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4

公子无痕:囧货三穿 13 - 18



【第13章】

  胆小鬼双手叉腰,站在山顶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旁边一道黑影窜过,眨眼已离自己数丈远。
  “哎哎,公子,等......等等我。”胆小鬼铆劲追上去,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远空苍茫,那么小的一团身影是怎么也瞧不见了。
  “公子,我瞧卯卯——”身旁的人淡淡看他一眼,他吞了吞口水咽下了话,目光游移试图寻找新的话题,看到公子身侧的剑,想到方才出现在他身上的奇怪景象,拧眉片刻,道:“公子,这剑——”
  “残雪嗜血。”残月知道他要问什么,淡声道:“所以,你离它远点。”
  难怪!胆小鬼在心里叹气:难怪方才剑插在公子胸口的时候他看不到半滴血,原来都被这剑给吸去了。但好像不对啊,“那,那卯卯怎么没事?”声音到最后低若蚊吟。
  残月终于停下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宋玉,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明白?”
  明白,能不明白么。胆小鬼点头如捣蒜。
  残月复又前行,过了许久忽然道:“我并没有让剑靠近她。”
  “啊?”卖力跟自家公子保持同步的胆小鬼不懂他的意思,到了山脚进了江陵他才忽地明白过来。
  靠!他家公子还是人吗是人吗?紧紧是凭剑气就将一身猫毛剃干净了。惊叹之余他不禁唏嘘,公子对那笨猫是真的好诶。
  天黑了下来,晚间的风比起白日大了许多,想到那猫满身的伤定是不良于行想必这会儿应该还在那山林里,夜间狼群出没......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助人为乐一番,他深吸口气,看向残月道:“公子,那个秋高也爽——”好像不对。
  残月:“......”一直在往前走。
  “公子,那个月黑风高野鬼出没——”说到这里自己先抖了两下。
  残月:“有野鬼?”
  胆小鬼表情凝重地点头,“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残月摸摸身侧的剑:“那下回可以去杀两个。”
  胆小鬼:“......您开玩笑的吧?”
  残月一脸认真,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么?
  胆小鬼讪笑:“那个,那个也不一定啦,都是话本里的。其实,其实我想说的是,是,对了,有些东西就像野,不不,像那东西一样喜欢晚上出来。”
  一时两人边说边进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屋外看着甚是破落,又是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残月上前敲门,不多时,门打开一条缝,缝中伸出一只干枯的手。
  “啊啊啊啊,鬼啊,有鬼啊!”胆小鬼躲在残月身后,双手扒着他的肩,闭着眼睛不敢看。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眼睛看不到感觉更强烈,闭着眼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身后阴风阵阵,有什么东西从后背缓缓攀到了肩膀上。他怕是自己想太多,索性睁开眼,这一看就吓得不轻,直接晕了过去。
  “臭丫头,又吓人。”门从里面打开,一名身材干瘦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自里面出来,抱歉地对面前的黑衣男子一笑,“舍妹顽皮,还请兄台莫怪,快请进。”说着侧身让开。
  残月动了动身子,昏过去的胆小鬼利索地滑到了地上,他头也不回地道:“弄进来。”
  身后女子撇撇嘴,见哥哥对自己瞪眼,只好弯身将地上的累赘一提往肩上一丢大踏步进了屋子,看到漏雨的屋顶,皱起眉:“瞧这天气,今夜得有大暴雨,屋里又得水漫金山了。”
  在屋内凳子上坐下的残月动作一顿。
  青年男子不在意地一笑,“还不快上楼收拾房间,找两间好的。”又对桌边男子道:“敝店简陋,兄台莫怪。”
  残月没有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
  女子见这人好生没礼貌正想说什么见哥哥对自己摇手只好作罢,将肩上的人随意往地上一丢就去收拾房间了。
  女子力道不小,昏迷中的胆小鬼硬生生地给摔醒了,目光迷茫地在店内转悠了一圈,瞥见面前对自己笑嘻嘻的干瘦青年男“鬼”立马头发倒竖汗毛乍起,“鬼啊!”
  残月微微皱眉。
  男子笑着上前:“这位小兄弟,莫怕,我不是——”
  “你别过来。”胆小鬼躲到残月身后,此刻,他就是他的护身符,“我,我跟你说,我家,我家公子可是,可是会杀鬼的。”
  “啊?”男子诧异后觉得甚是好笑,“你这小兄弟倒是很有意思。”
  胆小鬼听他这话,以为这“鬼”是要吃了自己,立马叫得更大声了。
  “闭嘴!”被吵得烦躁的残月低喝一声,奈何声音不大完全淹没在胆小鬼的叫嚷中,他吸口气,摊开手掌,须臾,一个手刀利落地辟在胆小鬼颈后。
  世界安静了。
  残月看一眼微微含笑的男子,丢下几粒碎银,目光扫过重新回到地上的某人,忽地问道:“附近山林中有鬼么?”
  “啊?”男子愣了下方笑道:“这个嘛,自在人心,若兄台心中无鬼则是无。”
  残月显然不喜欢这种绕弯子的答案,只看着他。
  往日,只要被他这么冷冷淡淡地看着,多数人已经开始打颤,但面前这位仍笑得云淡风轻,干瘦苍白的模样却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鬼有没有我的确不知,不过嘛,也狼群倒是有的。”
  狼群么?
  “这些狼极为凶残,所以大家翻山都是趁白日。”男子道。
  残月垂下眸子,目光落在手中杯子上。
  男子没有再说什么,自去后面做吃食去了。
  那女子没有说错,外面风很大,还没走到山顶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打得肌肤隐隐作疼。
  残月抹掉脸上的雨水,步子不知不觉快了许多。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后,他有些气馁地捶了一下身边大树,“哗啦”一声水兜头浇下。早知道,就把那家伙带来了。努力循着记忆又找了一阵终于在一处发现了一件湿透的外衣,是那会儿他给卯卯包身子的,再远一些,找到了那堆被剃掉的猫毛。
  残月抿着唇,将外衣兜头罩下,勉力挡住一些雨水。周围隐约可闻狼嚎,他垂眸无声叹口气,终于放声叫唤某猫。
  “卯卯——”
  纷纷落下的叶垒作一堆,忽地,叶堆动了下,落叶滑下,露出一条湿湿的尾巴。
  卯卯刚扒开一片叶子就被雨水直直地打进眼里,她不舒服地低哼了声,将叶子又覆上。狼嚎声传来,她缩缩脖子,努力将自己蜷缩的小一点再小一点,心里默默念叨:天灵灵地灵灵,老头儿快显灵,我再也不诅咒你了,可千万别让狼发现我啊,那样死得也太惨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头昏沉沉的都产生幻觉了,居然听到了阿月的声音。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我听错了,阿月怎么可能来呢。他早就说过的,若是我离开,他再见到我也只会杀了我下酒。
  哎,还是别遇见了。
  “卯卯——”
  诶?看来这感冒非常严重啊,幻觉愈发强烈而真实了。
  “卯卯?”有什么带着熟悉的感觉覆上自己的脑袋,而后极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笨猫,都不会躲雨的么?”
