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面对素音毫无商量之地的拒绝，林九不敢再说太多，回去禀告少当家了。说来也奇怪，林九跟林曦从小一块儿长大，素音对他还算不错，常常得了好东西也会想着留他一份。但他就是怕她，没来由地怕。
林九没有找到林潇，洛湘江听了他的话后浓眉一挑随他到了静庙。院中的女子一身素衣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她握着扫帚微垂着头正在扫地，动作间认真的有些过分，仿佛不是在扫地而是在膜拜。
洛湘江慢慢走近，她动作缓缓停了下来，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道：“这位贵人，当心脏了鞋子。”
洛湘江忽然笑了，抱拳低头行礼：“夫人。”明显感觉到女子怔住，他笑容更大，知道自己胜了一局。
后来不知道洛湘江和素音说了什么，素音同意让林曦去前院林潇那当婢女。
“我不去。”林曦却是极力拒绝，神情倔强，“娘，我不去。”
素音明显松了一口气地感觉，“洛公子，你看——”
“林曦。”洛湘江收了笑，目光中冰寒掠过，“没人可以拒绝少当家，不去，你就得死。”
“洛公子！”素音皱眉喝道。
“好。”林曦同时出声，小拳头在身侧握紧，扬起下巴，“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单独住一间屋子，每日亥时到卯时必须让我去休息。”
这明明是两个条件，洛湘江心说。不过，这丫头的条件并不过分。
“好。”洛湘江很爽快地应了。
“你能作的了主？”明显质疑的语气。
洛湘江倒吸一口气，在这林府除了林潇还没有谁敢质疑他。他眯着眼凑近林曦一字字道：“你可以试试。”
林曦收拾简单的东西随洛湘江去了前院，一步三回头，素音的身影在视线里慢慢变小。
“放心，你好好侍候少当家，空了会让你回来的。”洛湘江道。
林曦淡淡地“哦”了声儿，头低着好像地上有金子似的。洛湘江侧头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
当日林九带她去熟悉了下前院，他指着一方只有几棵歪脖子树的萧瑟院落说：“这里便是少当家的住处了。”
林曦眨眨眼再眨眨眼，“你确定这里不是下人房？”话音落就遭林九弹了脑门，他难得严肃地警告她：“这里不是静庙，到处都有眼睛盯着你，做事说话都当心点，千万别落了他人的口舌。”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深，高墙大院里龌龊事最多，这丫头被少当家看中收在身边也不知是好是坏。
其实就算林九不说林曦也是明白的，她慢慢走近月亮门，手抚上墙，过了片刻灿然一笑：“小九哥，我知晓的。”那笑容比夏日烈阳还晃眼，林九瞧得一时怔住。
第一天并没有什么事，林曦将包袱随意地丢在椅子上。她的屋子就在林潇的旁边，家具是清一色的褐色，最显眼的该是床边的一张梳妆台，雕花精致，两角各有一只云雀，扑扇着翅膀像是来不及要靠近彼此。她在前面方凳上坐下，望着上面镶嵌的大大的镜子眉目舒展开来。
想不到这古代也有这样的镜子。突然的话涌进脑中，林曦被骇了下，只片刻就恢复了正常，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吓着吓着就习惯了淡定了。
没有人来找她，林曦托着下巴望着镜中的自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她迷迷糊糊地摸去床上躺下，睡着前还睁开眼看了一眼门，确认上了栓才放自己沉沉的睡去。
今夜是有月亮的，睡梦中的林曦想。
夜渐深，月上中空。林潇踏进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习惯性的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推门的一刻停住，侧头看了眼旁边屋门紧闭的房间，眉头皱起，想起洛湘江与说的话心里有些好奇。不过湘江都答应人家小姑娘了，他也不能食言不是。
算了，有事明日再说。林潇如是想，揉着疲惫的额头进了屋子。
而隔壁屋中忽然散发出一圈柔柔的浅绿光环，当中笼着一名女子，随着光芒越来越盛，女子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外面，墙角某当班的暗卫揉了揉眼睛，对同伴道：“你可瞧见了？”
“什么？”
“光，那屋子里有绿光。”
“你眼花了吧。”同伴大了个呵欠，“我眯会儿，你仔细看着。”
真的是看错了么？暗卫望着当空的弯月，长夜漫漫可真难熬，大概是他太累了吧。
林曦睁开眼，伸了伸手从床上爬起来直接跳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借着月色可以看见镜子里面映出一只白色的可爱的猫，她伸着爪子捧起脸，幽蓝的眸子充满惆怅。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连娘亲和林九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曾在子时跑去素音的屋子偷看，床上女子蹙着眉头睡得不算沉。她一定不是素音的女儿，林曦想。可是不是素音的女儿，她又是谁呢？
她看着猫爪子上随着身体变小而缩小的红绳子，牢牢地系着怎么也解不开剪不断。
素音说这是她生来便带着的，辟邪的。
林曦却瞧着那翡翠绿的宝石珠子心里有些毛，那上面散发的幽暗的光芒好像话本里说的妖气啊。
林曦看着镜子的自己，心里涌出种不祥的预感，这个秘密能藏多久呢？
哎，不管了。她叹口气重新跳上床，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想也是杞人忧天。
想明白后她很快地重新又睡过去，这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中的自己也是一只猫，被一个带着半边面具的黑衣男子抱在怀里。画面一转，男子手握大刀刷刷几下，白毛飞舞，她成了一只浑身光溜溜的裸猫。
“阿月，你太过分了。”她内心咆哮着，口中呓语出声。墙上传来咚咚的声音，林曦烦躁地翻了个身，被子一角捂上耳朵一角夹在双腿间。“阿月，我再睡会儿。”
“起来。”耳朵被人拎起，疼痛传来，林曦从梦中惊醒，恰好对上一双冰寒的眸子。
什么时辰了？林曦惊出了一身的汗，急忙去看自己的手，手指修长白皙。她悄悄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耳朵上更加尖锐的疼提醒她，今天要倒霉了。
林曦头顶着一只装了半盆水的铜盆站在院子里，头顶是大大的太阳，这样利于防晒。她自我安慰。
这位少当家真是不好惹啊，她不就晚起了一刻钟，就罚她站在太阳底下顶盆子，最过分的是盆子不能掉在地上。
这么重的盆子啊，她的脖子都算了，感觉头都要被压倒身子里去了。
她闭上眼睛想：还有一个时辰，忍忍就过去了。可是怎么好像又困了？不能睡啊，她捏了下大腿，努力保持清醒。
但是夏天实在是一个太适合睡觉的季节了，她脑袋渐渐迷糊，脑袋点了下。
遭了！她警醒的瞬间头上的铜盆“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曦懊恼地拍脑门，眸光凄惨地望向身后大门紧闭的屋子。额，他们不会听到的吧。
正想着那门就开了，先是洛湘江那张不怀好意的欠扁的脸，再是满面寒霜好像别人欠了他一百两的面瘫脸。
林曦欲哭无泪，指着地上的铜盆细细的道：“少当家，我也不想的，可是太阳太暖，我困啊。”
洛湘江噗地笑出声，林潇脸色更沉。他到底是弄来一个婢子，还是一头猪？
“她到底还小。”洛湘江看着林曦都快哭了，心有不忍地帮忙说情，“这么热的天，刚刚让她顶那么久的盆子也够了。”
林潇寒着脸望着面前期期艾艾的一张小脸，冷声道：“去把衣服换了，灰扑扑的丑死了。”
“啊？”林曦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哪丑了啊？
“发什么呆呢？”洛湘江走过来敲她脑门，“还不赶紧去换了来伺候少当家？”
林曦连忙撒丫子跑了。
“你吓到她了。”洛湘江道。
“这丫头性子太散漫，收敛些好。”林潇随意道，背着手跨进屋中，“接着刚刚的说吧。”
“三年前的那件事过后夏秋然虽然辞了盟主之位退出江湖，但他的势力还在。秦家如今更是深得皇帝信任，夏秋然和秦家向来交好。皇帝如今不比三年前，太子虽才华横溢但无心政事，另外那些皇子不是太小就是太弱，皇帝再老也不会将天下交到一个废物手里。我想到了那时他可能会传位给夏秋然，说句实在的，他倒是真的适合那个位子。”
“哼。”林潇讥诮地道：“就算夏韦不让位，夏秋然就不会夺么？别忘了靖王的在军中的势力。”
“你这么一说这天下大位迟早是夏秋然的囊中之物了。”洛湘江握紧拳，“可是我偏不乐意他如愿。”
“这也正是我所想，三年了啊，我已经等了太久。”林潇垂下眼眸藏住眸中涌出的痛楚，“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要争江山？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三月后的武林盟主之位，我势在必得。”
“公子。”洛湘江拍上他的肩，语气坚定地道：“碧霄宫的仇，我们一定要报。”还有我那妹子的仇。
