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箫断
夜深人静,幽谷深然。一轮清月独挂,天深远似渊。
淡淡的月影下,素衣随风轻飘。朦胧的月影下,目光更添清冷。
月下倚栏,吹动一曲断肠,不见憔悴,却是悲凉。看不清面容,只感飘零无限,心思难断。
夜中女子,长发素衣,她是梅灵月。
她是梅灵月,冰肌玉骨梅家人。她是梅灵月,梅雪斋最后传人。
世人都晓梅雪斋,惊世一艳梅雪飞。
世人都知梅雪斋有个梅灵月,梅家独脉,清寒冷眉。
可是世人不知梅灵月练不得梅雪剑,世人不知,梅家早已走到了尽头。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爷爷吗?才四十岁的人竟已满头白发,世人都以为他是练功到达顶峰所至,却不知那是气血已完。然后是谁?伯父,伯母,二叔,姑姑,爹爹,堂哥…短短十几年,梅雪斋空了。
爷爷做得对,退出江湖,远离是非。可还是晚了。那一世的惊艳耗费了梅家人几代的心血。走了,都走了,只剩下了她,十五岁的孤影,独自徘徊,独自悲喜。
爹说梅家血脉靠她了,梅雪剑可毁,她必须活着。娘说,当个平凡的女孩,早日嫁人生子,好好过一生。
爹娘的话,她记得。那样的生活也是她想要的。只可惜一切的规划都败于一次偶然的相遇。
一个叫骆言的男子闯进了她的生命,从此,她的一生改变。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惩罚,梅家人逃不开梅雪剑。这一定是上天的惩罚,梅家人总逃不开江湖。
当梅家人将那世间的恒常改变时,他们就注定承受生命的突变。
她轻叹,然后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骆言,她的心微微一动,然后她看到了,看到了一双眼。那一双眼有如带着火一样,那双眼充满着渴望和执着。她被迷住了,只是在一刻,心蠢蠢欲动,就因为那一个眼神。
从此,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问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投入所有。然后,她看见了梅雪斋,想到了梅家人。
梅家人有情,但很淡很淡。再加上因为修炼梅雪剑,梅家人的脸上很难看到温情。她其实感觉很冷。
梅雪斋很空,她的世界很冷,她渴望温度。
他是一把火,吸引着她靠近,融化,最终……凄凉。
有人很早就提醒她,那把火燃烧着可怕的东西。她也看见了,但她仍执着,她以为她对她的爱可以改变他。到头来,改变的是自己。爱情很强大,只可惜她的爱情错付。
好友玉瑶说,若是她,她会杀了那个男的,然后用一辈子去恨。莫云说,她会远离,永远逃开。她不是她们,所以选择承受痛苦,然后绝望。三年痴情,五年等待,她的心随着血液的冰冷而冰冷。
一曲断肠已经结束,心也早已随着乐曲经历一次心痛。一切都该结束了吧,柔肠该断,此情该断!
就这样断了吧,心在叹息。手一挥,那箫在空中划了一个苍凉的弧度,碰到林中千年不变的古树,铿的一声,断了两截,落到地上,显得孤独而落寞。
梅灵月轻轻转身,带着无可奈何的坚决,那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抬头望天,望入一片苍茫,低头,一滴泪悄声落下,是决然。
风过吹起素裙,她一身寒意,降了夜的温度。
她是梅灵月,梅雪剑传人。
【第二章】 小镇
即使走在漫漫人群中,梅家人,依然令人侧目,因为那俗世少有的冰肌玉骨,更因为那一身难以收起的寒气。当空的暖日,因她的到来,散了温度。小镇的喧嚣因她的到来归于突然的宁静。人群渐渐为她们让出道路,他们看着她,悄悄议论,却不敢靠近。
他们的目光中有惊讶有疑惑,但没有羡慕和激动。因为这里是小镇,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平民百姓。他们还不懂梅家人在江湖的地位——江湖人心中不可抹去的又一段江湖传奇!
