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8

公子无痕:囧货三穿 73 - 79


【第73章】

  一路上,林曦很沉默,她就像一个突然决定抛开七情六欲遁入空门的老者一样,又像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找不到家的孩子,盘着腿,双眸低垂。
  洛湘江心里是知道是什么回事的,但对于这两个失去记忆的人,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更不知道是否有解释的必要。
  三年前,在洛阳发生的一切,惨烈地就如同昨日在眼前上演,他能感觉到“引魂咒”一点点吞噬灵魂的感觉,能听见那些傀儡厮杀的声音。
  宋玉在眼前倒下,他听见那个吹响笛子的女人凄厉的笑声。那种惨烈,饶是他到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你怎么了?”男人淡漠的声音响起。
  洛湘江蓦然惊觉,眼中厉光一闪,出手如电。
  “干什么!”林潇接住他劈来的手掌,斥道。
  洛湘江方才回神,他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打着哈哈解释:“没事,我就想试试公子你的反应。”
  “试完了?”
  “嗯。”十分没底气的。
  林潇手指往马车内一指,“去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洛湘江进去马车内许久,林潇远远地在湖边站着,湖面碧纹荡漾,碎了湖中忽然出现的影。
  耳畔似乎想起一个女子哀叹的声音。
  “阿月,你来接我了么?”
  头又开始疼了,那个声音却没有停下来,她一直在他耳边问:“阿月,你来接我了么?”
  湖中突然出现许多场景,被时光碾碎了重叠了,一下子撞进他眼底。
  画面定格在他身着红衣,掀开女子红头盖的一瞬。
  “卯卯。”脱口而出的名字将他惊醒,他冲回马车处将洛湘江拎出来,问道:“卯卯是谁?”
  洛湘江刚想对他不礼貌的行为进行“教导”,听到这句话傻了,半响才脸色苍白地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
  “洛湘江!”男人眯起眼眸,出声警告,警告他不能对自己撒谎。
  “卯卯是——”洛湘江忍不住回头去看马车中的女子,她正掀了车帘对自己笑得歉然,“一只猫。”
  “猫?”林潇疑惑片刻,脸色沉下来,“你骗我!”
  “我哪敢骗你啊公子。”洛湘江苦着脸,“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谁都知道公子你当年宠一只叫卯卯的猫宠到了极致。”
  林潇松开洛湘江的衣襟,颓然地后退一步,脑中响起红盖头下女子羞红的脸,虽然瞧不清面容,但他就是知道那一刻她一定是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的。
  “湘江,我是不是娶过妻了?”
  “这个......公子,你记错了。”洛湘江苍白地辩解道,心中却道:只怕公子离恢复记忆不久了,到那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洛阳还在远方,他却已经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当夜,几人露宿野外。
  林九作为唯一可以正大光明陪同在少当家身旁的护卫很荣幸地担任了守夜一职。
  半夜,他正无聊地画圈圈时,眼前突然闪过一只白色的猫。
  第一反应:好可爱的猫!
  第二反应:这猫怎么好像是从马车里跑出来的?
  第三反应:追还是不追?
  他正思考的时候,那猫似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头也不回地开始往树林里狂奔。
  第四反应:这猫速度好快,呃......似乎还会轻功。
  他正惊奇于这神奇的发现,眼前突然又闪过一道影子,定睛看去,原来是洛公子。
  好吧,既然洛公子去追猫了,他就没必要跟过去了,毕竟少当家的安危最重要了。
  “卯卯,卯卯。”洛湘江一边追一边压低了嗓音喊,“你给我停下!”
  眼前的那只猫越跑越快,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一眼。洛湘江看着看着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刚在树干上借力要越过去,前面那只跑得很欢腾的猫忽然撞上了一棵树。
  “噗!”洛湘江跃过去,从地上拎着她的尾巴倒提起来,笑道:“我这是守株待猫么?”
  手中的猫挣扎了几下许是累了就任凭他提着动也不动,洛湘江怕倒提久了她脑充血,好心地将她翻过来抱在怀里靠在树干上休息。
  许久,他摸着她的脑袋问:“为什么要跑?”
  怀里的猫还是一动不动地抗议。
  “别装了,那一下还不至于将你撞晕。”
  怀里的猫终于动了动爪子,他会意,松开她的四肢,手指去夹着她的尾巴。
  林曦愤恨地瞪他一眼,而后慢吞吞地将爪子挪到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哥,我怕。”
  仅仅三个字,洛湘江眼睛就酸了。
  他将她重新抱进怀里,脸贴着她的,低语:“傻姑娘,哥哥在呢,怕什么。”
  “卯卯,你想起多少了?”洛湘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林曦写:“全部。”
  他看着她幽蓝的眸子,那里面黯然的,失落的,伤心的,“怎么不开心?要不我去告诉他?”
  “不要了。”林曦继续写,“我现在这个样子,算了。”
  洛湘江不乐意了,他握住她两只爪子道:“你现在怎么了?谁敢瞧不起我妹子,我剁了他。”
  林曦忍不住笑了,配上她现在的模样,真是可爱的紧。洛湘江忍不住地亲了她一口,“开心了?”
  林曦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到身后刻意发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重重地踩在地上,踩在她的心上。
  完蛋了!
  她脑中警铃乍响。。
  洛湘江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站起身,勾起唇笑道:“少当家,你也睡不着?”
  “也?”林潇讽刺地勾勾唇角,将手里的衣服扔到洛湘江手里,话却是对着某猫说的,“你倒是什么都不怕。”
  那一堆衣服里林曦首先瞧见的就是那块杏色的小肚兜,她脸红红的(虽然看不到的说),不好意思地躲进洛湘江怀里。这样子瞧在某人眼里跟投怀送抱就没差的。
  “明天还要赶路,你先回去睡。”林潇不容分说地从他怀里揪出某猫。
  “公子,我——”
  “回去!”
  “呃......是。”洛湘江同情地看一眼他怀里的林曦,无奈地走了。
  林潇将她放到地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一双幽蓝眸子,声音森冷。
  “你想跑?”完全肯定的语气。
  林曦低着头,默认。
  “为何?”林潇抬起她的头,不容她躲闪。
  为何?林曦很想笑,原因需要说么?
  “林曦。”林潇看着她,“我不喜欢。”不喜欢你突然不发一言地逃走,不喜欢把握不住你的感觉,不喜欢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
  他不喜欢?难道她就很喜欢么?
  林曦很生气,为什么每次他都能这样理所当然地忘记,然后再理所当然地想起?!
  可是......那时候她拼尽全力逆转命运不就是为了他能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与自己说说话么?
  那时候她的愿望渺小的不过是希望能听到他的呼吸,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他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恶声恶气地说着好听的在乎的话,她怎么就想逃呢?
  逃得远远的,他找不着的地方,等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后,他回忆起自己,永远只是他心底最欢喜的妻子。而不是......一个非猫非人的妖怪。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这一生,兜兜转转三次轮回,她却始终无法与他在一起,这才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吧?
  夜色弥漫,透过眼前这黑黑的一面屏障,她不知道还要历尽多少劫难,她才能好好地牵着他的手,踏遍万水千山,寻一处热闹美好的地方,从此不离不弃。
  三颗如意珠用尽,她没有再一次的机会。
  林曦忍不住就就有了“此生已矣”的沧桑感。这一路她不言不语,不是她闹别扭,而是那些突然窜进脑中的记忆将她震慑的不能言语。
  当时坐在马车里,洛湘江告诉他,外面的那个男人就是她心里念着的那个人。从前同床共枕,她也曾瞧见他脖子上戴着的红绳上串着的一颗翡翠绿的宝石,于是,不用怀疑了。然而,喜悦的同时悲从心起。
  她恢复记忆寻到他的那一刻却也是她必须离开的时候。这句话说起来有些矫情,她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伟大。
  从前看过的小言里,从来都不缺为了男主豪迈放手的女主,从前嗤笑那些圣母女主行为的她,如今很不幸地成为了其中一个。
  阿月,你好好的了,我却能怎样呢?
  “林曦。”林潇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渐渐的没了耐心,他抱紧她小小的身子,动作强硬地像在宣誓。
  一人一猫谁都没有再说话,卯时渐渐到来,林曦在他怀里渐渐恢复成人型。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在他手中变化,心中升腾起无法言说的欢喜。
  林潇捡起衣服,从杏色的肚兜到白色的中衣再到碎花的襦裙,一件件地为她穿上。
  林曦看着他为自己系衣带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起从前的许多日子里,他也是这样地宠着自己。
  她安慰自己,至少那些回忆都是真的。
  “好了,走吧。”林潇牵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攥紧。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林曦问。
  “我也不知道。”
  这什么理由?林曦郁闷。
  “我只知道要是我现在不对你好,将来一定会后悔。”林潇自嘲地笑。他却没有告诉她,他害怕现在对她好都已经来不及了。
  林曦,你始终不肯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仍旧没有想起。可感觉不会骗人,我甚至荒唐的想,我是不是真的娶过一名女子,而她就是你呢?
  很多年后,某人惨兮兮地抱着一床棉被在柴房里与蚊子为伴时,回忆起往事,深深地觉得当初无比明智啊。若不然,他怕是连睡柴房的机会都没了。