  幻觉中的卯卯抗议地挥了挥爪子,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微哑却好听,“真是......笨啊。”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下,低下头贴着她的猫脸蛋蹭了蹭。
  哎,果然是幻觉啊。阿月怎么可能蹭自己呢?应该是只猫兄吧。这么想着卯卯心里十分的失望,这一失望就没什么力气支撑意识了,索性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傻猫。”残月瞧着她身上重又裂开的伤口,眼底掠过不知名的情绪,将头上的外衣取下罩在她身上,沿着一路做好的记号往回走。
  客栈内,某间客房,刚醒来的男人恨恨地瞪着离床两步远叉腰而立的女子。
  小小的个子,穿着灰扑扑的襦裙,梳着双髻,髻上各插一朵小黄花。脸型一般,五官一般,唯一有特点的大概是鼻子上那几粒小小的雀斑了。
  明明就是个未长成的小丫头嘛,怎么会力气那么大呢?胆小鬼十分不愿意承认刚刚自己就是被这个小丫头在肩上甩来甩去的一路甩进了房。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重新来过。”被这个小白脸看轻实在是奇耻大辱!
  “这个,不用了。”胆小鬼干笑,“我家公子呢?”
  “我怎么知道。”小丫头皱眉,“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
  “喂!”胆小鬼迅速收起笑,“怎么说话呢你?这是你开的客栈啊?”
  “你好笨。”小丫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不是我家客栈你会在这里?还有,我觉得不会说话的是你。”
  “......你!”
  “我什么啊我,你既然醒了我就没义务在这陪你呆着了,客官你请自便。”说完就要走。
  “站住!”胆小鬼几乎是吼出来的,“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谁老子呢?”小丫头笑得十分诡异。
  “你老子!”胆小鬼没好气道。
  “呀。”小丫头一脸欣喜扑上去,“爹啊,原来你真的在啊。可是爹啊,你有话跟女儿直接说就是,找这么个傻帽附身不嫌丢人么?”
  胆小鬼:“......”使劲往床里缩,双手胡乱在身上拍打着,嘴里嘀嘀咕咕,“走开走开。”
  “哈哈哈。”小丫头大笑,“说你是傻帽你还真是傻帽,哈哈哈。”她双手环胸,俯视胆小鬼,哼道:“这种程度就怕成这样,真是个胆小鬼。”
  睡着的卯卯画外音:“终于找到知音了啊。”
  胆小鬼吓出了一身冷汗,冷静下来后明白被这丫头刷了,脸色由白转红,目光在她身上滴溜一圈后落在她胸前,讽道:“一马平川,再压就成盆地了。”
  小丫头疑惑地眨眼,看向胆小鬼的目光愈发像在看一个白痴了。她从小没有母亲,认识的人又少,所以完全不懂胆小鬼那句话的意思啊。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会儿问哥哥。
  正想着哥哥,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丫头,去烧热水。”
  来得正好。小丫头拉开门,笑吟吟地看着老哥以及他旁边的黑衣男人。
  “丫头,你有什么事么?”妹妹的眼神太过闪亮,他有种似曾相识的不好的感觉。
  “哥。”小丫头指着床上的胆小鬼,蹙着眉道:“什么叫做‘一马平川,再压就是盆地了’?”
  男子先是不懂妹妹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床上的胆小鬼脸色古怪才恍然大悟,他将下意识落在妹妹胸前的目光移开,干干道:“哥哥我也不知。”
  “真的么?”妹妹表示很怀疑。
  “真的。”某兄长继续一本正经。
  还是好奇怪啊,她探过头问老哥身边的黑衣男子,“你可知道?”
  黑衣男子揉揉躺在怀里睡得正香的卯卯的脑袋,头都未抬,很平静地道:“就是说你该有的没有。”


【第14章】

  半夜,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某间客房外,不多时,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隔了一间空屋的另一间房内,床上沉睡的一人一猫被这声惨叫惊醒。
  卯卯动了动身子,温暖绵软的感觉。一只大手轻拍着自己的身子,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突兀地响起。
  “睡觉。”
  这个语气,这个声音......
  卯卯睁开眼,眸中蓦然映出冷硬的半边面具和那她再熟悉不过的侧脸。
  阿月。
  好不真实的感觉啊,她一定是还在做梦,恩,一定是。她闭上眼,片刻又睁开。
  诶,这梦还是个连续剧啊。
  低低的声音再度响起,随之后颈被不温柔地捏了下。
  “睡觉,笨猫。”
  迟钝如卯卯终于意识到这似乎不一定是个梦了。她犹豫了下,蓝眸闪了闪,蓦地一爪子朝近处那张脸挥去,如果他会叫,那应该就是真的了。
  然而还没等靠近,爪子就被扣住,原本闭着的黑眸睁开,微带一丝被吵醒的恼怒。
  “笨猫,你在做什么?”
  卯卯瞅瞅他,再瞅瞅扣住自己的那只手,触感好真实啊。
  “喵?”她低低叫了声。
  “笨猫,你没做梦。”残月没好气道,被子下的手指轻轻在她身上一按。
  “喵!”被按到伤处的卯卯一惊一疼从被子里蹿了出来,动作之快让残月都有些愣住。
  做杀手训练出的姣好视力可以让他清楚地看到黑暗里的一切:面前乱蹦的猫,只剩脸和尾巴残留着绒白的毛,光溜的身上缠着绷带,因着乱蹦而疼得龇牙咧嘴的滑稽形态。
  残月动了动唇,别过了头。
  卯卯自空中掉落到被子上,脑袋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喵呜。”好丢人,身上的疼提醒她之前发生的一切,她是一只没毛的被嫌弃丢掉的悲剧猫啊。
  阿月是真实的,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止不住地颤抖。她没有忘记他说过的那句话和傍晚他决绝离开的背影。
  “傻猫。”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她脑袋上,让她愈发地深陷在棉被里。
  “喵。”
  “还不承认?”残月的声音似是带了些笑意,“我不理你,你都不会跟着的么,当初要跟着我的那股死皮赖脸的劲儿哪儿去了?”
  “喵。”
  “还抗议?”
  卯卯使足了吃奶的劲儿从大掌下拯救出自己的脑袋,大口大口的喘气,喵了个咪的,快捂死老娘了。
  残月先是一愣,继而“哈”地一声爆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双肩都开始颤抖。
  卯卯看着他忘了喘气,阿月这是怎么了?也傻了么?
  残月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他抓起卯卯也不顾她的伤就揉进怀里,左捏捏右捏捏,见她疼得龇牙咧嘴才不舍地松开,转而抓着她的尾巴玩。
  卯卯全身一个激灵,抗议地叫了几声,作恶的手还是不肯停下。
  残月捏着她的尾巴,见她生气,难得好脾气的哄道:“你乖,给我捏会儿,再一会儿就好。”
  卯卯:怎么觉得阿月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精分么?
  许久,他才松开她的尾巴,将她举抱起来,与自己平视,眼里还残留着笑意。
  夜很深,外面依旧风雨肆意,而这一方原本清冷的屋子竟是温暖无比。屋内一角漏雨,下方置了等雨的盆,“滴答滴答”的落雨声清脆悦耳。
  卯卯侧头看着残月,忽然愉悦地叫了声,将脑袋埋进他怀里。眼角有湿热的液体落下,她很鄙视这样多愁善感的自己。
  她只是很开心,开心到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人开口说话。
  残月看着埋在胸口的小脑袋,湿湿的感觉透过薄薄的里衣贴上肌肤,柔软而真实。
  “卯卯。”他扣着她的脖子,低声道:“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怀里的身子一瞬僵硬。
  “我是个杀手,此生注定的孤独命,谁跟着我都不会有好结果,我亦不会娶妻。看得出你不讨厌我,我和你一起也算开心,这样的相处并不讨厌是不是?所以,你觉得呢?”
  卯卯脑袋蹭了蹭他的胸,抬起头,咧咧嘴,伸长脖子舔了舔他的面具。
  残月嘴角微弯,须臾,他低下头在她额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以此为印,至此相依为命。我不离你,你不弃我,同生共死。
  外面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了,隔壁的隔壁屋内的吵闹声愈发清晰。卯卯靠在残月的怀里,听着吵闹声,心情很好。
  忽然,她眼眸一闪,幽蓝的眸子晦暗下来。
  她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她的反应被敏感的残月收进眼底,将她转过来对着自己,他低声问:“怎么了?”
