠颠地回到屋里,片刻,屋内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啊!啊!啊!,我竟然还是个美人啊。”
  “扑哧!”屋外的秦三儿乐了,抬头看着碧蓝碧蓝的天空,心想今儿果然是个好天气。


【第83章】

  林九站在大厅一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已经两个月了,从扬州到洛阳,再到遥远的西域,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调皮的二丫头。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比之高座上的那个人,林九觉得他还算好,至少他还活着。
  原先在林家,林九只是在静庙那站岗的,三年前被少当家看重提拔成贴身护卫,并得少当家亲自教导。林九是幸运的,他一直觉得林潇对他是有再造之恩的。
  对于林潇的一些事,他略有耳闻。他知道如今的少当家并不是从前的少当家,也知道林曦那丫头大概也不知是林曦这么简单。但他之所以被林潇重用,就是因为他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就更不能说了。
  洛公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消息,二小姐已经来问了好几次,由于她太精明,最后被盛怒之下的少当家禁足了。哦,忘了说一件事了,林潇虽然现在还被称为“少当家”,但林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是林家的当家了。因为,原来的林当家跟一个女人跑了。这可烦透了林九,每天忙着应付那些个夫人就应付得他焦头烂额,他很想让少当家把那些女人也禁足啊有没有。
  林九默默地在心里叹口长气,对站在门外端着饭菜的老管家摇了摇头,他可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他们这一主一仆站了大半天,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洛公子回来了。林九呼了口气,这下好了,该打打该骂骂总比这不说话的好。
  洛湘江进来的时候,林九险些没认出他来。脏兮兮的衣服,纠结凌乱的头发,充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干裂的嘴唇。
  “洛公子。”林九艰涩地唤了一声。
  洛湘江掀了掀唇角,许久讥笑着对上面望着他未开口的男人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和她之间的事,我今天就完完全全的告诉你。”
  林九动了动僵硬地腿调整好姿势,准备听一个冗长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很玄幻,中间很感人,结局很坑爹。对,坑爹,这个词也是从林曦那丫头那里学来的。
  “她腕上戴着的那颗珠子和你脖子里挂的一模一样,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洛湘江苦笑,“我这次去找了锦书,从她口中得知了当年的那些事情。她为你做了那么多,我真的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能一次次地忘了她。原本这次我发现她就是卯卯后,我不想告诉你的。但你们自己的缘分又是别人能干涉的?你没有想起她,却把她禁锢在身边,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自私了么?当然,我也是不好。我应该把她送得远远的,我就不该出那个馊主意,把她推到众人眼前。”
  一眼就看出林曦的身份,牵出她身后的那个女人,他们将林曦推到林甫眼前,揭开林甫的过去,逼着他交出手里最后的权力。
  林曦的确不是林甫的亲身女儿,当初林甫将素音带进这个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了。但他还是不顾那时候的林当家的反对,执意娶了素音。而素音却在成亲当夜知道孩子的亲身父亲已死的消息,至此搬到静庙,半步未出。
  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林甫,那时候他本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去救林甫的,却没想好心办坏事,将一脚踏进阎王殿的林曦父亲完全推了进去。
  这事有些复杂,牵涉也广,还是留着后面慢慢说吧。
  林潇听完洛湘江说的故事,搁在膝上的手攥成拳头许久都未松开。“我累了,你们自便。”他留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正厅。
  林九张了张嘴,动作先于大脑反应过来,抢过去拖住洛湘江:“洛公子,少当家这些日子也受够了,您就别在刺激他了。”
  洛湘江嗫嚅:“我刺激他了,可谁能还我一个妹子?我好好的妹子。”林九忽然就说不出话了,从故事里知道,林曦原来是叫林卯卯,曾经寄宿在洛公子的妹妹洛小小的身体里。
  可是,她毕竟不是你亲妹子啊。林九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句话,觉得这话说出来就太伤人了。哎,说来说去,就怪那个劳什子的宋玉和乔荷,要不是他们,怎么会有这么一连窜的事情。
  洛湘江踉踉跄跄地跨出门,脚下不稳险些栽倒,一双白皙的手扶住了他,依旧是高傲的模样,眸中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担忧。
  “洛湘江。”女子甩了他一个耳光,“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洛湘江被打得偏过头去,他摸摸脸,怔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阿敛,我没有妹妹了。”
  林云敛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撑住他摇摇不稳的身子,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她。”她知道他回来了,逃出了院子,在这屋外听了大半的故事。林家如何,林潇是谁与她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她眼下只能帮这个男人完成一个心愿。