洛湘江忍着没有说，三年前残月变成林潇醒来后便忘了所有关于卯卯的事。他开始很生气，后来就释然了。背负着那么巨大的痛苦对残月太过残忍，卯卯一定也不希望他过得不好。
忘了就忘了吧。洛湘江想，至少我记得。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敲门声立马停了。
洛湘江走过去开门，外面一身碎花裙衫的女子俏生生地站着，手揪着衣袖低着头脸色红红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潇也看到了，她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小丫头，心口那处没来由地痛了一下。有个名字到了嘴边又滚落了回去，等他在想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他捂着额头一下子觉得十分疲惫。
林曦不好意思地冲洛湘江笑了笑，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她脸有些发烫，手掠上脑门上的碎发，衣袖滑到腕下，露出红绳系着的翡翠绿的宝石。
洛湘江只觉得血一下子涌到了脑中，他伸手扣住那只手拉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看，末了，眼中竟涌出了泪。
林曦听到他温温柔柔地对着自己说了一句：“真好。”而林潇还在努力想着什么，并没有看到这一切。
【第67章】
天蒙蒙亮，林曦手中端着一只铜盆，盆上搭着擦脸的手巾。打了个呵欠，林曦闷闷的想：方才敲墙壁倒是敲的热闹，让人家在外面等这么久还不开门，实在是太不男人了。想到男人一说，林曦脸有些红。
这些日子洛公子对她极好，每回跟少当家办完事回来总是会给她带很多吃的玩的，很多东西她从前只能对着流口水的那种。本来林曦只觉得是洛公子爱心泛滥了些顺带对自己好点而已，可林九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她太幼稚。
“你还小，所以不懂男人的心呐。”
林曦眨巴着眼笑看着林九道：“小九哥，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是又去找姑娘了？”
林九一下子涨红了脸，狠狠敲她一下：“小姑娘家家的，乱说什么。”
林曦手指戳在林九脖子上半遮半掩的一朵红痕上，“嘻嘻，小九哥，这个不是姑娘留的，难道是哪个小哥？”
林九犹如被踩到七寸处的蛇一下子炸毛了，捂着脖子飞快地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曦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脸又开始发烫，心里琢磨着自己长得挺美，洛公子莫不是真的看上自己了？哎呀呀，林曦小心肝快速地跳起来，这可要怎样是好。那是洛公子诶，丰神俊秀亲切和蔼的洛公子诶。
她还在兀自纠结着，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林潇一手系着衣带一手接过林曦手里的铜盆不费什么力气地就端了进去，走到盆架前发现某丫头还傻站在门外。林少当家不开心了，这丫头当真这么怕自己，害怕到连进他的屋子都不敢？他走回门边，刚想开口斥责，见面前的丫头微垂着头，脸红红的，迷离的眼神中有一点欲语还休。再往下看去，这丫头正揪着自己的衣角，一会儿松开一会儿揪紧的。
这副样子......怎么跟花楼里见到自己的姑娘一个样子？想到什么的林少当家更加不开心了，直起身，吸口气，气沉丹田——
“林曦！”
正沉浸在花痴中的林曦一下子回归现实，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瞪着自己的黑脸当家，好心情一下子降落到了低谷。
“少，少当家。”林曦藏在衣袖下的手偷偷的掐了自己一下，黑白分明的水眸中立刻就蓄了泪。“奴婢错了，您别生气，生气容易气坏了身子，若是因着奴婢气坏了，那奴婢罪过就大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自己罚她，林潇沉着脸表情都有些僵了。认命地揉了下额头，他故意冷了声音：“是要少当家我亲自请你进来么？”
“不不不用了，奴婢自己进来就好。”林曦说着忙不迭地进了屋，看见林潇的外衣挂在衣架上连忙走过去踮起脚伸长了手臂扯。
“哗啦”一声响，林曦呆愣愣地瞧着手中破碎的衣裳这回是真要哭了。
这料子，柔软顺滑；这花纹，精致好看......很贵的吧。
“少、少当家。”林曦拿着扯坏了的衣裳，笑得比哭的难看，“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潇觉得头更疼了，他不明白自己是发了什么疯非要将这丫头弄来给自己当贴身婢女。
“算了，我自己来吧，你回去吧。”
这就完了？林曦看着手里的破衣裳心里有些内疚当然更多的是欢喜，但为了表示一下她确实内疚了她说了一句让自己很想死的话。
“少当家，我，我帮你把衣裳缝好吧，我，我女红还凑合的。”林曦眼皮上翻偷偷地瞄男人一眼。
“好。”林潇拿衣服的手立刻就缩了回去，他对眼前瞪大了眼的小婢回以春风般的微笑。“林曦，若是补得让我不满意......”指尖轻点她肩头，点的她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你懂的。”
我懂的？我懂什么啊！我不过是说个客气话啊，少当家你其实可以不用当真的呀。林曦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咆哮而过，面上极其自信而镇定地道：“少当家，您放心，林曦一定会努力的。”努力个毛线啊，林曦你忘了静庙里遭受你惊为天人的缝补后再也无法面世的衣服们了么？
是日，林曦伺候林少当家穿衣梳洗用完饭，站在月亮门前笑盈盈地目送他离开。等他和洛湘江刚离开视线，立马飞速冲进了自己的屋中，捧着床上的衣裳拿着跟细细小小的针比划着。
“这个要怎么下手？”林曦闷闷的想，忽然她眼睛一亮。可以去请娘帮忙的啊！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甚妙，娘的女红那可是顶呱呱的。于是她收好针线抱起衣裳就出了门，刚走到月亮门处就碰到了一位不算特别面生的丫鬟。
“莲儿姐姐。”林曦刹住步子礼貌地唤了一身。
名唤莲儿的婢子手中捧着一只锦盒，笑着对林曦道：“少当家说你要帮他缝衣裳，命我给你送这个来。”
那是什么？林曦狐疑地接过来，刚一打开就被“感动”了。居然是一只针线包，什么颜色的线都有，各种型号的针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排成一排，看着可真专业。
林曦“呵呵”傻笑着，又听莲儿道：“少当家说虽然小曦你女红极好，但这衣服撕坏的地方太多，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特别让我过来给你打下手呢。”一副夹着嫉妒羡慕的酸酸的口气。
林曦干笑着摆手：“是少当家夸张了，莲儿姐姐很忙吧？小曦不耽误姐姐了。”
“没有关系。”莲儿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再说是少当家的命令，莲儿哪敢违背。”
林曦还能说什么？只得让她进了屋。带莲儿抖开林潇的衣裳，林曦暗暗在心里问候了一下他祖宗。她明明记得她只扯坏了一块地方，怎么现在这衣服破成这样？这还能穿么？
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林曦生气了，然后......然后她在莲儿惊诧的目光下抄起一根最大的针，取了一根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线就这么穿了进去，三两下的将衣服缝好了。
“莲儿姐姐，我已经补好了。”
“啊？”
“麻烦你帮我给少当家。”
“？”
“天色不早了，我要出府一趟。”林曦在莲儿反应过来前拿了随身的小包包就出去了。
走到东角门的时候发现没有易容，她想了想抓了一把泥在脸上抹了下，抽出帕子覆到面上，只留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实在是太生气了，所以她必须要发泄发泄。对于一个刚刚进化成吃货的人来说，最好的发泄方法自然就是吃了。
于是这一日，扬州颇为有名的美食街上，众人都对一名穿着碎花衣裳的戴着面纱的姑娘印象深厚了，因为那姑娘实在是太能吃了。
洛湘江远远地看着在一家小店门口一手拿着烤羊腿一手拿着烤鸡翅的翘着二郎腿的姑娘不由失笑。
“你刺激她了？”不用多问，瞧这丫头早上苦着的一张脸就知道了。
“你似乎很关心她？”林潇不答反问。
洛湘江手中扇子一合，答得斩钉截铁：“是，我关心她。”他边说边去看林潇的脸色，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面瘫样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还是先不要告诉他好了。
“你关心她，看我做什么？”林潇讽刺地勾起嘴角，“放心，虽然名义上和实质上你都是我的属下，不过私事我是不会干预的。”
洛湘江：“......”公子你这是威胁吧其实？