  怎么了?
  卯卯要如何告诉他一只猫短暂的寿命。
  看出她的不安,残月薄唇微抿,良久,低低地叹了口气,“卯卯,我们说好的。”
  一人一猫相拥而睡,外面的吵闹渐渐停了,一夜好梦,睁眼已是次日。
  外面依旧飘着小雨,残月洗漱完毕,从随身包袱里找出一件半旧的衣衫将其剪了,取出针线缝缝补补,不多时一件小衣出现在卯卯眼前。
  卯卯正含着漱口水,见此,一愣之下给呛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她死命咳着,整张脸咳得通红,虽然看不出来啦。
  残月无语叹气,走过来拍拍她的背,嘴里不忘数落:“笨猫。”
  卯卯斜眼瞥他:大哥,任谁亲眼见到堂堂江湖第一杀手缝制衣服都不会淡定的吧?
  残月拿过热毛巾给她胡乱地擦了擦脸,又去解她身上的绷带,见她还是瑟瑟缩缩的,不由道:“还矜持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卯卯呆滞了:大哥,如果我是个姑娘,一定会怀疑你是在调戏我的啊。
  残月给她细细地抹药重新包扎,然后拿出刚刚制成的那件小衣服给她穿上,所有的系带都是系在身下的,所以悲剧的某猫再度被看光光了。
  “好了。”残月将彻底僵硬的卯卯翻转过来,细细看了看,甚是满意地点点头。
  他抱着还未反应过来的笨猫出了房间,隔壁的隔壁胆小鬼黑着脸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
  卯卯瞬间就不僵硬了,诧异地看着俩人,眼里都是揶揄。
  胆小鬼看见她的神色,语气僵硬地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色猫,我和她......啊哈哈哈,哈哈哈,卯卯,哈哈哈,你好好笑。”他还从来没见过穿衣服的猫,好搞笑,好滑稽。
  卯卯:你这个没见识的胆小鬼,你死定了。
  胆小鬼还想再笑,忽然看到自家公子黑了脸,立马收住了笑,可是肩膀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残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做的。”你很有意见?
  胆小鬼肩膀立马不抖了,僵硬了。
  公子居然会做衣服?他看着抱着某笨猫的那双手,这双手居然会做衣服?天呐,胆小鬼回过神,立马两步上前,一脸崇拜地道:“公子,您太有才了,我对您的崇拜犹如滔滔流水连绵不息,哎哎,公子,您等等我啊,公子,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这针线活?哎哎,公子——”
  “哼。”冷哼声自身后传来。
  胆小鬼定住步子,一脸愤愤地瞪着身后的小丫头,“丑丫头,你哼什么?”
  “幼稚!”小丫头径直饶过他下楼。
  幼稚?居然敢说他幼稚?胆小鬼跟上去,“你说谁呢?你这个没礼貌的丑丫头。”
  “谁承认就是说谁!”小丫头头也不回地道,看见自后面出来端着食盘的哥哥,小跑着上前接到手里。
  “丫头,不得无礼。”年青男子道。
  丫头习惯地点下头,反正已经被哥哥念叨惯了,早就养成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习惯了。
  男子在她身后叹口气,走到残月身边,微微施一礼:“兄台慢用。”目光扫过端坐在凳子上的穿着衣服的猫,眉峰微微一动就离开了。
  “丑丫头。”胆小鬼奔过来揪住就要走开的小丫头的衣服,“我看你还往哪走,我们新帐旧账一起算!”
  这丫头居然敢扮鬼吓他,害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这位小兄弟,舍妹顽皮,还望莫怪。”男子立马上前赔礼道歉,对她这个喜欢惹事的妹妹实在是头疼,但自幼无母,妹妹是他一手带大,又实在不忍苛责。
  “哥,你何必如此?”见哥哥道歉,小丫头心里甚是酸楚,“明明是他先出言伤人的。”
  昨天面前人那句话她想了很久终于想了出来,所以才决定扮鬼吓吓他,哪只这么个大男人胆子那么小,居然给吓哭了。
  “若不是你装鬼吓我,我岂会如此?”胆小鬼冷声道。
  小丫头淡淡瞥一眼他还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你确定要计较到底了?”
  胆小鬼挺起胸膛,“你只要跟我好好赔个不是,我就不与你计较。”
  赔不是?休想!
  “丫头!”男子见妹妹眸光闪烁,知道她心里又在合计什么,语气微怒,“还不给这位小兄弟赔罪,说到底确是你不对在先。”
  小丫头没再多话,看见胆小鬼洋洋得意一副大老爷的样子怒火更甚,心一横,一手扣住他扣着自己衣服的手,一手攀上他的肩膀,利落地一个过肩摔,胆小鬼躺在了地上。
  啃包子皮的卯卯眼睛一亮:好家伙,漂亮!
  面前多了杯茶,不温不火的声音:“喝水。”
  哦。卯卯低头乖乖喝水,见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胆小鬼,很没同情心的笑了。
  这年头,惹谁都不能惹女人啊,尤其还是个力气极大的女人!
  “吃好了?”身边人低低问。
  卯卯点头。
  “那走吧。”一把拎起卯卯丢进怀里,起身,丢下银子,对地上的胆小鬼道:“包袱。”
  胆小鬼:“......”忍着疼爬起来,瞪一眼对自己叉腰怒视的小丫头,恶狠狠地威胁:“下次别让我碰到你。”拿起包袱,顺手抓一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公纸,公纸,等等我。”
  直到人离去,小丫头不屑地撇撇嘴,去收拾桌子,“真是个胆小鬼。”
  “小小。”男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去收拾东西,我们也该走了。”
  “哥,那俩个人——”
  “小小。”男子严肃道:“什么都别问,快去收拾东西。”
  “哥。”小小微皱着眉,“这次又是什么事?”
  男子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高深的笑意:“到时你自会知道。”


【第15章】

  繁华的城镇,熙攘的人群,喧闹的叫卖声......一个多月,大半的时间都在山林和荒郊野外的破庙里度过,饿了打只兔子或鸟烤了,脏了就找湖水河水江水各种水洗,困了要不睡地上要不就是睡树上,有多久没有到过这样正常的地方了?卯卯和胆小鬼难得的志同道合了。
  胆小鬼给卯卯递去一个眼神,卯卯会意,对着抱着自己的人就是撒娇打滚卖萌。
  两名都是长相不错的男人,白袍男子手持折扇玉树临风,穿黑衣的身姿挺拔虽然戴着面具却并不损他卓越的气质,何况他手里还抱着一只穿着杏花小袄无比可爱的猫呢?从他们踏进这个小镇开始,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更有大胆的女子手持香帕掩面频频明送秋波,那眼皮子都快翻得抽筋了。
  胆小鬼保持着自以为优雅得体的笑容对各位大姑娘小伙子回礼,卯卯翻了个白眼,真不想打击他,那些人明明都是看阿月的好伐?
  “喵。”见残月没有什么反应,卯卯伸爪子挠挠他的掌心,挠了许久终于引得他施舍了一眼。
  “想玩?”他淡淡地问。
  卯卯忙不迭地点头,旁边胆小鬼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家公子。
  残月目光巡过周围,见人群越聚越多,一手摩挲着某猫尚包着绷带的前肢微微皱眉,掌心又有微痒的感觉传来,这样不屈不挠的精神......他暗叹口气,将卯卯抱给胆小鬼:“宋玉,你带她去,当心。”
  “公子不一起么?难得来一趟。”胆小鬼接过卯卯问道。
  “不了,我还有事。”说罢就转身朝一处巷子走去。
  有事,有什么事?就算有事公子你认识路么?