  林潇回到自己的院子,推开门,一下子栽倒床上就昏睡了过去,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好好睡过了。然而,这一觉并不甚安稳,他总是不停地做梦。
  “喂,你总跟着我作甚?”小丫头撅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我迷路了。”男人理直气壮,“不跟着你,我不知道去哪儿。”
  “你迷路?”小丫头不大相信,“还是头一回听说神仙会迷路。你就不会用法术么?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新来的吧,新来的神仙是要去司命那里报备的哦,我带你去吧。”
  男人笑:“那......多谢。”
  “老头子老头子。”小丫头带着他一路风风火火地闯进司命宫里,吓得在练字的司命一阵哆嗦。“这是新来的仙友。”
  司命看到小丫头身边的男人白胡子一抖,却在男人含笑的眼神下默默地咽下了到口的话,对小丫头一瞪眼,“整天咋咋呼呼的,哪有神仙的样子。这位仙友我会帮忙,你先回去吧。”
  “哦哦。”小丫头往回走了两步,“不对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人笑:“姑娘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阿月就好。”
  阿月?阿月。“虽然女气了些,不过只是个名字而已,我就将就一些吧。”
  等人走了,司命急忙屈□子一拜:“不知上神到此,下仙有失远迎,还望上神莫怪。”
  “理那些虚礼做什么。”男人环顾一下四周,笑言:“你如今的日子倒是不错。”
  “还是托上神的福。”司命毕恭毕敬地回。
  男人摆手:“这么拘谨做甚?我不过是个被贬的上神。”话里却没有一点不高兴。
  “上神严重了。”
  “刚刚那小丫头是谁?”男人问,“挺有意思的。”
  “百年前新来的猫仙,叫卯卯。不知是什么福气,得了颗仙丹就飞升了。这丫头嘴甜,很讨王母的欢心。”司命答。
  “卯卯?”男人低低念了一遍,意味不明地笑了许久。
  “司命,有一事你得应承我。”男人站在高高的锁妖塔上,手中执着一柄黑亮的刀,“烦你送她进轮回道,日后代我多多照应着。这丫头一向有些笨,我怕她在人间活得太辛苦。”
  司命沉沉地点头,掀袍跪在地,“谨遵上神指令。”
  男人黑袍在暴风雨红肆意飘扬,天上电闪雷鸣,男人手中的刀狠狠地劈在了锁妖塔上。
  “父神在上,今日我所有作为皆由我一人承担。”锁妖塔支离破碎,男人双手托着一个小小的光圈送到司命手中,“多谢了。”
  林潇自梦中惊醒,揉着胀痛的额头,回忆着那匪夷所思的梦境。
  窗外一片漆黑,推开窗户,秋夜的寒气扑面而来,头脑登时清醒了许多。一根树枝探进窗来,林潇伸手扯下上面几片微黄的树叶,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第二日一早,不敢贪睡的林九来敲门,久未听到回应,眉头皱了皱,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将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寻了一通,林九长叹口气,“少当家终是沉不住气了。”苦笑,林家这么大的摊子就这样撂下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真如此。
  林潇一路快马加鞭直奔西域而去,他要去找一个人。连夜奔波,等他提着滴血的剑出现在锦书面前时,体力已经透支的差不多了,完全靠强烈的意识支撑着。
  “锦书姑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林潇双手撑在剑柄上,故作平静地笑着问。
  锦书拖着曳地的白衣长裙缓缓走来,闻言,柳眉轻挑:“林公子能许我什么?”
  林潇暗自松了口气,这就说明有希望了。
  “一国皇后之尊。”
  锦书低低笑,轻抚衣袖,“林公子凭什么以为我会信你呢?”
  林潇从怀里揪出一块黑色的牌子递到锦书面前,“这是林家的承诺。”
  锦书平静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诧异之色,她沉默片刻,接了过来,“如此,我就信林当家一回,做这笔交易。”
  林潇道:“锦书姑娘放心,林某绝不会让你为难。”说罢,离开。
  锦书望着手中的黑牌许久,一笑,“倒是个痴情种。”随手扯去外面的曳地长衫,剑尖挑起暗处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去马厩牵了马,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望着满天繁星懒散一笑。
  京城,我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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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秦三儿正跟林曦吃着饭,忽见一人从天而降出现在面前。秦三儿余光一瞟,夹了块肉到林曦碗中,这才道:“秋然,吃过了么?”
  夏秋然着一身墨蓝衣裳,腰侧坠着玉环,瞧见饭厅里的两人,笑道:“阿三,这是......金屋藏娇”
  秦三儿一笑,却未否认。
  夏秋然抬眼将埋头苦吃的林曦打量一番,眼里闪过惊艳,“如此美人,难怪连我都不给见了。”话里几分叹息几分委屈几分理解。
  秦三儿这才起身,拉起身边的林曦,扯着帕子擦了擦她嘴边的酱油,“什么美人,还是个孩子罢了。小曦,这位是靖王府的世子。”
  林曦艰难地吞下口中的肉,起身她刚刚看到这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就想打招呼了,可是秦三儿在桌子下踩了自己的脚,还很过分地用肉堵住了自己的嘴。这会儿能说话了,林曦对帅哥嘿嘿一笑,问了声好,目光却无秦三儿口中的孩子的胆怯和羞涩。那眼神,简直是□裸的吃豆腐啊。
  秦三儿不乐意地敲她脑袋,让丫鬟领她走了,私心里,他是不愿意林曦与秋然再见面的。从前她受的那些苦,他再也不会让她受。
  “阿三,恭喜你。”秋然开口了,“三年了,你总算是走出来了。”
  秦三儿半垂眼眸,笑得牵强。


【第84章】