说话间林洛二人已经朝那家烧烤店走去，瞥见脏兮兮的凳子，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就在林曦一桌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二位，旁边有——”林曦从鸡翅上咬下一块肉，话没说完就噎住了。
“呵呵，呵呵。”她拉拉脸上的帕子，自我安慰：应该认不出来吧。
洛湘江看着完全黑了脸的林潇，再看瞬间泄了气的林曦，忍笑忍得快内伤了。他目光在林曦衣裳上转了一圈，林曦瞬间醒悟，起身。
“起来做什么，坐下。”洛湘江伸手拉她，“又没有外人。”
“不，不用了。”林曦欲哭无泪，偷偷地看着林潇，巴望这位爷能早点走或者让她早点走。
“坐下。”林潇有些受不住那强烈的目光，冷声问：“想吃什么？”
“啊？”
“少当家问你想吃什么？”洛湘江拉她在旁边坐好，看着桌子上的残骸，笑着摇摇头，“你倒是挺能吃的。”
林曦连忙丢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翅羊腿，“那个，那个，我平时不是这么能吃的。”
“哦？那今天是受刺激了？”他故意旧事重提，果然见林曦求救地看着自己。
“噗。”洛湘江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头，嘴里嘀咕了一句：“还真的只是个孩子啊。”
那动作让林曦一怔脸又烫起来，而旁边林潇盯着洛湘江落在他小丫鬟头上的手觉得大概是太阳太烈了，真是刺眼。
“小有什么要紧。”林潇哼了声，命令自己别开眼道：“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让你娶了她。”
“哈？”洛湘江和林曦同时傻了。
【第68章】
林曦郁闷地撅着嘴慢吞吞地走着，时不时地抬头瞪一眼前面某黑衣男子。原本可以自个儿好好玩一通发泄发泄，谁想居然碰到这人，更加气闷了。真是，少当家了不起啊，少当家就可以无理取闹么？对，就是无理取闹。
洛湘江用眼角余光瞅着地上一团小小的黑影，对身旁人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把那丫头气成那样？”其实心里在骂：臭小子，你又做了什么惹我妹子伤心的事儿？别以为你是公子我就不敢惹你，哼哼，明的不行，咱来暗的。
对于洛湘江来说，洛小小和卯卯仿佛已经是一个人，他想念小小，也担心卯卯。很多时候，他觉得卯卯是上天给他的另一种补偿，让他有机会去弥补对小小的缺憾。
两年前洛湘江寻到残月，得知残月变成了如今的林潇后，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曾经很含蓄替跟林潇提起过卯卯，但见他一脸怔忡的模样，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中只一个想法：小小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后面的两年，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卯卯，一点点线索，他都要亲自去查看。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等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林曦出现了。
那翡翠绿的宝石，跟林潇脖子里挂着的一模一样。洛湘江是个从不信命信佛的人，但这一回他发自内心地感谢上苍。
失而复得，叫他如何不珍惜。他暗暗发誓：这一回，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护得林曦平安。
此刻见林曦闷闷的，他心里生出一股护短的情绪来。定住脚步，回头，他扶住只顾闷头往前走险些撞到人的林曦，温柔地笑着道：“丫头，谁欺负你了？”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眼某人，他意有所指，“你只管说，谁欺负你我替你揍谁。”他说着掏出手帕仔细地将林曦脸上的泥灰一点点的擦干净，宠溺道：“好好的一张脸化成这样做什么。”
林曦撅了撅嘴，显得特委屈。翻了翻眼皮看一眼林潇，见他目光淡淡的，她不知怎的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她对洛湘江道：“多谢洛公子，没人欺负我。”
“林曦。”洛湘江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见她还是相信的样子，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林曦，给我做妹子吧。”
“啊？”林曦诧异地张大了嘴，林潇则挑了下眉。
“林曦，给我做妹子吧。”洛湘江又说了一遍，见她傻傻呆呆的模样，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发，“给我当妹子好处可多了，首先就没有人敢欺负你。当然，你也不用给人当婢子使了。”
“洛湘江。”久未出声的林潇淡淡开口，“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洛湘江蹙着眉，微微有些不耐烦。公子你有话快说，别打扰我认妹子。
林潇往林曦面前走了一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她首先是林家的婢子，你要认她当妹子，怎么着也得问过我这个当家的吧？”
洛湘江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只对林曦道：“小曦，你放心，我直接去问当家要人，我就不信他不给。”
“你以什么名义要？”林潇道：“她在林家可是有卖身契的，除非林家愿意放人，否则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魂。”
“你——”洛湘江语塞，顿了顿，他展开扇子摇了摇，面上的神情看不出是认真还是只是玩笑。“实在不行，我娶林曦过门。我记得方才才应了我此事。”
林潇脸上的笑慢慢收起，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洛湘江，一会儿又挪到林曦脸上。轻风吹过，丝帕被掀起一角，可以瞧见下面藏着的如同醉了红霞的脸蛋。他自问活了二十多年，貌美倾城的女子不是没见过，他曾经的师妹乔荷就是武林第一美人。可是这会儿看到林曦半娇半嗔羞怯怯的样子，他始知何为绝色。
不过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林潇叹息着想。不知是出于气闷还是别的什么，他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丢下一句“随你”拂袖而去。
林曦还在羞怯着，见林潇走了，她刚想松口气，抬眼就看见洛湘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洛，洛公子。”林曦小小声地唤了声儿，有些烦恼地想他们现在算个怎么回事。
“林曦。”洛湘江笑道，“你是愿意做我妹子，还是愿意做我妻子？”
呃......这个给她选？
洛湘江将她掉落的一缕头发别到而后，“傻丫头，你要是做我妹子，湘江自然就是你的兄长，你将来嫁人我可以帮你选个天下最好的男子；你若是愿意做我的妻子，我自当视你如妻，且此生只娶你一人。”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矛盾，他明白自己对卯卯只是兄妹的情意，可是他得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可以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林曦瞧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长得可真好，又很温柔，他还说只娶自己一个人。多好呀！可是，林曦望着远去的那个黑衣男子，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懊恼了。她收回目光，对洛湘江灿然一笑：“可是少当家的意思你是不能随随便便认我做妹子的呀。”
“他那是嫉妒。”洛湘江一手揽住林曦的肩，心里松了口气，“好妹子呀，哥哥带你四处逛逛，你瞧着有什么要买的，跟哥说。”
林曦喜滋滋的点头，心道：有个哥哥可真好呀。
一直到日落西山，林曦和洛湘江才回到林家。洛湘江刚一进府，就被林九急呼呼地脱走了。
“洛公子，二小姐回来了。”
二小姐？林曦努力地在脑中搜索关于这位二小姐的记忆，听说五年前嫁了一个当官的，但当夜那当官的突然暴毙，于是这二小姐还没洞房就守了活寡。那人家说二小姐克夫，但碍着林九的势力也不敢多做什么，后来二小姐就去了某家寺庙代发修行。
还有什么的？林曦拍脑袋，目光盯着洛湘江消失的方向使劲想了许久终于记起了一点。她似乎听林九提过，二小姐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唯独对这洛公子冷淡的紧。照林九的说法是二小姐实是看上洛公子了，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吸引心上人的注意。