【第74章】

  歇了一夜,第二日一行人继续往洛阳赶。半路下起大雨,林潇招呼外面的林九和洛湘江到马车里避雨。
  “那谁驾车?”林九问。话刚说完,就见少当家掀了帘子出去,手握缰绳架起了马车。
  林九立时如坐针毡,口里急忙道:“少当家,你去马车里歇着,属下来——”
  “进去!”林潇冷斥一声。
  林九哆嗦了一下,钻进车里去了,片刻拿了一件蓑衣出来,“少当家,您披着这个。”
  林潇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面,一言不发地接过来披上才又回过头去。
  车里,洛湘江望着对面低头的林曦,叹息着问:“你与他怎么了?”
  林九听到,诧异道:“原来是你惹少当家生气了?林曦,你——”
  “闭嘴!”洛湘江低斥。
  林九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他在林曦身边坐下,拂了拂袖子上的水珠,道:“我跟在少当家身边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他和谁这样置气过。”恩,多数的时候少当家会更直接的让那惹他生气的人滚蛋或者去死。
  林曦抱膝坐在角落里,任凭他俩如何说,始终缩在那里不说话。
  洛湘江忽然很怀念从前的卯卯,即使再苦再疼也都是笑嘻嘻的。
  马儿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洛湘江掀开车帘,只望了一眼就笑了,“原来是故人。”
  这雨下得益发的有倾盆之势,浇在车顶噼里啪啦的响。驾车的人虽然披着蓑衣,仍旧浑身湿透。
  雨顺着斗笠落下来,隔着雨幕,他看见不远处的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没有打伞。听到洛湘江的话,他们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前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两人慢慢地走过来。
  洛湘江手按在林潇肩上,力道有一点大,他顺势坐到林潇身边,一起看着那两人走过来。
  “这三年我用尽法子都找不到他,却原来是和她一块儿了。”洛湘江低语道。
  林潇不作声,握着缰绳的手慢慢攥紧,关节处隐隐泛白。
  两人越来越近,可以看到当先的人虽然梳了男子的发髻,穿了件黑色的袍子,但那体型,那脸蛋,分明是个女子。而她身后跟着的人,玉冠白衣,面容俊秀,眸底静如死水。
  “乔荷。”洛湘江当先开口道,“许久不见。”
  乔荷的目光自林潇面上滑过落向洛湘江,她点点头,嘴唇扯动,似乎是想笑的,“他在哪里?”声音竟如老人一般。
  洛湘江却像是没听到,又对她身后的人笑道:“宋玉,可好?”
  被唤作“宋玉”的人木偶一样地站着,直到乔荷转头让他跟二人问好,他才慢慢地吐出几个字:“两位好。”
  洛湘江一顿,同时感觉到身旁的人周身的气息变了,他连忙道:“我们还有事,就不跟二位多聊了,后会有期。”
  乔荷却是不让,眸光转向林潇,讥笑道:“洛湘江,你这么快就易主,不怕他回来么?”
  洛湘江眸光中涌现出点点哀伤,“公子已死,他的仇我一定会报。”语气中夹杂着狠戾,执着而坚决。
  “他......真的死了?”乔荷忍不住后退一步,低声问。
  “当时你不是在场?”洛湘江反问一句,不愿多说,催促身旁的林潇赶紧走人。
  乔荷猛然抬头,目光直射他们,“我不信!他是我的傀儡,没有我的命令,他不可以死,不可以!”
  洛湘江淡淡地看她一眼,不知是笑她可悲还是可怜。
  车轮徐徐转动,马车窗口的帘子被人掀起,此时,正好行到乔荷与宋玉身旁,那双眼与乔荷的目光短暂的接触后,与宋玉呆滞的目光碰撞,微微震动。
  林曦慢慢地放下了帘子,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许久许久,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一行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注意到宋玉呆滞的目光里慢慢有了波动。
  “没想到她竟然将宋玉,将他......”洛湘江难得的说不出话,双手搓了搓脸,“乔荷,够狠。”
  “湘江。”大雨里,林潇缓缓开口,“我记得你告诉我,你和宋玉当时因为不敌对方才遭到毒手。而我为了救你们,才被人陷害的。这些,我自己也有些印象,但我始终很奇怪,那个蓝清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杀我们?”
  “这个......”洛湘江眼皮子一跳,“咳,是为情,因为公子你不领她的心意,她这才起了歹念,与乔荷合谋要将我们置于死地。”这个的确是真的,蓝清清那时候的确是看上公子了。
  为情?林潇轻哼,旋即问道:“蓝清清长的如何?”
  这什么问题?“要说实话么?”
  林潇瞪他。
  “呃......实话是,挺美的。”
  林潇拖长音调“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为何看不上她?”
  洛湘江泪,“这个......我哪知道啊。”心里却道:你要是敢看上她,我早就带着我家妹子远走高飞了。
  林潇没有再多问,他心里明白的紧,很多事情指望洛湘江告诉他,还不如等他自己慢慢想起来的好。
  他相信,这个时间一定不用太久。
  “话说回来,公子,你为何要带林曦出来?”洛湘江忍不住问,往常有事都是他们三个男人一起惯了,办起事来干净利落。当然,他绝对没有不想带林曦的意思,纯属好奇、好奇。
  林潇驾着马车很随意地回答:“我现在好歹是林少当家,哪有出门不带女婢的道理。”
  洛湘江:“......”公子你从前不是一直不带的么?公子你承认你对我家妹子有意思会死么?何况现在我们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出来你对林曦有想法的好么?
  林潇瞟他一眼,“湘江,我发现你比从前笨了许多。”
  “啊?”
  林潇提醒他:“她现在在林家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洛湘江笑:“所以你是担心她?”
  林潇恢复面瘫状目不斜视地驾车了。
  乔荷看着马车里在雨幕里消失,眼神恢复平静,她看着身后的宋玉笑了笑。
  “洛湘江说他死了,那么你的洛小小一定也死了。宋玉,洛小小死了呢,你不是一直想找她?现在怎么不去找呢?哦,我忘了你已经是个没有想法的傀儡了。哈哈哈,宋玉宋神医,宋神医!”乔荷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往宋玉臂上就是一刀,看着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她咽了咽口水,凑上去贪婪的吞咽着。
  而宋玉,站在那里,不知疼不知痛,眉头都未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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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车!”忽然而来的声音,林九急忙将马车停下,还未等问什么,头上的斗笠已经不见了。
  “小九哥,你去马车里躲躲,这个借我用用。”
  “林曦,你——”话未完就被马车里低沉的嗓音打断。
  “去哪儿?”这话明摆着就是问林曦的。
  林曦系好斗笠,说道:“去一个地方,不远。”
  “既然不远,林九。”
  林九答一声“是”,刚要寻问林曦该往哪个方向走,又听林曦那丫头急急地说:“不用了,我要自己去。”意志十分坚决。
  话音刚落,马车里探出一只手,横腰将她拖进了车里,林九只听到里面男人不悦的声音。
  “要不一起,要不别去,你看着办。”间或夹杂着洛湘江不厚道的笑声。
  里面不知经过了怎样的交涉,一阵子后,林九架起马车往西南方向行去。
  只有百米的距离,林曦下了车,洛湘江紧随其后,看到也要下车的男人,林曦道:“让洛大哥陪着我吧,少当家就不必去了,我们很快回来。”
  林潇看看林曦又看看洛湘江,后者正抿着唇对他挑眉。林潇气结,但终究不想再惹某丫头生气,摆摆手,让两人速去速回。
  洛湘江撑着伞,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将林曦半揽在了怀里。林九偷偷瞄了一眼少当家的脸色,识相地没有吱声。
  洛湘江揽着林曦下了一个不算高的山坡,边提醒她小心脚下,边打量起四周久违了的景色。
  三年未来,这里有些变化。原本杂草丛生的地方搭了一间小小的竹屋,很精致的样子,尤其是屋檐下挂着的一串铃铛,在风雨里叮叮当当的响,为一片荒芜的凄凉添了几分热闹。
  洛湘江记得上一次来也是陪怀里的这个女子,那时候她还是洛小小的样子,他们一起将一只名叫“卯卯”的猫葬在了这里。后来原也打算每年来一次的,但世事无常,一耽搁却是三年了。
  “哥,小小在这里。”怀里的人忽然道,话毕就感觉揽着自己的手臂蓦然一紧,而后慢慢垂落。
  “你说——”洛湘江嗓音发颤,顺着林曦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却是那处竹屋。他顿了下,心中有什么一瞬间清晰而后又变得模糊。在知道卯卯以林曦的身份重新活着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但那心里总是存着一丝希翼,想着卯卯既然能活下来,说不定小小也可以。
  然而现在......
  洛湘江几乎是踉跄地跑到竹屋前,一步一步沉沉地踏上台阶。仅仅三层台阶,他几乎用尽了这辈子的勇气。
  “小——小——”刚一走进竹屋,推开那扇门,就看到了正对着他摆放着的三尊牌位。
  一个上面写着:“乖猫卯卯之墓,卯卯立。”这个是他和还是洛小小的卯卯一起为那只死去的猫立的牌位。
  一个上面写着:“夫阿月之墓,妻林卯卯。”字不是很好看,但一笔一画刻得很深,可见立碑之人的用心。
  剩下的那个,上面空空的。
  “这是小小的。”林曦拿起那空白的牌位对洛湘江道,心中却是百味陈杂。三年前,她大限将至的时候,曾要求秦三儿将自己和阿月葬在一起,没想到秦三儿却给自己留了一块无字牌。
  “哥,对不起。”林曦哽咽着将无字牌位递上。
  洛湘江自她手中接过牌位,指尖沿着边缘轻轻划过。“不怪你。”他低着头,“卯卯,你先出去,好不好?”
  林曦很想伸手抱住眼前这个人,他曾给了自己那么一段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光,让她觉得自己在世上还有亲人,还有可以依赖的靠山。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做,点点头默默地离开,关好门,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撞进了一双暗沉的眸子里。
  “小小。”洛湘江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一笔一划地在木牌上刻下一行字。
  “想哥哥了没?”他低低地问,脸贴上木牌,“对不起,这么迟才来看你。”
  洛湘江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小小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只是每日看着站着小小身子的卯卯在眼前蹦来蹦去的,他就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小小还活着,好好地活着。他没有离开,小小也没有去烟霞山,那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洛湘江将牌位重新放好,退开一步,嘴角扯开一抹笑。
  “小小,哥哥走了。”没多久,哥哥就来接你回家。
  洛湘江转头,一滴泪自眼睫飞落。
  洛湘江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林曦垂眸靠在竹屋一侧的栏杆上,而她身边两步远的男人沉着脸,眼底的目光咄咄逼人,看到他出来,这种目光更加强烈了。
  “湘江,阿月是谁?林卯卯又是谁?”林潇盯着他一字字道,“不许撒谎。”