  眼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地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卯卯环视一番周围,点点胆小鬼,头摆向一处,那是个卖风车的小摊。
  “要那个?”胆小鬼问。
  卯卯点头,以眼神催促他去买。
  胆小鬼看一眼快没进人群里的黑衣,决定还是去好好玩一番。大不了他再去把公子找回来就是,反正这个镇也不大。
  选了个最好看的彩色风车,胆小鬼还没付银子卯卯就从他怀里蹦起来一口叼住风车朝刚刚残月离开的巷子蹦去。
  胆小鬼在后面看着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一人一猫真是一刻也离不了彼此,得,还是他一个人逛吧,没了那只猫,他还可以好好风流一番。
  残月没有走太远,卯卯很容易就追上了他。
  “卯卯?”残月见到突然跑到自己面前的猫很是惊讶,“你怎么回来了?”眼里的笑意却是毫不遮掩,还有一丝早就猜到的得意。
  卯卯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来这一招。大哥,拜托你下次扮演苦情戏也演得像一点好不?凭你那走路的速度可能这么久才走这么一点路么!
  被猫看穿自己的心思,残月也不尴尬,弯腰将卯卯抱起,拿下她咬着的风车,将柄上的口水熟练地在她衣服上蹭干净了才握到手里,“咬着也不嫌累么?”说罢他冲着风车吹了一口气,眼神亮亮的盯着风车转啊转,似是很喜欢。
  卯卯完全不想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风车?喜欢就喜欢了居然还不说,只用眼神巴巴地看着,这不明显是让她买了送来么。
  不过看他这么开心,卯卯心里母爱泛滥了,阿月小时候一定过得很不好很不好。
  “卯卯。”残月吹动了风车,蹭蹭她的脸,“我很开心。”
  卯卯眼睛一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那些人的眼神盯着阿月像是要把他吞进肚子里似的。她挠挠他的手,示意他走。
  “不管。”残月将她抱得更紧些,温柔的目光一瞬变得凌厉无比扫向周围,被这目光扫到的人忽觉周身阴风阵阵仿若寒冬一瞬来临,僵硬片刻皆作鸟散状。
  残月开心地吹着风车,抱着她慢悠悠地往巷子里走。
  卯卯叹气:真是幼稚得......该死的可爱啊!
  半个时辰后,卯卯窝在残月怀里看着面前的墙无语凝噎:又没路了,到底还要在这些巷子里绕多久啊,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啊,她好饿。
  残月盯着那墙一阵,将风车塞给卯卯,左右看了看,忽地脚下一动身形一纵,落地时人已在墙顶。
  残月在墙顶从高处眺望,像是在找寻目标。
  卯卯:大哥,你真聪明。
  “卯卯。”残月拍拍她,“你眼神比我好,可看到俞桥在哪?”
  俞桥,什么俞桥?是个桥么?
  残月思索片刻:“应该是吧。”
  卯卯:“......”她无奈地直起身子往远处看,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房子,只一处地方有红绸飘动,房子旁的高树上挂着个大木牌,木牌上似乎有字,但具体是什么字真的看不清楚。
  卯卯摊开他的手掌,轻轻划着:“很特别?”
  残月点点头,“他们是这么说的,很显眼。”
  很显眼,那就没错了吧。
  卯卯伸爪子遥指一处,那里!
  残月二话没说直接提气在屋顶急速飞纵,卯卯紧紧抱着他,唉呀妈呀,飞机什么的跟这比起来完全弱爆了,完全环保无污染还节省能源啊。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目的地......的房顶。
  卯卯瞅着面前大大的木牌,上面果然写着“俞橋”二字。可是,可是......她看着楼檐下飘动的红绸和闻着那浓浓的脂粉香,再加上这地方白日里的安静,为毛没有人告诉她这里是青楼啊!
  卯卯斜眼看残月:你故意的吧?
  残月:“......”有些茫然,好像还没有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伸手扯扯那牌子,“喀吧”一下脆响,由于用力过度那饱经风吹日晒的木牌一不小心被扯断了。
  残月满不在意地将木牌丢到地上,想了一阵后在屋顶坐了下来。
  卯卯不干了,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她扯扯残月的衣裳:咱去吃饭吧吃饭吧。
  残月看她片刻,自怀里掏出一只肉包子,剥开取出肉馅吃掉,把包子皮递给她。
  卯卯郁闷地接过,自从残月发现她喜欢吃包子皮之后这种事是经常发生啊,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肉了。
  残月摸摸她的脑袋,拿着风车吹了一口气,“等办完事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卯卯晦暗的眼神立马闪亮无比,包子皮啃得香喷喷的仿佛啃得是糖醋排骨。
  残月看着她开心的小模样微微勾起嘴角:“所以,你要好好听话。”
  卯卯连连点头,讨好地蹭蹭他的手。
  又过了不知多久,卯卯被太阳晒得舒服得直打盹,蓦地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温暖的大掌在她头上拍了下:“好好待在这,我很快就回来。”
  “喵(好)。”卯卯迷迷糊糊地应了。等她想起不对劲猛然清醒的时候,哪里还有阿月的影子。
  “喵——”
  卯卯在屋顶等了许久还不见阿月回来,她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荒凉感,想了想,她直起身子,沿着旁边的大树小心地从屋顶蹿了下来。
  这楼共有三层,因着时候尚早,所以一片安静。她小心翼翼地在回廊里循着熟悉的气息找寻,忽然她在一处房间外停住步子。
  好熟悉的感觉,即使时隔数月,她还是记得这个味道:清淡幽雅,这是——秋然的味道。
  心中疑惑渐生:秋然在这里不稀奇,但为什么偏偏在阿月来这里的时候在这里?难道阿月要做的事情与秋然有关?
  卯卯小心地凑近窗户,竖起耳朵,企图能听到什么。
  “世子请放心,此事定然万无一失。”听声音,这男人该有四五十岁了。
  “有劳隆大人。原本江湖上的事朝廷不该插手,但这残月已多次杀害朝廷命官,本世子这才奉命捉拿此人。”秋然的声音,一贯的优雅好听,可是这刻听着怎么都觉得陌生。
  “世子说哪里话,能为朝廷效劳是下官的荣幸。”
  “这事办成了,朝廷自是不会亏待大人。”
  ......
  虽然前面的内容没有听到,但是卯卯已经能够肯定:有陷阱,秋然和这位隆大人给残月设了陷阱。
  卯卯已经无法多想,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阿月。她急忙转身就朝前奔走,谁想碰翻了窗下的花坛,清脆的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回廊里无比惊心动魄。
  “谁?”里面人低喝一声,周围同时窜出五六个侍卫模样的人。
  传说中的隐卫?