  三年前,夏秋然因碧霄宫一役闭关,从此不问政事。但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靖王府已经掌握了朝中一半势力,即使夏秋然闭关了,还有个看似退居二线实则手握大权的靖王,更别说朝中现在如日中天的秦家了。秦家作为靖王府最大的盟友,在夏秋然这段闭关的日子里,可谓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甚至是原来孙家的势力都渐渐被收拢过来了。而三年前在众人眼里唯夏秋然马首是瞻的秦三儿,一改从前只做不说吊儿郎当的作风,在朝中的某些举动可谓是雷厉风行。他就像是一把破土而出的竹子迅速成长,让一些大臣不得不重视和畏惧。
  然而,三年时间,改变的不知是秦三儿。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人,他就是下一个最名正言顺最有资格登上皇帝宝座的人——当家太子殿下。众所周知,太子从前只知道醉卧美人膝,但自从太子侧妃李悦容薨了,太子不仅遣散了东宫的众美人,甚至是太子妃那里都甚少过去。宫里传言纷纷,说是太子妃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母凭子贵,这太子一直不去,太子妃生不出儿子,这将来的后位也是岌岌可危。为此,东宫众人心焦,太子妃娘家心焦,两位当事人却相安无事的各过各的生活,人前的时候也是夫唱妇随伉俪情深的画面。太子没心思管美人了,自然就开始关注起朝中正事了。
  两年前,朝中曾有一次彻查贪污受贿的行动,太子不动声色的就将许多位高权重的大臣送进了牢里。原先对太子不屑一顾的大臣们纷纷拜倒,一时太子党壮大,与靖王府在朝中成势均力敌之势。而皇帝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有任其发展的趋势。圣意难测,眼看着皇帝身体越来越差,一些保持中立的大臣开始左右徘徊辗转反侧了。选好队伍是件非常重要的事,一个不慎,掉脑袋都是轻的,很可能就断子绝孙了。
  秦三儿帮夏秋然从来都是无怨无悔的,这是第一次他郑重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事成后,放我离开。”
  夏秋然是多聪明的人,没怎么想就知道秦三儿说这话的原因,但从前因着洛小小秦三儿都没这么要求过,刚刚那丫头真那么重要?他有些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秦三儿接过不知哪里吹来的一片叶子,在手间碾碎。“有些事,一次就够了。”
  夏秋然是知道秦三儿为洛小小立碑一事的,听到这话,他唯有沉沉地叹口气,脑中划过女子娇媚的容颜,他不经有些恍惚。一晃三年多,怎么好像还是昨儿才发生的一样?彼时,他未娶,她亦未嫁。
  遣走了等在秦府外的车夫,夏秋然独自骑马在傍晚的街道上疾驰。斜阳染血,不知心往何处去。等马累得跑不动的时候,已经是在京城外的一座高山山顶。
  秋的夜,山顶雾气朦胧,唯有头顶上方的一片天空清晰可见。夏秋然稳稳地坐在马上,望着模糊不清的前方,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半夜。忽然,他对着头顶黑沉沉的天深深吸了口气,再看向前方时,脸上向来镇定的面具崩裂,他终于可以有一次不用顾忌他人抛开所有的大声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李——悦——容——”
  “容——容——”
  ......
  眼底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他匐在马上,哭得肆无忌惮。许是压抑的太久,他崩溃般地仰头对着天空大喊三声,模糊的泪光中,似是那女子俏皮的笑颜。
  悦容,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你了。
  夏秋然擦去脸上的泪,对着天空轻轻一笑。
  又过了不知多久,天渐明。收起所有的回忆,他抽出腰间折扇“刷”地挥开,对着东方第一缕阳光扬起唇角。如画江山就在前方,怎能轻易放弃。何况......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做。
  掉转马头,动作顿住。夏秋然眯起眼看着远远地同样骑着马的白衣女子,许久才扯起唇温和道:“锦书,你怎的来了?”
  锦书驱马靠近,与他并排而立,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笛,她朝他方才看过的方向看去,片刻,她道:“我去靖王府找你,他们说你不在。于是我就在京城随便转转,谁想竟到了这来。”
  “哦?”夏秋然显然是不信的,只道:“时间尚早,此时去你最爱的那家馄饨铺子正好。你远道而来,我请你吃早饭吧。”
  “如此......多谢世子。”
  夏秋然驱马先行,锦书跟在后面,走了两步不由又回过头去。
  更深露重,你为谁独立中宵?
  夏秋然说的没错,他们到馄饨铺子的时候,老板正好下出第一碗馄饨。
  “这原本是下给我和我老伴吃的,二位既然来的巧,就先趁热吃了吧。”老板小心地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到桌上,笑眯眯地道。
  “多谢老伯。”锦书乖巧地谢过,拿起汤匙舀了一只馄饨,轻轻吹口气送进嘴里,有些烫,她边吃边哈气。
  秋然不由失笑,“你这样,到真像个小姑娘。”
  锦书顿了顿,道:“谁说不是呢?”如此,二人不再言语,专心吃起馄饨来。
  两人吃完就回了靖王府,锦书随着夏秋然往他院子去,却看见世子妃带着一名丫鬟站在院门口翘首而盼。锦书步伐缓了下来,距院门还有十米距离的时候停住。她靠在路边的树上,看着那个男人将他的妻子揽进怀里温柔安抚,说着甜蜜的话逗得世子妃笑弯了眉眼。
  世子妃满足地离开,经过锦书身边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未有其他。锦书步态闲散地朝夏世子走去,难得地有胆子调笑他:“世子和世子妃恩爱非常,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夏秋然也不恼,道:“既然羡慕就抓紧时间把人生大事给办了,若是没有称心的,我到可以帮你物色一个。”
  闻言,锦书心一凉,继而自嘲。这个男人真是时时刻刻都不放过利用别人的机会,她不过那么随意的一句话,他倒就有了心思。谁知道他这心思又打算了多久呢?物色一个,她倒是有那么一个人选,就看他给不给的起了。
  现在的锦书已经不是从前的锦书了。过去欠他的,她也都已经还清了。她锦书性子里本就是个清高的人,债务一轻,她自然不会再看低自己。
  “锦书,你这次来找我为了何事?”一进书房,夏秋然就问道。
  这人跟自己倒是真直接,锦书也不打算拐弯抹角,道:“你方才说可以帮我物色一个人,此话可当真?”