【第75章】

  “别跟我说她是一只猫,你觉得这种话有可信度吗?”林潇再洛湘江开口之前又加了一句。
  洛湘江去看林曦,她还是那样靠着栏杆,见他看过来,她抬起头对他笑得苍白,而后收起笑,一本正经地对着那个一脸薄怒的男人道:“她确实是一只猫,至于阿月......自然是一只公猫。”她可没有撒谎,从前那个人确实是这么说过的。
  “林曦!”声音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你想好了?”
  林曦耸耸肩,捡起掉在地上的伞,心中想着这人变成林少当家后脾气可真是渐长啊,嘴角却是扬了起来。
  “哥,这么大的雨我先回马车里去了,你们......慢慢聊。”她这一声“哥”叫的是谁,那两个男人心知肚明。
  林潇脸更黑了,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他抓起来将水挤掉甩到脑后,对着洛湘江威胁道:“从明天开始,我再听到这丫头叫我哥,湘江,你看着办。”
  洛湘江笑眯眯:“公子,你不想知道阿月和林卯卯的事了么?”
  林潇:“你胆子肥了?”
  洛湘江继续笑。
  林潇:“......好吧,什么条件?”
  进洛阳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林九将马车直接驾到一家看起来特贵的客栈门口。林曦摸摸门口的那两尊大狮子,刚夸张地啧了一声就被洛湘江拖了回去。
  “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洛湘江往左右看了看,“这客栈是林家的。”
  “哦,啊?”林曦呆了会儿,有些懵地点头道:“瞬间有种爆发富的感觉。”确切地说是傍了大款的感觉。
  林曦掸掸衣服,抚平衣袖,双手往身后一背,咳了一声儿,四十五度地回头对三人道:“站着干什么,随本姑娘进去。”
  三男人特有默契地抽了抽嘴角。
  林九:“我们就这样成这丫头的跟班了?”
  洛湘江率先迈出步子:“你有意见?”
  林九缩了缩脖子,不敢说“有”。
  虽说是林家的产业,但林潇一行人并未道明自己的身份。林曦想这是微服私访呢?她笑笑,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接过小二递来的菜单,上下瞄了瞄,心里暗骂一句:资本家果然都是吸血鬼。
  曲起两指在桌上扣了扣,她看向这家客栈的主人:“我......随便点了?”
  林潇对她挑挑眉,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惊得林曦心里一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小二哥。”林曦眯起眼笑看着旁边等待已久的小二,手指从菜单上划过,声音脆脆的:“这些,都要。”
  小二不确信地看着她指尖划过的那些菜,问道:“客官,这些是都要么?”
  林曦点点头:“是呀,有问题么?”
  小二特实诚地问:“客官,你们是几个人?”
  林曦呶呶嘴,“就我们四个,放心吧,小二哥,我们很能吃的。”
  小二捧着菜单走了,林九忍不住了,看那丫头悠哉哉地喝着茶,出言道:“是你自己能吃吧,别把我们说的都跟你一样。”
  林曦笑:“跟我一样怎么了?我很丢小九哥的脸?”
  林九很想点头,却被某人一个眼神给瞪得只能一个劲的闷头喝茶。
  见林曦杯子空了,一直未说话只盯着林曦看的某人很自觉地未她添满杯子,语气极宠溺:“尽管吃,不够我们再加。”
  林九小声问旁边地洛湘江:“公子怎么了?”
  洛湘江淡然状:“他高兴。”
  林九不解:“有何喜事么?”
  洛湘江呷一口茶:“他那些银子终于有人替他花了,这不是喜事么?”
  林九:“......”好吧,洛公子你赢了。
  等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菜的林曦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菜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点多了。
  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林曦打了个饱嗝,看某人还有往她碗里夹菜的趋势,连忙道:“不行了,我都快吐了。”
  话毕,那人很快地给她盛了半碗汤:“多喝点这个,有助于消化。”
  林曦哭丧着脸:“我可以不喝么?”
  林潇端起碗,咬了一勺子喂到她嘴边:“乖。”
  林曦闷头将汤一口吞进肚子里,苦着脸道:“少当家,我错了。”
  林潇继续盛了一勺送到她嘴边,道:“卯卯怎么会错呢?从来都是我不好而已。”
  “阿月,对不起,是我不——”话到一半,林曦猛然抬头瞪向林潇,“你知道了?”说完就想咬舌自尽算了,她“哈哈”干笑两声,伸手就要抢过碗,“少当家您早点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林曦本以为林潇今夜势必会想尽各种法子非要逼得她招供不可,哪想他居然真的起身带着林九和洛湘江走了。
  等那三人走上楼梯,小二笑眯眯地将账单送到她面前的时候,林曦才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了。
  更可恶的是那人不帮自己就算了,连向来疼自己的洛湘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林曦不无郁闷地想:不过一日光景,她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洛湘江抱歉地对林曦笑笑,心道:妹子啊,不是当哥的不帮你,实在是......哥也是迫不得已啊!
  而林九那厮,很直接地就拒绝了她:“别看我,我是穷人。”
  靠,你是穷人?那我不是乞丐了!
  “这位姑娘——”小二将账单有往她面前凑了凑,唯恐她看不见似的。
  苦着脸抖着手将自己的荷包送上,林曦欲哭无泪。自己默默地攒了三年的钱就这么押一顿饭上了。
  夜里林曦变成猫后跳窗去找洛湘江,半路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手揪着尾巴拖进了狼窝。
  林曦怒,卯足了劲儿在那人手下扑腾:那厮,放开老娘的尾巴。
  “林卯卯!”声音低沉,那人扣住她扑腾的四肢,“你再动我拔了你的毛。”
  林曦不听,张开嘴偏头要去咬那人的手,突然一阵尖锐的痛从尾巴上传来。
  林曦瞬间就僵了,靠靠靠,他居然真敢拔!
  “再试试?”林潇拖起她的脑袋,似笑非笑的,一指无意识地划过她的胡子。
  林曦立刻就不动了,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别诶,我跟你开玩笑的。
  折腾半响后,一人一猫都有些累了。
  林曦蜷着身子缩在床脚,但凡另一头的人有所动作,她都会警觉地竖起猫耳朵,使劲地往里再往里的缩去。
  林潇苦笑,看来自己是真的吓到她了。
  他盘着腿,盯着她,良久才静静地开口:“你去找洛湘江,是要问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林卯卯的对吧?”
  林曦别过脑袋,不理他。
  “对不起,是我错了。”林潇的声音里满是苦涩,“我又一次忘了你。”
  林曦转回头:你现在想起来了?
  “我现在还是不记得。”林潇摸了一把脸,“可是我已经在努力地想要记起来了,卯卯,你能不能等等我。”
  等?等多久?
  “不用太久的,卯卯,不会太久。”他探过身去不容她躲闪地将她抱进怀里,“卯卯,你相信我。”
  林曦安分地由他抱着,心里狂点头:阿月,我一直相信你的,一直相信。可是,我这个样子......我不相信我自己啊。
  “卯卯。”林潇一手扣住她一只前爪,“其实只要我们在一起,你是什么样子,真的不重要的。”
  林曦心里忽然一紧,这一刻,她是真的被感动了,胸腔里膨胀起一种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她也要与他在一起的想法。
  但时间一久,这种荒唐的想法就被她甩到脑后了。
  我不甘心!
  她从他怀里离开,蹦到桌子上,沾了水,一笔一划地写:“阿月,我不甘心。”
  “卯卯,我不介意的!”林潇急忙说。
  “可是我介意!”卯卯爪子飞快地写。尼玛,以后要是我一直这副样子以后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放开了的说,以后他们嘿咻到一半她突然变成猫了怎么办?想想就渗得慌。
  林潇:“......”他好像读懂了林曦的眼神,额,那好像确实是个问题。但是,眼下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只猫怎么又跑了?
  林潇望着那飞快窜出的白影,沉沉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已经记得一些了,但那一点点的记忆还不足以支撑他完全相信洛湘江的话。可是抱着她的那种感觉就是很奇妙、很满足,满足得让他深信那些都是真的。
  晚上躺在床上,林潇陷入梦境的时候,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独自一人走在黑黑长长的路上,永远没有尽头。这一回,他看到路的尽头有白色的光芒照进来,那里有道模糊的人影,隐约的,像是在同他笑。
  “卯卯。”他呢喃出声,“我来接你了。”
  窗外墙角下,一只白色的猫缩着身子,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上悬挂的两颗星星,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却仍旧努力照耀着彼此。因为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对方能够相依为伴。
  这大概也是一种执着吧。