  门被一下子从里面打开,大家一见是只猫都松了一口气,只有秋然目光紧紧地盯着窗下那只慌张的猫。
  “猫猫?”他试探地唤了声,见那猫浑身一颤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眉头微蹙,“原来你来了这里。”
  卯卯深深呼吸,极力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还要去找阿月,晚了,只怕来不及。
  秋然走过去在她面前一步的地方站定,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忽地低声道:“日前我得到消息说他养了一只猫,原来是你。”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卯卯惊得冷汗都溢了出来,此刻被秋然看穿定然不是好事,她想了想,忽然抬头看向秋然,目光期期艾艾悲悲戚戚,走过去蹭蹭他的腿讨好地嗲嗲地叫着。
  隆大人见此笑了,“原来是只猫,世子不必担心。”
  秋然没理他,挥手示意侍卫退下,此刻打草惊蛇不是好事。他弯腰抱起卯卯,笑道:“猫猫你跑了那么久,可让我好找,以后可不许调皮了。”
  “原来这猫......竟是世子的么?”隆大人有些讶异地道。
  “恩,一不小心丢了。”世子拨拨她劲间的链子,“猫猫跟别的猫不同,极是好认的。”
  卯卯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痛恨过脖子里的这玩意儿,没能救自己就算了,今天还让自己给栽了。
  秋然习惯性地去捏她下巴,就趁现在!卯卯一爪子挥过去,然而还没靠近就被秋然避开了,一向温和的眼眸里漾过一丝愠怒,他仍旧笑着:“猫猫,我不是阿三。”
  卯卯瞪着他,完全放弃了走娇柔逃生路线的想法,浑身的毛竖起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猫猫,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秋然淡笑着道。
  哼!卯卯扭过头。
  秋然见她如此,觉得十分好笑,“不乐意?可是不乐意也没办法,我都是你唯一的主人。”
  卯卯转过头,像是看一个无赖那样看着她昔日的主人:现在说这些有用?当初抛弃我的时候呢。
  她正在考虑是继续不理他伺机逃走还是给他一爪子让他少做梦呢,就感觉到耳侧一阵冷风掠过,熟悉的冷淡的声音响起。
  “卯卯现在是我的。”


【第16章】

  未出鞘的剑却带着骇人的杀气直直从她身侧射向秋然抱着她的手臂,秋然抱着她脚下轻转避开,依旧是优雅的笑:“剑势去了不少,看来‘浮梦’还是有点用的。”
  浮梦?浮梦是什么?卯卯看着几步外的阿月,见他面色无波与平常并无二样,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无声的安抚。
  残月剑直指秋然,左手隔空一点,正紧张看热闹的隆大人就两眼一翻昏睡了过去。
  秋然看也未看那隆大人,手轻轻抚摸着卯卯的背,语气云淡风轻:“我原先也不想现在动你,你杀多少朝廷命官与我也无多大关系,但你不该去动宫里那位,托你的福,最近王府事情多了不少。”
  “与我无关。”残月冷冷道。
  “呵呵。”秋然低笑,望着他的目光一瞬炯亮无比,“撇得倒是干净。既然如此,本世子也从来不是喜欢替人背黑锅的人。”他手指微动,原本隐去的那些侍卫突然出现,竟比方才多了数倍。
  他依旧笑得优雅,眼中却是一片残忍的冰冷,“若是不够,我还为你准备了许多。”说罢他抱着卯卯跳上屋顶,悠闲自得地看着那群侍卫将残月团团围住。
  卯卯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这才是真正的秋然,冷酷无情,谈笑间操控他人生死,风云色变。
  “怕了?”温和的语气,“放心,他不会死。”
  卯卯心神一凛。
  “只会生不如死。”
  卯卯抬头看着他,幽蓝的眸子一眨不眨。
  秋然也低头看她,顷刻,伸手覆住她的眼。“猫猫,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和他,注定只能活一个。一年的时间太长,我等不了了。”
  卯卯从他掌下移开脑袋侧目看向下面,不过短短的时间,地上已经多了许多的尸体,浓香的胭脂味被血腥味替代。
  而被围在人群中的那个人,长剑在手,面具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凝的光芒,他半边侧脸映在阳光下,一招一式却悠闲得好像在与人游戏。
  “武功确实精进了不少。”秋然淡淡的评论,只见他手一挥,又一批人出现,“他很聪明,知道此时不能轻易动用内力。但即使如此,没多久‘浮梦’也该发作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挺到何时。”
  卯卯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她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再强大的高手也敌不过这样的车轮战。
  她看着残月,见着下面惊险的局面,控制不住地高声叫了一声。
  眼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出现,那地上的尸体都快堆成小山了,而残月手中剑招虽然变幻不断动作迅猛杀气十足,但就连她都能感觉到那剑上的力量确实没有那次在山林中见到的大。他只是在很努力很努力地杀掉一个又一个想靠近他的人。
  忽然,残月脚下一晃,有个侍卫瞅准时机手中长枪直直刺向他后背。不用想也知道这一枪下去的后果,卯卯眼睛都红了,可是他被秋然紧紧抱着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长枪刺进了残月后背。
  残月侧身避过一刀回身扣住长枪一脚踢开那侍卫,“啪”的一声利落地将长枪折断。
  黑色的身影摇晃了一下,卯卯清楚地看到他晃了下脑袋,知道那什么“浮梦”定是发作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阿月会死的。卯卯眼珠子转了又转,忽地感觉到抱着她的手松了劲道,她抬眸望去,竟是又一个人手持大刀的人从高处直朝残月砍去。
  卯卯不及多想,一爪子利索地挠向抱着自己的手。正看战局的秋然吃痛下下意识地松手,就见怀里的那只猫速度极快地纵身跃了下去,力道距离掌握得都很精准。
  卯卯用她小小的身体死死地护住残月的脑袋,感觉身后刀风狠厉那力道像是快要将她撕裂,她紧张地闭起了眼睛,身上蓦然一松,知道是绷带裂开了。
  残月似乎是也没有想到卯卯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护住自己,眼见那刀来势不减分毫,幽深的眼眸一瞬猩红。他动作极快地一个侧身,却因着中毒而慢了一分,那刀带来的杀气终究还是伤了卯卯。
  眼见杏花小袄被血染红,他眼眸微眯,随手扯下腰带将卯卯稳稳地扣在腰间,大掌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下,“不怕。”
  下一刻,只听极低的“呲”一声响,残雪在空中看似缓慢实则迅捷地一划,阳光下越发衬得剑身寒光逼人,剑气所到之处草木不生。
  残月目光淡淡地扫过围着他的人,冷冷地道:“江湖上有个传言:残月无踪,残雪留痕。今天你们很幸运能见到残雪剑,但很快你们就会因之不幸了。”
  嘴角浅浅勾出一道弯弧,朗日无风的天气里,这一方小院里忽地狂风大作树身狂摆沙尘四起。
  那些开始士气汹汹的侍卫一个个地挥舞着武器极力稳住身形,手挡在眼前试图阻止尘沙钻进眼里。
  而很快,他们将再也无法动作。
  卯卯无法描述那个瞬间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又妖冶美丽至极。黑衣如索命修罗,残雪破空划出一片耀眼白芒。
  淡淡的奇香飘散在空气中,卯卯抬头时彻底呆住。
  雪花,竟然有雪花!一片片晶莹洁白的雪花从上空飘散而下,洋洋洒洒的,犹如梦境。卯卯呆呆地看着,神情恍惚。
  “别看。”冰冷的手覆上她的眼,她一个激灵瞬间惊醒,再看时,哪里有什么雪花,明明该是血花啊!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墙上、地上、树上到处都是,刚刚还站着的那些人已经全部倒地,残肢四散,分不清谁是谁的。浓烈的血腥味直涌进鼻端,卯卯忍不住干呕。
  大掌带着安抚的味道轻轻拍着,残月还剑入鞘,抬眸看向屋顶毫不变色的那个人,“还有一年。”
  秋然淡淡地应了,目光看见卯卯时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一只猫暴露自己真实的能力,江湖第一杀手居然会幼稚至此。”
  残月抚着卯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那是我的事。”说罢一个纵身离开。
  -----
  嫣红柳绿的“俞橋”院内恢复了安静,如果不是那一地残肢和那浓烈的血腥味的话,一切仿若什么从未发生过。秋然看着院内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对着虚空做了个手势,一袭墨蓝劲装的男子凭空出现。
  “渊羽,处理干净。”他淡淡吩咐一声,眸光微闪,“将隆大人送回去,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是,主上。”渊羽自怀里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上,“秦少爷的信。”
  秋然接过打开匆匆扫了一眼,目光在一行字上定住片刻后,又问:“那人可还有救?”