林曦觉得这样的想法十分之扯淡，她心里觉得喜欢一个人时时刻刻都是弥足珍贵的，二小姐那样的行为不可取。脑中晃过某些场景，穿碎花布衫的女子与一满头银发的男子相互依偎着，偶尔说说话，眼中满载着幸福。
“傻站着做什么？”清冷的男音传来。
林曦下意识地抬头，不期然地就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此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眼底有什么在涌动。脑中瞬间掠过许多片段，男人宠溺的目光，温软的唇，那一声声缠绵低回的呼唤。
林曦一时有些痴，目光穿透了面前的人不知看向了何处。林潇被她的样子惊到，瞧见她眼中那种悲痛欲绝的目光，他心口那处忽然被扯痛。
一点都不陌生的感觉。林潇有些懊恼，心里一股火升起，他猛地将手中的衣服砸到了林曦的身上。
“林曦，你胆子不小。”
林曦猛然回神，望着黑着脸的林潇，又看看手中的衣服，顿时泄了气。低头认错：“少当家，林曦错了。”
“你还知道错了？”林潇目怒凶光，“你不是自诩女红一流么？这就是你那一流的成就？”
哎！林曦在心里叹口气，抖开手中的衣服，隔着上面的破洞与林潇对视，“少当家，我能问个问题么？”
“说！”
“少当家，您很穷么？”
林潇怒：“我看起来很像个穷鬼？”
林潇笑嘻嘻：“没有没有，少当家绝对是天下第一富。”
这话虽然过了，不过中听。
“作为天下第一富，少当家的衣服一定很多了。”林曦道。
林潇望着她忽然笑了，她脑子倒是转的快。天下第一富的人怎会买不起一件衣裳。
“林曦，收起你的小心思。”林潇敲她脑袋，“少当家我是有许多衣服，可是我最中意这一件。现在你把我最中意的一件衣服弄成这副样子，你说怎么办？”
“少当家你说要怎么办？”林曦闷闷地问。
“我还没想好。”
“喂！”林曦怒，“少当家，就算你是少当家也不带这样的吧。我当时明明就扯了一点地方，这衣服明明是您自己弄的。您故意的！”
“谁看见了？”
“啊？”
林潇指着她手中的衣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扯坏了我的衣裳，可你有看到我划坏这件衣服么？”
林曦：“......”还真没看到，可是，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啊！
“所以，你现在无凭无据。”林潇叹气，“林曦啊，冤枉谁可都不能冤枉少当家啊，那后果，你懂的。”
我懂？我懂你大爷！
某角落，林九对身旁的人道：“少当家今儿这是怎么了？”
洛湘江淡淡道：“醋坛子翻了。”
“啊？”
“啊什么啊，林九你现在皮厚了，连我都敢耍。”洛湘江恶狠狠道。
林九喊冤：“不怪我啊，是二小姐吩咐的。”
【第69章】
晚膳十分，林曦见到了传说中的二小姐。
久未归家的女儿回来，林当家自然是喜悦的紧，在前厅设了晚宴，林家人难得欢聚一堂。
林潇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白色绣着锦纹的袍子，整个人褪去厚重的黑色，却更添了一丝冰冷的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站在门口眉心微蹙，习惯地去揉额头。林曦想：他是不舒服么？
“老毛病了。”带着叹息的声音。
林曦猛然回神，她居然就这么将这话问了出来，太丢人了。她立刻垂下头，对林潇行了礼道：“少当家若无旁的事吩咐，林曦先退下了。”
“你随我去。”
“啊？”
“随我一同去前厅，怎么，不愿意？”林潇问。
林曦看着他沉着的脸，心道：我哪敢不愿意。心里微微的紧张，从醒来后她就一直随娘亲住在静庙，这还是头一回要面对林家一大家子的人。
“你既是我的贴身婢女，自然不敢有人低看你。”林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出声。
林曦先是一愣，继而弯起嘴角。那浅浅的笑确如破云而出的耀眼金光直直地刺进了林潇的眼底，他微微有些恍神，心中有一股一团慢慢涌出，偏偏每次到了唇边又消失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林潇偏过头，道一声“走吧”，率先往前走去。林曦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嘴角一直弯着。
前厅中，洛湘江已经到了，他站在那身形笔直，而他对面与她对视的女子，虽然比他矮了许多，气场却丝毫不减。
“二小姐。”洛湘江无奈道，“何必为难我。”
她就是二小姐？林曦随林潇踏进去，看清了女子的面容。水一般的沉静，却偏偏能够让人震慑与这样的沉静。林曦想起一句话：有些人她天生是毒，避无可避。
她有中奇怪的想法：这位二小姐一定是洛公子的毒药。认识洛公子的这些日子，她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像现在这样无计可施的表情。
“少当家来了。”洛湘江见到他们就像看到了救星，立马转过头来，一脸笑眯眯的道：“林曦也来了。”
“林曦？”二小姐诧异出声，转身见到林曦神色一震，对洛湘江道，“她叫林曦？”
“是的。”洛湘江笑得像只狐狸，说出的话耐人寻味，“住在静庙的林曦。”
“静庙，素姨。”二小姐喃喃自语，顷刻间清冷眸光变得犀利，“洛湘江，你好大的胆子。”
“洛某胆子一向不小。”他说着走到林曦身边，揉揉一脸怔忡的丫头的头发，“二小姐，林曦现在可是我的妹子。”言下之意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
二小姐何等聪明，一瞬明了，她摇头笑：“谁敢欺负她呢。”
没多久，林当家林甫和几名女子过来了，林曦当时站在洛湘江身后，是以没有人注意到她。
“都来了？”林当家扫视一眼，“都坐吧。”众人一个个地去坐下，洛湘江却没有动，他抱歉地对林当家行礼道：“林当家，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件好东西往了拿来，请容我去取了来。”
“还是湘江有心。”林当家捋着胡须笑，“都是自己人，就不急在这一时了，坐吧。”
林曦不大明白洛湘江为何固执地挡在她面前，但她隐隐地觉得若是洛湘江这一走就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湘江没有动，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古怪。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洛湘江捏了捏她的手，然后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她。
林曦完全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怔住了，不知是谁唤了一声：“素音。”
林曦有些难以抵挡这么多的强烈的目光，自从看见自己的长相后，她就知道自己与娘亲容貌有六分相似。她甚至想，若是时光倒退十年，说不定娘亲就是她现在这副样子。
“素音。”林当家几乎踉跄地走过来，“素音，你终于肯见我了。”
林曦看着面前这个激动的无法自持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声音细细的却让所有人都听的见。
“当家，素音是我娘亲。”
“你是......林曦？”林当家脸上的神色渐渐平静，忽然他张开手将林曦拥在怀里，“林曦，我的女儿。”
林曦彻底被这个天雷砸傻了，她是林当家的女儿？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她在那一桌人里轻而易举地就看到那一袭白衣的男子，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近乎残忍的平静。
她是林当家的女儿，林少当家林潇的妹妹。想到这个联系，她心口莫名一痛，几乎就要撑不住。
仿佛兜兜转转了几个轮回后进入了一个死局，她再也逃不开的死局。
桌上的其他女子纷纷起身，一个个摇曳生姿地走过来，说着些好听的话。林曦仿佛一个局外人，笑看着这一切，她很想念静庙，想念偶尔偷跑出去的时光。
“父亲。”林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到了她面前，“我们吓到她了。”
此话一出，林甫也发现了她苍白的一张脸，面带歉意道：“先吃饭吧。”他刚要拉起林曦的手，有人抢先他一步牵住了林曦。
林潇笑着对林甫道：“父亲，我看她今天也吃不下了，不如容儿子带她回去稍歇片刻。”
林甫想了想同意了。
林潇牵着林曦慢慢走出了前厅，走回了他住的院子。身旁的人始终没有说话，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他隐隐地有些后悔。
“林曦。”他握着她的手在院中站了许久才淡淡地开口，“你如何了？”
林曦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嘴角讽刺地上扬，唤出一个词——“哥哥。”
这个男人何其残忍啊，他就这样把她推到斩台上，此刻却用这样怜悯地目光看着她，问她如何了？