【第76章】

  自从跟林少当家“相认”后,林曦那种暴发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见吃的、喝的、玩的,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瞅着了。只要她一个眼神丢过去,后面立刻有人给她买了,顺带还会舔着脸笑着问她一句:“还有什么要的?一并买了。”
  林曦也不客气,买的那叫一个豪迈。
  远远跟着的林九看不过去了,问旁边看着一把绸扇发怔的洛湘江。
  “这丫头是不是太过分了?”
  洛湘江将绸扇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付了银子,对林九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就不要去操那份儿心了。这么闲,不如想想五日后的比武。”
  林九扣着剑,拍拍胸膛:“放心,我不会丢少当家的脸的。”
  洛湘江拿绸扇挡在头顶遮太阳,闻言笑道:“不是怕你丢脸,是想你输了他定不会放过你。啊,我那厨房下水的地方——”
  “洛公子!”乞求的,愤懑的。
  “哥。”林曦跑回来,抬起手臂,莹白皓腕上一串翡翠绿的珠子,阳光下极耀眼。“好看么?”
  洛湘江拉过她的手细细地看,由衷地称赞:“好看。”
  确实是好看,很适合林曦。
  “这得多少银子啊。”林九抚额叹。
  林潇站在一旁望着她举着手臂在阳光下专注地看着手链的样子,笑得满足又宠溺。
  “林九。”
  “哎,当家。”
  林潇将一堆东西毫不客气地塞到林九怀里,“抱着。”扯过某丫头一直举着的手握在手心里,“卯卯,我和你说,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店里的衣裳特别好看。”
  “啊,是吗?”
  “恩,我们多买几件。”
  ......
  洛湘江摇着绸扇笑,无视旁边林九请求帮忙的眼神。
  越往前走人越多,哄闹声也越大。林曦小小的身子挤在人群里,踮起脚伸长了脖子要去看热闹,忽然腋下被人一抄,男人将她举起来,含笑问她:“可瞧见了?”
  “看见了,看见了。”林曦拍拍他的手,让他赶紧放自己下来,“好像有人比武招亲来着,难怪这么多人呀。”眼珠子一转,她嘿嘿笑看着身边三个男人。
  林九一阵头皮发麻:“二丫头,你可别想什么歪心思。”
  洛湘江绸扇敲在林曦脑袋上,悠悠吐出两个字:“不许。”
  于是林曦只能去看某人,某人很干脆地别过了头去。
  “你别扭什么,我又不会让你去招亲。”她觑他,嚷嚷,“我还缺个嫂子呢。”
  于是林潇懂了,对洛湘江就是一句命令:“湘江,你去。”
  “啊?”洛湘江无语,怎么着球还是踢到了他这儿。
  这时又是一阵哄笑声,却是一个人被打的飞了出来。林曦“呀”了一声,拖着林潇继续往里面拱。
  林潇无奈地笑,揽着她纵身而起,跃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单手撑着树干坐稳,才将林曦抱到他腿上,双手护住她的腰。
  大红擂台上身着蓝色劲装的男子抬脚将一名男子踢到擂台上,扬声道:“还有哪位?”话音落,一名白衣男子飞身而上。
  “洛阳周志。”男子清亮的声音响起,树上两人瞬间呆住,盯着台上的男人瞧了许久。
  林曦揉揉眼:“我没看错吧。”
  “你没看错。”身后响起洛湘江的声音。
  林曦回头,才发现洛湘江和林九二人不知何时已经上了树,正倚干而立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的比武。
  “他怎么会来比武招亲,英子——”林曦未再多言,认真地去看比武,心里着实希望周志输掉这场比试。
  但她的希望很快就落了空,那蓝衣男子在周志手中都没挺过十招就躺在擂台上爬不起来了。
  周志手持长剑,微风过处,发丝轻扬。林曦觉得,这一刻的周志像是一个王者,冷情淡漠,清高孤傲。
  许久未见有人上来,他勾唇一笑:“既然如此,周某就——”
  “慢着。”微哑的声音不算大,但林曦就是听见了。她低头去看,只见一名女子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头发半挽在脑后,一缕垂在胸前,全身上下无任何装饰。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擂台,引起一片嘲笑声,她只当做没听见,深深地看一眼面前的男人,转身面对着那三层漆红建筑,对着二楼一处窗户大声道:“这位姑娘,若是我赢了你,这个人我就可以带走了吧。”
  这一次人群里爆发出的嘲笑声比方才更大,可以看到女子的脸有些红了。但她一步都未退缩,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二楼紧闭的门开了,女子一身红衣出现在众人眼中。模样并不是极美丽,但眉宇间透出几分江湖儿女的飒爽风情。
  女子下巴一抬,纵身自二楼跃下,手顺势往身后一负,看向几步外的人,“按规矩来说,最后的人还得与我比试一场,赢了方能做我的夫君。不过——”她柳眉轻挑,看了周志一眼道,“周公子才貌双全,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起我。但是嘛,姑娘若你执意与我比试,我也不便推辞。只是奉劝姑娘,比武不是儿戏,姑娘连这小小的擂台都爬不上,何况......”话到最后只剩下叹息。
  人群里响起各种声音,很多都是让那不知好歹的女子赶紧下来,别丢了自己的脸还坏了别人姻缘。
  “我跟你比。”女子却是倔强地扬着头,眼睛瞪得大大的,“说好了,我赢了,他,我带走。”
  “在下洛阳冷霜霜,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冷霜霜冷笑着问。
  “沉英,沉鱼落雁的沉,英雄的英。”英子不甘示弱地回她一笑。
  “哟,原来是沉鱼落雁的英雄啊,失敬,失敬。”冷霜霜笑得更开了。
  林曦默然,洛湘江手中摇着的绸扇一顿,“这下有好戏看了。”