  渊羽摇头:“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呵,果然是他的手段。
  此次他得到消息,江湖第一杀手残月新接的一单生意须得经过江陵,所以他才会特地来这一趟,利用当地知府隆大人作了这么一出。
  若是能借此除去残月他自然是高兴的,若是不能......他的目的也已达到。
  “你替我回信给秦翩,让他尽快安排接替江陵知府的人过来。”
  江陵在太子的管辖范围内,而这隆大人偏偏是孙贵妃的亲戚。太子是故皇后所出,故皇后去世后,皇上便将太子过到了多年无出的孙贵妃膝下。母慈子孝成为宫中佳话,却也是许多人心中的一根刺。
  秋然望着朗朗日空弯唇一笑,他要的,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收回来。
  而这代价的中心,有个人不得不死。
  笑容顿住,他摩挲着信上那熟悉到骨子里的三个字——“李悦容”。
  “太子与下月初八迎娶尚书之女李悦容为侧妃。”
  清眸中闪过旁人无法察觉的哀伤无奈,悦容,为何偏偏是你?为何,你竟也要背叛我?
  信被揉成一团攥在掌心化作细碎的粉末飘散在空中,再抬眸时,清眸中是下定决心后的狠绝。
  既然如此,悦容,你别怪我。
  秋然回头忘一眼遥远成一线的天际,依稀记得少女站在湖畔,娇俏玲珑,睁着明媚的大眼,脸红扑扑的,却固执地问自己:“表哥,你真会娶我么?”
  彼时,他如何说的?
  “容儿,你要快快长大。”
  那是他黑暗生活里唯一一缕明媚的阳光,如今,就要被他亲手斩断了。
  秋然只觉得眼角干涩,他低低笑出声,这笑声越来越大,不可遏止。他捂着笑疼的胸口踉跄着离开,像是在逃离一张巨大无形的网。
  ----
  残月抱着卯卯在屋顶几个起伏,短成一小节的枪还插在背上,血不断地往外流,滴滴答答地落下一路殷红。他却并未感觉到疼,只是紧紧抱着怀里那只小猫,薄唇抿得紧紧的。
  一路从屋顶奔到郊外,接到消息的胆小鬼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等着,一见他们就掀帘将他们让进去,随手丢进去几个瓶瓶罐罐,一咬牙,手中缰绳一抖,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快速地奔跑起来。
  马车内,残月小心翼翼地揭开卯卯身上的衣服,尽量不去弄疼她。在看到她背上那一道几乎横跨整个背部的刀伤时,牙关紧咬,嘴里尝出血腥的味道,墨黑的眼底几乎喷出火来。
  他忍着身体里翻腾的怒火和左胸那处丝丝缕缕无以名状的扯痛,将缠在卯卯身上的绷带一圈圈的揭开。外面的还好,但最里面一层由于时间太长血凝固住将绷带与皮肉都粘到了一起。他不过轻轻动了一下,陷入昏迷的卯卯已然疼得直抽气。
  残月的动作立刻僵住,沉默片刻,他低头轻轻在她脑门上亲了下,“卯卯不怕,很快就好了。”
  昏迷中的卯卯将眼睛微微睁开一线,没有受伤的爪子在残月腿上轻轻挠了挠。
  残月眸底一深,手下轻而快地一扯,卯卯哼了一声便彻底疼昏过去。他拿过旁边的药快速地洒在伤口上,确定没有任何一处伤口被遗落才重新给她缠上绷带。
  神经刚一松懈,背后伤口的剧痛就铺天盖地地袭来,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加上“浮梦”已经发作,他能撑到此时已是极限。
  努力保持清醒,简单地给自己处理好伤口,残月摸着卯卯的头,觉得心底一片安心,放任自己昏睡过去。口中喃喃道:“卯卯,你要好好的。”


【第17章】

  那一日的傍晚,残阳染血,江陵有名的花楼“俞桥”在漫天霞光下化为了一片灰烬。
  人们奔走相告,一桶又一桶的水泼上去犹如隔靴搔痒完全不济事。哀嚎声谩骂声吵闹声交杂在一起,醒过来的隆大人在侍卫的护卫下不远不近地看着冲天的火光,眉心深深皱成一团,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呆在原地,口里不断地呢喃着:“完了,完了。”不知想起了何事,他步伐匆匆地回了家,命令所有人即刻收拾东西离开。
  黑夜很快吞噬了最后的余晖,隆大人目送妻妾子女离开后静坐在屋中等待着。
  夜渐深,空寂的知府大院内迎进了一群黑衣人,他苍然一笑:“你们终于来了。”
  为首的黑衣人大刀直指隆大人,目光冰冷。
  “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是我愚蠢,竟然会信他,竟然会......”说到这里眼中流下两行悔恨的浑浊的泪,他望着来人突然大笑起来:“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报应,都是报应。”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脸上带着残留的笑意,嘴角慢慢流出暗红的血。
  黑衣人眼神未变,手腕一转,对身后众人吩咐道:“所有人,一个不留。”
  ----
  胆小鬼一气将马车赶到了几十里外的另一个城镇,到了一僻静之处才停了下来,对车里人道:“公子,到了。”
  半天没有等到回应,他蹙起眉掀开帘子,这一掀委实惊吓不小:“公子,公子——”
  车里一人一猫毫无反应,胆小鬼恨恨地丢下马鞭,下车叩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一见是他就要弯身行礼被他一把揪了起来,“快去收拾屋子,将马车赶去后面烧了。”
  看到空中突然爆破的信号弹的时候他正跟一貌美船娘相谈正欢,听到声音他惊异不小。不到万不得已,公子是不会放信号弹的,除非是极度危险。他立刻抛下一脸娇羞的船娘,迅速地准备好马车等在郊外。
  不是没有担心过公子会迷路,但他不能离开。连公子都有危险了,他过去不是找死么?
  这处不大的院落是他私下置办原打算金屋藏娇的,没想今儿派上了用场。
  老仆见胆小鬼脸色铁青,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担忧、急切,当下也不敢多做耽搁,立马去安排了。
  胆小鬼复回到马车前将帘子掀开,目光落在残月的身上微微皱眉。
  “卯卯,卯卯——”没有反应。
  他试图将残月抱着卯卯的手掰开,但任他怎么使劲连他一根指头都没掰下来。他叹口气,皱眉想了一会儿,将袖子往臂上卷了两卷,咬牙将那比自己高大的大男人连同他怀里的猫一起打横抱了下来。
  真是不轻啊!
  一路将残月抱进准备好的屋子里,中途胆小鬼一口气都不敢泄。残月背后的伤太重,要是被他往地上那么一丢......他缩了缩脖子不敢想。
  想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这么抱人,没想到竟是个男人。胆小鬼心里有些郁闷,公子啊,我这第一次就奉献给您了,您可得对我负责啊。
  将残月靠床放好,让老仆扶着。
  “我要为公子将断枪拔出来,你替我按好他,他怀里的猫你也得注意不能让她掉下来。”胆小鬼淡声吩咐道。
  老仆连连点头,“小主子请放心。”
  胆小鬼深吸一口气,撕开残月伤口附近的布料,目光落在那断枪上陡然一凛。再偏一分就是直插后心了,那样就算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拔枪、止血、撒药、包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胆小鬼将残月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这才呼出一口气,扯着衣袖印印脑门上的汗,去桌边写了方子交给老仆:“去按这个抓药。”
  老仆点点头,两人出了屋子,他忍不住道:“小主子——”
  胆小鬼笑着拍拍老仆的肩:“福伯,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福伯细小的眼瞪大,不可置信地指指屋子。
  胆小鬼颔首:“快去抓药吧。”
  福伯急匆匆去了医馆,若是那位,当真是不能让他有事的。
  夜半,胆小鬼亲自在一旁守候。烛光下,床上的人脸上毫无半点血色。他盯着那半边面具半响,眼珠子转了转,又左右看了一阵,咽了一口口水,轻手轻脚地朝床边靠去,手一寸一寸地靠近那面具。
  砰!