林曦从来不傻，走出前厅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从他知道他叫林曦，到她进了这间院子成了他的婢女到如今林家小姐，不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眼睛渐渐红了，她抽出手，缓缓朝月洞门走去，“哥哥，我想回静庙。”
林潇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心有不忍，道了一声“去吧”就再无言语。
林曦走后没多久洛湘江就来了，他如今是比谁都后悔的。他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林曦会是卯卯的。
“公子，我们最好把她放在身边。”洛湘江说道。
林潇却仍然望着月洞门外的那条青石小道出神，许久他略带疑惑地问：“湘江，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种情况。在你遇到一个人之前从没有见到过她，却在见到后就觉得认识了几辈子。我常常觉得困惑，这种困惑在我遇到她后更甚了。我总是会想起一个名字，可是每回临到头的时候却又忘了。湘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忘了一个人。”
洛湘江涩然，很想告诉他那个人刚刚还站着你面前。可是他不确定，不确定卯卯与他相认后是否还能继续安稳下去。如今的公子不一样了，他手段狠辣心机深厚，他不屑那个位子却是一定要站在那个位子上的。
卯卯是那样的一个好姑娘，他不忍心将她推到那个冰冷的位子上，将后半生囚禁在一所牢笼里。
他早就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她一直想不起来，等事成后他会带她走，一辈子护着她。
林曦回到静庙，望着坐在蒲团上安静地瞧着暮雨的素衣女子，静静地走过去跪在旁边。
木鱼声一声声地响在耳旁，她跪了许久等心渐渐平静了才开口道：“娘，他们说我是林当家的女儿。可是我记得你告诉我我的父亲不过是林家的一个管事，娘，他们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
木鱼声顿了下而后继续维持着原来的节奏。
“其实洛公子带我走的时候娘就猜到了吧，猜到我总有一天会遇到林当家。可既然这样，娘为什么不去见林当家呢？”
木鱼声渐止，素音转头看着女儿，十三年了，她没有走出过静庙。
“前尘往事我不想再提。”素音说，“但你的确是林甫的女儿。当年因为一些事我住进了静庙，可你毕竟这么大了，做娘的不能将你关在静庙里一辈子。洛公子说的对，要想为你择一户好人家，还得需要林家的势力。放你走，是好的。”
“可是我不喜欢啊。”林曦忍不住哽咽着大声道，“我不喜欢啊。你们谁问过我的想法没有？我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看着，不喜欢那种感觉。”她心底藏着那么大的一个秘密，她怎么可能嫁人。其实林曦心底也并觉得素音他们这样做有多不好，可是她从心底排斥成为林家的小姐林甫的女儿林潇的妹妹。
她心里执着地认为：若是选择了这条路，以后就再不能回头了。
当夜她住在静庙，眼睁睁地等待着子时的到来。这是三年里第二次她清晰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是妖怪！
这个认知在今天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伸出爪子推开窗户。夏夜的天气说变就变，没多久就狂风大作，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她被飘进来的雨打的一个激灵，急忙伸出爪子要去关窗。谁知眼前光芒一闪，她下意识地跳开，却还是被剑气伤到了爪子。
她急忙滚到床下，缩着身子看着从窗户跳进来的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个人道：“没人，刚刚你看到的什么东西？”
“呃......好像是一只猫。”
“蠢货！”骂声还未结束，一支竹笛穿窗而入直直地刺进他喉咙里。
另外两人瞧见同伴忽然死了，立时慌了阵脚。又是一阵疾风袭来，两人轰隆倒在地上，张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
林曦吓得跳起来，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床。好疼！
“林曦。”是洛湘江的声音，他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竹笛，急切的唤着她的名字。
可是她怎么能够出去呢？
洛湘江又在屋子里找了会儿，确定没有人刚要离开，忽然步子一顿。
林曦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口。屋里蜡烛被点亮，一个人弯□探到床下与她对视。
“原来是一只猫。”洛湘江笑，瞄见她爪子上的伤口目光一紧，探手就将她抱了出来。
其实林曦本来是可以躲开的，可是她已经被吓傻了。
“你长得可真像卯卯。”洛湘江揉揉她的脑袋，“我带你去治伤。”
林曦很想说不要，她自己舔舔就好了。可是她现在作为一只猫是不会说话的，于是她只能任由洛湘江抱着自己离开。
【第70章】
林曦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眼见着蜡烛越燃越短，时间一点点地逝去，她却无能为力地......窝在某男怀里。她忍着困仰着猫头注视着头顶上方闭着眼睛睡着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他是发了什么疯，见到洛湘江抱着自己出现，二话不说就将她抢了过来以占有者的姿态告诉洛湘江：“这只猫我要了。”
洛湘江苦笑，看见猫竖起浑身的毛然后又恹恹地瘫了下去，幽蓝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说：“救救我，救救我。”
洛湘江不忍，仰着脖子挺着背对林潇道：“公子，这只猫是我先找到的。”
“现在是我的了。”林潇懒得再多说抱着怀里的猫径直回了房，“砰”地一声关上门，落闩！
洛湘江独自立在萧条的院落中，想起那只猫爪子上红绳系着的翡翠绿的宝石，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卯卯当初既然能附身一只猫，那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不觉得多过分。
他只是希望那只猫能在公子发现她爪子上的宝石前逃出来，若不能......洛湘江抚额，大概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刻，林曦看林潇睡着了稍稍动了下身子，发现他仍旧闭着眼，她又动了下，慢慢从他的禁锢中逃出来。就在她整个身子抽离出他的怀抱徒剩一根尾巴的时候，原本闭目沉睡的男人动了。嗤地一笑，两指夹起她的尾巴将她倒挂着拎至半空。
“林潇，你奶奶的！”林曦扑腾着四肢在心里骂道。
“想跑啊？”林潇伸出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拍上她的脑袋，“那你就跑啊。”
林曦：“......”你不放我下来我肿么跑？肿么跑？
林潇下床，仍保持着两指夹着她尾巴的姿势慢慢悠悠地在屋内晃了一圈。林曦如同挂在树上的果子，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脑袋很快就晕了。
“喵——”她终于受不住地叫了声，意思是，林潇你妹！猛然想起不对，林潇的妹妹可不是自己么？
“难受？”林潇的手状似不经意地抚上她右前爪上的那颗翡翠绿的宝石，“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就放你下来。”
“......”林潇你疯了么？你要一只猫跟你解释一件事情，你觉得现实么？她现在可是一只猫啊，你跟猫对什么话啊！
谁想林潇将她拎到桌子上，翻开一只杯子倒满水，又将杯子推到她面前。
这是干啥？
“你会写字的吧。”林潇握着她的爪子伸进杯子里，云淡风轻的道：“写吧。”
林曦惊悚了。她自打知道自己半夜会变成猫后还从未想到过写字一事，这人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知道自己是谁？有句话说的好，以不变应万变。于是，林曦极其无辜地眨眨眼，然后将爪子伸到唇边，低下头津津有味地舔起来。
林潇看着她的动作眸光一深，难道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她真的不会写字？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这只猫会写字呢。记忆里模糊地有一个影子，也是这样软软白白的一团，沾着水一笔一划地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
翡翠绿的宝石。林潇闭目抚上脖子上的红绳，绳子的一头辛苦的位置有一颗一模一样的宝石。
他不知道这颗宝石有什么样的意义，自他醒来后就戴在脖子上，而他也不愿意摘下。
陷入思考中的林潇依稀觉得有什么在眼前一闪，等他回神刚刚还在桌上的那只猫已经从半开的窗户处蹿了出去。