梅灵月的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没有雪肤,却也动人。一双灵动的眼,有着戒备还有冷漠。她是竹儿,梅灵月最亲近的人,她唯一的徒弟。小小的步伐小小的身影,奇异地与前面的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他们走过人群,然后落座在小镇最好的客栈,引起小小的骚动。
江湖中有不少探子,而探子最多的地方莫过于酒楼。
天黑了,天空中几个白点飞过。
梅灵月抬头,淡淡的看一眼,在心中笑道,只要不多时,那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一件事情:她,梅灵月现身江湖。
梅灵月微微抬眼,望了望四周。这就是江湖啊,虽然只是欲隐欲现的江湖,可她却已感受到了浓烈的江湖气息。
江湖,一个多是非的地方,一个梅家人三十年来极欲逃离的地方,可她还是来了。她在心中叹息。江湖与她并不陌生,因为听过太多的故事,因为遇到太多的人。但她于江湖是陌生的。曾经她总蒙着面纱将梅家印记隐藏。而今,她第一次正式现身江湖。这是宣告也是在断了自己的退路。
不能回头了,而关于她与骆言的一切都该结束。
【第三章】 兴城
一个小城可繁华得比得上京城,因为它靠近武林中心,落日城。落日城不是城,它是一个山庄,三面绝壁,一面独对一堵历史悠久的城墙,夕阳西下,其景甚美,因名落日城。落日城主慕容敬,在当今武林具有等同武林盟主的地位。落日城自然而然成为武林圣地。
何况这一年九月,落日城更是三大盛事同举。
第一件事情绝对是件喜事,落日城大小姐素有第一美女之称的慕容明珠选婿。如果被选上可不仅仅是抱得美人归更是江湖地位的提升。多少人青年才俊早已跃跃一试,心中满是期待。
第二件事是三年一度的武林盛会也正好选在了落日城,多少想一展身手或是看热闹的人也都从四面八方聚来。
第三件事,也是大家最在意却也最不想提及的事情,震惊武林,关系武林安危的正邪一战。
落日城风光,那兴城也自然热闹。虽然九月之期未到,兴城早就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有的甚至是年头就来到兴城,只为一睹盛事。
最近的兴城风景更是独好。
那么兴城最好的风景在哪里?江湖人都知道,近月楼,兴城第一楼。
近月楼有最好的酒,近月楼有最好看的菜,近月楼还有最好的风景,江湖名家。近月楼两大规矩,有钱,有名者入住,所以近月楼来来往往皆是江湖名家。
最近住的几人中最出名的就有书生剑书子恒,快剑杨子威,绫容仙子华语和江湖钱庄大小姐陆思思,江湖酒家大少爷欧阳青。
近月楼掌柜是个红衣女子,名字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她就是人称笑春风的柳云容,年近三十,带几分泼辣,几分妩媚,凤目多情中更带几分精明。此时的她正埋头于自己的算盘中,嘴角偶尔扯动一丝微笑。
门口的骚动她已见惯不惯了,她无心理会。可突然出现的宁静还是让她抬起了头。只见门口拥挤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让出了一条路,随风飘入酒楼的是一股寒意。柳云容微微失神,望着走出人群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她仿佛无意识的匆匆离开柜台,看着来人。
一大一小的身影已经在所有人怔愣的时候走进酒楼,只见柳云容愣了好一会儿,幸好有小二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此时的柳云容早已失了往日的豪情,好半晌道:“小姐,可要住下?”那模样看似,她人在梦中一般。
来的人正是梅灵月和竹儿,只见梅灵月微微点头。
“准备梅花小苑。”
柳云容笑了。所有对她有所认识的人都有点吃惊,他们第一次看见柳云容可以笑得这么纯粹。
当天,一个消息从兴城传出,震惊武林。梅雪斋惟一继承人梅灵月现身江湖。
当夜,有人欣喜有人忧有人不解有人愁,更有人一剑扫尽千树叶,独对苍穹。
【第四章】 云语
一只白鸽轻落在梅灵月肩头,梅灵月轻取下来信,嘴微微一动,是一闪而逝的笑。
“竹儿,去跟掌柜的拿把古琴。”声音很淡,却可以让人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喜悦。
“是师傅。”小小的声音里平添了一分雀跃。
古琴放在院中,梅灵月轻轻拨弄两声,手按住琴弦,眼光悠然望远。不多时,一道青影从空中落下。
青衫衬托下更显苍白的容颜在看到梅灵月之后多了几分光采。
“你来得真快。”梅灵月轻语。
“那是因为你够招摇。”来人轻笑。
“你莫大少岂不是更招摇。”梅灵月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感觉上去她的心情极好。
“招摇吗,我可不在乎。”莫云笑着走向古琴,“你倒是准备了好东西。”
“很久没有听到你的琴声,自然想念。”梅灵月轻轻抚摸古琴,轻语。
“那听一曲如何?”莫云径自在琴前坐下,用手随意拨弄下琴弦。
一曲听泉在莫云的指尖拨弄下轻缓而出,在梅花小苑萦绕,飞出了院落,飘散在天地间。
听得泉中意,知你心中怀。梅灵月知道这一曲听泉是为她而弹的,她们要告诉她,不管世事如何变幻,不管岁月如何阻隔,她们依然是那一起听泉的人。
就像她听得到那泉水声后莫云的寂寥和无奈,莫云也知晓她无法诉之于表情的伤感与不甘。她们拥有相似的命运,走在同样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注定要抛弃些东西。她懂,当她看到莫云的时候她就更懂了。
她看着莫云,一个应该比她更无奈的人。虽同样出身于百年世家,她可是比她承载了更多的东西。至少自己还可以选择爱与放弃,莫云却只能逃避。
也许自己该庆幸的,至少自己更加自由。也许自己该是庆幸的,至少时间带走了那么多东西,她还有听泉。
“见到你,真好。”听着琴音,久久,她也只说出了这一句。
琴音已停,轻按琴弦,莫云笑道:“很久没有听到你的箫声了?”