  刚要触到面具的手忽然被一把扣住,接着他整个人被丢了出去撞上了后面的柜子。
  “嘶——”好痛!
  胆小鬼怔了片刻,才捂着后腰站好,借着烛光打量床上的人。
  呃......没醒?
  他蹒跚着靠近,又瞧了半天,好像、的确没有醒诶。
  那个......要不要再试一次?心里还在想着,手就控制不住地上去了。
  砰!
  胆小鬼的后腰再度撞上了那柜子,一模一样的地方没有丝毫偏差。
  胆小鬼靠着柜子嘶嘶抽气,疼痛让他一阵昏眩,缓了许久才龇牙咧嘴地一步一步地朝目标走去。
  他还真不信了,能有人在昏迷中还防御能力这么强大的么?那还是人么是人么是么?
  砰!
  砰!
  砰!
  ......
  胆小鬼这回彻底相信了,他家公子真不是个人。后腰疼得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点,眼中泪光闪闪。呜呜,公子,伤了腰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啊,你这下真要对我负责了啊。
  第二日福伯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见没有人应担心出了什么事便径直推门进来了,这刚迈进一只脚,就傻在原地了。
  这这这......谁能告诉他这是肿么回事啊!
  为什么那位昨天看起来快去见佛祖的公子正衣衫不整目光疑惑眉头紧锁地靠在床边,那半边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而他家小主子却躺在地上,一手捂在身后,衣衫松散满脸痛苦的样子。
  “你过来。”福伯正怔在原地浮想联翩的时候,冷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霎时他脑子里的那些浮想全都翩翩飞了,只剩一身寒意。
  “这位公子,有何吩咐?”他硬着头皮满脸苦笑地一步步挪过去。
  “她怎么还没醒?”
  福伯以为问的是他家小主子,这也是他要问的啊。
  “回公子,这个,老仆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声音冷了一分,残月淡淡地看着面前这个微有些驼背的老人,“不是你诊的么?”
  啊?
  这个......
  “你过来帮他看看。”
  “哦。”福伯刚要转身去看躺在地上的小主子,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只猫爪子,他不大明白地看向残月。
  残月见这人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微有不悦,不耐地催促道:“快点。”
  福伯终于慢半拍地理会过来这位公子是真的要他给这只猫看伤,当下苦逼了一张脸欲哭无泪道:“公子,我不是兽医啊。”
  残月抬眸淡淡扫他一眼,冷冷道:“她是卯卯。”才不是兽!
  昏迷中的卯卯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福伯:“.....公子,我不是大夫,你的伤,是我家小主子给看的。”他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胆小鬼。
  残月只望着卯卯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那去让他来。”
  福伯此时也不管他家小主子为什么那副死样子躺在地上了,跑过去又摇又掐又捏地硬是将胆小鬼给弄醒了。
  “小主子,那位公子让你去瞧瞧。”说完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这还是夏天,他竟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位的杀气实在太大了啊。
  屋内,被弄醒的胆小鬼脑袋还有些晕乎,他吸了吸鼻子,抬头,正对上自家公子冷峻的脸。须臾,昨晚发生的一切涌入大脑,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这个......公子应该不记得了吧。
  “卯卯怎的还未醒?”未等他想好措辞,冷淡的责问已经响起。
  昨天公子抱卯卯抱得太紧,他也未给有机会卯卯瞧一瞧,这会儿听公子这么一问,目光扫到卯卯时也是一紧。
  他一步一步尽量平衡地走过去,生怕残月瞧出不对劲想起来什么。手指搭上卯卯的一只爪子,又查看了一番卯卯背上的伤,他心下大惊,眉心皱起。
  这卯卯一身旧伤又添新伤......只怕不好。
  见胆小鬼一张脸快皱成包子,残月心里涌起不安,他顾不得身后的伤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卯卯怎么了?”
  “公子,公子,你先松手。”胆小鬼急急地说:“卯卯只是只猫,这么重的伤——”又见残月眸色一深,竟是起了杀意,他立刻道:“但是,猫有九条命,公子你稍安勿躁,我这就想办法。”
  残月缓缓松开他的衣襟,轻抚着卯卯的身子,漫声道出四个字:“洛阳宋家。”
  洛阳宋家,江湖医术排行榜上的首位,享有“神医妙手”的称号。
  胆小鬼脸上神情僵住,半响才扯开一抹苦笑,“什么都瞒不过公子。”瞥见残月的脸色,他立即保证,“公子,我自当尽力。”
  “我不是要你尽力。”残月静静看他,“我要你,医好她。”
  胆小鬼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配方子,卯卯身上的伤口很多,最严重的就是背上那道几乎横跨整个身子的刀伤了,这一刀就去了她半条命。
  他窝在药房里琢磨药方,旁边炉上蹲着药。还是大夏天,这一屋子的热气烘得他一身汗,像从水里捞上来的。
  若是医不好卯卯,他绝对有理由相信——公子一定会夷平宋家。虽然他也不喜那一大家子,但是那到底是他的家,那里还有属于他的东西。
  将最后一味药琢磨好,胆小鬼一边守着炉子煎药一边祈祷:卯卯姑奶奶,您可得行行好,好好活着啊。


【第18章】

  天气很好,夏风习习,清晨,在鬼门关兜了一圈的卯卯懒洋洋地窝在残月腿上晒太阳。
  瞅着自己一身的绷带裹得跟木乃伊似的,她抽了抽嘴角,这趟穿越可真多灾多难。但老话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以后她一定会福气滚滚儿孙满堂。
  卯卯忽然被自己惊悚了下,呃......儿孙满堂好像不大可能,因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一只公猫的啊!
  正幻想以后人生的卯卯脑袋上被人轻拍了下,她顺势眯了眯眼。
  “傻猫,在想什么?”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她就觉得阿月的声音是该死的温柔。微侧下脑袋仰头看着残月,阳光在他脸上罩上淡淡的光晕,见他低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中微含笑意。思起现下的状况,如果她不是只猫的话,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该有多幸福。
  这么想着,她不由地伸出爪子在残月腿上轻轻划着。
  “在想嫁人后的日子。”
  残月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他起身抱起她回屋,安抚地拍了拍不明所以的猫。
  “再睡会儿。”
  卯卯身子还未好,早起又喝了药,晒了会儿太阳整个猫又软绵绵的了。她点了下脑袋,蹭蹭残月落在脸侧的掌心,很听话地闭上了眼。
  昨儿卯卯醒后终于睡了个安稳觉的胆小鬼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下床去开窗透气,看到背着手缓步过来的公子下意识地想去关窗户,但很快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公、公子,早啊。”胆小鬼讪讪地笑。
  残月微蹙着眉心站在原地发呆,他一只手还抵在窗户上。胆小鬼不敢乱动,直站到腿要麻了才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你在想什么?”
  残月这才将目光转向他,眸底有一丝疑惑,他喃喃地问:“宋玉,卯卯跟我说嫁人。”
  啊?