倒是跑的快。林潇勾起唇角，旋即跟着从窗户口跟着跳出去。
他房间的隔壁就是原本给林曦的房间，他发现林曦房间的窗户也是半开着的。心念一转，他推窗翻身而入，点了蜡烛。
此时刚刚过了丑时。
林潇执着烛台眸光四下一扫，浑身一震。原本该是空无一人的床上一名仅着中衣的女子背靠着自己蜷缩着，赤裸着脚，趾头一颗挨一颗的微微蜷着，十分可爱。
林潇眸光不由一深，一瞬忘了自己进来的目的，他刻意放轻脚步走过去，探出手想抚上女子散在枕畔的长发。
床上的女子忽然动了下，林潇一惊，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他立刻心虚地收回手，眼睛乱瞄，看看屋顶看看地，就是不敢看床上的人。
而此刻林曦也是很紧张的，她努力控制着使呼吸平稳，心里只道：你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这样不知念了几遍，身后那种迫人的压力骤然消失，只听窗户微响，外面的狂风暴雨都被挡在了外面。
林曦还没来得及高兴，那种压力又来了。一团黑影罩下，林曦心提到了嗓子口，却听到被子被抖开的声音。
林曦在今晚第二次惊悚了，难道这人是要帮自己盖被子么？
林潇抖开被子正要为床上的人盖上，低头林曦宽大的衣袖下的一点红色。
他皱起眉心，想了想，手指在林曦后背一拂。
林曦感觉这人在自己后背点了一下，只来得及咒骂一句就陷入了梦乡。
林潇见她沉睡过去，这才放任自己在她床畔坐下，掀起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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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林曦还在沉睡中，忽然听到一阵猛烈地敲门声。
“小曦儿，起床了，小曦儿。”
“林九，你好吵。”林曦翻了个身，昨晚她睡的晚，现在还好困，她要再睡一会儿。
“小曦儿，你再不起来我要进来了。”林九威胁道，刚说完话就感觉身边多了一人。他立刻直起身子，恭敬地道：“少当家。”
林潇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林九心里一惊，他向来脑筋转的快，连忙道：“少当家，属下，属下方才开玩笑的。”心中却道：少当家，明明是您让叫林曦起床的，现在我叫不醒她要进去拎她出来您又不乐意了。哎，这年头做属下的也苦逼诶。
“去让洛湘江滚过来。”
“呃......是。”林九连忙领命奔走，心里却十分着急，要让洛公子滚过来？他要怎么才能让洛公子滚过来呢。
林曦在睡梦中猛然听到“轰隆”一声响，还没来得及醒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林曦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慢慢现出一张熟悉的轮廓来。刚想习惯地叫一声“少当家”，话到嘴边想起来如今自己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于是她自眼风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手，继续躺倒床上，拉起被子。
林潇瞧着林曦一连串的动作，心里明白这丫头是在恼他呢。于是他也不着急，撩袍就在她床沿坐下，目光逡巡过她的脸。
要比厚脸皮比淡定林曦显然不是林潇的对手，在这样带着探究的目光下她很快就败下阵来，气急败坏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语气不善地道：“哥哥一大早地到妹妹房间来，是有什么事？”
她起身的时候动作太大，衣襟有些松散。林潇眸光一紧，陡然深了些，却不离分毫。口中淡淡道：“哦，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想问问你，昨儿不是歇在静庙的么？几时到了这里？”
这人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林曦冷哼一声，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高贵冷艳。咳，她现在是林家小姐，身份自然不同了，偶尔也是可以摆摆谱的是吧。
“这里本就是我的家，我在这儿睡一晚，难道哥哥都不许么？”
她一口一个哥哥的，叫得林潇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还真是适应的快啊，林潇想。
“我已经与父亲谈过，暂时不公开你的身份。他老人家也觉得此法甚好。至于其他人，你放心，他们绝不敢多说一句话。”林潇缓缓凑近她，指尖挑起她的下颚，“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你从此以后都得住在这里，跟着我，寸步不离。”
什......什么？这跟贴身婢女有什么区别？
“你想的没错。”林潇无害地笑，“父亲命我这两年好好教导你，待日后时机成熟自当公开你的身份。”他极快地收起笑，站起身，“从明天起卯时起身，晚了一刻你就给我顶半个时辰的铜盆。”
“你凭什么？！”林曦火了，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林潇拍拍她的头，极其理所当然地道：“凭我是林家的少当家。”
“你——”林曦恨恨地瞪着他，“你这是霸权主义！”
霸权主义？这词新鲜。
林潇看一眼外面天色，很好心地提醒她：“林曦，你今日已经迟了一个时辰了。”
林曦气结，深呼吸几次后果断下床，脚刚一着地猛然意识到昨夜睡在静庙，衣服鞋子什么的还在那屋里。
“你昨天是怎么过来的？”林潇过去一旁的柜子里给她找了双鞋，话语里却藏着深意，林曦连忙打哈哈，“哎呀头好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确实会经常忘事的，不信的话少当家您可以去问林九嘛。
门外林九看着洛湘江淡定地往自己白的可以媲美冬日白雪的衣服上抹泥土，又听着里面的对话觉得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少当家明明是在教育林曦，可是他怎么听怎么都觉着少当家实在调戏小姑娘呢。
门没多久从里面开了，洛湘江看到两人，擦擦额头嘿嘿一笑：“少当家，我滚过来了。”
林九：“......”
林曦：“......”
林潇眼角抽了下，猛地一个扫腿过去，洛湘江急忙避开，却不防脚下被他一绊。堂堂的江湖阎王洛湘江很不雅地摔在了地上，滚了一身泥。
“这才像嘛，湘江。”
洛湘江：“......喂，你别太过分！”不就欺负他现在武功不行了么。
“我就过分怎么了？”林潇懒懒地答一句，回头对林曦道，“还愣着做什么，念你初犯，顶一个时辰铜盆。”
【第71章】
林曦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有这么难捱过，脖子都快僵掉了呀。可恨的是林九那家伙，明知道自己没有吃早饭，却拿着一只肉包子津津有味地啃着。
林曦艰难地吞吞口水，眨眼间林九闪到了面前，手里拿着只咬了一口的包子，香喷喷的味道从包子里散发出来。林曦瞬间就更饿了。
“小九哥！”林曦怒吼。
“小曦儿，想吃么？”林九故意在她面前又咬了一口，汤汁自嘴角流下，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动作极其挑逗。
林曦很诚实地点头，“我想吃，你就给么？”
林九退后一步，摇头，“少当家说了，等你顶完铜盆才许你吃饭。小曦儿，小九哥不是不想帮你啊，实在是......”实在是少当家太强大了，他可不敢撩虎须。
林曦抿着嘴，眼睛眨了眨就红了，水汪汪的可怜却也可爱死了。林九一下子就受不住了，有种被大水灭顶的不好的感觉。 在林曦眼泪流下来之前，他自怀里摸出一只包的好好的包子，塞进林曦嘴里，认命地叹了声：“吃吧。”
林曦拿下包子对他咧嘴一笑，谁想动作太大，头上的铜盆往一侧歪了下。林九眼疾手快急忙帮她扶住，确保不会再倒才松手。
“小九哥，你帮我把它拿下来吧。”林曦道，“等我吃完了再放上去就好。”
林九看她也怪辛苦的，心一软就答应了，手刚砰到盆沿，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林九下意识地看向林曦，两人眨巴眨巴眼睛，顷刻间皆是面若死灰。
“你们再干什么！”身后林潇冷冷出声。
“少当家，我，我——”林九急忙转身，谁想幅度太大，胳膊不小心撞到了林曦，只听一声脆响，可怜的铜盆再次落了地，水浇了林曦一身。
“林曦!”洛湘江大步走过来，想也没想地就脱了外衫披在她身上。
林曦身上湿哒哒的，她下意识地拢紧洛湘江的外套，头低着，怎么也不敢去看那沉着脸的人。
“公子。”洛湘江侧身半挡在林曦身前，“林曦还是个孩子。”言下之意别罚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潇就更加生气了。“过两年都可以嫁人了，还是孩子？”林潇沉着脸，侧头对林九道，“林九，你现在胆子肥了是吧？”
“少当家。”林九垂着头，“属下错了。”
“自己知道怎么办，去吧。”林潇丢下一句话，林九却松了一口气，道一声“是”飞快地跑了。
“小九哥。”林曦担忧地唤了一声，却发现林九跑的更快了。
林曦:“......”