  夏秋然有些诧异地看向面前这个一身白裙越发清丽脱俗的女子,须臾才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锦书笑:“有世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一手扣住腰间玉笛,垂头看向搁在膝上的手,声音清亮:“若是这个人是世子殿下你呢,嗯,你会帮我么?”她说完就看向秋然,眸子晶亮。
  夏秋然也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语气微有些无奈地道:“锦书,你该知道我的。”
  “这是自然。”锦书笑盈盈地自袖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牌子,“世子若应了我,这个就是我的嫁妆。”
  “林家的令牌,你哪里来的?”夏秋然难以置信地问。
  锦书笑:“不偷不抢,绝对光明正大。我知道世子你要什么,有了林家的令牌,再加上我的身份,太子会是你的对手么?”
  夏秋然沉默了,这倒有些出乎锦书的意料。不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也不差多等这一刻。约莫一炷香后,男人说话了。
  “你要什么?”
  锦书笑着将令牌收进怀里,伸出一根手指:“世子放心,我要的不多。待你君临天下后,许我后位就行。”他人望尘莫及的天下至尊之位在她嘴里就像讨孩子欢喜的糖果一般,这一刻的锦书让秋然感到陌生。或许,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
  “呵呵。”夏秋然冷笑,“锦书,你要做我的皇后?”
  “是。”
  “你喜欢我?”
  “没错。”
  “可你做我的皇后却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夏秋然笑着摇头,“锦书,你喜欢我是绝不会要成为我的妻子的。你之所以要那个位子,其实是为了复国吧?”
  锦书垂眸低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世子呢。那么,世子是应还是不应呢?”
  “如何能不应?”夏秋然道,“不说别的,你那嫁妆就足够吸引人了。”
  “啊——”锦书感叹一声,“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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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儿,三儿。”一叠声的呼唤在秦府上空飘荡,闻言,众人紧抿嘴唇,憋笑。
  “哎呀,三儿,三儿。”一身着红色衣裳的女子在秦府里跑着。
  另一院子里,秦三儿无奈地对屋里两人苦笑,“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飞速地跑出去。
  锦书望着迅速消失的人影笑:“这秦三儿真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秋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低头抿了口茶。“你不也越来越有世子妃的架势了?”
  锦书笑容一滞,未在多言。转眼又是一年了,这一年她以门客的身份住进靖王府,常伴世子身边,所有人都说他们好事将近。
  的确,好事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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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三儿还没到林曦住的曦园,就被一团红影撞了个满怀。他笑着将人搂住,故意恶声恶气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整个秦府都知道你在喊我了。”
  “嘿嘿。”林曦从他怀里退出来,使用万能杀手锏——撒娇。“三儿啊,我不要念书啊,那夫子就知道摇头晃脑地念,特没劲了。”
  “这可不行。”秦三儿板脸,“别忘了,你应过我什么?”
  林曦垮了脸,摇他手臂继续撒娇:“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嫌弃我了,一定是嫌弃我了。”
  “我,哪有!”秦三儿辩论。
  “那为什么非要我熟读四书五经才能嫁给你呢?哎呀,三儿啊,你看看,我虽然不会背四书五经,可我会背别的呀,要不我给你念手‘静夜思’?”林曦道。
  “额,别,别了。”秦三儿捂脸,实在不明白这丫头脑部结构是什么做的,好好的“静夜思”都能被她念得那么流氓,李白要是听到了非得从地下爬出来灭了这丫头不可。
  “我说三儿,你每天都那么忙,我这要是嫁了你多可怜呀,要不,我不嫁了吧?”林曦提议。
  秦三儿怒:“你、说、什、么!”
  林曦连忙摆手,“没,没什么。”转念一想每回自己都这么轻易投降实在是不明智,于是,心一横,眼一瞪。“秦翩翩,我很严肃地告诉你,我不喜欢念书。哼,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不取消让我继续读书的计划,要不无限延长婚期。你选吧!”
  秦三儿:“......”明年这丫头及笄,他原本是打算等她一及笄就娶她过门的,好不容易说动了父母,谁想这丫头偏不喜欢念书。真是,头疼啊。
  “怎么说?”林曦见他动摇了,立刻加强马力催促。
  还能怎么说?秦三儿叹气:“好好好,小姑奶奶,都随你。”
  “哈哈哈。”林曦大笑,搂着他手臂摇两摇:“还是三儿最好了,乖,去谈事情吧,我要去玩了。”
  见她跑走,秦三儿叮嘱:“记着——”
  “放心,我会戴上面具的。”林曦回头对他扮半鬼脸。等她走远了,秦三儿才收了笑,一招手,四名黑色劲装的男子出现。
  “看好她。”
  “是。”
  林曦换好装扮带着一名丫鬟出了门,这丫鬟自然就是她当初醒来第一眼就看到的人,名叫“小慈”。小慈原本是个很乖巧的姑娘,奈何有些八卦,加上跟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后就更加的八卦了,甚至连哪家青楼的哪家头牌今天跟睡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为此,小慈感叹:世道无常,择主需谨慎。
  一年下来,秦三儿经常带着自己出来玩,这京城虽大,时间一长也就没什么意思。此时林曦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溜出京城玩玩,但也只能是想想,不说她不认识路,就是认识,小慈这个吃里扒外的一定会出卖自己的。
  今天天气很好,又是初春,东街摆起了集市。林曦拉着小慈乐呵呵地在人群里穿梭着,看到什么都要摸两下,小慈说过她两次,见没任何效果就不再说了。
  “小慈啊,你瞧这个布料怎么样?”林曦拉起一块天蓝金丝纹的布在身上比划着。
  “好看是好看。”小慈中肯的评价,“料子就一般了,而且,姑娘,这是男人穿的吧?”