  胆小鬼一时接受无能傻着了,“公、公子,卯卯会说话?”虽然知道那猫很通人性了,他说什么她也能听得懂,而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他也能从那双蓝眸里读懂个大概。可是,今儿公子说那猫会说话,会说话,天啦,那不是,那不是妖精了么!
  “卯卯不会说话。”残月淡淡道。
  “呼——”胆小鬼吐出一口气,不是妖精就好。
  “可是她会写字。”
  “咳、咳咳。”胆小鬼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阵咳嗽,憋红了一张脸。会写字?那还是妖精啊!
  残月看向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声线微冷:“卯卯不是妖精。”
  胆小鬼不语,公子都这么说了,他难道要跟公子对着干么?借他十个胆都不敢。但他内心还是无法接受一只猫会写字的事实,暗道以后要小心行事,万一哪天见阎王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扯远了。”残月放下手,环胸靠在墙上,“你说,卯卯怎么突然提起嫁人的事了呢?”
  胆小鬼凝思望向窗外,老树上有只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那个公子——”胆小鬼退后一步确定在安全范围内了才犹豫地开口:“卯卯已经大了,大概发情了吧。”虽然时候不大对,但卯卯本就是一只奇怪的猫,所以也不为奇啦。
  “我这样扣着她是不是不对?”像是根本没听到胆小鬼的话,残月低声道:“她跟着我才多久?都有两次差点没命了。”
  胆小鬼看不到公子的表情,但他从这句话里明显感觉到了公子的寂寞。
  这大概是这个江湖众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唯一的脆弱。
  “宋玉。”残月忽然回头道:“我教你武功吧。”
  “啊?”
  “你跟着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残月说,“这地方很安静,地势也很好,很适合学武。”
  胆小鬼很开心,求了许久的事突然要实现了,这种欢喜是无法描述的。可是,他还是不大懂诶。
  “但是,公子,这是为什么呢?”
  残月没有说话,只掀开袖子让他看自己的手臂。
  “这是——”胆小鬼睁大眼,倒吸一口气,连忙伸手搭上他的手腕,眉心越皱越紧,“这是‘浮梦’?不对,‘浮梦’没有这么强的毒性。”他竟然没有发觉。
  “公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怎的不说?”胆小鬼的语气难得的严肃起来。
  “今早。”残月轻声笑了,“起床的时候微有昏眩才发现的。”那日中了毒后他一直无事,虽然人有些绵软,但他一直当自己受了伤才如此。没想到今天早起穿衣的时候头脑昏眩眼前忽然黑了下,又见左手臂内一条浅淡的紫线才心知不妙。
  难怪那人会轻易答应自己,竟是留有后招的。
  “公子。”胆小鬼挺直身子,语气坚决,“我一定会配出解药的。”其实他心中压根没底,若只是“浮梦”他一定可以解,但这毒被人作了手脚,就很难了。而且看那紫线的颜色,只怕......
  残月点点头,“那今天就开始吧。你根骨虽弱,但有些武功倒是可以学的。”
  “公子。”胆小鬼心里还是很不安,“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决定?”见残月垂下眼睑,他又问道,“关于卯卯的吧。”其实他很不懂卯卯虽然难得,但一个人为一只猫牵挂至此总解释不了,何况还是一个冷情的杀手。
  残月抬头看向天空,眼里笑意闪闪,“她是第一个愿意亲近我不嫌弃害怕我的,虽然她只是只猫,但是她懂我。”和卯卯待在一起很温暖很欢喜,他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既然如此,公子你为何——”为何像是要将卯卯托付给我的感觉。
  残月道:“我两月之后要去庐州,你带卯卯去洛阳,办完事我自会去找你。”那家伙一身的伤得养个一段时间,最近圆滚滚的身子都瘦了。
  “你一个人不安全,会些武功总能自保。另外......我要你回洛阳继承宋家。”残月沉吟,“我知道宋家有个方子能解百毒。我们各取所得。”他必须要活下去,说好的相依为命,不能不守承诺。
  那个能解百毒的方子胆小鬼作为宋家人自然知道,但整个宋家连他知道的也不过五人,这种不外传的事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如何?”残月问道。
  胆小鬼想了想,答应了。
  “行。我先想法子帮你压制毒性。”残月去庐州定然是杀人了,杀人必须得有内力。他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减慢毒性的蔓延,到时一击即中吧。
  卯卯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了。她摸摸扁扁的肚子,对着外面叫了两声。
  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却是福伯,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鸡丝粥和一碗药。
  怎么不是阿月?她疑惑地看向福伯。
  福伯没有养过猫,看不懂卯卯的眼神,他只是按照小主子的吩咐将托盘放到床边的小几上,然后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卯卯:喂,你还没告诉我阿月在哪里啊?
  她凑到小几边,皱着小鼻子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净。虽然很苦,但良药苦口,她不想总缠着绷带啊。
  醒来后,药都是阿月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的,这回自己喝,得整个脑袋埋进去。
  刚喝完药准备喝粥,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还是福伯。他站在门口道:“差点忘了,那公子要我告诉你,他在后山教我家小主子武功,让你吃完了接着睡。”
  吃完了接着睡?当她是猪么!
  福伯说完了抬头看那猫一眼,他实在很不明白为何要向一只猫交待两位主子的行踪啊。但想到那公子浑身无声蔓延的杀气,他抖了下,幸好没忘。
  “噗!”福伯看着卯卯很不厚道地喷了。只见原来白白的猫脸上,此时沾了许多药汁,黑一块白一块的,白胡子也黑了。好搞笑哦。
  卯卯十分鄙视地看着笑得颤颤的福伯,笑什么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的福伯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凉意,他僵硬地回头,“公,公子,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办好了。”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看着我啊,我还未娶妻,不想这么早死啊。
  残月饶过福伯径直进了屋子,看到卯卯的模样,唇角微弯,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用衣袖将她脸上沾上的药汁蹭干净,拿起小勺子一口一口地给她喂粥。
  门外,被忽略的福伯凌乱了。为什么这位公子对一只猫比对他们人还好啊!
  残月本来在后山教宋玉武功,但算算时辰,屋子里的小东西该要醒了。因着惦记着没人给她喂药,还不知道她能怎么解决,他就抽空回来了一趟。
  果然......一塌糊涂!
  喝完粥,卯卯想起刚刚福伯的话,蓝眸转向残月,以眼神询问。
  残月淡淡一笑:“他跟着我,本来就是为了学武。”
  这个我知道啊。卯卯“问”:“只是为何这么突然呢?感觉好急的样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残月习惯地揉她的脑袋,低下头去蹭蹭她的脸,一股子的药味,“不能浪费时间。”
  卯卯翻了个白眼:大哥,扯个靠谱的谎好不?不浪费时间你为毛要走路不骑马?
  残月见卯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担心被她看出端倪,心思一转,道:“卯卯,你身子好后和宋玉一起学武吧。”
  卯卯:“......”大哥你脑子抽了么抽了么?我是猫啊猫啊,即使我有人类灵魂,但我现在的身子也是猫啊!你让一只猫学武功,不觉得太强猫所难了么。
  残月不理她,径自说道:“你的速度很快,但如果碰到厉害的敌人,还是不够快。好好学下轻功吧。”轻功是最简单的,她虽然智商不高,但用点心应该能学会吧。
  此外,他有他的打算。虽然将卯卯托付给了宋玉,但凡事都有万一。教她一点轻功,逃跑的时候用的上。而且,给她一点事做也省得胡思乱想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他可没时间和精力养她一大家子。
  卯卯见他说得认真,心知他已有了决定,顿时耷拉了脑袋,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找胆小鬼给阿月仔细瞅瞅,不是受了次伤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