梅灵月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伤痛。
莫云这才注意到梅灵月那支常伴身旁的绿箫早已失了踪影。
“你的箫呢?”莫云盯着梅灵月,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
“断了。”梅灵月说得好似漫不经心。
“断了?……你为他而来?”莫云眉头一紧。
“为他为己。”在古琴前坐下,梅灵月轻语。
“你终是决定……可你真的做得到吗?”莫云的语气中带着担忧。
“不是一直在做吗?”梅灵月微微扯动嘴角,“没有箫,听听我的琴如何。”
莫云一顿,继而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曲儿起,一首世间只有她们少数几人能懂的曲子,在梅灵月生疏的技巧下,不是很流畅,可弹的人和听得人脸上都难得露出微许欣喜。那曲中流动的是无忧岁月,说的是花样年华,恣意挥洒的曾经。她们都习惯把那那段岁月深藏,因为她们都会怕,怕她们会放下所有一切,放弃一切,然后逃离,所以难得的,有一天,她们主动勾起这些回忆。或许是因为她们难得的相聚,或许是因为她们知道如今的她们也没有了退路。
曲子已结束了,可那些短暂而美好的年华似乎还在。
“你还是适合吹箫,看来,还是应该叫柳云容为你备支新箫。”缓缓,莫云突回神说道。
“箫已断。”梅灵月有点失神。
莫云走到古琴前,轻抚,然后用力,一根弦断。
梅灵月惊愕抬头。
“琴弦已断,若是我,这把琴必是废了。我不会用另外一根弦去代替。再好的弦都不是原来那根,我不会再动这把琴。你呢?”莫云神色带着凝重。
梅灵月一顿。
“你会想尽办法还琴以完整。你不会轻易舍去。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一年两年五年甚至十年……不是吗?即使无法回复原样,但你心心念念都是它。”莫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有些残忍,可是事关自己的好友,她不能不说。
“箫真的断了。”梅灵月微微抬头,轻语。
“可你却不愿再用另外一支,它始终还在……”莫云望向远方,轻轻一叹,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看着天空随风飘荡的云,莫云突然道:“玉瑶应在路上了吧。不知她是否赶得急?”
“你不该的。好好一把琴,今天没琴可听了。”梅灵月眼角含泪,“我也想玉瑶了。她还好吗?”
“好吧,毕竟离二十岁还有两年。”莫云带着苦笑。
话题就那样绕开了。
许久不见的朋友有说不完的话,可她们说得其实并不多。大多时候,她们在回忆,回忆曾经美好的岁月。刚开始所谈及的忧愁在此时暂消,这里只剩下当年陪伴的快乐。喝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有激烈的情绪,没有太多的关切。对于她们来说,有些话自在相处的时光里。
日已西斜,莫云早已离去。轻抚上断弦,莫云的话还响在她的耳侧,梅灵月神思飘远。
断了弦即使再续上,终就不是原来那根。可她总会努力去恢复原貌,她也知此琴非彼琴,可她终是只喜欢这一把啊。
箫断,情可断。她以为是断了啊。原来不是,她终无法潇洒。莫云是来提醒她的吧。可不管断与不断,此时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其实结果还不是一样。
梅灵月想着,夜也深了。
【第五章】 誓言
夜深了,抬头望天,是那轮高挂着,冷看世情的清月。低头,是洒落一地拾不起的清霜。
梅灵月心中叹息,又是月圆时。
一股奇异的气息在逐渐靠近,梅灵月敏锐的抬头。一个黑影背着月光而来,瞬间落在院中。
看着月光下那张依然清俊却更显刚毅的脸,梅灵月微微一呆。他终是来了。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梅灵月手指一僵,为何,他总可以让她的血液寒冷刺骨?
不过,他来,她至少知道一件事,莫云到底在担心什么了。
“为什么?”骆言冷声问道。短短三字却如惊雷倾刻打破了夜的宁静和一院的清冷。
为什么?梅灵月很想笑,可她好冷,她脸上的神经都僵硬了。
“你说呢?骆言。”挤出几个字,听上去那么平静,可梅灵月知道那话里有多少怨与不甘。
“你不应该出现,你不应该来。”叫骆言的声音更冷了。
“为什么不应该?又什么不应该?那我又应该做什么?”梅灵月扶着石桌,身子在颤抖。短短时间,往事一幕幕闪入她的脑海。梅灵月感觉自己的心有些负荷不了。
“你可以等,继续等下去。为什么不呢?”骆言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无奈何伤感。“那样对谁都好……”
“我做不到。”清冷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缓和,“我很努力去做,但做不到。”
“你不是爱我吗?”骆言沉声。
“我是爱你,可我还是我啊!我有我的责任,还有我的誓言……”依然平静的表情,可是任谁都感觉出其中的哀伤。
“你最好别逼我。”骆言紧逼。一拳重击在古琴上。只听见一声碎响,琴弦已断,木屑飞扬。
“……”梅灵月沉默了良久,才轻语,“是你在逼我啊。”
即使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听得出那难掩的惆怅和无奈。
只是瞬间,一只大手倾刻钳住梅灵月的脖子。
“我会杀了你。”狠决的声音响彻夜空。
“你曾立誓,保我一世平安。”没有恐惧没有伤悲,可足已叫骆言神情一凛。
他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但是还没有放开他的手。他感受到了冰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知道她身体不好,可感觉到这股寒意,还是令他心中一紧,那积累许久的怒气稍散。终于他放开了自己的手。
“我是立过誓,可如今情形不同。”他的语气难得地缓了下来。
“你是想对死人违约吗?”梅灵月的心更凉了,“你敢,我不敢。”
“你是想对死人违约吗?”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划过骆言的脑海。
这句话拉回了他们共同的记忆。
【第六章】 当 年
一句话拉回了他们共同的记忆。
在一片灰暗中,在病榻前,他们共同面对着一张憔悴的脸。
那张脸早已看不到血色,瘦得也只剩皮包骨,两眼皆近死寂,脸的主人生命已到了尽头。只是因为生命中的牵挂始终放不下,他望着门口,留着一口气,等着归来的人。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他终是等到了。挣扎着最后的力气,他对来人说道,“答应我一件事,……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保……保……月儿一世平安,你……发誓……”他断断续续说完后,只能睁着眼等待答复。
“好,我答应。”来人眼里已满是泪水。
“你立誓!”他还是不放心,“以我……死……死不安宁立誓。”
来人身影一顿,立下誓言:“骆家祖先在上,天地为证,我骆言立誓,以吾命保梅灵月一誓平安,若违此誓,骆年将死不冥目。”
“永不超生!”骆年艰难补出道。
“永不超生。”骆言忍住心中的起伏补充。
床上的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安详离世。
一道惊雷闪过,老天尽情哭泣,骆言转身,看见了瘦弱的身影……
永不超生,他重复着记忆中的誓言,一滴泪滑落,何苦这样逼我?