  “是呀,我就是要挑男人穿的。”林曦摸摸手中的布,“料子真的很一般么?我觉着挺好的呀。要是给三儿做件衣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小慈连连点头,就差没把下巴点下来。“很好,非常好,绝对的好。”就算是你给少爷几片树叶,少爷也是愿意围着的。
  “嘿嘿,那就行。”林曦跟老板讨价还价了一番,买好布放进随身的包包里,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环顾四周,“小慈,我怎么觉着有人跟着我呀。”
  废话,不派人跟着你能让你出门么?当然这话小慈是绝对不会说的,她也左右看了看,故作诧异地问:“这里都是人,姑娘你说的是哪个?”
  林曦揉揉眼睛,“算了,大概是我多想了。”遂继续往前走。
  后面某处,林九无奈地看向自家主子,“当家,你确定不要去见见么?”
  林潇放下手中物件,“远远地跟着就好了。”
  林九无语。一年前当家丢下一堆烂摊子离开林家,一月后就回来了。问他什么事也不说,只告诉他们,林曦找着了,但是不能去打扰她。
  于是,林九就很苦逼地每个月随自家主子从遥远的洛阳感到京城看某人一眼再赶回去。林九觉着,当家一定是魔障了。洛公子对此总是两个字:“活该!”
  “我们走吧。”远远地看了一眼,林潇收起唇边溢出的笑,对林九道。
  “这就走了啊?”林九问,好歹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
  “嗯,家里还有许多事。”林潇说,“过半个月我们再来。”
  半个月?林九很想晕,什么时候一个月变成半个月了?要知道从洛阳到京城日夜兼程也要五天半再带一个时辰呢,之所以这么精确是因为他们每次都是日夜兼程的。
  “当家。”林九泪奔,“家里有洛公子在,你就放心地多待一天吧。”
  “这个......似乎也可以,反正湘江在的。”林潇笑,“那以后我们每半个月来一趟京城就多待一天吧。”
  林九:“......”
  一天很快过去了,月上柳梢头。趴在屋顶的林九第三次跟某人确认:“当家,你确定今天我们要睡这里么?”
  “不是。”
  林九松了口气。
  “我去屋里睡,你在这里帮我守着。”
  林九:“......”      


【第85章】

  这是林潇这一年来头一次近距离的与林曦靠近。他动作极轻地挑起帐幔生怕惊醒了床上的人,静默了许久,自袖中摸出半截的铁皮面具带好,弯身在床沿坐下,指尖描摹着女子的脸庞。心里暗自觉得好笑,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偷偷摸摸的一天。
  卯卯,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呢?还是......根本不愿意想起。
  忆起数月前,他丢下扬州的一切来到这里,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抢也把她抢走,却在见到她和秦三儿在一起的场景时犹豫了。现在带她回去日子久了只怕会引得人的怀疑,不如将她放在秦三儿这里安全。想来好笑,从杀手到现在林家的家主,他何时怯懦过?只是,他堵不起。洛湘江说的话他至今一字不漏的记着,他现在如何能活着,皆是她拼尽一条命换来的。
  林潇看她良久,终究忍不住半躺到床上将人抱进怀里,怀里的人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分地继续睡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居然有些紧张。
  卯卯,很快我就接你回去了。
  一年前因为林曦的事,武林大会意外搁置,一月后他回到林家以林家一家之主的身份重新站到了武林大会的擂台上。这一届武林大会只评出了武林四秀,至于武林盟主......悬空未定。当时所有人一致推选他,被他拒绝了。“武林盟主”不过是个虚衔,他已经掌握了实权,要来何用?比演戏,夏秋然会,他当然也会。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杀人的杀手了,他要为自己为卯卯为许多人活。想到这里,林潇不由加深了力道,谁想惊醒了熟睡的人。
  林曦做梦正梦到一条大蛇缠着自己,她在梦里死命地挣扎终于挣脱了出来。睁开眼甫一瞧见那半截铁皮面具和映在点点光亮里苍白的半张脸,林曦懵了,醒悟过来后立马尖叫,只是一个音都未发全就被人捂住了嘴。那人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不准叫,否则我划了你的脸。”
  划脸?林曦惊悚了。我靠,这可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美人脸,岂能给这样的人渣给划了。她连连点头眨眼睛,表示自己绝对绝对不会叫的,那人才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林曦连忙拍怕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不时对仍圈住自己的人翻白眼。
  “别翻了,再翻都成斗鸡眼了。”林潇友善地低声提醒。
  “那你能松开我么?”林曦指指他的手臂问,却借着昏暗的光发现男人的眼眸深邃了许多。她疑惑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衣襟大敞,里面的春光清晰可见。
  “流氓!”林曦毫不客气地给他一耳刮子,干脆利落。屋顶的林九听到后身体一震,险些跌下去。
  林潇抿着唇,目光不移分毫。心想这丫头聪明了不少嘛,打个耳刮子右手都能拐弯打上自己的右脸。“可解气了?”他问。
  林曦拢拢衣襟,哼了一声。
  “说实话。”林潇犹豫了一秒道:“我没看到什么。”
  林曦:“......”什么意思。
  “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林潇强调了一遍。
  林曦思索片刻意识到这人是在损自己,脸一红,咬牙切齿:“流氓!我才十四岁。”
  林潇单手扣住她,另一只手握上她紧抓衣襟的手,凑近她耳边道:“我其实很想流氓你,不过......现在已经没想法了。”
  林曦:“......变态!”