“湘江，你也先回去，事情就按我们刚刚说的办。”
“公子。”洛湘江看林曦颤巍巍地站在那，心里疼的紧，想着要再说两句话给她求情。
“带上你的衣服。”林潇又加了句。
“啊？”洛湘江愣了下，忽而一笑，收回自己的衣裳，对林潇微一挑眉怡怡然地挥一挥衣袖，走人了。
洛公子？！林曦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洛湘江，他不是说会保护自己的么？眼看着她要大祸临头了，他居然就这样跑了？
“林曦，去换衣裳。”面前的男人语气平淡。
“啊？哦。”林曦可不敢再多说什么，得到了赦令赶紧跑回房间，心里奇怪着林潇怎么会就这样放过自己。
事实证明，她没有多想。
晌午十分，林潇在自己院内吃饭。
虽然身为少当家，但林潇在衣食住行方面向来要求简单，对饭食的要求也仅仅是能够饱腹。
但今儿不同，他屋里外间的实木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冷的热的，素的荤的，甚至还有海鲜。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脸享受的表情。
林曦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吃。她今天被林潇从房里拎出来就是顶盆子，早饭都没吃，一直饿到现在，这对一个吃货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林曦。”林潇终于放下筷子，呷了一口茶，“下次再犯，就罚你一天不吃东西，可好？”
林曦连忙摇头。
“林曦。”林潇又唤了她一声。
“在。”
“你手上戴的东西给我看一下。”林潇说着眼睛看向她的右手腕。
林曦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她昨天晚上受了伤洛湘江只是简单地替她包扎了一番，后来她幻化成人型将布条撑开，当时就随手塞到了枕头下，再后来......她睡着了。现在林潇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伤口一直没来得及清理、包扎，希望不要发炎才好。
“少当家，我——”
“林曦，别对我撒谎。”林潇没什么表情帝望着她慢吞吞道。
好吧。林曦败下阵来，抱着一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将手一伸，衣袖一掀。
看吧看吧，少当家你随便看。
细细的红绳系在白皙的腕上越发的衬得肤如莹玉，而下面坠着的那颗翡翠绿的宝石更添了一分妖娆的味道。
“林曦。”林潇抚着那颗宝石，手指时而碰到她的肌肤，一点点的暧昧。“你是那只猫吧。”
林曦身子一颤手下意识地要将手缩回来，却被他一把扣住，正正好按在她的伤口上。
她“嘶”了一声，手上的力道立时减了。林潇改握住她的手，将她往面前一拉，手扣在她腰间。
“你要知道，即使你是妖，我也能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林潇看着她，语气极淡。
林曦知道他不是开玩笑，黯然地垂下了眼，须臾，弯起唇角。
“那么少当家，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我昨天已经问过一遍了。”林潇道。
昨天问过的？手上的这东西？林曦摇头，“我也不知道。”见林潇变了脸色，她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三年前我醒来的时候这东西就已经在戴着了，娘只说是我生来就戴着的，用来辟邪的。”
“三年前？”
“是啊。”林曦连连点头，很实在地回答，“其实我自己也很混乱啊，我脑子里记得的东西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你失忆了？”
林曦仰头想了想，“大概吧。”
林潇没有再问，松开了她的手，转身进了卧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药箱。他拿了一瓶药，将药水仔细帝抹在她腕上那道细细的伤口处，再用布条细细缠好，动作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小心。
林曦有些受宠若惊，“那个，少当家，虽然我也觉着我是个妖怪，可是，可是，我不会伤人的。”她也很无辜的好不好，可千万别杀了她呀。
“林曦，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直觉不是什么好交易，但是她还有的选择么？很多时候林曦还是聪明的，既然躲不过，那就迎难而上吧。真正的勇士是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
“我要你这两年跟在我身边，替我办事。我会帮你守住这个秘密，两年后，放你出林家，还你自由。当然，我自会保证你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这个交易很诱人呢？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和理由不答应。
林曦只思考了一秒就点头应了。
当夜子时的时候，林曦窝在床上看着淡定自若坐在旁边椅子上饮茶的男人，不确定的问：“少当家，你当真要看？”
林潇很坚持地点头，这种难得一见的场景他怎么会错过。
好吧。林曦不挣扎了，静静地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林潇看似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目光却一分都没偏过床上的女子。只见自她手腕上的宝石里散发出一圈浅淡的绿光，慢慢的光圈变大将她整个人罩住。面前的女子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猫。过程极短，却足够惊心动魄。
林潇静静地看了会儿，眸光里浮现出淡淡的悲伤。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他走过去，将蜷在床上的猫拎起来放进怀里，径直开门回去了自己房里。
“喵？”林曦示意他放她下来，她要睡觉啊。
“为了防止你逃跑，我觉得你晚上还是跟着我比较好。”林潇拍拍她的脑袋，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
晚上跟着他什么意思！
当林潇脱衣上床睡觉，将她一同塞进被窝的时候，林曦震惊了。这个，这个，这个......她蹦起来，四爪齐发地比划。
卯时过后我会变回女子的啊，少当家你真的不介意么？
“我不介意，你还不给我赶紧睡！”林潇极具威胁性地瞪她一眼，都大半夜了还折腾什么，他明天还得早起处理一堆事情。
“喵！”可是我介意啊，我介意啊！姐虽然才十三，可是姐也是个女人啊，女人啊，你懂不懂！
“放心，我对豆芽菜没兴趣。”林潇抓过她重新塞进被子里，手压着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弹。
豆芽菜？居然敢鄙视她的身材，太过分了，简直不可以饶恕。林曦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刷”地利落的一爪子划上了林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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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二十八号是林家总结汇报日，这一天，林家产业下的各大商号的管事的都要聚集到林家综合会议厅——林家对门开的正堂向林少当家汇报这个月的综合情况。简单的包括赚了多少银子，可有亏损；复杂的包括给那些官员送了多少礼，打通了那些关系。
林家旗下的商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就那么百来家吧。
林潇一向对这种事情头疼的紧，但幸好他拥有左膀右臂——洛湘江和林九。所以其实每个月林家最忙的不是林潇林少当家，而是这位半路到来的洛阎王。
说起来洛湘江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从前混迹江湖的时候武功一流，“湘江曲”也仅次于传说中的“引魂咒”了。而现在他弃武从商，不出两年已经对林家整个家业了如指掌，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大大的奸商。用林潇的话说，洛湘江这骗子是装什么像什么。
于是此刻，当洛湘江站在正堂在主持会议的时候，林少当家正跟跟在他身后的婢子眉来眼去。下面坐着各大管事，你看看我，我瞅瞅他的，眼神交流间暗潮汹涌，最后达成共识——少当家跟他那婢子之间绝对不简单，证据就是少当家脸上那三道抓痕，明显是女人抓的嘛。看来以后讨好少当家有新的方向了。
管事们瞅着向来不苟言笑的少当家居然带了这么三道暧昧不明的伤出现在正堂，真心很想笑。可是没人敢啊，看看他身边的林护卫，一身紫色劲装，腰间佩大刀，那眼神扫过来都能让人感觉到嗖嗖的冷箭。于是，三个时辰的会议，众管事憋笑憋到内伤。
洛湘江假装看不到底下一排的便秘色，眼神始终凉飕飕的，尤其是他回头请示林潇决断的时候，眼神里就差没有刀子了。
于是众管事又开始浮想翩跹：莫不是二男争一女的三角恋情？嘿，这可是极好的话本啊。
三个时辰就在各位管事歪歪乱想中过去了，末了，洛湘江弯起唇角勾起一抹温柔无比的笑。
“今天就到这，下个月就靠大家了。”
众：什么？
“利润翻两番虽然难了些，但我瞧着各位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相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家散了吧。”
众：什么利润翻两番？
管事一号看看管事二号：“我没听错吧？”
管事二号苦逼状：“我希望自己听错了。”
管事三号哀嚎：“哎呀哎呀，完了完了，我那铺子一直亏本的呀，翻两番，不要了我的老命么。”
......
待众人散后，洛湘江这才收起那温柔的笑容，眼神极冷地看向林潇：“你脸上怎么回事？”
林潇淡定状：“猫挠的。”
林曦：“......”好吧，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洛湘江近前一步捧起林潇的脸凑近了仔细瞧了许久才皱着眉头松手：“真的是猫挠的？”
林潇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手，“我对男人没兴趣。”起身，看一眼某人，“还站着干嘛，回吧。”
林曦对着他的后背做了个鬼脸，又对洛湘江笑了笑，才跟了上去。
洛湘江拦住林九：“真是猫挠的？”
林九郁闷地摸摸鼻子：“洛公子，我昨夜掏了一晚的暗沟，我是真不知道啊。”
洛湘江闻言一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好好努力！哦，对了，我院里厨房那下水的地方好像也有些堵了，你看——”
林九都快哭了：“洛公子，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只听他们说昨夜公子抱了一只猫进了房。”
洛湘江：“......林九啊，我厨房那是真堵了。”
林九：“......”