一阵寒风吹过,满院落寞。
“你非与我为敌不可?”良久,骆言问道,他的脸上少了愤怒多了无奈。
“上天在看着,骆大哥在看着……”梅灵月转过头,忍住心中百般折磨,止住自己快要决提而出的泪水。
好无情的答案,骆言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他已经死了……”无可抑制的愤怒袭来。为什么他的大哥即使死了还可以让他如此无奈。为什么他不报仇也要阻止他报仇?为什么即使他死了也不给他自由!为什么!
“他还在看着……”梅灵月正视骆言。
“你!”他彻底愤怒了。这个女人了解他,知道他可以对任何人无情,甚至对她无情,却无法不在乎他的大哥,爱护他,用二十多年的病痛保住他的大哥。她知晓,所以更知道如何惹恼他。
一声痛呼传来,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出手的,意识到时,只见她已倒在了地上。几滴血从她嘴角滴落,滴在了素衫上,那颜色极淡,却让他不敢视。
一道小小的身影奔出,却被她挥手挡在了不远处。她抬起了头,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到愤怒。他不觉得后退两步,他终是伤了她。他想过却并不想面对的结果。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苍白。
她是她吗?记忆中最深刻的一直是五年前转身看到的那个瘦弱的身影。今晚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她,他却发现五年后的她如此陌生。那个虚弱但是温柔不失妩媚的梅灵月哪儿去了?那个带着一丝娇羞又直言喜欢他的梅灵月在哪?相同的五官为何让他感觉如此的陌生。是五年的等待消磨了她记忆中的美丽,还是他的无情伤了她最后的温柔。
他闭上眼,看见了过去,睁开眼,不见当年。
“你还爱我吗?”一丝惊慌闪过,问出的话连自己也吃了一惊。
“也许……”然后是沉默,可怕的沉默。
时光在倒留,沉默中没有结果。
“我放不下。”久久,骆言轻语。这句话是解释还是道歉,还是自我安慰,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骆大哥还是赌输了。”梅灵月捂着胸口说道,难得的,她的脸上展现了强烈的落寞。
大哥赌输了,他默然。那是场赌博,赌他对大哥和梅灵月的情,但输的人其实只会是梅灵月,伤得最重的人也只会是她。
他的大哥其实至死护着他,即使明知伤了一个不该伤的人。
【第七章】 约定
看着梅灵月,骆言想起了五年前。
大哥走了,也带走了他最后的牵绊。他会悲伤,但是悲伤过后,他会兴奋,因为他的人生大计,因为他的雄心,都再也无人会阻拦。
可是,她要他放下,她要他离开。他不可置信。他不明白。为了天下安宁吗?他知道她不会。
那是为什么,她说为了他。为了他能快乐,为了他能幸福,为了他不会造就第二个骆家堡。
“是大哥!”
她说出口的话,他太熟悉。她一开口,他就知道,那是大哥常说的。月儿从不会管那么多的,她在乎他,喜欢他,只想陪着他,也不会阻止他,所以大哥要他立誓时,他并无太多的犹豫。她对他好,他知晓,他也心动。女人他不关心,可是梅灵月是小小的例外,因为她会爱他比爱自己更多。她在他心中占的位置不多,可也排到了第三位。
他会对她好,只要她还爱他。可为什么?她也要阻止他?他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他不可以放弃。他不答应,也不否决。
他说需要时间。他相信只要时间一久,只要她在他身旁,他总有办法说服她。可她说她等他,回山中竹屋等他。
“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他有点愤怒了。
“五年。”她毫不犹豫地说。
五年的青春换成等待,他一时间竟然无语。他不知这五年,是偶然还是必然。如果是必然,这样算计的付出又是否值得。
五年后是他将迎来他人生中关键的一步,于她,他希望只是偶然。
“我等你,也请记得我在等你。”她的眼里有不舍,有留恋,有太多的感伤,还带着恐惧,可她终是走了,只带走了他送给她的竹箫。
五年来,他很忙,太多的事情他要用心。可是每年的那一天,他总会记得。他去不了,但总会送上两个字,等我。
今年,他没有。他也知没用。他等她来,等她来找他。他想,只要她来找他,他总有办法。
从那天过后,他就在等,也总是心绪不宁。他想过很多种她出现的方式,却从未想到他以这种方式出现,震惊了武林也震惊了他。
莫云来的那天,他也来过。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久久没有离去。听了一下午的古琴,他竟感越加的烦躁。