  林潇却伏在她肩上笑了。
  林曦:“......”这人果真是变态么,骂他他还这么开心。
  许久后。林曦用胳膊肘捅他:“你抱够了没?抱够了麻烦你松开我,我要睡了,好困。”
  林潇从她肩上抬起头,狐疑地将她抱起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看了一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嘴里还嘀嘀咕咕道:“时辰到了啊,怎么还这个样子?这样真是太麻烦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林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耐烦道:“我很困了,你放我睡吧。”
  林潇将她重新抱进怀里,拉过被子覆在她身上:“睡吧。”
  林曦:“......你不能把我放下来么?”声音越来越轻,闭上眼的前一刻她不甘心地骂了一句。靠,他居然点自己睡穴,太过分了。然后又想起来秦三儿教过她一些防身之术,今晚居然给忘了,她是猪,不,她是头笨猪。
  第二日天还微亮,苦逼地趴在屋顶的林九红着眼睛默默地看着终于肯从林曦床上爬起来的林潇,无声抱怨。林潇揉着又酸又麻的手臂催促他:“看我做什么?现在不走难道等人家来赶我们走?”
  林九瘪嘴,脚尖在屋顶一点,在周围几棵树和墙角来回窜动了一番,径自跃出了秦家高墙,林潇随后跟上。两人买了几只包子带在身上,林九去牵马,临行前由不死心地道:“当家,看在我帮你对付了那几个人看守了一晚上的份上,我们能不能——”
  “林九,你希望以后日子好过么?”林潇打断他的话,问道。
  林九点头,这是当然。当家的日子好了,他的日子才会好。
  “那你觉得当家的我娶一房夫人日子会不会好些?”林潇又问。
  林九自然知道他说的夫人是哪位,再点头。
  “那当家我为了娶到夫人之前需得多多努力不是?”
  这个也有道理,点头。
  “那你作为属下是不是要多帮帮我?”
  还是有道理,点头。
  林潇冲他一笑,“那......我们走吧。”
  林九:“......当家的,不带你这样绕话的。”
  林潇和林九刚回到林家,就见自家大门前站了一人。林潇看到他,只笑笑,说了句:“来了。”
  那人点头,上前一步,抱拳一揖到底,“我来了。”细听之下,声音有些哽咽。
  “起来吧。”林潇扶起他,眼里都是笑意,“走吧。”亲自携着他进了林家。
  进了前厅,屏退左右,屋内只剩下洛湘江,屋外只有林九。来人双膝跪下,对着主座上的人正正经经地行了个大礼:“主上。”
  “周志,起来吧。”林潇问道,“你自己来的,英子和孩子呢?”
  “原来主上都是知道的。”周志抹抹眼睛,“刚刚孩子闹的厉害,管家带她们去休息了。”
  “哦,那就好。”林潇点了下头,看了看洛湘江,见他对自己点头,才转头对周志歉意地道:“本不想打扰你的,但除了你和湘江,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托付给旁人。”话语顿了顿,他又道:“只是你若不愿意......”
  周志连忙单膝跪地道:“主上有令,属下万死莫辞。”
  旁边洛湘江将他扶起来,笑道:“你可别万死,还得留着这条命多生几个儿子呢。”
  周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
  “周志。”林潇正了正色,低沉着嗓音道:“究竟是什么事,湘江应该也跟你说了。”他自怀里摸出一块玉,圆润透亮,中心镂空,“这一趟你要辛苦些了,那些人不好找,且只认这玉,你千万要收好。但是,凡是活着最大,切记。”
  周志双手接过,重重地点头,“我收拾一下,后天就出发。”
  周志走后,林潇又对洛湘江道:“一定要照顾好英子母子俩。”
  洛湘江点头:“我明白的。”
  “湘江啊。”林潇叹息着唤了声,语气像极了饱经风霜的老者,“你说我们都在折腾些什么呢?”
  洛湘江摊手,苦笑:“真心希望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想了想,他又问道,“那锦书可信么?”