  那厢擂台上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他走向英子,低头不知与她说了几句什么,英子眼睛就红了,一把将男子推开两步远:“不要你管,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管。”
  这一句出来,大家伙儿心里大抵都有了些数,敢情是这小俩口闹别扭呢。就在众人都以为周志会回来继续劝说的时候,他却真的......走了,懒洋洋地靠在角落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英子收回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很侠女范儿的对冷霜霜一抱拳:“冷姑娘,请了。”
  冷霜霜从鼻子里哼了声儿,算是应了。
  英子深呼吸一口气,运足力量,发足朝冷霜霜奔了过来,一手变掌在前面起进攻作用。
  林曦捂上眼睛,不忍看。
  “哎呦。”
  “哎呦。”
  “哎呀。”
  ......
  听听这声音多疼多惨烈啊。
  洛湘江在英子第六次摔到地上的时候,竖起一根手指,“我堵一两银子,那小子要憋不住了。”
  林曦拿开手,看见英子的惨样又闭了下眼,这才道:“我堵一个铜板,他已经憋不住了。”
  果然,在英子被冷霜霜一个回击远远地朝擂台下飞过去的时候,一道人影飞速地蹿出,在她翻下擂台前接住了她,待她站稳才松开,语气不无无奈:“你在闹什么?”
  英子愤恨地踩他一脚,红红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眼泪珠子就开始往下掉。
  “都怪你,谁要你救我,谁要你救了,我现在输了。”英子抹着眼睛,挡不住的泪水一直往外涌,“我输了,你是她的了。”
  林曦沉默一阵,掐着某人大腿怒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林潇不敢多言,洛湘江委屈:“妹子,怎么连哥哥一起骂了。”
  林曦一愣连忙道:“哥哥你是好东西。”
  “噗!”林九忍不住喷了,“洛公子,你干嘛又砸我脑袋。”捂着脑袋好委屈。
  “你欠揍。”
  “好了,你赢了。”英子哭累了,看看周围一大圈看热闹的人脸皮子再厚也有些挂不住了,她一跺脚对冷霜霜道:“恭喜你,他,我给你了。”说罢竟真的转身就走。
  冷霜霜惊愕了,上前一步道:“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英子哽咽着点点头:“走,干嘛不走。我也相通了,既然他已经不要我了,我死缠着有什么意思。我的命还长着,我可以去找一个好的值得我托付半生的男人,也算是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交待。”
  孩子?
  “孩......子?”林曦惊讶地捂住嘴,刚刚被人连摔了几次,她居然有孩子了?有这么不靠谱的娘亲么?
  “孩子?”擂台上的另外两人同时出声,冷霜霜呆住,转眸去看在一旁完全傻了的男人。
  “喂,她的孩子是你的?”冷霜霜走过去戳戳周志的手臂,问道。
  傻掉的周志瞬间醒神,挥开她的手,低吼:“不是我的是你的啊!”认命地恼怒地过去一把将某个一边哭一边慢吞吞地走着的女人抄起来抱进怀里,“我算是怕了你了。”
  英子扭头不理他。
  “哎。”周志叹气。
  眼看着两人就这样走了,冷霜霜双手环胸,手一挥,“大家散了吧,比武招亲明儿继续。”
  众人也都当看了一场闹剧哄笑着散开。
  “这冷姑娘还不错。”林曦中肯地评价,戳戳禁锢在腰间的手臂,“我们跟去看看吧。”
  林潇二话不说抱起人就走,洛湘江随后跟上,只是可怜了林九背着一堆东西轻功大打折扣。
  一直跟随两人到了一处小小的院子里,隔着一道墙都能听见女子歇斯底里的哀嚎声。
  “这是......怎么了?”林曦问。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潇抱起人直接飞身进屋。
  “啪啪啪”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林曦悄悄戳破窗户纸,刚看了一眼脸就红了,见某人凑过来,急忙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无声警告:“不准看。”手指向院外。
  “妹子,告诉哥你看到什么了?”洛湘江笑着调侃脸红的林曦。
  林曦咳了声儿道:“哦,英子被打屁股了。”
  林九不解:“那你脸红啥呀?”
  林曦瞪他,脸红红的解释:“是扒了裤子揍的。”
  “噗。”洛湘江不厚道地笑了,“那你是真不该看了。不过,这小子三年不见,脾气倒是渐长啊。但也不能怪他,有些事是开不得玩笑的。”
  想起那会儿在擂台上周志瞬间吓白了的一张脸啊,众人默。
  “但是英子要是不那么说,周志就成了那什么霜的相公了。”林曦站起身道,“按我说,这周志就是活该。这是英子的,换了我,将来我那位要是敢挡着我的面参加那什么比武招亲,我能让他断子绝孙。”语气恶狠狠的。
  三个男人顿觉耳畔凉风嗖嗖,下某个地方莫名一痛。
  “我们就这样走了啊?”林曦扯扯林潇的衣袖,问道。
  “嗯。”林潇牵住她的手,“他现在这样挺好,以后的事,有机会再说吧。”
  走出老远,林曦停住步子,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几片木头订的不起眼的小门,欢喜地笑了。
  荣华富贵也好,粗茶淡饭也好,重要的是身边的那个人是谁。三年的时间,虽然不知道周志和英子之间经历了什么,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很幸福。这就够了。
  手上力道传来,回头,目光撞进一汪深潭里。林曦下意识地回牵住他。
  阿月,虽然不知道我们能这样走多久,但现在我还能牵着你的手,与你一同说话、吃饭、逛街,我已经很欢喜。