听不到箫声,她曾经箫不离身,逢乐必和。但是那一天没有。如今,他见到了她,也才看见,她身边早已失了箫影。
他知,她是真的在遵守她的誓言。
以天地为证,梅家祖先可鉴,以好友玉云二人之命为誓,尽心尽命……
他的大哥为何要让她这样的誓言,在逼她,也是在逼他。
可叹,她为何甘愿立誓。知他如她,孰不知,他待她好却比不上他心中所图。杀她,他不忍。不杀她,他更难安。
大哥,你可真残忍。五年了,五年来,他步步为营,走到了今天,他不能放弃,他本就不可能放弃,何况如今离胜利如此之近。
松了的拳头再次握紧,只要再狠心点,狠心点,她就会消失,他就不用顾虑她的存在。狠狠下了决心,可对上她苍白的脸,他却怎么也挥不出去那五年前转身的一霎那。
于她,他是情薄,可终究有情。那一拳偏了方向,减了力道,震断了枯枝。
“这是最后的留情。”如来时匆匆,去也只是瞬间。
黑影刹那融于夜中,难觅踪迹。梅灵月摇晃地站起,松开了紧握多时的拳头。风过,几缕断弦随风飘落。
“师傅。”竹儿急忙扶住她,眼里满是泪光。
手轻抚上竹儿的头,一丝暖意从指尖流入心间。竹儿放声哭泣,那哭声很轻,却给夜增添了一丝气息。
手握着断弦,梅灵月立于夜影中。
黑夜中传来叹息:琴都碎了,我拿什么去补。
【第八章】 杀机
梅灵月受伤了,不知这消息从何而来,只知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湖。这几日近月楼附近又添了不少人。
有些人为求证消息的真假而来,有的则是冲着那江湖传奇几字而来。毕竟传说中的梅雪斋有太多的传说,又那么神秘,让人不好奇都不行。最近很多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打伤了梅灵月,是因为梅灵月太弱还是因为对手太强。大家很清楚,见到了梅灵月就知晓了答案。
可叹的是,梅灵月竟然一直都没有出现。弄得很多人心中气馁,进而愤愤然,不就是个消失了几十年的什么传奇吗?还不知是真是假,弄不好只是唬人的。
日子也就那么过去了,直至这一天,很多人心中才扬起喜悦。是梅灵月!那角落里的是梅灵月!要认出她其实一点也不难,何况在近月楼中,本来也就只剩下几人。
有人血液瞬间高涨,心中蠢蠢欲动,想到或许有机会和梅雪剑过招,着实激动。他们有的握紧了拳头,有的开始掂量手中的宝剑,心中总是跃跃一试。和梅雪剑对过招,即使输了,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可是当他们把热情等成了泄气,送走了几位贵人,仍不见那梅灵月移步。
只见小二撤了早茶又换上甜点,而看样子,那梅灵月似乎并不打算出门。有人心中气闷,可是硬闯却有些畏惧,毕竟是近月楼啊。
这老板娘泼辣也就算了,她面子还大得不得了。这住在里面的谁不给她几分薄面。更别说,刀剑无眼,这若是伤了哪个不该伤的,这江湖也就别混了。
可是富贵险中求,声名更是有胆者得。见阁中也就剩下掌柜和梅灵月和女孩,有人终是沉不住气。
银光一闪,有人拿刀直朝梅灵月劈去。是江南刀王刀鲁世贵。眼看就要对上了,可梅灵月依然不动。有人暗惊,心中大叫不好,也许要出人命了。
可铛一声,众人瞠目。只见那刀凌空被架住,被一推,竟后退了两步。
大家细看,才知那挡下江南一刀鲁世贵的竟是……竟是柳掌柜,更奇的是还是用算盘挡下的。
只见柳云容红衣飘飘,手执算盘,凤眼含怒,直逼鲁世贵。
“好样的,掌柜。”小二不由叹道,原来自家掌柜竟有这般本事!他不由得为自己找了一个如此的靠山庆幸。
只见柳云容无一丝喜悦,狠狠瞪下小二。小二禁声。
这下那鲁世贵可就更放不下面子了,他鲁世贵在江湖上也算小有来头,可却败在了一介武艺无名的女子手下,这脸他丢不起。
心中生气再加着急,那刀也就更快更猛朝柳飞去。柳云容闪得也飞快。只见红影飘飘,银光闪闪,一时之间,难看清双方招数,只知一个砍得很狠,已砍坏了不少桌椅,一个闪得轻巧。
不过,此时大家更佩服的是处在那刀光中依然喝着闲茶的人。即若没有上乘的武功,那也定不个简单人物。
抨,一声重响。大家还没看清楚,只见鲁世贵就被踢出了阁,激起一地灰尘。大刀也狠狠坠落在一旁。
鲁世贵还未站好,柳云容随即就跟了跃了出来。
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大家望向柳云容不禁多了几分惊羡。只见柳云容美目微转,纤手轻拨,红唇微启,“桌子三张三百两,凳子两张,六十两,共计四百二十两。”
听得大家都不禁朝鲁世贵投去同情一眼。
“你这分明…哈…”鲁世贵未说完就笑开了。
大家面色也是一僵。只见红色珠子滚地,那算盘竟散了架。鲁世贵眼露得意,拾起自己的大刀,瞬间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大家脸色刷白。那大刀何时断了!