  “信。”林潇道:“她并不是个有野心的女子,但她是个守信的女子。有生之年,她一定会复国。而要复国必须要借助一定的力量,一国之后这个位子给她的绝对够了。她拒绝不了这样的吸引力,只能接受。”
  洛湘江“哎”了声,“这夏秋然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有这么多女人为他前仆后继。”
  “可他终会一无所有。”林潇道,“那个位子,是注定的孤苦终老。”
  “我从前以为你也是要那个位子的,没想到到头来你却是不屑一顾,倒是劳我烦心了不少时日。不过这样也好,你日后佳丽三千,我可不愿意我妹子受委屈。”洛湘江说,“他从前那样对你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唯一的顺位继承人,你现在将他拱上那个位子,也算是成全他了。”
  “所以,我让锦书去找他了。”林潇与洛湘江同时贱贱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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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太子来了。”内侍间隙的嗓音刻意压低了。里面的人咳了一声,许久才慢吞吞道:“让他进来。”
  太子一身黄袍走进来,手中捧着一叠奏章,跪下道:“父皇,这里都是参靖王府的折子,还请父皇过目。”
  “放那吧。”皇帝只扫了一眼道。
  太子依言将折子放下,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道:“该是晚膳时间了,孩儿陪父皇用膳吧。”
  皇帝在折子上写了几个字,将折子合上,笑了笑:“好。传膳。”
  外面内侍总管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地去传膳了。
  因为皇帝身子不大好,膳食多清淡,太子与皇帝坐下,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内侍在旁布菜,却被太子轰走了。他换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些菜放进皇帝面前的碟子里,笑着道:“父皇别嫌孩儿手拙。”
  皇帝笑:“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自将菜夹进碗里吃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饭,太子又跟皇帝说了会儿闲话,无意中提起江西去年大水,今年得提早做好防范,语气中大有要亲自去督查之意。皇帝却未多说,只在太子走后,拿起桌案上最上面一叠奏折,翻开看了起来。
  许久才放下,低低地咳了许久,摊开的丝帕上一抹鲜红触目惊心。皇帝不动声色地将丝帕收进袖中,起身身后暗格里取出一封信,召来外面的内侍,嘱咐他送去给一个人。
  内侍总管低低应了声,着紧去办了。
  皇帝这才重新批阅起折子来,旁边太子送上来的折子很快就淹没一堆奏折里。然而没多久,内侍又报,说是靖王世子夏秋然来了。皇帝浓眉一挑,翻出刚刚太子送上来的奏折在面前摊开,这才允了夏秋然进来。
  夏秋然行了臣子礼,起来的时候不经意地扫过皇帝面前摊开的奏章,眸光微动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前些日子早朝上听到陛下咳嗽,臣忧心不已,这是臣命人特地寻来的百年人参,虽不能为陛下解忧,但希望能为陛下略分苦恼。”
  皇帝让内侍收下,笑问:“何时请朕喝喜酒呐?”
  夏秋然一愣,继而略窘地道:“让陛下笑话了。”
  “男婚女嫁乃常理之事,朕有什么好笑话你的。听说是个奇女子,何时带来让朕瞧瞧。”皇帝说。
  夏秋然笑:“谨遵陛下旨意。”
  “最近你父亲身体如何了?”
  “回陛下,尚好。”
  皇帝沉吟片刻:“朕许久未见他了,下次一起过来吧。叫上太子,一起办个家宴。”
  “是。”
  皇帝将折子合上,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夏秋然垂眸告了退躬身退下。
  皇帝起身,走去窗边站了许久,望着天空低低地问:“云妃啊,朕是不是错了?”回答他的只有外面簌簌的风声。“你若当初没有背叛我,秋然和秋楠俩个孩子又岂会......我始终不相信秋楠死了,那孩子一向命硬,我总觉得他一定活着,和你一样,活在我找不到的地方。如果是这样......也好,也好啊。”      


【第86章】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林曦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里唧唧咕咕地念叨着。秦三儿低笑着帮她顺顺额上的碎发,拉好被子,指腹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流连,“傻丫头,没心没肺。”
  “你才没心没肺,哦,不是,你是个黑心黑肺的乌龟王八蛋。哈哈。”林曦嘿嘿傻笑。秦三儿被骂的一愣一愣的,低头去看她,“丫头,你没睡?”回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秦三儿摇头,敢情真是说梦话呢,不知道梦里是跟谁吵着架,将他当做了靶子。他转身蹑手蹑脚地打算出去,身后的人又唧唧咕咕地念了。
  “你说你叫什么月?好娘气的名字啊。”
  门轻轻合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林曦又翻个了身,继续做梦去了。
  “我跟你说,我可是天庭里最受王母娘娘宠爱的猫,别说是你,哮天犬我都不放在眼里的。”林曦脚踩白云,手挽纱帛,看着隔着一层薄雾的另一个大版的自己跟一个男人趾高气昂地说话。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疑惑地眨眨眼,想穿透薄雾走过去,却总在快触到的时候被打回。林曦只得闷闷地坐下,老实地当起了观众。
  “哮天犬?”男人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继而失笑,“你把我跟哮天犬比?”
  女孩哼道:“不能比么?把你跟哮天犬比还是抬举你了。”打量一眼男人,“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说罢转身欲走,奈何衣袖被人扯住。“喂,放手。”
  “我不叫喂。”男人笑,“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我叫残月,当然,你可以叫我阿月。”
  “......好吧,阿月,你可以先放下你的尊爪么?”女孩使劲扯他的手,扯呀扯呀扯不开。
  男人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我刚刚来,对这里还不熟悉,卯卯若是不忙的话,能带我四处转转么。”
  女孩一脸我很忙真的非常忙的样子,但对于面前这个无耻之徒只能妥协了。“好吧好吧,我带你四处走走,你放开我好不?这里可是天宫,被别人看到我的名节可就没了。”
  男人乖乖的放下了手,林曦坐的位置视角极好,很清楚地看见一道微弱的蓝光在男人手指和女孩腰间闪了闪。
  真是太阴险了啊。林曦想。于是结果就是女孩想尽办法都没有能逃出男人的五指山,只得乖乖地带男人逛了个遍。
  那两个都是天上的仙人,林曦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走了一阵子就十分累了。恰好那个大版的自己在一处宫殿前停下了,一脸花痴的模样。林曦随着她的目光一瞥,当场就被震慑住了。
  面前的宫殿没有牌匾,建造得也简单,但那气势......能瞬间秒杀这天宫所有建筑,让她区区人类不能直视。
  “这白玉宫有什么问题么?”男人好奇地问。“不就一座普通的宫殿么?”