林潇一路无话，脚下步子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院子。可怜林曦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冷不防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林曦一下子就撞了上去，鼻子碰到坚硬的脊背，一时剧痛无比。
林曦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林潇，只见那绷着脸的人面色一变，眼里的萧索冷色瞬间消散。
林曦不解。
“呆丫头，流血了都没感觉么？”林潇无奈上前，扯开她的手，一手绕到后面扣着她脖子逼她仰起头。
流血了？林曦呆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被染红的手，眼睛眨了眨，那泪水就没有忍住。
“怎么又哭了？”林潇皱眉。
林曦瘪着嘴不理他，她受伤了还不让哭？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么。
“不准哭！”林潇见她眼泪流得更凶，一时心烦意乱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海浪一样地涌上来。他低头看着她兔子
一样的眼睛，莫名的有些不忍，有些心疼。
“别哭了，乖。”林潇僵硬地安慰着，语气略微缓和了些。
“你凶我。”林曦被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控诉。
这丫头居然敢蹬鼻子上脸了？林潇脸色微变，想要训斥她，话到了嘴巴却变成了：“......好了，我......我不对，乖，不哭了。”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林潇啊，你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的一天。
“哦。”林曦听到堂堂的少当家居然跟她道歉，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很大人有大量地轻哼了声儿，将眼泪咽了回了回去。
林潇扶着她到屋里坐下，手撑在她脑后，一直到她不再流鼻血了才松开，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去拿了手巾来给她擦干净。
“真是个麻烦精。”林潇胡乱地在她脸上擦着，语气冲冲的，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不耐。
林曦看着这样的林潇忍不住垂下眼，偷偷地翘起嘴角。
【第72章】
林曦在林潇卧房的另一侧置了一方小榻，这个还是洛湘江极力为她争取来的。
“公子，林曦可是你妹子。”洛湘江笑得狡黠，“你不会想......乱伦吧？”如愿以偿看到某人黑了的脸。
林潇很不高兴，但他知道洛湘江说的是事实，想了想，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林曦不相信地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不大相信他晚上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对此，林潇只是淡淡地在她身上某个部位扫视一眼，淡淡地别过眼。
林曦：“......”要不要鄙视的这么明显啊！
是夜，林曦去自己房里洗漱完毕，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蹦到了林潇房里。
林潇正站在窗前不知想什么，连她进来都未察觉。林曦撇撇嘴，自顾自地到榻上躺下。这几日每天都遭受某人的压迫，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林曦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累，是以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睡梦中，感觉熟悉的气息喷在耳畔，一双手将自己揽进怀里，清冷的气息萦绕在身边，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说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这个怀抱并不讨厌，相反让她想去依赖。林曦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环住那人的脖子，睡梦中的她自然是不会知道有人因她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而僵硬了许久。
次日，林曦自床上爬起来，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手臂伸到一半她望着白色的帐幔察觉到了不对。
呃......她记得她昨儿是睡外面的小榻上的。林曦僵硬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一夜过去，衣衫松散，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男人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地引诱着她。
林曦瞬间清醒，从床上蹦了起来，连爬带滚地下了床，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我......”
林潇坐起来，还不忘拿个枕头垫在身后，望着林曦问：“你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什么？”林曦急了。
林潇叹气，一副十分受伤的样子，“你果然是忘了啊。”
林曦：“......您说重点好不好？”
林潇继续叹气：“你昨儿夜里变身后忽然就蹦到了我床上，我怎么赶你你都不肯下去。”见她呆呆愣愣的，他心情忽然就很好，心里憋着笑，嘴里却恶狠狠道：“你别跟我说你是梦游了。”
林曦泪：“我不知道呀。”低头看见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穿过衣襟可以看到两朵小蓓蕾。
肚......肚兜呢？林曦脸上热气腾腾地往上窜，想着这寻肚兜一事得等床上那位爷出去才能实行，却不想那位爷慢悠悠地将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指上勾着的一方杏色的布料，上面画着一只游水鸭子，不是别的，正是她遗失的——肚兜。
林曦觉得那股热气在周身行了一通又回到了脸上，她脸红的跟煮熟的鸭子似的。“怎......怎么会......会......”
众所周知，林曦是个人，还是个女人，自然是需要穿衣服的。但她变身后就是一只猫，猫有毛，当然不需要穿衣服。而且猫的体积跟人相差太多，所以她每回变身后身上的衣服都会脱落下来。
以前她一个人住，自然是不在意的。就算上次被某人强行塞进被窝，她也能在卯时的时候迅速穿好衣服。可是，这，这一次......等，等，她，她身上的衣服是谁给她穿的？
正想着，床上的爷开口了：“哦，夜里我怕你不穿衣服受凉，就给你把衣服套上了。这个东西......”林潇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我以为你是不需要穿的。”
林曦脸上火燎火燎的，她觉得自己该做一些事来释放体内堆积的热量，在想出办法之前身体已经付诸了行动。她“嗷”地一声嘶叫，纵身就扑到了床上，抢过自己的肚兜，对着床上的人就是一番拳脚相向。
可是，可是，过程很激烈，结局很悲催，且看床上两人谁上谁下就知道。
林曦被某男人压在身上，双手被他一双手扣着固定在头顶，她试图用脚踢，刚动了一下，腿就被压住了。
林潇看着身下的女子，一番挣扎，衣襟滑下大半，可以看见浑圆的双肩，再往下......他喉结滚动，逼迫自己别过脸去。
“你......你放开我!”林曦愤恨道。
林潇却不理她，一双眸子深邃地看不到底，他直直地盯着她，眸中好似有漩涡将她慢慢吸进去。
见他俯下头，林曦紧张地闭起双眼，睫毛颤颤的，好像受惊的兔子。林潇伸出手，动作温柔地从她眼上掠过，一路缓缓向下，在她松散的衣襟处停住。
“呵呵。”笑声贴着耳畔响起，林曦睁开眼，不无意外地看到一双戏谑的眸子。
“你......太过分了！”林曦羞红了脸，眼里因被羞辱而含了泪。
“我怎么过分了？”林潇在她有所动作前利落地翻身下床，“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
林曦：“......林潇你大爷的！”
外面，暗卫甲：“我怎么在少当家屋里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暗卫乙：“还是个凶悍的女人。”
......
洛湘江看着站在那一上午都没说一句话的林曦，不悦地看向林潇：“你又惹她了？”
林潇悠悠地喝一口茶，悠悠地看一眼林曦，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洛湘江是何等聪明的人，只从林潇这一个眼神里就大抵猜出了什么事，他提醒某人：“别忘了，她可是你妹子。”哪有哥哥调戏妹子的。
林潇放下杯子，淡淡地道：“湘江，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他们两人声音都不高，林曦站的不近，只听到一句“妹子”，她一顿，心中立马有了底气。
于是午膳过后，两人待在房里时，她义正言辞地对林潇道：“少当家，虽然我不确定我是否就是林曦，但是，这副身子这副模样就是你妹子的样子。少当家您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望的人，要是别人知道您跟您妹子独处一屋，他们会怎么想？”尤其还睡一张床，“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但是您不同。所以我觉着为了您的名声，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瞧瞧，她多为他着想啊，句句肺腑之言啊。
她一番用心良苦地劝说，某人听了后只给出了一个单音节：“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少当家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意思啊！
“少——”林曦还想再说，被林潇打断了话。
“你夜里是什么？”
“啊？”
“子时到卯时间你是猫，没错吧？”
这个是......“没错。”
“那一个男人抱一只猫睡，有问题么？”
这个是没问题，“可是——”
“而且昨夜是你爬上我的床的。”
“哈？”
林潇盯住她，重复道：“昨夜是你爬上我的床的。”
“那个——”
“你今年十三吧？我都二十三了，做兄长的担心妹妹安危，睡一起有什么关系？”
林曦泪奔了，少当家不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么？怎么自从她认识他之后，她常常被他噎的无语啊。
林潇看着林曦欲哭无泪的样子，心情好极了，拍拍她的脑袋：“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要出远门了。”
“呃，什么时候？”话题跳跃的好快。
“马上。”
“啊？”
“一刻钟后。”
......
林曦挽着包袱小步小步地跟在林潇身后，跨出月洞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事，伸手揪住前面人的衣角。
“少当家，我，我想去跟娘亲道别。”
林潇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姑娘，她低着头，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他看着她发顶的漩涡，感受到了她此刻的不舍和难过。
“去吧，我在马车里等你。”
林曦立刻抬头，眉开眼笑，道了声：“谢谢少当家。”飞快地跑了。
林潇望着她兔子一样跑远的身影，不由地笑了。
“你对她很好。”洛湘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说道。
林潇垂眸抚额，声音里不知是气馁还是认命，“你也发现了啊。”
“你——”洛湘江很想问他，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但是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
“这个丫头。”林潇眼里的宠溺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让人心疼。湘江，你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么？”
洛湘江心里一个咯噔。
“我真的没有见过她么？”怎么好像认识了许多年，那种想去宠一个人的念头一旦窜出来就再也无法收回。
林曦回来的时候林潇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他默不作声地掀开了帘子拉她进来，手抚上她的脸，他轻笑：“怎么又哭了？真是个爱哭鬼。”
林曦默默地抽着气，不打算理他。许久，她才出声问了一个关于此行十分重要的问题。
“少当家，我们要去哪儿？”
“洛阳。”
洛阳？林曦擦眼睛的动作顿住，心里一个念头升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我不去。”
林潇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排斥，不由疑惑道：“洛阳很美，为何不愿去？”
林曦不作声了，其实在话出口的当即她也愣住了。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就是不想去，仿佛去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