“上好的紫檀木算盘六百两,总计一千二百两。没有零头,小二收钱。”柳云容转身离去,那红影甚是招摇。
“拿钱吧。”小二很是得意。
鲁世贵甚是难堪。
“呵……”人群中轻传来轻笑。
大家心想,这下定然是没人敢擅闯了。这里可有个活生生的教训,丢了名,失了财,还得罪人。这脸丢成这个样子,落日城是无颜去了。只见鲁世贵已是灰溜溜的样子,有不少人暗中庆幸自己不是倒霉的那一个。
可正想着,那柳云容也还未踏进阁,就见几把飞刀朝梅灵月飞去。那飞刀极快,看得住使的人也定不是泛泛之辈。柳云容飞身不急,脸色极其难看。
这人也太狠了,众人心中捏一把汗。这梅灵月可别就这么没了。
嗒嗒嗒,众人还未看清怎么回事,但见六把飞刀尽数偏离打在了梅灵月身旁的桌子上,那飞刀入桌极深。
“是书……”话还没说完,说的人竟只能呆住。
只见一个黑影如闪电般穿入之后,又有几道身影凌空而来。
这还哪是切磋武艺,简直就是杀人吗!
来者气势汹汹的样子,有大半识趣的人赶紧躲了起来。不过也有些不怕死的,兀自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磕起瓜子看起戏来。
只见黑衣人抽中腰中宝剑直朝书攻去。剑势凌厉,剑招沉稳,有如行云流水般畅快。有人不禁看呆了。更让人意外的黑衣人不但剑耍得好看,且招招看似漫不经心却招招致命。
只见书子恒轻功极好,身影闪躲得优雅从容,一把玉扇巧妙隔开了剑锋。可书子恒一时也无法打退黑衣人。
只见书子恒嘴家微微一动,依稀可听见他嘴中传出九叶剑三字。
“好小子,好见识,好功夫。”只见黑衣人连说三个好,摘下斗篷一甩,露出了一张四十岁上下,五官深刻的脸。
有人识得他,那可是消迹江湖将近十年的九叶剑叶长风。武林中给他评价,剑中一等风流。
人人道他是隐退或早已丧命了,可谁料他竟然出现了,还和书子恒战起来。
只见露出真面目的叶长风出招更是飘逸,人剑似乎一体,极具风流。书子恒连退几步站定,脸色一变,折扇已开。
以扇抵剑,九叶剑竟无法施展,可见其功力之深。
两人一时难分高下,阁中空间太小,两人已飞身而出。
这边两人斗得精彩,那边一干人等也不弱。
杨子威果不负快剑盛名,以一敌四,虽不可立克,亦游刃有余。
红色衣裙飞舞,柳云容以两支筷子对三剑,有些吃力,但也看不出问题。
最后是角落那小小的身影,那女孩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根树枝,耍得忽忽响,让人远观尤带冷意。只见她竟死死缠住两个黑衣人,让他们不可移动分毫。
几帮人马打着打着也渐渐出了楼外。此时楼中最奇怪的是在刀光剑影中坦然自若的梅灵月还有一脸得意的小二。
众人正在心中嘀咕小人得志。小二的报应就来了,只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黑衣三人,三把剑同时直逼梅灵月。小二两眼呆住,两脚发抖。
其余三人救人不急,皆是懊恼。只看见三剑就要袭向梅灵月,却又突然停住。
然后就听见铛铛铛三声,三剑落地,三人捂住胸口,倒地不起。
可见这三人先是同时被打住了手,然后又被打住。
梅灵月深藏不露?
正猜测着,一道青影携风而来,在梅灵月身旁轻轻落座。
“浮云剑传人,莫云!”
有人惊呼,有人惊出了一身汗。
这莫云,他们是见过几次,可哪一次不是不爱理人的病恹恹的样子。不知多少人断定他徒有虚名,还有人甚至不客气到出声讥讽,现在可真是怕了。
众人还在云里雾里,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走。”
黑影尽数离去,连那倒地的三人也失了踪影。
他们消失得极快,也没有人去追。只见那歪七倒八一片混乱见证着刚才的恶斗。
“告诉你家主人,七日后见。”那声音极轻忽,很平静,可奇异地扎入每个人心中,让人感觉刺痛。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依然清晰。
【第九章】 不离
莫云的出现的确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只见此时的他早就不复见刚才的煞气,斜靠在一旁,脸上也早失了光彩。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懒散中带着些许傲慢。若不是刚才确实看他露了一手,大概有人会因为他这副模样,气得破口大骂。
莫云的身分是够尊贵,只可惜,流言也多,场面因他的出现变得有点僵。
“莫庄主,您可是稀客。”小二只好硬着头皮缓和气氛,出于刚才他救了自儿个一命,小二还特地奉上了最好的茶。
“柳云容,茶艺还是和以前好,不过,当了掌柜,以前的能耐也早就没了吧。”莫云呷了口茶,杯子一晃,说出口的话任谁听了都不悦。
只见柳云容脸色微变,极为尴尬,却也奇怪地没有一句反驳,不见一点泼辣。
小二虽听得有些不明白,可也知道掌柜受辱,碍于自己人卑言轻,只在心中暗骂。
“还真是个讨厌鬼。”杨子威倒是毫不顾忌,他原本就不喜欢莫云,更不在乎冲撞他。
书子恒出奇地静默,只是那眼望着莫云,但又看不出情绪。
莫云还是目中无人的样子,对杨子威的针锋相对,毫不在意。
忽的,他拉过一旁的竹儿笑语道:“这娃儿倒是不错,不过,还得历练历练。”
竹儿脸色微窘。
莫云却笑了。
“你不该来的。”静默许久的人终于开口说了话,可也说得众人一头雾水。
“你会不忍心。”莫云再呷一口茶,继而说道,“他已经出手了,不伤人,必伤己。”
莫云的话让有人轻哼,狠狠拍了下桌子,而有人心中则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正当这边还是一团理不清时,就见一女子从门外轻缓而来。
大家看去,只见她丽容逼人,那脸,那眼,那眉,那…可是无一处不是粉雕玉琢般精致,再加上身材窈窕,移步间摇摆生姿,如踏水而来,更添风韵。
此人正是江湖积善之家白家三小姐白芊芊,莫云的未婚妻,一个让无数男子心碎的如水佳人。其中,杨子威正是失意人之一。
杨子威正紧张得想上前打个招呼,可惜佳人只朝大家略微一点头,就直奔莫云,弄得不少人又羡又妒又怒又恨。
“莫云,回去。”只听见白芊芊轻声喝道,那语气带几分怒意又带几分嗔怨,更是让有人气结。
“好。”莫云也听话得很,作势就要离去。只是刚起身,却又停了下来。
“不离!”云飞的声量不大,可中气十足。
只见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众人朝来者看去,只见此人身材高大,皮肤略黑,轮廓分明,剑眉星目,带着三分俊逸,六分冷寞,一分霸气。
众人这时才想到,他是传言中云飞如影随行的贴身护卫。
啧啧,众人在心中叹道,这人品比云飞强多了,哪像个护卫!