  “普通的宫殿?”女孩惊呼,“你怎么能如此说!”
  “为何不能?”男人眼中闪过狡黠,“这里面住的人地位很高。”
  “当然了,这可是上神住的地方。”女孩道。
  “上神?哪个上神。”
  女孩鄙视地看他:“亏你还是个修仙的。如今这天上地下,还有哪个能被称为上神呢?”
  “哦。”男人明了,“你是说那个被贬关了一万年禁闭的落魄神仙啊。”
  女孩怒:“不准你这么说上神。上神被贬,那是他心怀苍生,为了不让苍生受苦,自愿去的。哼,要是他不愿意,你以为这天上地下谁能逼得了他?”
  男人不再说话,心中却开心的很:难怪司命那家伙总是喜欢被人拜,原来被人崇拜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啊。
  大版的自己生了气,男人怎么哄都不愿意继续带路。别无他法,男人只得先放了她。两人眨眼间消失在眼前,林曦就傻了。跟着两人逛了大半天,这路都哪儿跟哪儿她可是早就不记得了呀,怎么回去呢?踩着软软云,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一个人,看来这里还是个禁地。林曦仰望着这座气场强大的白玉宫,想了想迈开脚步朝它走去。
  石门紧闭,使劲推了推没有推开。目测了下高度,林曦放弃了翻墙进去的想法。百无聊奈地在石门上的门环上画圈圈,忽然“砰”的一声低响,石门居然缓缓地在面前打开了。林曦看看自己的手,既惊又喜,跨过门槛欢腾地朝里蹦去。
  里面跟凡间人家一样种了许多的树,亭台楼阁假山,充满了人情味。林曦顺手摘了颗大红的桃子,在裙子擦擦塞进嘴里,咯嘣一口,眼睛顿时就笑弯了。可真甜啊,这回有口福了,回头多摘些带走。
  林曦顺着里面曲曲折折的回廊将这座白玉宫逛了一圈,绕到最后一个屋子面前的时候,她很实在地打了个饱嗝。推开门,里面黑黑沉沉的,只有一缕幽暗的绿光。林曦不由打了个寒颤,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但好奇心占了上风,她摸索着往里继续走,好不容易找到烛台,点了火,屋子里一下亮堂了起来。那缕绿光就装在一个透明的瓶子里,上面贴着封条,写着她看不懂的字。林曦抱着瓶子,将这间屋子四处打量了一番,倒是很普通的雕花床,精致的梳妆台,绘着美女的屏风和一些其他的家具。最诡异的倒是......林曦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对红烛,她记得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只点了一根,那另一根......怎么也亮着?她垂头去看抱在怀里的瓶子,那缕绿光在里面缓缓地游走,隐隐地凝成一个人形。林曦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将它丢下,心中却莫名地响起一道声音,不停地催促她:打开,打开,打开......
  林曦哆嗦着手揭去了上面的封条,鬼使神差地咬破了手指在瓶口滴了一滴血,轻而易举地就揭掉了瓶塞,里面那缕绿光自瓶口幽幽飘出。
  林曦顺着绿光回头,居然看到了一个人,那缕绿光就那么进了那人的额心。
  “你?!”林曦脸色瞬间煞白,浑身颤抖。
  “是我,卯卯。”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衣,嘴角噙着笑,看着她的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他就是那个刚刚和大版的自己调情的男人,残月。“我终于把你等来了。”男人手指隔空描摹着她的轮廓,“现在我要走了。你的心愿很快就可以实现了,卯卯,记得等我。”男人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低笑几声,眸子的留恋越发明显,但他却是不得不走了。“离那个秦翩翩远些。”
  男人瞬间消失,林曦豁然睁开眼,怔怔地盯着床顶看了许久。脑子里乱哄哄的,她揉着头,再也没有了睡意。
  如果自己是卯卯?那男人究竟又是谁?秦三儿呢?
  再也没有了睡意,林曦翻身下床,点了跟蜡烛,坐在桌子前发呆,手指自杯子里沾了水无意地划着。不久,外面响起敲门声和秦三儿担忧的声音。
  “小曦,怎么了?”
  林曦一慌,手一抖险些打碎杯子。她将倒在桌上的杯子扶起来,强扯起笑对着门外道:“就是做了个梦,起来喝杯水。不碍事的,你回去歇着吧,明天不是要带我去拜佛么?”
  外面的人说了句“你也早点睡”就走了。林曦却看着桌子重新发起呆来,即使有些模糊,也还是可以辨认出那两个字是“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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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城回到扬州还没休息好,林潇就得在书房面对一桌子的账本,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恨不得将这些账本摔洛湘江脸上去。对此,洛湘江捧着一杯茶边喝边道:“我本分内的事可是都处理完了,这些都是要当家你亲自批示的。”
  林潇冷冷地翻个白眼,吭哧吭哧地看账本,直到夜色降下来,外面林九请他们去吃饭,他才将手里账本放下,哼哼道:“明知道我对这些不擅长,还每次非得逼着我看。我说湘江,你就容我歇一日不行么?”
  “哼。”洛湘江冷笑,“我容你歇了,你就让我去看我妹子了么?”
  林潇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去吃饭,吃完饭继续看账本。连续几日折磨后,连晚上睡觉梦里都是那些数字。林潇烦恼地翻了个身,突然灵台一凉,他豁然起身,定目环顾,眸中溢出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