【第77章】

  那一天逛完回来,林曦沾床就睡死过去了,连睡到半夜被人挪了地儿都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浑身光溜溜的从某人怀里爬起来,她也没有太多的惊讶,悄悄地伸长手臂勾起旁边凳子上的衣服穿好,跨国男人下了床。
  时间还早,推开窗户鼻端满是清晨的芬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窗户重新关好,下楼去觅食。
  这家客栈本就是林家的,虽然林潇没有道明身份,但用了其他的法子,住的自然是最好最安静的一间房。
  这间房在长廊的最里头,从这里到楼梯需要穿过整个长廊。客栈大堂早已灯火通明,稀稀落落地坐着些人。
  林曦今天穿的衣服是一件淡黄色的新裙子,从衣襟到袖口一路绣着繁复好看的银色花纹,襟口微开露出锁骨,腰间系着环佩,长长的飘带被她绕到腰后打了个蝴蝶结。首饰她只戴了昨天新买的翡翠绿的链子,至于那颗如意珠被她小心地藏在了衣袖里。
  古代的发饰她不大会弄,奈何这林曦的头发却十分的长,她曾经想过剪掉一点,被娘亲发现了猛揍了一顿,至此她不敢再打这头发的注意。后来她慢慢晓得了古代女子是不能轻易断发的,不吉利。所以,她今天起来只是用梳子简单的梳了梳,在发辫尾端用发带松松地系了。
  都说人靠衣装,但林曦觉着换做现代的自己穿这身衣服也不定会有这样的效果。她扯扯脸皮子笑,她是不是该感谢老天爷这一次让她穿成了一个美人,即使非猫非人?
  说实在的,她有点难过,因为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她已经不能很清楚地记得上辈子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忘了自己,这怎么都有点儿可悲。
  林曦踩着楼梯抚着栏杆一步一步极仔细地往楼下走,没办法这裙子有点儿长,她怕绊了脚。
  这时候身后又有踩楼梯的声音响起来,林曦下到最后一步台阶好奇地回头去看,这一看不得了,迈下去的脚就那么踩空了。
  “嘶——”林曦皱眉,这古代女孩子的身子就是娇弱,她就那么一崴就崴到了脚踝,完全忘了她上辈子是怎么一命呜呼的。
  其实也不能怪林曦,谁让身后的人抬让她惊悚了。
  都说冤家路窄,林曦此刻是深刻地领悟到了。
  那正一步步朝她走来的风流倜傥衣袂翩跹的那厮不是别人,正是她前面两辈子都没纠缠的清的靖王世子夏秋然。
  林曦往他身后探了探,没有看到秦三儿,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一晃这么几年故去了,不知道秦三儿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跟着面前这个坏心眼的男人呢?
  其实如果有机会林曦很想当面对秦三儿说声“谢谢”,但她知道这声“谢谢”她定是不能说的,那样她就暴露了。
  人也好猫也好妖怪也罢,这一世,她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楼下早有人看到了夏秋然,站起身一拱手道:“世子,您也来参加武林大会?”这话说得恭敬,但那一个“也”字道出了这话的言下之意。
  夏秋然扯起春风般温暖的笑:“张谷主说的哪的话,秋然避世三载,这回是特来一睹各位英雄豪杰的风采的。”
  啧啧。林曦在心里感叹,三年不见,这秋然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好了。
  她捏了捏脚踝,准备挪到最近的一张凳子上去坐坐。身后一双手托起了她,“姑娘,可伤到了?”
  林曦有些僵,内心一声哀嚎:这都什么孽缘啊!
  “姑娘?”秋然疑惑地看着她,眸中盛满担忧,心里却是想:这姑娘远远看着该是极美的,近了瞧......哎,可惜了。
  林曦被他唤得顷刻就回了神,挣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公子,不打紧的。”
  都说一个人容貌再变来变去,眼神却是不会变的。秋然看着面前平凡的小脸上那双清澈的大眼,那眼神让他想起一个人。
  “姑娘,我们莫不是见过?”
  林曦嘴角一抽,嘿嘿笑得别提多假:“这位公子,您这搭讪方式已经过时了。”她抬起没有伤到的右脚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正要去迈第二步身后一阵风刮过。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被某人抱在怀里了。
  林曦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嘟起唇娇滴滴地嗔怪道:“你怎么才来呀。”请自动把“呀”字拖长五个音节。
  大堂里所有的人包括秋然都惊悚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林潇却弯起了唇角,将她抱到凳子上坐下,抬起她受伤的左脚搁在自己大腿上,双手在她脚踝处捏了捏,听到某人一阵阵吸气,又气又好笑,但终归是心疼占多。“该是肿了,回去擦些药酒,很快就没事了。”
  他们这旁若无人的说着亲密的话做着亲密的动作,大堂里的人浑身的鸡皮疙瘩噼里啪啦地直掉。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看不过,连道了几句:“世风日下。”旁边一名中年男子扯住他低声道:“老头子,别乱说,那是林家的少当家。”
  “林家的少当家?”
  “对,扬州林家,林甫的长子。”
  听这么一解释,刚刚还感叹“世风日下”的老头子连忙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只羡鸳鸯不羡仙。”
  众:“......”
  前文曾经提到“林潇”以前的日子是过得比较随心所欲潇洒自在的,那就是他在大街上看到个美少妇,即使旁边站着她的丈夫,只要他“林潇”说这个女人是他的,那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了。跟林潇抢人是什么下场?打个比方吧,过去有那么富裕的一大家子,就因为在某次商业会议上反驳了林潇提出的意见,到如今还会有人每日朝他家大门上扔点鸡蛋和烂了的菜叶子。而现在的林潇,虽说不像从前那样整天不务正业,但有点眼力劲儿的都晓得现在的林潇更加的惹不起,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洛湘江呢?
  所以那老头子自知道刚刚被自己骂了的就是扬州林家的林潇,就变得很孙子的在角落里的桌子上嚼菜叶子了。
  大堂内人逐渐多了起来,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被另一个人告知某某位子上坐着的是某某,于是一个两个地呆了、傻了。少年林潇风流多情这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但自他从昏迷中醒来的三年里却是从未听说过他与哪家女子比较亲近的。今日亲眼所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宠溺,实在是让人惊悚。
  众人不禁想:这是哪家女子居然能收的住这样的妖孽?待看清女子的面容时,都露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
  夏秋然此时坐在客栈一角,安静地品着茶,目光时而落到林潇坐着的地方。看女子蹙眉,男人舀了一勺子粥讨好地凑到他唇边,他不由失笑。
  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他那个不幸的弟弟曾经不也是这样宠着一个小丫头的?
  都说时光如梭,这一下子竟是三年了。
  三年的时间,他每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习字、画画、练剑,曾经以为漫漫长难熬的岁月也就这么过来了。
  出关的时候,他明媒正娶的也是唯一的妻子孙芊芊率领一众家仆守在院门外等他。三年时光,她看起来比从前又好看了些。他当时就走过去像从前一样揽住妻子的肩膀,对她温和地笑,然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进了内室。
  三年,有些事情需要改变,比如朝中的势力;而有些事情无需改变,比如他必须待孙芊芊好。
  夏秋然低头抿茶,低垂的眉眼间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林曦眼风扫过夏秋然,瞧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一个疙瘩,暗暗起了警觉。
  “喂。”她挡开男人递过来的勺子,低声问,“你还记得他么?”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淡淡地看了眼,点头。
  林曦竖眉,“敢情你又只是把我给忘了?”
  林潇笑:“......来喝粥。”
  林曦将粥吞下,“说正经的,你还是叫我林曦吧。”
  林潇“嗯”了声,他自然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放心,我在呢。”
  林曦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哼两声。
  两人饭吃了一半,洛湘江和林九下来了。林九伸了个懒腰,就快速地走过来坐下,抓起馒头就啃。
  洛湘江却是摇着扇子慢吞吞地走着,看见角落的夏秋然,他一愣随即就笑了,微一抱拳就算是打过招呼。
  “洛大哥,你昨天买的扇子呢?”林曦瞅着他手里的折扇问道。
  洛湘江何等聪明的人,瞬间就读懂了林曦称呼里的变化,手指拂过折扇道:“当时瞧着那扇面上的画好看,但昨儿看了一天觉得就是一般般,还是这折扇用着顺手些。”
  林曦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在林九的衣服上擦了擦手,秀美一挑:“说吧,这次来洛阳到底为了什么事?”
  “哈哈,丫头,我就想你一定憋不下去了。”洛湘江笑,折扇在手中打了个圈儿,“你看这些人,就没什么想法?”
  林曦道:“我就是有想法才问你们的。这些人不是带刀就是佩剑的,皆是江湖人士。莫不是江湖上有什么大事?”
  “哼,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一场武林大会罢了。”林九嘴里塞着馒头道。
  “武林大会?”林曦疑惑,“可是林家不是商贾之家么?”
  林九咽下嘴里的馒头:“所以说丫头你还小。如今这个世道,哪里分的那么清?就算是皇家与江湖间也没个干净。”他意有所指,林曦又岂会听不明白,她微微蹙起眉,清澈的眸光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手背上覆上温暖的大掌,林曦却是没有抬头去看那人,若是她看见他这一刻的眼神,日后也不会如此纠结了。
  关于武林大会林曦没有再问,而后来的三天里,那三个男人显然是非常忙碌的。她每天夜里睡着的时候林潇才回来,等她醒了他却已经又走了。待她能正正经经地与林潇说上几句话的时候,武林大会已经开始了。
  这一天,用林曦的话说就跟电视里最后演的那样,是个“大团圆”,所有她想见的和不想见的通通见着了。于是林曦预感,结局就要到了。
  只是这不知是她一个人的结局,还是所有人的。