“不离,剩下的一个月,你就守住梅姑娘吧。”云飞说得轻巧,语气却是坚定。
白芊芊嘴唇微启,却什么也没说。
“是。”不离微微一顿,随即应道。
“我不答应。”难得的,大家竟可以从梅灵月话中感受到一丝不甘愿。
“你还是听他的吧,他就那脾气。”奇异地开口竟是白芊芊,只听见她对梅灵月轻笑道,“最近,她可不能分神。”
莫云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去。门外正站着六位护卫。
“保重!”不知何时梅灵月何时已经起身,轻声说道。
“当然。”门外一声轻笑,人影渐失。
大家回头,只见厅中不知何时多了很多人,只不过梅灵月早已离去,那不离也如来时般消失。
“你们倒是出现得很是时候!”杨子威看向那些家伙,心中怒气更盛。
只会看戏,就不知看懂了几分。杨子威在心中轻哼。不过,似乎也没人对他的话在意,一切照常。
那惊心一战似乎也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戏…
【第十章】 花落
这几天落日城风景独好。
先是前两天,慕容小姐选婿。琴棋书画,武艺论事,一一较过,在城内引起一阵阵喧哗。终于在无数叹息和羡慕中,慕容明珠这朵娇花已被近年在江湖上崛起的千幽门庄主骆千幽摘走。
佳人无望,那么可别失了今日的争名机会。这比武盛会可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虽然争不得天下第一,那些有资格争天下第一的压根也不出来。但要成名,这里绝对是个捷径。
为了这次盛会,落日城主可是另建了一座高台。只见那城主慕容敬正坐在高台之上,一张脸看上去如邻家老头般和蔼,可两眼犀利得很,单那眼观一扫,就可让不少人心中打颤。
坐在他左右两旁的则是江湖中的老前辈。苍山派掌门王潇,昆仑老者秦龙,林中仙子霓衣。这可是江湖上真正的老前辈,说起来若不是为了几天后的正邪一战,这些老前辈是不大可能来的。
然后,在左侧可以看到书子恒,杨子威这些青年才俊。坐在末端的则是这几天应该躲在家里好好休养的莫云。
底下有人叹道,这莫云,要坐也应该挑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比如书子恒那边。相信他只要坐下,定然无人敢拉开他。刀剑无眼,他若是倒霉伤到哪里了,可没几个人真的笑得出来。有人看到他这么没分寸,心中又多了几分厌恶。
与他们相对的是世家千金。坐在首位的则是慕容明珠。她眉如远山,一双美目,流转千种风情,唇不点而红,娇艳欲滴,一身华服,几分贵气,定眼一看,又有几分傲气。虽然很多人早已见过她,但不免还是看呆了。
接下来是水月宫人。坐在椅子上的紫衣女子,听说是水月宫半个主人。她蒙着面纱,但两眼清澈逼人,一身清灵之气也是世间少有,让人不免多看几眼。
下一个,正是梅灵月。说起来,她还真是和莫云比较像,让人很是不解。一看就知不是个爱热闹的女子,却偏偏往人群中来,让人甚是纳闷。
后面则是名家千金。有人不禁想,那梅灵月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不知其身旁的杜思思可受得了。
一一看过,大家心中有数,幸亏这些人是不上台的,要不然,其他人可是什么机会也没有。
今天老天也特别照顾。天朗气清,微风习习。不多久,时辰也就到了,好戏开台。
先是分组比出佼佼者。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各有本事。刹那电石火光,震惊四座。台上打得热闹,台下叫好声亦没有断过。有人在树上观战,一时兴奋,忘了自己站在树上,啪,压断树枝,掉到地上,为盛会添了笑谈。
台上表现最显眼的则是骆千幽。他二十出头,面目清秀,看上去斯斯文文。不识他的人还只道是个读书人。可见识过千幽门手段还有他剑法的人,绝不敢那样认为。只见他手中一把长剑凌煞人,剑招越来越快,挥洒间竟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未逝的剑痕,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底下的人看得两眼呆愣。高台之上则有人惊疑不已。
骆千幽已经打败多人。此时与他对打的是雷枪,楚兴。
楚家枪发气势逼人,有一枪可挡千人之说。楚兴是楚家小子,看来,家人是让他出来见世面了。只见他惊险中躲过一剑,凌空跃起,如雄鹰飞起。突然长枪突击向陆千幽眉目之间。骆千幽眼见躲闪不急,向后一倾,身子略低,漏过枪头,旋身而转。大家看不清身影,只见剑光如落花飘落。
全场哗然。
忽然一道白影闪过,一掠而去,竟是梅灵月及时救出了已经一身伤痕的楚兴。只见他血迹斑斑,倾刻倒下昏迷。
骆千幽长剑一挥,一个人皮面具落下,竟现出了一张俊朗出奇,却也煞气凌人的脸。此人正是骆言。
“骆平……”人群众有年长者呼道。
“骆家堡已灭,骆平已逝。你到底是何人?”慕容敬怒喝。
“你终是要与我敌?”骆言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身形不稳的梅灵月。
“你居然连梅家剑法都使了出来,她能不理。”梅灵月什么也没说,说话的是不知何时起身的莫云。“那就是笑话。”
“你可阻止得了?”骆言依然是对梅灵月说话。
“你不是试过了吗?梅花针我不是让人带去给你了?”梅灵月突然开口。
“果真是你!好!那就那我亲自会会。”说着,长剑直逼梅灵月。
梅灵月却是没动。
正在梅灵月不知想什么之际,浮云剑已出鞘。只见浮云剑剑闪寒光,一剑竟斩断来剑。挥剑者正是莫云。
断了剑,骆言不以为意,从腰中抽出一把软剑,两人就在空中斗开。不见剑之形,但见寒光不断。
“莫云,莫忘你与血教一战!”白芊芊出言阻止。此话一出,也让很多人着急。
此时,骆言也有收剑离去的打算,只是莫云似乎没有放人的打算。
“此人今日不除,只会是个大祸害。”莫云回道。
众人这才想到千幽门势力,关系武林安危。大家也稍微认真起来,可是,两人的打斗别人可是介入不了。只能干着急。
只见一股气流逼去,同时震开两人,是书子恒。两人皆是后退一步。
莫云瞪了书子恒一眼,想提气去追,可脸色苍白要命。骆言见势要走,只见空中一段白绫飞来缠住了他,是林中仙子。
骆言挥剑一斩,白绫立断。骆言要飞身离去,忽感一股寒气袭来。
寒光闪如游龙穿云,是浮云剑!是莫云?是梅灵月!
只见她一剑挡住骆言,几招下来,两人已打斗起来。两人剑招时而快如闪电,如疾风刮断千层雪,时而如轻絮飞扬,剑起剑落有势可寻却又难觅踪迹。
众人看得有些痴了。
“书子恒……”莫云自知自己无能为力,便唤了书子恒,“帮忙啊,她撑不住的。”
“迟了。”书子恒,只能歉然。
莫云望去只见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多了一人。叶长风不知何时已经加入进去,三人谁也不相让,别人是插不上手了。
三剑相拼,剑势只快不慢。有时大家甚至看不清是谁打到了谁。他们斗了已不下百招,谁也没有停下来。莫云先是着急,后来脸色也平静了。
“是雪,哪来的雪?”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大家都柔柔眼睛,眼前确实看到了雪。那雪尤半空落下,小小的,轻轻的。
渐渐的,大家眼里就只看到了两个人影,梅灵月不见了,连浮云剑都看不到光彩。骆言和叶长风皆是一愣,相对茫然。
瞬间雪停,白影突现,寒光一扫,骆言、叶长风被震开,吐血倒地。
铛,浮云剑落地。梅灵月摇晃地站着,她脸上奇异地带了些粉红,脸上添了光彩。她平静的脸也有了表情,是痛苦,是无奈还有疲倦。
她嘴角渗出血,一滴,两滴,三滴……落在她的素裙上。那血先是鲜红的,落着,颜色也就淡了。滴在素裙上还是隐隐粉红,那颜色竟带点可爱,如梅,如寒天中的梅。可也只是一瞬,它就没了。
那血竟没了。
一切的变化好似只是片刻,梅灵月径自倒下。还未着地,一个黑影掠过,带走了她。
“竹儿还不跟去!”莫云一喊,好些人才注意到事情有变。竹儿一跃也没了踪影。
奇怪的,台上竟没有人追上去。莫云上前,那脚步极缓,极慢,似每一步都载着些重量。他拾起了浮云剑,看也没看叶长风一眼,直接朝着骆言走去。
骆言动也不能动,只能瞪着他。
“要杀便杀!”骆言沉声道。
莫云笑了,那笑也是很淡的,带着些不怀好意。“我很想杀你,一直,因为你很该死。”
莫云用剑抵住了骆言,“可对一个不懂珍惜的人最好的惩罚是什么呢?”莫云摇了摇头,“不是带着一时的失败死。”
他的眼光泛着深沉的冷意,“是最后连拥有的都失去。”
“你本拥有所有,你将一无所有。”云飞嘴角划过残忍地笑,一字一顿地说道。那话就像诅咒,在骆言心中泛起深深的寒意。
“我……”骆言挣扎着要说什么,到最后就只吐出了一口血。
莫云退开一步。几道黑影落下,带走了受重伤的骆言和叶长风。
莫云冷笑着看他们离开。落日城有人随即追了上去。
天渐渐暗了,是一天的结束,而一切似乎才开始。