【第78章】番外

  今儿是牛郎和织女一年中最最重要的日子。他们经过漫长的三百六十四天的等待终于迎来了这难能可贵的一天。
  这一天我们叫做七夕,也是我们中国自有的情人节。
  卯卯身为拥有二十一世纪人类灵魂的古代人,谨遵老祖宗教诲,不忘国家每一个节日。
  于是七夕前一天晚上,卯卯在她老公也就是残月的伺候下洗漱上了床,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阿月,明儿是几号来着?”
  残月给她盖好被子,“明儿是七月初七,你又想什么心思呢?”
  卯卯闭上眼睛,咕哝:“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心里却喜滋滋的,看来阿月是记得的。哎呀,阿月会送自己什么礼物呢?好期待呀。卯卯努力地催眠自己,赶紧睡着吧,睡着吧,醒了就是明天了。
  残月自己洗漱完宽衣上床,习惯地将人搂在怀里,听见怀里的人嘴里一直咕咕隆隆的,他凑过耳朵去听。
  “三十一只羊,三十二只羊,三十三只羊......”
  残月低笑,热热的气息喷在卯卯耳畔。他低头在她娇嫩的耳垂上若有似无的亲吻,“睡不着?”
  卯卯不为所动,“我已经睡着了。四十六只羊,四十七只羊......”
  “卯卯。”落在耳畔的吻变得热烈,残月抬起手抚上她的衣襟,慢慢向外面扯开,“我们做点有助于睡眠的事,可好?”
  卯卯很想说不,因为她就快要睡着了。可是男人却没容她多想,大掌自她衣襟下探进去,肆意地在她身上游走。
  “都好几天了,卯卯,我想你了,你想我没?”残月含着她的唇含糊地问。
  卯卯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只会点头。
  男人低笑,手下动作迅速起来,没多久卯卯已经光溜溜地缩在他怀里了。
  “还害羞呢?”残月拿下她挡住脸的手,笑:“卯卯,让我好好看看你。”
  卯卯嗔怒地瞪他,美眸蕴含了风情无限,残月呼吸顿时就重了许多。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衣服,被子拉上头顶。
  今夜的月亮特别亮,穿过窗户细细的缝隙洒进来,照着床上那一团鼓鼓的被子。风吹树叶轻响,如同情人低低地说着动人的情话。
  次日,卯卯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正空。她刚动了一下浑身都酸痛的不行,皱皱眉,嘴里低骂某男人一句,折腾起来穿衣服。
  随意披了件衣服赤脚下了床走到镜子前,刚一看到里面映出的人,她就愣了。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掀开身上的衣服,卯卯彻底震惊了。
  靠,那男人是饿了多久啊,把她折腾成这副死德性。这满身的暧昧痕迹,让她怎么见人嘛。
  卯卯嘟起嘴,去衣柜选衣服。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天气还是很热的。她郁闷地扫过那些低领的衣服,选了件秋天穿的裙衫。
  “大家一定以为我是疯了,这才几月就穿成这样。”卯卯细细地扣好颈项间的扣子,发现有一些痕迹还是不能完全遮掉,她只能郁闷地将一头长发散下来,拨弄到两边,左右照了照,直到完全看不出来了才敢出门。
  外面静悄悄的,卯卯想着今儿是七夕大家伙儿一定是过节去了。她思忖着能看到阿月给买的衣物,脚下步子便快了起来。一路走到前厅,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卯卯很有礼貌地扣了扣门才推门进去。
  “额,阿月呢?”卯卯扫过一圈没有发现目标,问道。
  洛湘江上回去了一趟外地,与卯卯已经是月余没见了。这会儿见到妹子自然是欢喜的紧,刚要开口呼唤,却发现他被妹子无视了。
  他郁闷地走过来敲敲她脑袋:“你现在眼里只有你家阿月,还有我这个哥哥么?”
  卯卯“啊”了一声,立马讨好地揪着他衣袖摇:“哪能呢,妹妹我可是时时刻刻念着哥哥你呢。嘿嘿,哥,这回带好东西了没?”
  “带了。”洛湘江无奈地笑,“晚些时候拿给你。”
  他说完看看周围还在等自己开会的一众人,对卯卯道:“还有什么事么?”
  卯卯探头又看了看,确实没有那人的身影呢。“额,哥,你可见到阿月了?”
  “公子?”洛湘江不解皱眉,“他今儿一早就出去了,怎么,他没跟你说?”
  “没啊。”卯卯嘴角耷拉了下来,片刻又想兴许阿月是去给自己买礼物去了,毕竟昨儿晚上她都那么刻意地提醒过了。然而没等她高兴,洛湘江又道:“可能是走的急吧,他这回外出少则五日多则八九天,你这些日子就好生在家里待着,别乱跑。”
  卯卯:“......阿月,你等着睡柴房吧。”
  于是在这一个情人团聚约会的日子里,卯卯抱着被子痛苦地度过了一晚。
  等残月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回来,迫切地想要抱老婆时,悲剧地发现自己被关在门外了。他试图翻窗子,推了许久都没推得动,原来竟是被人从里面订严实了。等他再绕回房前时,外面多了一床被子,上面放了张纸条:“亲,柴房欢迎你哦。”
  跟卯卯夫妻多年,残月自然是懂这句话的意思的。他抱着被子郁闷地敲门,可怜巴巴地问:“卯卯,我又做错什么了?”
  屋内一片寂静。
  残月抱着被子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就去柴房实在是太不明智了。于是他淡定地在门前铺开被子,脱了外套折好放在一头当枕头,就这样睡了。
  第二日,早起来伺候夫人的丫鬟瞧见自家夫人门前睡了个男人,先是一惊继而是大叫。
  残月手下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尤其是负责卯卯安全的。于是片刻的功夫屋外就已经围了许多人,个个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残月瞪着他们,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刚要发泄出来,门猛地从后面拉开。
  “卯卯——”残月欣喜地转过头去想要将人抱进怀里,谁想卯卯却是看也未看他,只点点他伸出的手臂,“让开,你挡着道了。”
  残月:“......”卯卯,我做错了什么?
  众:“唔,呵呵,唔,呵呵......”抽搐状。
  连续睡了三天走廊的残月不淡定了,跑去问自己大舅子。洛湘江听他把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不由道:“怎么你也是那天?”
  “也?”
  “是啊。”洛湘江叹气,“实话跟你说,阿敛也是那天开始同我置气的,但我实不明白自己错哪儿了。”
  于是这一天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一天,最后各自道了一声“珍重”各回各家各睡各走廊了。
  又过了一天,周志带着妻子红光满面地回来了,谈起两人这些日子的经历滔滔不绝。
  英子羞答答道:“七夕那天,相公特地带我去祈福,我们都希望这一胎能有个女儿。”她温柔地抚着肚子,惹得屋子里另外两个女人一阵嫉妒。
  “七夕?”洛湘江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多问了一句。
  “对呀,七夕节,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英子笑看着自家丈夫,“难为相公他那么忙还想得这么周到。”
  于是,残月和洛湘江对视一眼,终于明白那两女人发的什么脾气了,俱是叹气苦笑。
  事后,洛湘江笑问周志:“你个粗人居然记得这些个女人家的节日?”
  周志特自豪地笑:“粗人怎么了,不用睡走廊啊。”其实他也是听别人偶然提起来的,这才安排了这一出免过了走廊柴房之灾。
  且不说洛湘江当夜回去如何,残月当天是把毕生不要脸的本事都用上了,最后竟然让人拆了窗户硬生生地闯了进去,吼退所有人,将退到墙角的女人一把搂进怀里,什么话也不说,以吻封缄。
  当天众人发现他们主子没有再睡走廊,这之后的一年内也没再睡过柴房。所以说,残月虽然记不住七夕节,但他至少是会一招的。这个,就由大家意会啦。


【第79章】

  武林大会的擂台是搭在洛阳有名的夕月湖畔的,满眼看去,郁郁葱葱,碧波荡漾。
  清风踏着青湖而来,携来淡淡花香。林曦深深吸了一口气,享受地闭上眼睛,唇边有人递来剥好的葡萄,她很自觉地张开嘴吞了下去。
  听林潇他们说,这一次的武林大会江湖上有点儿名气的都到了。而在擂台对面,在有利地位搭建的几处凉棚则是给那些特别有名望的人坐的。
  林九说林家虽然甚少参加江湖之事,但林家多的是银子,所以在江湖上一直是有些威望的。
  林曦闻言撇嘴,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华盖,这叫有些威望?是特别有威望好吧。不愿意说就不说,说一半藏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了。
  “你对武林盟主的位子有兴趣?”林曦曾经在半梦半醒之间这样问过林潇。
  那时候他似乎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凉气,闻言他脱了衣服上床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嘴里咕隆了一句话。她意识已经混沌,林潇究竟说了什么她是完全不记得的。
  林家来的不算早,但也不是最晚的。到这里坐下的时候,场上的四个凉棚中还有两个没有人入座。
  葡萄已经吃掉半盘子,林潇打了个嗝拒绝再吃。林潇很自然地将沾过她唇的葡萄丢进嘴里,旁边洛湘江和林九同时打了个寒颤。
  林曦站起身,走到外面,手搭在前额往四处看了看,蓦地,她身子一顿,灰溜溜地溜了回来。拉着林潇的手臂她着急地问:“我这样子没人认的出来吧?”
  自打进了洛阳,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曦一直都是易容的,不然以她现在的容貌不知要惹出多少桃花债。
  林潇伸手去扯她的脸,被她一巴掌拍下来。
  “别乱动,我可弄了好久的。”林曦说。
  林潇低笑:“好好好,我不动就是。”说话间他抬眸往外面看了一眼,见一锦衣男子正朝他们这走来,步态间真真是少年意气。
  “原来是遇到故人了,难怪这丫头忽然这么紧张。”林九揶揄道。
  洛湘江摇着扇子微笑不语。
  少年步子迈得很大,很快就到了面前。
  林潇这一回坐着没有起身,洛湘江和林九皆站了起来:“陆公子。”
  少年抱拳道:“林少当家,陆煦特来谢你。”
  林潇今儿代表林家出席武林大会特地穿了件月白的锦袍,浑身充满贵气。此刻他看着面前少年,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眸光清淡。林曦看着他清冷侧面,觉得此刻的林潇像极了一个人。这时候场内一阵轰动,一锦衣华服的男子负手而来,身后跟着数名侍女和便衣打扮的侍卫。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永远悠哉淡然的模样。林曦看着怡怡然走到对面凉棚里坐下的夏秋然,忽然心里一颤,浑身冰冷。
  那边陆煦还在和林潇说着话,林曦却没心思听。直到有人戳了戳她的背,她才傻愣愣地抬起头。
  “二丫头想什么呢,陆公子叫你呢。”林九道。
  林曦看着面前的少年,许久才勾出一个恍惚的笑来,屈膝行了一礼:“陆公子。”
  陆煦瞅着她,嘴角随抿着,眼底却都是笑意。
  “大娘?”他含笑道。
  林曦一怔继而脸色迅速涨红,不过她毕竟混过二十一世纪的,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响亮的应了声:“哎,大侄子。”
  林九很苦逼的憋着笑。
  洛湘江继续摇扇子,转过头感叹天气真是太热了。
  林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是奖赏。
  陆煦:“......”脸红的好厉害,跺跺脚,迅速跑了。
  人一走,林潇就将她扯到了身边,温声问:“刚刚在想什么?”
  眼前的男人眸光温柔的能腻出水来,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跟那个没有心的男人一样呢?眼眸转了转,林曦道:“我在想上回就见过这陆公子一回,后来他人呢?”
  知道她不是说的实话,林潇却不揭穿她,顺着她的话道:“他过来取一样东西,我将东西给了他,自然是走了。”
  “什么,我是说他要什么?”
  “林家有什么?”
  “额,古董?武林秘籍?不会是......银子吧?”
  林潇点头:“陆家生意上遇到了些麻烦,需要一些钱周转。”
  林曦摇头:“你有这么好说话?”
  林曦道:“自然不是,我要了陆家在苏州的十二家铺子。”
  林曦叹气:“你很缺钱么?”
  “不缺。”林潇捏捏她的手,“但是养老婆成本太高了,尤其还是一个人比较能吃的老婆。”
  林曦:“......”脸红红,好害羞呀。
  林九和洛湘江满头黑线:你们俩肉麻够了没!
  离武林大会就剩下一刻钟的时间,这一届主持武林大会的是少林的据说已经百岁的老和尚。
  林曦看着老和尚颤颤巍巍的上了台子,一句话要停顿三次,十分担心这么热的天老和尚会突然中暑而后直接去西天拜见如来佛祖了。
  “至善大师说话一直都这样。”洛湘江解释道。
  林曦:“......好可怜。”
  那边至善和尚艰难地进行赛前致辞,忽然天空中飘飘散散地落下许多花瓣,密密的像极了一场花瓣雨。
  老和尚的发言已经完全没有人听了,大家都诧异而激动地看着这花瓣雨。
  林曦兴奋地走出凉棚伸出双手,接了一捧花瓣凑到鼻端轻嗅,片刻后道:“这花瓣的确是真的。”
  悠扬的乐声由远及近,空气中的花瓣忽地一阵急转而上,密密地结成一个花球又爆破开来,四下飞散。
  林曦捧着花瓣,怔怔地听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微笑着对她伸出手,五指修长有力。她顺着这只手一直往上看,带着半边银色面具的男子,望着她眸光灼灼,唇边挂着一丝笑意。
  “卯卯,我来接你回家了。”男子说。
  “阿月?”林曦丢掉手中的花瓣怔怔地伸出手去,就要触到男子指尖的时候,身后一股大力将她极快地往后扯去。
  脑门上被人重重地弹了下,林曦伸着的手慢慢地抚上男人的脸:“阿月。”
  林潇松了口气,一下子将人抱紧,“卯卯,我在。”
  林曦这才慢慢回过神,一睁眼发现林九和洛湘江都担忧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刚刚那什么曲子,太好听了些。”
  “丫头,那是能要人命的。”洛湘江道:“你没有内力,所以才被摄了心神。”
  林曦囧:呃......这古代太奇怪了,什么都是能要命的。
  乐声慢慢大了,抬眼看去,场上的人看似沉浸其中,实则闭目运气调整内力抵抗心魔。
  花瓣雨持续下着,恢复心神的林曦很实在的想:这得残害了多少小花的生命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啊!
  片刻,花瓣雨停了。有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怀抱琵琶半遮面,踏着轻功由远及近。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女子在空中几个旋转才飘落下来。
  林曦啧了声,这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啊。
  女子怀里的琵琶慢慢地往下移露出带着面纱的脸,“各位英雄,久等。”的确是久等了,但场中无人提出不满。
  气场啊,这就是气场啊!林曦在心里咆哮。
  “小女子锦书。”脸上的面纱同时落下,不算陌生的脸。
  林曦眨眨眼,问某人:“这是老友记?”
  “什么老友记。”林潇指指剩下的一个棚子,“那是她的位子。这三年,她可没闲着。”
  洛湘江深表同感地点头:“听说请她来还是至善和尚亲自去的。”
  林曦咂舌,这么大派头。她不由得去看对面的男人,仍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悠哉哉的喝着茶。
  越是这么淡定,林曦越是想八卦他。
  “这三年倒是没听说他们有什么交集,夏秋然出关不久,锦书一直忙着打造自己的名气,自是忙的很。所以妹子啊,你的问题,哥哥回答不了。”洛湘江道。
  林曦撇撇嘴,转过头继续去看场上的女子,她已经在自己位子上坐了,自己给自己倒了被谁,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现在这么有名了,怎么都没个丫鬟的?”林曦问。
  洛湘江笑她果然是傻,接着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有时候,一个人就可以是江湖,江湖亦可以是一个人的。”
  林曦想了许久,慢慢地懂了。
  “这锦书也太轻狂了。”她道。
  “她有这个资本,至少现在是有的。”洛湘江道。
  林曦不再说话,目光时不时地在锦书和夏秋然之间打转。他们之间只隔了几步的距离,但两人由始至终没有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流。她印象中的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一起是在去西域救阿月的时候,后来他被夏秋然带回了京都,锦书却留在了那。她曾经问过秦三儿,还记得他当时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般告诉她,“锦书和夏秋然之间从来只会是利益取舍的关系。”
  我们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三儿不傻,他这个旁观者却都如此说。难道这俩人之间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感情纠葛么林曦有些迷糊了,但她却又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候在马车里,现在这个再江湖上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告诉她,“锦书的命是他救的,这一生无论身或者人都是他的。”
  林曦甚至记得那时候分别的时候,锦书曾那样期期艾艾地问过夏秋然:“公子,你会记得锦书么?”那样的小心翼翼。
  林曦想得纠结,男人温热的指触上她的脸:“今天是怎么了?总是发呆。”
  林曦挠挠脑袋,对着男人傻傻的笑。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她倒操心起旁人的事了,真是自找的烦恼。
  “想你了。”林曦道。
  林潇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着实愣了下,须臾就笑了。“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